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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囚万里李玄释奥妙 挟千户狮狐牵孽缘

作品名称:大宝华碑      作者:莱芜六月雪      发布时间:2016-07-31 18:28:04      字数:5595

  
  词曰:
  斜影掩朝霞,
  偏就天边一龙挂。
  杨柳叹得,
  傲竹昨日风华。
  美焕一瞬时尚早,
  前程无限,
  览山岳,瞰江湖,何处是家。
  远近淅沥皆如梦,
  倚亭思量,
  都为创业艰辛愁煞。
  龙腾四海,云游九州,
  倒是谁人天下,
  都随缘罢。
  如今说玄锡维(字穹高)受封国师文教主,玄心正宗贵称国统,赢玄一门终于得以招安,各部兄弟封公列侯,锡维夙愿已成,深感欣慰,玄元四十七年六月,王振清(字崇阳)、解林凤(字子真)奉旨押解李易峰(字奉彦)进京,暂囚于万里,修真皇帝张雁铭(字浩真)书诏陈斌(字元化)主持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不想陈斌好端端的接过诏书,却无故倒地一病不起,三部堂官也都如此,因此朝野震惊,雁铭急忙下令午门外处斩,可是诏令未出,天中已然乌云密布,万里狱洞外电闪雷鸣,雁铭惊骇不已,忙请玄锡维前来处置,锡维谒毕修真皇帝,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心说道:“真孽缘未尽也!我原想躲着他,孰料终究还要面对,岂非天意哉?”
  玄锡维回到官驿一言不发,心神恍惚的傻傻走进内厅坐到案前发起呆来,郑文龙(字子康)进了门来,凝眉问道:“可是皇帝为难了你?”锡维一惊,慌忙摆手叹道:“不曾!”文龙深知他的脾性,便不再问,只轻轻道:“听说李奉彦被锁在狱洞的石壁上,受尽非人折磨,陈贼妄图让他捏造与我们有牵连的话,他却死不开口,不知……!”话尚未完,锡维叹道:“他是不会就范的!”文龙听得疑惑不解,慢慢坐在了一旁。
  夜已渐深,狱洞里重料锁着的李易峰蜷缩在角落里紧闭着眼睛,就月光看得他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嘴角的血迹未干、手脚上皮开肉绽,这场面擦不忍赌,官驿里窗前的玄锡维也是望月兴叹,回看沉睡的郑文龙,锡维含泪一叹,倒吸了口凉气,回头到案前取了盏酒一饮而尽了,文龙其实也未睡沉,于是坐了起来,锡维一怔,文龙方道:“皇帝教你处置,你要怎么审问?”听到审问二字,锡维心头一颤,一时无言以对,片刻,才点了点头,言不由衷的答道:“就这件事,容我斟酌再议!”
  郑文龙从未见过玄锡维如此心神不宁,不禁更加疑惑,目送锡维出了门去,急忙更衣要追,又坐了回去,锡维出了门直奔后巷小树林而去,细看去,原来有人接头,暗地里虽看不清是谁,但见锡维环顾四下无人,低声叹道:“你的一家老小,自有我来照应,你且放心去办,但要记住,千万小心谨慎行事,若是传出半点风声去了,谁……也救不了你的全家!”那人点了点头,转身腾空而去。
  异日,张雁铭宣召玄锡维陈奏详情,诏书传来,锡维凝眉一惊,顿时不知所措,坐了片刻定了定神,才放下诏书匆匆驾马往狱洞去了,门口系马遣散了众人,独自进入狱洞中,远远见了锁在石壁上的李易峰,锡维不禁擦了把冷汗,适才笑道:“奉彦,别来无恙乎?”李易峰听得是他,慢慢睁开了眼睛,摇头笑道:“你却丝毫未变!”锡维一怔,易峰忽道:“我便着实想不明白,既然一同奉法下山,你坐安稳天下,何故我落得千古骂名?”锡维闻言大惊失色,慌忙环顾四下无人,擦了把汗低声叹道:“何以出此荒唐之言?”易峰仰天大笑道:“掩饰至深,可觉累否?”锡维紧咬着牙关,倒吸了口凉气。
