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 都是他作的

　　干了一些日子，对伺候病人的活儿我基本上驾轻就熟了，我给她老头剃了头，刮了脸，擦了身子，她老头干干净净地躺在床上，病人在我的精心护理下给以前大不一样了，脸色原来是苍白的，现在也有些红润了。我没事就给他翻翻身，在他的胳膊腿上按摩按摩，他身上的褥疮也好了，吴妈对我伺候他老头非常满意。
　　这天我又该给病人擦身子了，每次给病人擦身子，吴妈就会站在一旁看着我，特别是在给她老头翻身的时候，她就会帮我一把。我先是给病人擦上身，然后擦前胸，擦完前胸，再擦后背，擦好后背叫老头平躺在床上给他擦洗下身，我仍然先给他擦大腿根，然后是下肢腿和脚，在我给她老头擦的时候，吴妈说：“看，他的褥疮叫你给照料得已经全好了？”
　　我说：“病人的身子除了保持清洁外，还得给他经常翻翻身，活动一下，不然很容易生褥疮的，下身也要经常洗，要不也会发炎的。”我装着很内行地说。
　　吴妈说：“可不吗，天这么热，这每天屎啊尿啊的，不干净怎么能不发炎！”
　　我说：“就是的，病人就得保持干干净净的！”这时，我给她老头擦着脚，我看见水盆里的水脏了，我就又去洗漱间换了一盆。
　　吴妈满意地看着我说：“东贵，还是你伺候得好，我原来还想你一个大小伙子，不知道能不能伺候了病人？这下看来我放心了！”说完吴妈就出去了。
　　吴妈出去了，我继续给她老头擦着脚，擦完后，我给他换上个干净的小褥子，就端着水盆去洗漱间倒水，然后把毛巾洗干净，晾在了洗漱间里。这时，吴妈说：“东贵啊，来，坐在这儿歇会儿，喝点水。”
　　我说：“好。”我一边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坐在了沙发上。也许是天气热，也许是我一直在忙没有注意，坐到沙发上我才看见，吴妈今天穿了一件两根带的背心，背心穿的时间有些久了，料子都洗薄了，软软地包在她的身上，把两个大奶原封不动地凸显了出来，我有些不好意思看吴妈。吴妈给我泡了杯茶，说：“喝吧，这是我女儿给我的好茶，你看泡出的颜色是橙黄色的，多好看！”
　　我一看，还真是不错，透明的玻璃杯里，茶的颜色呈浅黄色，茶叶一片片舒展在茶杯底，向外散发着阵阵的香气。我问：“吴妈，这是什么茶？”
　　吴妈拿来一个长方形的茶叶盒子，说：“你看，这上边写的是‘私房茶’，据说这茶提神、养胃、美颜，只要喝上一口，这一整天嘴里都是香的。”
　　我拿过盒子一看，果然包装不错，盒子上还写着“私房茶”三个大字，大字下方竖着写着几排小字：万物之始，大道至简，衍化至繁，茶道亦如是也。
　　我说：“吴妈，我不懂茶，也不懂上边写的是什么意思？”
　　吴妈说：“那上边写的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国的茶文化很讲究，饮茶注重一个“品”字，“品茶”不但是鉴别茶的优劣，也带有领略饮茶情趣之意。在工作之余，泡上一壶浓茶，自斟自饮，可以消除疲劳、涤烦益思、振奋精神，也可以细啜慢饮，达到美的享受。来，你品品，看味道怎样？”
　　我喝了一小口，然后说：“嗯，是不错，挺好喝的！”其实，我哪儿会品茶啊，我一农村人，在工地，渴了对着皮水管子，咕咕咚咚地喝一通，灌饱肚子就算解渴了。
　　吴妈又说：“你没喝过茶，所以你什么也不懂。这喝茶对人的身体非常好，据说女人喝了提神养颜，男人喝了可以修身养性呢！说完她看着我笑笑。”
　　吴妈这么一说，说得我迷迷瞪瞪的，我根本就不懂得什么养颜养性的。
　　吴妈喝了一口茶，又说：“你有女朋友了吗？”
　　我说：“没有，不过在学校我很喜欢一个女同学，她和我是同桌，就是不知道人家心里喜欢我不？”
　　吴妈说：“那你给她说你喜欢她了吗？”
　　我说：“没有，我家里很穷，我哪有资格给她说啊？万一人家要是说喜欢我，我可拿什么娶人家？”
　　吴妈看着我笑了，说：“你还挺诚实！不过你这个年龄正是搞对象的时候。”
　　我不想给吴妈说有关什么女朋友的事，因为提起女朋友，我就想陈虹，我的心就不是个滋味。我赶紧扭转话题说：“吴妈，叔叔的病是怎么得的啊？”
　　吴妈听我问他男人的病，“嗨”了一声，说：“别提了，都是他作的！”
