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紫荆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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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衣姑娘走到门口，立定叫：“来人呀？”接着又叫：“姐妹们何在？”那些绿衣姑娘一齐应声而出，原来她们都站在外面，就等白衣姑娘的叫唤。白衣姑娘说：“这一群废物贪恋酒色，才有今天的下场。把他们绑了，打一顿，扔到山里去。”
　　两个小矮人还在清醒之中，骂：“我们可是清军李殿元部的，你要是好好对待，还可放过你们，如果敢动一个手指头，等我们醒了，还不铲平你的酒馆？”
　　白衣姑娘眼里喷出了怒火：“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斩草除根，今天这事做绝了。姐妹们，将他们全部活埋了，然后种上桃树。”
　　那些绿衣姑娘便动起手来，有扛的，有抬的，也有拿来绳子，勒住脖子拖着便往外走。那些团练的兵勇，瞬间便被处理掉了。
　　两个小矮人不停地颤抖，使了个眼色，一齐翻窗跳到了外面，接着听到一阵惨叫。凌十八过去，看到两个小矮人站着不能动弹，原来窗下密密麻麻装着尖利竹签，防止敌人跳窗逃跑。
　　两个小矮人的肚子被戳穿，眼看活不成了，然而，他们仍然挣扎着向凌十八递出手来，声嘶力竭地哀求：“救救我……”
　　凌十八义不容辞地伸出手，猛然感到不对，回转头去，看到面前的危险一步一步迫近，有枪、有刀、有弓箭……几个绿衣姑娘围成了个半圆圈，向他进逼。
　　三米；两米；一米……
　　凌十八举起了手，说：“我只是想让他们死得没那么痛苦......”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来：“闪开！”这是白衣姑娘的声音。
　　绿衣姑娘们让开一条路。
　　白衣姑娘进来。她把刀架在凌十八脖子上，问：“你是什么人？”
　　“什么人？”绿衣姑娘们一齐发力喊。
　　喊叫未了，凌十八早已把头一缩，来了招“乌龟缩颈”，随后抢过白衣姑娘的刀，架在她脖子上，叫：“退后！”
　　那些绿衣姑娘大叫一惊，一齐失声叫：“洪首领！”
　　白衣姑娘笑了一下：“你们先退后。”那些绿衣姑娘后退几步，仍然紧紧围着不放。一个绿衣姑娘挺身而出，喝道：“你想干什么？”白衣姑娘也跟着说：“你想干什么？”凌十八说：“你得跟着我做人质，直到见到洪教主为止。”
　　白衣姑娘忙站到面前，挡着凌十八，叫道：“别放冷箭！”
　　随后，便见到窗口外面站出几个人来，仍然手持毒箭向凌十八瞄准。凌十八立刻感到背脊发凉，明枪易挡，暗箭难防，要是这几个绿衣姑娘众箭齐发，真的难以抵挡得了这些防不胜防的偷袭。
　　凌十八进退维谷，却看到白衣姑娘让所有人放下武器。然而他架在白衣姑娘脖子上的刀还不敢松手。
　　一个绿衣姑娘骂：“大胆，这是洪教主的妹妹洪宣娇，你怎能如此无礼？”
　　凌十八听得是洪教主的妹妹洪宣娇，立刻丢掉手上的刀，跪在地上，说：“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一时冒渎，望乞恕罪！”洪宣娇扶起凌十八问：“你是谁？”
　　凌十八说：“我是广东信宜燕古人，到平南种蓝度日，结识了山人村胡以晃。经胡以晃介绍，参加了拜上帝会，并且相约到紫荆山来晋见洪教主……”
　　洪宣娇笑逐颜开：“哎呀，平南蓝民早传说你的名字了，说你走高山如平地，举得起两百斤的石磨，不想今日在这儿见到了......”
