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在大门外，马文才伟岸英挺的身影在炎炎烈日下站着，春晓捂着嘴偷偷笑着得意地想：你还真是个循规蹈矩的书呆子，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站上半个时辰，看一个书呆子傻傻地站在那里也没什么趣，我还是先回去招呼梁山伯他们吧，将客人留在房里岂是待客之道。
　　春晓转身向院里走去，没走几步一名护卫走过来通报马文才已经离开。春晓的心情立刻沮丧起来，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她问护卫：“那位公子有没有说什么？”
　　“奴才告诉他将军不在府上，他问了几句话就离开了。”
　　“还说会立等通报，见人不在家就断然离去，这个人人品极差，不是，是差到了极点，极极点，我刚刚还很得意自己的做法，很傻的以为他会等在那里，甚至还将我的读书之路赌在了他的身上，马文才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从现在起我们绝交了。”她气急败坏的回到会客厅。
　　祝英台见他一脸恼怒的样子问：“子轩你怎么了，气成这样子。”
　　“马文才果然是一个不靠谱的家伙，他的人品根本就不值得信任。”春晓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恼怒地说。
　　“文才兄也是一个诚心求学的学生，不像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他会不会在哪个有树荫的地方等着呢？”梁山伯说。
　　“护卫亲眼看着他离开的还有错吗？如果是你，你会走吗？”春晓问。
　　“访名师，求学问道对于学生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任谁也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都走到了老师的门口，就更没有理由放弃了，文才兄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目标的人，我想他不会离开。”梁山伯说道。
　　“你那样了解他吗？”春晓问。
　　“我只是站在一个求知者的角度去想的。”梁山伯回答。
　　“算了，不管他去哪都不能坏了我们的兴致，府上为大家准备了午宴招待大家，请大家去吃饭吧，吃完饭我们轻轻松松地玩一下午如何！”春晓一扫心中的不快说。
　　“好啊。”大家齐声说。
　　吃完饭后，春晓又来到大门口，敞开大门，她失落落地坐在门口的石阶上，手托腮陷入了沉思：还半个时辰呢，半天都过去了，马文才还是没有回来，他不是墨守成规的人，让他在门外等就是难为他，我高估他了，我把赌注都押在了马文才的身上，一心认为只要他能耐得住半个时辰让我娘看到他品貌礼数俱佳的一面，让我的家人知道我都与怎样的人相处，就能放心我在书院读书，他贸然离去在我娘心里一定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我娘会认为他是一个言而无信，有失礼数的人，娘一定不会让我和这样的人相处的，我是女子，女孩家的名节是最重要的，出于种种因素娘可能不会再让我去书院读书了。如果不去读书，那就再也见不到马文才了，一想到自己就要见不到他了心里涌上一丝丝酸涩，这感觉就像明明是晴天，天空却乌云密布，一半乌云，一半晴天。如果今天将他挡在门外的人是祝英台他还会离开吗？如果不能再与他相见，就此天涯一方，他会记得我吗？我想这些做什么呢？他心里的人是祝英台啊！
　　“萱儿。”一个温柔和蔼的声音传来。
　　“娘。”春晓回过头来望着站在身后的谢道韫。
　　“吃完饭就在门口坐着，还不死心？不去招呼你的朋友有失待客之道哦。”谢道韫柔声问。
　　“我拿他当赌注，他却让我输了，这种从未将他人感受放在心上的人，我以后再也不会和这种人交往了。”春晓有些情绪地说。
　　“出去读书就有了女儿家的心事了？”
　　“我……”春晓被看穿了心事，害羞地低下了头，解释道：“女儿一心读书，没有什么心事，娘多虑了。”
　　“没有心事为什么丢下客人自己在这坐着发呆呢？”
　　“那是因为女儿读书的这段时间里每天都与马文才相处，他的一言一行影响着我，我怕您看到我和一个个性乖张、狂傲不羁的人在一起，会不让我继续回到书院读书，我很怕娘不让我去读书了。”春晓有些担忧地说。
　　“你在书院读书开心吗？”谢道韫问。
　　“嗯。”春晓点着头。