　　吴妈拿出一支烟，叼在嘴上，用打火机点着，嘶嘶地吸了一口，说：“你是个外地人，我也不怕你笑话，我老头他没生病前是很能干的，他的单位是个很大的集团公司，他在公司当副总经理。那时，他出出进进都是前呼后拥的，不管场合大小，只要他出现，那又是录像又是拍照的，他真是风光得很。每天他身边都有很多的人在追随着他，巴结着他。我那时只觉得他工作忙，他有时好几天也不回家，不过他挣的钱也很多，不算工资，他每年光领导承包奖都好几十万，我的朋友曾经给我开玩笑说‘你们家老吴是老婆基本不用，工资基本不动啊！’听了朋友的话，我心里很不高兴，后来细想想，朋友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看，我们家的工资基本上用不着，单位什么都发，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没有一样不是发的。这还不算，光别人送的礼我们都用不完。再说他还经常不回家，就是回家也是倒头就睡，我给你说，我们俩几乎就没有夫妻生活。”说到这里，她觉得好像这话不应该给我说，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看我这嘴！”
　　她又抽了一口烟，说：“你不知道他有多忙，有时一个星期也不回来一次，整天大会小会的。”说到这儿，她歇了一会儿，把抽得还剩个烟头的烟在烟灰缸里摁灭，又从茶几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着，狠狠地抽了一口说：“要说出事情就出在提拔他当总经理上。那年，他们公司的总经理调走，上边正准备提他当集团公司总经理，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出了他的坏，把他和一个女人在外边乱搞的视频发到了网上，这样一来，他就身败名裂了。他总经理没有当上，被曾经还是他的一个副手的人当了，在上级宣布那个副手当总经理时，他一生气就摔倒了，单位的人赶紧把他送到医院抢救，医生说他是脑出血，出的还很多。这样，他在医院抢救了好些日子，人算抢救过来了，可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吴妈说的有些伤感，你看看，这不是他自己作的吗？后来，单位为了看护他方便，就让我来护理他，你看这都五年多了，前几年我才四十多岁，伺候他还行，现在我的岁数也不小了，女儿又在外地工作，他又胖，我一个人怎么能弄得了他啊？只好请保姆了。”说到这儿，吴妈又“嗨”了一声，使劲地抽了一口烟，说：“这不，他现在连动都不能了，神志也不清了，我每天就这样守着个活死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说完，吴妈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听到这里，我感觉吴妈也挺可怜的，身边又没有一个可以帮她的人，她男人又胖，身子又重，他连动都不能动，一个女人，除了喂他饭，喂他点水，别的她哪儿能弄得了他啊？然后我说：“吴妈，不要伤心了，遇到了这样的病人，谁也没有办法，你别哭坏了身子！”
　　吴妈擦擦眼泪，说：“我不哭，不哭了。哭又有什么用呢？”
　　我说：“吴妈，你的工作是做啥的？”
　　“我和我老头是一个单位，我在机关是档案管理员。”吴妈说完，看看我又说：“现在我老了，我在单位上班的时候，我可不难看，大家都说我是机关的大美人呢!”说到这里，吴妈又有些得意地笑了。
　　我说：“吴妈，你现在也很美，看上去也不老。”
　　“是吗？”她听到我夸她，高兴地问：“我真得是不老吗？”
　　“嗯，真不老，不但不老，看上去还很年轻！”
　　吴妈“嗨”了一声，说：“不行了，都五十了，看，”她用手指指自己的肚子，说：“这身子也胖了，不能跟当年比了！”
　　中午吃罢饭，吴妈到她房间里去午休了，我在她老头房间里给病人喂药，她老头吃药很困难，总是被水呛着，我把病人扶起来，把他的枕头垫得高高的，让他靠在枕头上，小心地喂着他吃药。喂完了药，我让病人躺下，重新给病人盖好毛巾被，我就到客厅的沙发上休息，我看着这个一点生气也没有的家，我想，刚来到吴妈家时，我感觉吴妈一个人住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还那么有钱，我还以为她的日子有多好过，真是生活在天堂里，谁知她过得日子却是如此不好，这哪儿是天堂啊，简直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