  看玄锡维退了几步坐在了一旁,李易峰轻轻摇了摇头,含泪微微笑道:“当日在古潭边,老祖宗问你我之志若何,我说生前事、你说身后名,故而有了今日局面,当真你我说的都对,结局为何天差地别?”锡维再忍不住含泪摇头答道:“许是一样,我只稍迟些罢了!”易峰无言以对,此时却满面轻松,只是孩子似的一笑,一对酒窝更显自然、纯真,他的面容也就此定格在这一番心事诉说之后,锡维低头看着案上的一副碗筷,知道他已毒性发作而死,低声饮泣起来。
  忽觉眼前恍惚,玄锡维抬头再看,李易峰的魂魄微微笑着走到了面前,锡维凝泪问道:“奉彦……?”颤抖着双手去抚摸时,易峰轻轻笑道:“我不怪你,吃下第一口饭时我便知道有毒,是我自己情愿,不是你的伎俩高超,之所以不死,就是等你来了好说这一番话,今番疑惑解开,也该去了,你我之间,并无输赢,冥冥之中早有安排,我回太虚复命,等你回山!”锡维听罢泪如涌泉,不知何以面对眼前之魂,几次哽咽不能答对,李易峰含泪笑着化成云烟而去。
  李易峰死了,然更令人不解的是,他的死竟然让这一切悄无声息的结束了,从此再没有人提起,正如他悄悄地入世,又悄悄的离开,留下的是修真皇帝张雁铭带着满心的忧虑,亲自送玄锡维一干人等离京返回山东,玄元四十七年七月,王栋鑫(字紫怡)、陈伟霆(字紫画)迫于朱洪鑫(字舒淇)、李兵(字问天)继续北进的压力往北退去,与张成功(字泽一)兵马在百花山火拼,法灵总坛从世上彻底消失,八月,一败再败的张成功逃亡临江,王、陈二人向草原而去,从此不知去向。
  回到赢城的玄锡维接到边报不由大喜,正要修书表彰时,解林凤来了,只是站在门口一言不发,锡维一惊,长舒了口气起了身来,含泪低声问道:“莫非出了变故?”林凤应声摇头答道:“原本护送灵柩的人已经潜出内城,后来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大理寺的人发现了就上了本,传到了宫里,皇帝下令四城戒严,不得已……尸体是裹在雨布里顺着护城河的下水道运送出来的,再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这件事儿,我总觉得皇帝也是有意回护着!”锡维摆手拦下了他的话,忙去关了门窗,回头细问道:“那是没送出去?”林凤点头答道:“送回百花山是不能了,尸身沾了污水,已经开始发腐,请上师在葫芦山下指点了一块风水宝地,已经安葬了,换衣裳、入殓的人都处理掉了,那位上师……也飞升了!”锡维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出门去了,解林凤惊出一身冷汗,一时间傻傻站在原地举止无措,擦了把汗才退出去了。
  一连数日玄锡维思绪万千,稍好些了,才带杨敏(字星魂)、朱璟波(字梦如)到城南巡视,途经葫芦山时,忽闻一阵说笑声,原来是一对少年夫妇策马追逐于山间,锡维心头一颤,急道:“何人如此张扬?”杨敏看去,果然一对伉俪,郎才女貌甚是应景,璟波因道:“此人姓王名教民,字伯贤,生于南湖之畔,现在城南衙侍从镇南将军,任千户长!”锡维一怔,璟波随道:“因他形容俊美、武艺超群,听说平定城南叛乱时此人又屡建奇功,朝廷招安时已经加封左先锋府军中郎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情,仍旧还在行辕住着!”锡维点了点头,璟波笑道:“不过他身旁的女子却是个奇人,姓张名辉字子巧,天生画得一手好画,只是题不好字,因此大多的画,都是白画压章,连个款子都没有,说起来,倒成了一件风格!”锡维听得这些不禁一顿,轻轻点头笑道:“真若如此,我倒是要见识见识!”
  半晌到了凤凰山顶,抬头看是座观音庙,进门是四大天王金身,玄锡维领二人一拜,到院中的宝鼎前上了香躬身再拜,才往正殿上去,进门来殿上是慈航道人、文殊广法天尊和普贤真人,锡维忙到文殊金身前三拜九叩,称道:“恩师!”杨敏忙去扶起了他,璟波才领二人到廊下看起那几幅山水画来,锡维凝眉看着这几幅山水画,才微微点了点头笑道:“果然未曾落款!”身后二人跟上来看时,锡维忙点头道:“你们快看,笔笔劲道老练,凭心看来,绝不似二十几岁的人所为,况且……还是个女子!”杨敏一怔,璟波随问道:“莫非是说这几幅画,与张子巧有关?”锡维点头笑道:“这几幅画,正是此人所作!”