　　“求学问道是正事，娘不会因为你和怎样的人相处就否认你的，娘也没有权利阻止你和谁相处，马文才他怎样也不能代表你，娘最相信的永远都是你啊。”谢道韫温柔地说。
　　“娘你支持我去读书？”
　　“说实话娘是不愿意你出门读书的，你毕竟是女子在总总方面都会不方便，而且女孩子家的清白名节都是很重要的，本来是打算让你去读一段时间，完成心愿就让你回来的，后来在芸香每次写的家书中，都很详细地提到你学习生活的情况，看着你慢慢的进步成长，娘心里很骄傲，你是在努力做好你自己喜欢的事，而且还做的那样好，我有什么理由不去支持呢？”谢道韫说。
　　“我在书院的情况娘都了解？”春晓问。
　　“你是我的女儿，你的一切当然是娘最关心的。”
　　“娘。”春晓感动地望着谢道韫，撒娇地拥向谢道韫。
　　“都多大了还撒娇，现在的你应该像一个男孩子。”谢道韫抚摸着春晓的头，慈祥和蔼地说。
　　“娘的怀抱很温暖。”春晓说。
　　“你啊。虽然娘同意你去读书，可是娘有些话也要对你说，你要时刻记着。”谢道韫用叮嘱的口吻说。
　　“您这么了解女儿，女儿也要了解娘的心意，娘请讲。”春晓离开谢道韫的怀抱望着她说。
　　“你时刻都不要忘记你是女子，也时刻要以男子的身份视人，尤其是每天都在你身边的人你要格外谨慎。”
　　“娘您放心，女儿会小心谨慎的，梁山伯、祝英台、荀巨伯、他们都是人品端正值得信任的人。”春晓很确定地说。
　　“他们的人品娘一眼就能看出，的确是一群优秀的孩子，娘说的不是他们，娘说的是马文才。”
　　“马文才？”春晓问。
　　“你们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他对你照顾有加，你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涉世未深，有人对你好难免不会日久生情。一旦有了情感的牵绊，就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往往结果都是不堪设想的，娘希望你在读书的时候快乐地读书，不希望你过早去投入儿女情长。”
　　马文才爱的人只有祝英台一个，她是他唯一的深爱，这是千古不变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将我春晓或者王子轩放在心上，喜欢他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编织的梦，我也不打算告诉他我喜欢他，只要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娘，我和马文才除了友情没有其他的情谊，女儿永远也不会和他有什么故事的，请您放心。”
　　“你只要你好好读书，娘就会放心。”谢道韫说。
　　“我会好好的，不让娘担心。”春晓笃定地说。
　　“嗯。”
　　“贤侄，在兵法战略上注重方略、不拘古法、勇猛果断、将来定是一员骁将。”不远处传来一个很有威严赞许的声音。
　　“将军讲的哪里话，是您抬爱于我。”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谦虚地说。
　　“贤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年少英雄，乃人中龙凤，没有什么好谦虚的。”
　　听到熟悉的声音，春晓将头转向有声音的方向，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正是马文才，他身边站着一位头束金冠，身穿古代练武时穿的衣服的男子，中年模样，一脸的英气。
　　“夫人、萱儿、你们站在门口迎接我们吗？”王将军问。
　　“这位是马贤侄吧？”谢道韫望着马文才问。
　　“学生马文才问候谢先生。”马文才拱手道。
　　“果然是一个品貌俱佳的少年。”
　　马文才的意外出现让春晓惊喜交集，他的心里有一丝丝窃喜，很愉快，望着他不禁娇羞地低下了头，夕阳的余晖映在她红彤彤的脸上，像夕阳下娇羞的花朵般美丽。
　　“文才兄，你没走啊？”春晓问。
　　“谁说我走了，我递交拜帖后，护卫回报说将军不在府上，我便问了将军的去处，他们说将军去了操练场，我就去了操练场拜访将军。”马文才回答。
　　“你怎么知道操练场在哪？”春晓问。
　　“我有嘴不会问吗？王子轩我发现你怎么这样单纯呢？我说过我会让你出来迎接我的，我做到了。”马文才自信地说。
　　“你少臭美了，我是出来迎接我爹的。”
　　“都在门外站着做什么，我们进府聊聊，萱儿请你的同学进府。”王将军说。
　　“他已经来过一次了，不用请的。”春晓说。
　　“萱儿，马贤侄是客人，你将人家拒之门外，该给人家赔个不是的。”谢道韫说。
