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宋利群的哥哥结婚，在吴小军看来就和自己的哥哥结婚的感觉一样，少不了跟在院里院外、人前马后的凑那份热闹。不过宋大哥的婚礼办的极其简单，简单的如同一碗白开水。白天一天就像没事似得不见宋家一点动静，吴小军还以为是自己听错日子，跑到宋家去问宋伯伯，“是不是大哥哥结婚的日子弄错了，不是今天。”宋伯伯说，“不错，是今天，不要急，孩子，等大哥哥忙完工作就举行婚礼，你就等着吃喜糖吧。”既然日子不错，只是早点晚点的事，于是，放下心瞪着眼慢慢等呗。直到半下午的时候，才见宋大哥和供销社的几个大哥哥大姐姐骑着自行车去接新娘。新娘家离凤凰镇有十里地，冬天的天很短，接回来时已是天黑。
　　在供销社的会议室里，两盏汽灯照的满屋如白昼。后墙上，毛主席像的两边一边贴着一个大红心，红心里面是个金黄色的“忠”字，毛主席像的下方，贴着用红纸剪的一个斗大的囍字。虽然婚礼办得很低调，可还是来了很多凑热闹的人，挤得屋里屋外都是人。
　　黄姨的老公主婚。黄姨的老公是个转业军人，在部队当过坦克排长，嗓门粗犷高昂，干脆利索，他站在会议室中间的乒乓球案子旁挥一挥手喊道：“请大家安静一下！不要说话了，安静！安静！同志们，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咱们社的宋广利同志和李红霞同志喜结良缘，我宣布婚礼现在开始！革命的同志们，革命的战友们，各位亲朋好友父老乡亲。当前全国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我们供销社的革命形势也和全国一样一片大好，革命生产取得了双丰收，在这个举国欢庆的大好时光里，我们又迎来了一大喜事，宋广利同志和李红霞同志，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了一起，结为夫妇，也成为革命的战友，我代表供销社革委会向两位新人表示最热烈的祝贺！......
　　“祝愿两位新人在今后的日子里能够相亲相爱，孝敬老人，在工作中，团结同志，积极工作......抓革命不忘促生产，加紧培育革命接班人......
　　“今天我们的两位新人不拜天，也不拜地，我们要拜我们最最伟大的领袖毛主席。请两位新人向我们的伟大领袖毛主席——鞠躬。
　　“给生你养你的爹娘——鞠躬。
　　“给亲朋好友和在场的革命同志们——鞠躬。
　　“两位新人互拜——鞠躬。
　　“还有，给我这个主婚人——鞠躬。哈哈哈哈哈！
　　“下面欢迎新郎新娘跟我们讲讲他们两人的革命恋爱经过。”
　　人们在下面起哄：讲讲！讲讲！讲讲！
　　新郎说，“那就我先说吧。”新郎不慌不忙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个讲稿，慢条斯理地给大家念了起来。
　　人们打断新郎的朗读，继续起哄：不行不行，不听不听，叫新娘子讲，我们要听新娘子讲！任你怎么起哄，新娘子羞答答的低着头，只笑不说话。
　　不知谁带头喊一声：“新郎新娘亲一个。”场上的气氛一下子又哄了起来。有几个小年轻挤到前面，前后推着新郎新娘往一块凑。在众人的起哄和簇拥下，新郎也知道躲不过去，于是干脆主动出击，张开双臂抱住新娘，羞的新娘满脸通红，左躲右躲也没躲不开。两张嘴吻到一起时，全场一片欢呼。
　　“再亲一个！再亲一个！”
　　“没看见，重新亲一个！”
　　“亲个长的！亲个长的！”于是，两个新人又被推到一起。
　　吴小军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大男人抱着一个大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嘴，感觉挺新奇也挺搞笑，也兴奋地跟着嗷嚎嗷嚎的起哄。在众人狂热的强迫之下，新郎再次拥抱着新娘，给大家献上了一个深深的长吻。
　　这时，黄姨高声的喊道：“请大家给让个地方，让咱们宣传队的孩子们给大家唱个歌助助兴。来来来，孩子们到我这里，我看看来了几个。”
　　听到黄姨的呼唤，宣传队的孩子们迅速向她靠拢，变魔术似地在她身边一下子聚集了十几个。
　　“好，孩子们，能唱的就唱，能跳的就跳。来：咱们唱个《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我给起个头：敬爱的毛主席，一二。”
　　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敬爱的毛主席我们心中的红太阳
　　我们有多少贴心的话儿要给你讲
　　我们有是多少热情的歌儿要给你唱
