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和四个半男人之续五：赵河东　

　　
　　机械厂总厂厂长赵河东在一九六七年初被造反派夺了权后，被安排到“五•七农场”种地去了，在政治上被打入了冷宫，但思想和身体却获得了解放，获得了自由，不再天天低头、弯腰、罚跪、火烤、搞喷气式、脖子上挂大黑板挨批斗了。这是他求之不得的结果。
　　赵河东在精神上当然很孤独。前妻没有给他生下一男半女就离他西去了，后来娶了“机械加工分厂”技术员刘敏，过了一年多非常幸福的日子。刘敏的前夫是钳工车间主任王守军，他们生有一个儿子，叫王多多。由于夫妻俩感情不和，离了婚，刘敏这才带着孩子嫁给赵河东。虽然带来一个别人的孩子但并没有妨碍赵河东对刘敏的真诚相爱。但是，赵河东后来得知王多多的生父并不是王守军，而是自己的秘书张宏生，这让赵河东在感情上无论如何接受不了。在赵河东的文化观念里，一个女人在婚前有性行为是可耻的“不贞”，改嫁给他后又隐瞒了这段历史是典型的“不忠”，于是，开始惩罚刘敏，对她进行精神的和肉体的折磨，逼得刘敏连续几年闹离婚，直至秘密出走，这才正式了结了两个人的婚姻关系。
　　后来，赵河东很后悔他对刘敏的一系列做法，并从文化观念上做了很多反省。他的后悔和反省不是从主观上产生的，而是源于他跟保姆柳月娥发生了性关系，导致柳月娥怀了孕。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很不道德的。
　　人呵，都有性的冲动，即古人所云“食，色，性也”，男人尤其强烈，软弱、柔顺的女性又往往经不住男人的引诱、进攻，于是，古今中外便不断地、甚至广泛地发生数不清的婚前、婚外“性故事”。如果没有道德、婚姻和法律的约束，这样的故事将会更加泛滥。男女关系这类事情，太放任了不行，太计较了也容易酿成很多悲剧。随着社会的进步，比如说到了共产主义社会后，人们的自由程度大大提高了，人人都成了“自己本身的主人”了（恩格斯语），自己有权支配自己的身体，别人管不着，“性故事”将会大大增多，甚至更丰富多彩了，悲剧反而会大大减少。身为追求共产主义大目标的共产党员，怎么能用封建主义的文化观念来判断这类事情的对错、高低呢？赵河东虽然有了这样的思想升华，仍然觉得对不起柳月娥，因为双方的地位不对等，不属于真情相爱。作为赵河东一方，是强势者的占有欲使然；作为弱者一方的柳月娥有求于强者，要改变自己的生存条件，提高自己的社会地位，扩大自己的生活领域，所以才愿意配合赵河东共同创作“性故事”。柳月娥没有户口，没有粮食关系，不好找工作，也不好找对象，“盲流”到城市多年，始终在社会的边缘挣扎。为了生存和生存得更好，柳月娥这才愿意以献身作为交换（历史上所以有妓女，改革开放后娼业的突然兴旺，大概都属于这个道理）。赵河东一边种地，一边反省自己，在兑现了他对柳月娥的部分承诺的基础上，还准备继续承担一切责任。
　　至于对文化大革命的反省，那次造反派头头李凤山组织的对他的批判会已经让他下了结论，文化大革命所指向的阶级斗争对象，是唐•吉诃德大战风车，从理论到实践都是荒唐的胡闹，一定是一场没有好结果的大混战。自己决心一辈子种地了。自己没儿没女没老婆，运动是那样的荒唐，社会是那样的混乱，我能干什么？又何必去干什么？
　　赵河东种地一年后的一九六八年的某一天上午，他正在菜地里拔草，只见农场场长老周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对他说：“赵厂长，有个妇女带着两个孩子找你，我让她们在我办公室里休息呢，你快去吧，我现在要去总厂开会，你接待完了她娘儿仨别忘了给我锁上办公室。如果她娘儿仨需要住宿，你隔壁小仓库里有两张闲床，可以让她们用。”
　　赵河东很感意外：“你没有问问是什么人吗？她找我干嘛呢？”
　　老周：“我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没有细问。看样子既像厂里的职工，找你查问历史遗留问题，又像是你的一个多年没有来往过的亲戚，是试探着来看看你。”
