第二章

　　是公司的电话。　　
　　何相如很不情愿的叹了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李姐，您好，是有什么团要接吗？您尽管说，我保证一定不会迟到！”　　
　　“嗯，是。”电话那头，一个命令中带着商量的语音传来，“小何，知道你前两天一直马不停蹄的连着接了三四个团，本来不该叨扰你的，可是这个团……”　　
　　“李姐，您这是什么话，我现在正年轻正该多跑跑呢，这是您对我的照顾，我感激都来不及呢！”何相如马上谦恭地说着，生怕李姐改变了让他接团的主意。　　
　　“你能这么想那再好不过了！是这样，明天上午8点你到星幻学院接一位科学家，名叫辛鸣。你知道我们只是个小公司，本来这么大的单是根本轮不到我们的，所以，你应该知道这次的机会多么难得多么重要。所以，你要记得，千万不能搞砸了，一定不能迟到！”电话里的语气马上变成命令。　　
　　“嗯，我知道了！谢谢李姐！您这么信任我，把这么大的单给我，我一定加倍努力，给咱们公司争些颜面回来！”一听这么大的单，何相如顿时精神百倍。　　
　　“争什么颜面我就不想了，你有这个心就好了！”李姐的声音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小何，这位科学家呢，不喜欢迟到，也不喜欢早到，衣服不能见一点褶，吃的饭喝的水饭的水的温度，必须保持在33度，多一度不行少一度也不行，每一步迈的距离必须是77厘米，不能有刘海，指甲的长度必须在0.2厘米之内……其他的还有……我记不清了。总之这次的任务很重要，本来呢，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你的，是你李姐我看你勤勤恳恳这么多年，才硬给你争取了这个机会。我可是签了军令状的！你千万别给我搞砸了！”　　
　　何相如一听就心凉了半截，知道这是没人愿意接才轮到他的。不过他仍无限谦恭充满感激的说：“我说呢，这么重要的单怎么能轮到我，我就知道一定是李姐的功劳。李姐你放心，我待会儿就上网搜索一下，把辛鸣的所有资料都导出来，一定哄的他开开心心！绝不会给李姐您掉链子！”　　
　　“咦？这个主意不错！那你赶快搜索下辛鸣的资料，正常的八卦的都别放过，越详细越好。”说到这儿，李姐忽然想到有什么不对，便说，“算了，你别搜索了，我搜索了以后发邮给你，等我的消息！”　　
　　搜索都不信任我，这主意还是我出的！何相如的心跌到了谷底，但仍不敢稍有质疑，便说：“那再好不过了！李姐您总是这么照顾我，我实在是……”　　
　　“行了，别说了，赶紧准备一下，明天的事别给我掉链子！”啪的一声，李姐就把电话断了。　　
　　何相如听着那头嘟嘟嘟的声音，盯着手机望了许久，叹了口气便垂头丧气的继续吃着没有吃完的干饼，并看着手机上的娱乐新闻，却发现今天没有齐露原的消息，就更是郁闷，没吃几口就无名火起，他突然把干饼狠狠的砸了出去，站起身恶狠狠的说：“妈的！都是一群法西斯，让马干活还不好吃好喝的供着！良心都让狗吃了？”
　　木芯从里屋走出来，看着发怒的何相如，既熟悉又陌生，却只淡淡的说：“怎么了？谁又惹你了？”　　
　　“还能有谁？不还是那个冷血残酷的李姐！”　　
　　“你这么说你的领导怕是不太好吧？”　　
　　“她本来就不好还不让人说了？”见木芯没站在他这边，何相如更是恼怒，“你怎么回事？你到底在帮着谁说话？还是我女朋友吗？”　　
　　木芯一怔，没搭腔，自顾自的拿起水杯冲起果汁来。她背对何相如，边接水边说：“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　　
　　“行了，什么也别说了，有什么可说的。”何相如打断了她。　　
　　木芯仍然想开口：“我是觉得我们……”　　