　　哎——千万颗红心在激烈地跳动
　　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
　　我们忠心祝福您老人家
　　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
　　一群孩子又唱又跳，疯起来完全没有了边，没有了型，他们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的唱，不停地跳，几个男孩子竟爬到乒乓球案子上狂跳，直到很晚婚礼才结束。
　　从供销社出来，后背上的汗还未凉干，走到街上才感觉有点冷。
　　“你冷吧？”走在黑黑的街上，王玥问他。
　　其实有点冷，吴小军却说“不冷。”
　　王玥两手抱住了他的胳膊说，“我冷。”
　　“那就快点走吧，到家进被窝就不冷了。”吴小军说。
　　“那我现在冷怎么办？”
　　“那就跑吧。”
　　“冻得跑不动了。”王玥两手抱住他的胳膊拖拽着他。
　　吴小军把她拉到身前，双手抱住她，半抱半推着她往前走。
　　王玥拧着身子不愿前行，拐到了路边商店的外廊下，挣脱他，转身靠在外廊的木柱上，愤愤的抱怨的道：“你对我一点都不好！”
　　“怎么又对你不好了？”吴小军有点莫名其妙。
　　“怎么不好你自己知道！”
　　“......”吴小军挠着头皮思来想去还是摸不着头脑。
　　“你看人家宋大哥对新娘子多好。”王玥讪讪地又不无羡慕的说。
　　“人家是新郎新娘，当然好了。”吴小军认为这不屑解释。
　　王玥伸手推他一把，不满的说：“那咱俩呐？”
　　“咱俩？咱俩也好呀。”
　　“咱俩好，那咱俩也学他们那样.....。”
　　“啊！咱俩也结婚典礼呀？”
　　“切！什么结婚典礼。”王玥扯住他的衣襟，把脸靠近他的耳旁悄声的道：“我想让你也学宋大哥亲新娘子那样亲亲我。”
　　就这事呀，这有什么难的。想想刚才新郎新娘的亲嘴挺新鲜挺好玩，也挺刺激的，吴小军也真的想感受一下。再说，这黑灯瞎火的又没有人看见，亲就亲呗，他爽快的答道：“行。”
　　和王玥他两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哪少得了肢体接触，耳鬓厮磨。虽然他们对性与爱还似知非知，尽管她无数次的说过她最喜欢他，要做他的媳妇，有时他也一本正经非常认真点头答应着，那也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无忌童言，因为他们对爱还懵懵懂懂不慎理解，离真正意义的情爱还差十八竿子那。
　　王玥想让吴小军学宋大哥亲新娘子那样亲她，那就亲呗。可一旦要真的郑重其事的去践行此事，吴小军心中不免有点打鼓，这毕竟是件廷羞人的事，而且这事都是大人做的，那还得偷偷摸摸不能让人看见，好像只有闹新娘子时，人们才会逗新郎新娘在众人面前亲嘴惹笑。今天他俩亲嘴算是哪门子事，要是人家知道了还不笑掉牙。正在迟疑，王玥伸手把他拉入怀中，双手环牢他的脖子，一张温柔甜润的小嘴印在他的脸上。
　　王玥温柔甜润的小嘴蜻蜓点水似得触碰着他，撩动着他，并伴有淡淡的女人香不断地渗透着他，融化着他。他不再多想，不再犹豫，挺身上前，就像婚礼上宋大哥抱新娘那样抱住王玥，并把嘴巴勇敢的迎接上去。有生以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悠悠产生，一股莫名的神奇力量在他身上的莫名之处开始涌动，并无可阻挡地漫及到他的全身。随着王玥不断涌来的气息，那种美妙，那种舒爽，那种涌动，在他的身体里不断地升腾和膨胀，让他感觉无比的向往、陶醉和无法自己。这美妙的源泉，就来自王玥柔软的身躯和身躯散发的温馨气息，促使他在王玥身上更加迫不及待的去靠紧去寻觅。他视乎明白发生了什么，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在这次毫无准备的初吻中，一下子使他长大了，使他懂得了好多好多。
　　漆黑的夜晚，静静地街道，飘飘的雪花落在两张滚烫的脸上。
　　“好吧？”王玥问。
　　“嗯，好。”吴小军答道。
　　“什么好？”王玥又问。
　　“亲嘴好。我还想亲。”
　　“切！”王玥推开他说。“下雪了。”
　　“嗯，下雪了。”他再次抱住王玥，延续着那种美好。
　　“有人来了。”王玥再次推开他，抓起他的手来到大街上，她展开双手仰望天空，“下雪了！太好了！老天爷，在下大一点吧，明天我们可以玩雪啦！”
　　吴小军学着王玥的样子，伸开双手，仰起脸，闭上眼，让那片片冰凉的雪花任意亲吻着他的面颊。
　　“明天早起，咱们玩雪。”王玥说。
　　“好，明早你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