　　“他有拜帖，就该按照规矩礼仪做啊，我又不知道他会走。”
　　“我与子轩兄相处一向是顺其自然，也没有道不道歉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马文才说。
　　“犬子在读书的日子里承蒙贤侄照顾，我在这里谢过了，贤侄请。”王将军拱手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将军您言重了，我并没有什么，倒是王子轩教了我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马文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说。
　　将军和马文才走进庭院，春晓和谢道韫跟在他们身后。
　　这个马文才平时盛气凌人，高傲自大，今日变得这么谦虚还真有点不习惯。春晓走到马文才身边，在他的耳畔轻声地问：“我有事问你？”
　　“什么？”马文才低下头望着他轻声问。
　　“如果今天将你挡在门外的是祝英台你会怎样？”
　　“这和祝英台有什么关系？”马文才茫然地问。
　　“到底你会怎样做吗？是离开还是一直在门外等着。”春晓一边走一边低声试探着问。
　　“我没想过。”马文才很直接地回答。
　　“你是没想过还是不愿意回答？”
　　“我又没去过祝英台家，我怎么会知道？”
　　“你就假设你去过嘛，你会怎样做？”春晓期盼地问。
　　“你很希望得到答案是吗？”马文才问。
　　“嗯，我想知道你对我的友谊有没有对祝英台的深，同样的事放在我和祝英台身上你会怎样选择？”
　　“视情况而定，看看值不值得我等在那里，如果值得我想我不会走，如果不值得我也不会浪费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
　　这句话就表明我和祝英台在他的心里分量是一样的，我是不是太小气了，他都不知道祝英台是女的，他还没有爱上祝英台，怎么会有准确的答案呢，不管了只要他能回来，能在我身边就是最好的。
　　走到院子中间，王将军转身对王子轩说：“萱儿，你回来爹很开心，本想咱们父子好好聚聚的，听说你还邀请了其他的同学到家中来？你和马贤侄去陪你们的同学吧，将客人丢在房里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那春晓就不陪爹娘了。”春晓说。
　　“去陪你的朋友们吧。”将军说。
　　“文才兄，我们去找梁山伯他们，他们在客厅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春晓转头对马文才说。
　　“嗯。”马文才望着春晓点点头。
　　他们一同走进会客厅，会客厅里很热闹，其乐融融，整间屋子里回荡着梁山伯、祝英台他们几个人的欢声笑语。
　　“你们好开心啊？”春晓说。
　　“子轩，快来，荀巨伯讲了一个笑话，可有意思了。”祝英台笑着招手说。
　　“是吗？”春晓走进到椅子旁坐下问。
　　“马文才你没走啊？”荀巨伯问。
　　“谁说我走了。”
　　“王子轩啊，还说你言而无信好个生气呢？他那股劲你是没看到恨不得把你吃了。”荀巨伯说。
　　“有这么严重？”马文才问。
　　“嗯，像一个与恋人刚吵完架的女子，又是恨又是爱的。”荀巨伯说。
　　春晓微微低下了头，偷偷地望了一下马文才，嫣然一笑，如含苞待放。顷刻，他又想起了谢道韫的叮嘱，掩藏起女孩家的害羞模样，说道：“巨伯兄，你开什么玩笑我是男子，用词不当哦。”
　　“就是，荀巨伯以后说话注意些，不要让春晓为难。”丁香说。
　　“以后我会改的。”荀巨伯说。
　　“文才兄回来了，人齐了我们玩点什么吧？”王蓝田说。
　　“你是来求学的还是玩的？”荀巨伯问。
　　“一面学一面玩才有意思啊。”王蓝田说。
　　“我们玩些什么好呢？”春晓问。
　　“弹琴猜曲子吧，首先由一个人弹奏曲子，大家猜，谁猜对了就由谁接着再弹奏，让大家猜，一个人一人的往下传怎么样？”丁香说。
　　“这个好。”春晓很有兴趣地说。
　　“啊，猜曲子啊？”王蓝田问。
　　“你不想玩啊？”春晓问。
　　“不，不是，我怕输。”王蓝田说。
　　“想玩游戏还怕输不起，玩游戏本来就是有输有赢的，有什么大不了。”春晓说。
　　“我不会弹琴。”王蓝田说。
　　“你不会弹琴，上音律时你都是滥竽充数的吗？”春晓问。
　　王蓝田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不会就在一边看着吧？”春晓对王蓝田说。
　　“我去取琴，回来我们就玩。”春晓说。
　　“好。”大家齐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