　　何相如继续打断她：“我都说了，先别说了，我还有工作，忙着呢，片刻耽误不得，得马上走！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ok？”　　
　　说着，何相如便拿起外套就要往外走，琢磨着到外面再买点吃的算了。可就在他刚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木芯突然大声的喊了一句：“我爱上别人了！”　　
　　何相如搭在门把上的手突然停下，整个人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终究没能阻止了她。稍倾，他低下头，做了个深呼吸，回过身面无表情的说：“我知道！”　　
　　木芯惊讶的看着他，心想这样也好，便说：“那我们分手吧！”　　
　　何相如扭过头看了看窗外，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他看着木芯，语气虽仍有些硬气，但已明显是哀求：“木芯，我们……我们怎么说也是交往了六年了。这么长的时间，难道……难道就没有一些留恋吗？一定要……好，你精神出轨我不在乎，只要……我们还是一起，将来结婚生子……”　　
　　“相如！你觉得这还有意义吗？”木芯打断了他。　　
　　“可是，可是我不懂，到底是为什么？”何相如缓了缓，继续说，“我知道我什么也没有，房子也还是租的，可我也一直在努力啊！再说，这不光是我自己的问题，只是没有遇到好领导、好机遇罢了！”　　
　　看着越说越激动的何相如，木芯掩口轻泣，想起俩人过往的甜蜜，不禁眼里侵满泪花：“相如，其实……”　　
　　“其实怎么样？”何相如有些微怒，“我知道，他是谁？我知道他条件比我好嘛，有车有房，还年薪……”　　
　　“你知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变成什么人了？一遇到事就抱怨个不停，不是这个不对，就是那个不对，可是你呢？”　　
　　“我怎么了？我不是一直在努力嘛！”　　
　　“你只是表面上努力，拿来安慰自己的借口罢了！”木芯走向西墙，用手按了下旁边的按钮，原本光滑的墙面立刻变成一个电子屏幕，里面是一本一本的电子书籍，但可以在数米之外自由抽取自由翻页。木芯一本一本的抽出来又放回去，说：“你看看，这些书，这么多年了，还跟新的一样，每次都说要好好看好好学习，可总是眼睛盯着那些字，心里却想着玩这个玩那个！”　　
　　“够了！”何相如大声的喘着气，“我是不想学吗？可我有时间吗？天天工作这么忙，好不容易能歇下，难道不容许我喘口气吗？你是想让我昼夜不停的累死吗？”　　
　　“著名科学家谈易翔说过，时间就是固定的一杯水，勤奋的人总是在水蒸发之前一口一口的喝，所以总觉得自己有水喝；而懒惰的人总是在水蒸发之后才拿起来喝，结果总是感叹自己没水喝……”　　
　　“哼！”何相如略带轻蔑的说，“行了，既然你想分那就分好了，我也不是癞皮狗非缠着你。所以也不用这么粉饰自己，就是看上人家条件好了，就爽快的承认好了，也没什么丢人的！”　　
　　“要是我真是看的是条件，当初就不会跟你，还这么多年！”木芯有些绝望的说。想不到交往六年在他心里自己竟是如此不堪，为什么他总是没学会问问自己有什么错！　　
　　何相如摊开双手，卷着舌头轻轻吹了一个口哨：“大小姐，明明都可以坐着飞船环游地球了，却还埋怨感觉太糟糕，您不觉得这太恶心了吗，啊？！”　　
　　木芯知道再争论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再说她也不是非要争个圣女的名号不可，索性闭上眼，不住的点头，斩钉截铁的说：“好！好！是！是！我是看上人家的条件了，他的条件确实比你好，人也比你努力，很有魅力！”　　