  转出山林,玄锡维才觉舒心些了,一路说说笑笑,刚到山门时,忽然见有小厮匆匆而来,锡维一惊,只见那小厮近前低声说道:“汶上有心腹人来,只说徐女侠病重,请解教主从速回去!”锡维眼圈一红,凝眉舒了口气,次日便回泰山去了,临晚到了别院,秋雨淅沥未歇,乌云遮天蔽月,好生让人烦闷,西厢房里,解林凤提笔在案前发呆,纸上滴满了墨水他已浑然不知,见锡维来,才忙放下起了身来,锡维独自进来,轻轻一笑,近前细看,原来画得是几片竹叶,随问道:“怎想起画这些?”林凤含泪笑道:“这雨下了一日,让人心烦意乱!”说着将笔递给锡维忙道:“不如哥哥教我作画!”锡维轻轻一笑,拍了下他的后脑,随道:“小心思!”林凤欲言又止,锡维走到案前作起画来。
  看时玄锡维执笔画了几笔,便道:“画竹,贵在其神与气,还要理清其理!”解林凤锁眉看得入神,锡维笑道:“以淡墨用侧锋平扫其节,再顿出骨结,自上而下,下入地,上连天,节节相隔,再予以浓墨勾其结节相接,为其一;然后以小枝附之,稍作节外生枝,为其二!”去稍蘸了些墨,看了看正发呆的林凤,方笑道:“然后,以笔锋轻度果断一提为叶杆,再以侧锋撇出,稳中求其形,此为三;填填补补,浓淡相融,此其四!”一顿,已画成了一幅竹,方笑道:“如此,画成矣!”林凤舒了口气方才笑了,忙接过笔来随手照学,锡维看得津津有味时,忽闻林凤问道:“哥哥?”锡维一惊,见林凤凝眉叹道:“明日,弟弟就回去了!”锡维一惊,只忙点头微微笑道:“过了今晚,咱们又要天各一方了!”林凤扔下手中的笔,不禁落泪泣道:“哥哥!”锡维一把搂住他,含泪笑道:“回去看看也好!慧妹妹病重,都不在身边,该回去看看,也好歇歇!”林凤含泪答道:“只是今日一别,总觉心里难受……!”锡维微微舒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言。
  次日清晨,秋雨未驻,雨里玄锡维与解林凤在将军坟含泪拜别、相顾无言,依依惜别而去,锡维回到汶南,每日侧卧廊下,赋闲康鹏园里越发觉得无趣,因无缘无故心里窝火,除了作画习字,常自言自语道:“越发得崇阳也不像话,什么事忙得不能来看一眼?”于是扔下笔出了门去,纵马直奔汶南。
  玄锡维信步闲游转入山亭,远远正看见张辉(字子巧)独自在山腰上草廊下写生,不由悄悄到了张辉身后,细看去,画卷上笔墨自如、大气磅礴,锡维不禁暗叹道:“好一卷山惬水意,果然笔墨不俗!”只是山水连接处画得郁郁葱葱,显得过厚重了,教人看着心里不爽,于是轻轻笑道:“那衔接之处似乎太过刻意了些,虽然写实,着实让人看着心里发堵,不如淡化了才好,也好留一缕气!”张辉许是太投入了,忽闻身后有人说话,不禁一惊,忙回看是玄锡维,虽不认得是什么身份,但见他仪表堂堂、气宇不俗,又听他评说的细致入微,心知也是风雅之人,这样一位豪杰女侠,此时竟只微微一笑、面色羞红转回头去不敢再看,只假作看起画来。
  山亭评画的事,虽然没有什么过分的事,这会儿竟然浑传到了王教民(字伯贤)那里,教民这时正因一件官司押解罪员赴省,忽知这样的事,毕竟还是年轻,官体也不要了,弃了车队便忙回赶,纵马直奔山门,忽然见隐蔽处云烟缭绕,显出来两位发须苍苍、衣衫褴褛的长仙、柴仙拦住了去路,教民喝道:“那匹夫欺我如此,何故不谴责他,反来拦我?”柴仙忙道:“想来你我均未得见,怕是讹传也未可知,再问问罢,如此上去,他身边是有百灵护卫的,万一说不清楚反伤了自身,岂不事大?”教民一怔,长仙摇头叹道:“如今他已加官进爵,鲁中都在他的手里,纵然有了不轨的心,又奈他何?”这话说得王教民听不下去了,一勒马缰绳长驱冲进山门。