　　旁边一个绿衣姑娘却还把剑架在凌十八的脖子上：“洪首领，我看他是冒名顶替的，混乱进来的奸细。”又有一个绿衣姑娘说：“对呀，他到紫荆山来朝主，怎么不紧口，说出秘密来呢，洪首领不是要我们讲话关前顾后，根底不可被人识破吗？”
　　凌十八笑了：“我一看到酒馆门口那个‘上’字，就知道这儿是拜上帝教的地方了。”
　　那些绿衣姑娘举起武器，一齐向前。有人冷笑：“哼，你居然说得出我们的事情，额上写着‘奸细’两个字了。”
　　洪宣娇笑了起来：“放心，他说得出洪教主，就是自家兄弟，要是清朝走狗，哪里会知道我们的事情？他们拼命镇压天地会，还不知道洪教主是我们领袖，听说，朝庭还不清楚洪教主是男是女，是不是中国人呢……”
　　大家一齐笑了起来。
　　洪宣娇爽朗地拍凌十八的肩膀：“英雄豪杰来到，实在是难得。来，喝了酒，我们再送你一程。”
　　立刻有人清理酒馆，再整杯盘。有人把两只碗，两双箸，几碟热菜放到窗边的桌上。
　　凌十八和洪宣娇对面而坐。
　　一个绿衣姑娘倒满一碗酒。凌十八拿起碗一饮而尽，说：“这酒好，喝了有力气！”又有绿衣姑娘切出两斤牛肉，做了一大盘，放到凌十八面前。
　　洪宣娇给他倒了酒，说：“快喝，喝了还要赶路呢。”
　　凌十八有种莫名的激动，忍不住去看洪宣娇，一看却看傻了眼，直到有咳嗽声示意，才清醒过来，便没话找话：“你们为何到这里？”
　　旁边有人插嘴：“我们是开酒馆的呀。”凌十八笑了：“你瞒得了人，骗不了我眼睛的。”还是洪宣娇如实相告：“这是瞭望店，山外有什么事情，我们通知山里，山里有什么消息，我们传到山外去。山外有人进来，我们都会在此看清楚，好山里的耳目……”
　　酒至半酣，忽然天上灰暗，阴云密布。凌十八急着要到双髻山下与胡以晃汇合，便说：“我路上耽误了时间，到迟了会让胡大哥操心。”
　　洪宣娇留他不住，便倒满一杯酒，给凌十八捧上，说：“你实在要走，不敢苦留。喝了这杯酒，快快上路，天黑前还到得双髻山。”
　　凌十八辞别起行。洪宣娇说：“你等一等。”她回到后面去，取了些银两，到了门外去，塞给凌十八：“生身爹娘还不如护身钱，带在路上，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凌十八哪里肯受？说：“我带有盘费。”洪宣娇说：“你若推辞，就当我外人了，我就不再和你见面了。”凌十八只得收到袋子里，眼里蒙上了一层泪水，本想说些什么话，一时竟说不出来。洪宣娇又说：“这儿你人生地疏，我送你一程吧。”
　　洪宣娇带人送凌十八离开酒馆，行了三四里路。凌十八说：“不用再送了，请回去吧。”洪宣娇说：“我没急事，不妨再送几步。”
　　路上说些闲话，不觉又过了四五里。凌十八拉着洪宣娇的手说：“不必远送了，常言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是送再远，也要分别的。’”洪宣娇说：“我再行几步，到那松树下歇上一会，大家再分开走。”
　　到了松树下，他们坐了一会，看看日过半天，凌十八说：“天色不早了，你快点回去，要不，没回到酒馆便天黑了。”
　　洪宣娇看到凌十八穿的旧棉袄上有不少洞，便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到凌十八身上。凌十八有些词不达意地说：“这衣服，我哪、哪穿得的呢？”
　　洪宣娇嗔笑说：“山里晚上冷，冷着了走不动的。我那儿还有些布料，下次见面，给你做件合体的衣服。”
　　凌十八噙着泪水，辞别而去。他一路走，一路回头，快步往前走，怕让人看到他的泪水流了出来。
　　洪宣娇立在松树下，望不见了凌十八的影子，还站了很久方才转身回去。路上，同去的人中有说：“洪首领，你真有办法笼得住人哩。”
　　立刻有人笑：“哪个男人遇到我们洪首领，没有一个跑得了的哩。”
　　洪宣娇偷偷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她满腹心事地默默走。
　　洪宣娇是洪秀全同父异母的妹妹。洪父死后，家道中落，儿女们为谋生各分东西。洪秀全屡试不第，创办了秘密团体拜上帝会，顺理成章被推为教主。洪宣娇则入了流浪艺人的江湖戏班，到广西武宣卢陆洞卖艺时，当地殷实农家之子萧朝贵以50两纹银为她赎身。洪宣娇未经明媒正娶就和萧朝贵明铺暗盖过起了小日子，鼓动萧朝贵投奔了洪秀全的拜上帝会。
　　洪宣娇魅力十足，又被洪秀全委以重任，为拜上帝会招揽骨干。她打起了桂平大黄江财主杨嗣龙的主意，与他一来二往，很快便把他拉入了拜上帝会。杨嗣龙加入拜上帝会后，改名为杨秀清，说明自己要永生永世做教主的兄弟，跟着教主打天下。
　 为了筹措活动经费，洪宣娇又借助自己的魅力，将桂平金田村大财阀韦家拖了进来。她在韦家附近开了一家高档酒馆。酒馆里东西虽好，价钱却高得惊人，一般人不敢问津，只有韦家公子韦昌辉这样的豪户子弟常常光顾乐此不疲。于是水到渠成，韦昌辉也投到了拜上帝会的门下，捐出了家里所有的钱物，还把韦老太爷气得去了西天。
　　洪宣娇为拜上帝教立下的汗马功劳，相继发展了萧朝贵、杨秀清、韦昌辉，这些人都成为了拜上帝会的领导骨干。这些男人们的本性，洪宣娇太熟悉了，然而这次和凌十八在一起，那些姐妹感觉到了什么？似乎都意识到洪宣娇这次和以前不同，碰到这个男人和遇到其它男人有所区别，她好像有点心动似的，这个女人的举动，并非仅仅是拉笼人入拜上帝教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