　　原来真的是这样！何相如心里像堵塞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果然被自己猜中了！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塌陷，就像遥远的冰河世纪。但是男人的固有尊严支撑着他，所以仍勉强的站立着，却几乎哽咽的说：“好！我就知道是这样！你承认了最好！既然……既然要分……那就分好了，我不会缠着你，祝你幸福。”然后他转过身扶着门，想打开却摸了几下竟没摸到把手的位置。　　
　　木芯看在眼里，知道他已濒临崩溃，她习惯性的怜悯起来，但终控制住了自己没走上前，她知道一旦她走上了前就意味着又将跌入往日的深渊，不停的争吵不停的复合。她终究是累了，不想再继续这样的恶性循环。　　
　　何相如终于把门打开了，背着身说：“我有工作得出去一下，你自己收拾收拾吧，我就不送你了，想带走什么尽管带走就好，不用跟我打招呼。钥匙就放桌子上就行。自己保重！”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木芯木然的看着房间里的四周，六年，怎么可能一点留恋也没有，只是路终究是向前走的，即使再痛也得斩断过去。她简单的收拾了下，只带走了自己的常用衣物，却把一张画着一男一女手牵着手看夕阳的简笔画放到了桌子上，压在了钥匙下面。　　
　　六年，分了也好，总算不用经历七年之痒。木芯这样想着，算是安慰自己。那张简笔画，正是他们六年前相恋时一起所画。而简笔画的旁边，放着齐露原的画像，正当红的明星，何相如的偶像。　　
　　却说何相如跑出去之后，七拐八拐终于在一处郊外小花园的隐蔽处停了下来，看了看四周没人，就瘫痪似的平躺了下去，大声喘着气，低声抽泣着，肆无忌惮的发泄着。　　
　　直到日中时分烈阳高挂，他的手机嘟嘟嘟的响了几声，他不耐烦的掏出看了看，是李姐给他发来的邮件，突然间心底有些失望。他很想不予理会却又不敢，只能小心翼翼的回信，无非说些恭敬和感谢的话。
　　“活着真他么累！”何相如喃喃自语的说，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突然猝死倒下或出门出个车祸什么的，可十分不幸的是，他仍然好好的活着，无灾无病的活着，所以，他不得不生存着。　　
　　“哎！明天的事真的耽搁不得，不然就没饭吃了！”这么想着，他便勉强自己站起身，看着一身脏兮兮皱巴巴的衣服，心想，又不得不去换衣房了！　　
　　由于资源紧缺，人们不得不依赖于高科技，制造了一种可自动回收自动缝制衣服的大型机房。只要将不再穿的旧衣服放入回收口，并根据提示选择新衣的款式和尺寸，旧衣服就会自动分解然后再自动合成布料、自动缝制新衣。这样从出衣口出来的就是一件崭新的衣服。整个过程也就只需要20分钟左右。人们只能利用这种方法实现资源利用最大化。　　
　　当然，经济条件好的自然每人一个微型换衣房，方便快捷。而经济条件差的，比如何相如这样的，便只能到公共换衣房排队等候。为了避免因争夺布料引发的纠纷，所以公共换衣房规定，每次只能一人。　　
　　现在，何相如就在队伍中间。尽管他的前面只有三五个人，但还是异常焦急，生怕耽误了一分一秒。　　
　　“妈的！今天这时间怎么走的这么慢！”何相如暗暗骂道，越来越不耐烦。　　
　　等了好一阵子，终于轮到何相如了，他高兴的双手抱拳，正要开门进去，谁知就在此时，刺耳的电子声音响起“对不起，机房发生未知故障，需要整修，请各位择日再来，谢谢！给您造成的不便深感抱歉！”　　
　　“啊？！”人群中一片哗然，虽然大家吵吵闹闹，总是无可奈何，不得不一一失望的离开，只有何相如，站在房门外面无表情，一动不动，绝望到窒息。
　　“真是祸不单行！”可是又能怎么办呢？纵然不忿，何相如也不得不回家。其实如果可以，他倒愿意坐在这里一直到死，可一想到明天推辞不掉的工作就不得不说服了自己。可他不知道的是，家里还有更烦恼的事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