  二门外可不是这些仙家守卫,除了玄锡维头上隐没的百灵护卫,毕竟还有近卫随扈,他们个个伸手非凡、背弓仗剑,岂容王教民这样手持兵刃纵马而近,眼看着三五个人箭步冲到近前,一把拉住教民的缰绳,便有人将他拉下马来,叱问道:“匹夫何人,胆敢手执兵械、私闯禁山?”教民怒道:“我已久驻有年,何来禁山之说?莫非他玄穹高到处,就成禁山了?又或是他在山里作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争执间张辉与锡维说笑着正下山来,见此情境张辉急忙近前问道:“汝等这是何故?”锡维一怔,忙也匆匆过来了。
  王教民见了玄锡维更是怒火横生,又见张辉与他一起说笑而来,便瞥了一眼张辉,冷眼一叹不言,张辉急道:“不是说要出公差?怎么这会儿闹在这里?”教民哼了一声答道:“我不说出公差,怎在此堵住你们这样?”锡维、张辉闻言不善,但听锡维喝道:“匹夫安敢胡言?”张辉思量一番,也只觉心灰意冷,无处表白时只能含泪喃喃叹道:“原知你是懂我的人,今这番话……!”这时再不敢往下说,忙挥泪去了,玄锡维见势倒吸了口凉气,猛地摔掉手中折扇,原要大发雷霆,一顿,却又冷冷问道:“王千户手持利刃,纵马逼近,莫非是要杀我不成?”左右听得言中之意,便忙擒拿住拉下去了。
  王教民被羁押后,城南衙便送来了文案呈递批拟,玄锡维接过看罢,却又连连摇头问道:“不是说他原要解送罪员赴省的?擅离职守可是大罪?纵马闯山,可是失礼?持械近我,可为谋逆?……?”只一番连问,问得城南衙呈递公文的人一言不敢再回,只忙回去答复时,再悄悄到狱中去问教民,教民锁在笼中听那小厮一番私语,才知是玄锡维要他休了张辉的事,只听教民怒骂道:“教我休了子巧好成全他?这般下流无耻的勾当,他也明目张胆的来做,真真是天下人瞎了眼,怎就信了他的?”那小厮越发的听不懂这番话,只忙擦着冷汗,却不知玄锡维已在后堂坐着了,只轻轻哼了一声,咬紧了牙关尚未言语,又闻教民骂道:“匹夫不过草芥出身,耍尽心机谋得天职,瞒得世人岂能瞒我?”锡维听到这里也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急忙起身欲走,马超(字御龙)惊道:“哥哥?”锡维低声叹道:“如此滥言狂妄、玷污圣德……天何生之?”
  异日,城南衙发文布告,称王教民在狱中畏罪自尽,诸将不敢多问,连尸身都不外放就地火化了了事,张辉闻讯几番恸绝于地,玄锡维心痛不已,便请族里近人合计,有意纳她为妾,谁料众人无不摇头叹息,锡维便不再问,只独自吃了些酒,便匆匆见孙修庆商议,修庆轻轻一笑,却未劝他,只笑答道:“此乃主公家事,非我所能谋也!”锡维一时无言,修庆适才问道:“主公可觉今日心烦意乱、百无聊赖?”锡维摇头苦苦一笑,修庆忙道:“今晨鲁南来报,刘星宇、李岁岩已破长沙兵临衡阳,中原之地唾手可得!”锡维闻言惊慌失措,一时酒醒了大半,忙擦了把冷汗惊道:“张、杨大部兵马驻守长沙,怎得如此轻破?”修庆叹道:“二贼用计袭取岳阳,夺得兵符诈称求救,引出浏阳、益阳兵马乘机取之,然后两面夹击成合围之势,长沙诸将不明情形,皆主张弃守,转退衡山,故而旬日内长沙各部相继失守!”欲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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