　　赵河东：“笨毬的，这点儿事情都说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问、她又是怎么回答的？”
　　老周乐呵呵地重述一遍：“我问：你是赵厂长的什么人？找他有什么事？他现在是靠边站的走资派，屁事儿也管不了了。那妇女吞吞吐吐地说：我，我找他没有什么事，就是想看望看望他，我们好几年没有见面了。就这些，这就是我跟她的全部对话，听明白没有？你这个死不改悔的走资派，还不赶快去接待人家？还问这问那的，你们见了面儿不就全明白了吗？”说完，转身骑上车子走了。
　　赵河东起步去见人，并在老周背后笑骂:“笨毬的老周，快滚你的蛋吧，屁大的事儿也说不清楚。”
　　老周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赵河东远远看见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妇女左手抱着一个六七个月大的孩子，右手端着茶杯正让一个站在地上的四五岁的男孩子喝水，靠墙的长靠背椅子上放着一个不大的包袱。赵河东真地猜不到来者是谁，但无论如何得去见见人家呀。赵河东刚一进门，对方转过脸来打招呼：“赵厂长，您好。”
　　赵河东脸上的肌肉一子热胀了起来：“你，月娥？你怎么来了？”
　　“爷爷好。”四岁的男孩子主动打招呼。
　　没有容赵河东答话，柳月娥赶紧去拍大儿子的肩膀：“不是爷爷，不要叫爷爷，他是你，你赵伯伯，快叫赵伯伯。”
　　懂事的孩子立即改口：“赵伯伯好。”
　　局促不安的赵河东答：“好，好，你们快坐，快坐。”柳月娥抱着孩子挨着包袱坐下了。
　　大孩子把老周办公桌旁的椅子往外拉了拉，笑嘻嘻地招呼赵河东：“赵伯伯也坐。”
　　赵河东赶紧走过去坐下，并把孩子揽到怀里，抚摸着他的头说：“这孩子真乖，真懂事。”这时赵河东一下子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王多多的情景，也是这个年龄，四岁，也很聪明懂事，自己却对他造成了很多不幸，今天出现的这是第二个王多多，是自己生产出来的王多多，真是作孽呵。想到此，两滴眼泪滚了出来。
　　在柳月娥看来，赵河东的眼泪是因为见到亲儿子而流的，所以，就借这个机会解释她为什么非要见一见赵河东的原因了：“赵厂长，听说你挨了整，被打成了走资派，我就天天心神不安，怕你挺不住。每当我听到谁谁因为天天挨整、挨斗而自杀的消息时，我就担心你也走这条路。在那些挨整、挨斗的人当中，凡是妻子背叛，对丈夫杀了回马枪的，或是儿女绝情地跟父母划清了界限的，自杀率最高。所以，我决心要见一见你，而且是带着儿子一起见一见你，让你存下活着的希望和信心。我今天把儿子带来了，并且告诉你，你想多会儿见他就能多会儿见他，我也随时可以把儿子还给你……”
　　一直在听大人说话的儿子插话：“妈妈，我是你从赵伯伯家借来的吗？干嘛还要把我还给他？”
　　柳月娥：“照东，你说对了，你就是妈妈从赵伯伯那里借来的，赵伯伯是你的亲爸爸，你现在就可以叫他一声爸爸。他现在……”
　　赵河东急了：“月娥，你赶紧打住，孩子还太小，你不能这么说……赵，赵东，好孩子，你妈妈刚才是说着玩儿的，人又不是东西，哪能又借又还的？东东，你到南面菜地里玩一会儿去吧，那里有很多好看的蝴蝶儿，你可以去逮；还有好多西红柿，你可以随便摘了吃。我和你妈妈是好朋友，几年没有见面了，说说话。有些话你是听不懂的，出去玩一会儿去吧，怎么样？”
　　孩子很听话地出去了。
　　柳月娥：“孩子确实太小，不该把这事这么早捅破，但是，你可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又是这样的处境，我能等到孩子长到二十岁时再告诉他亲爸爸是谁吗？”
　　赵河东：“也是，也是。你怎么给孩子起了赵东这么个名字？太敏感了，再说，你丈夫同意这孩子不姓他的姓吗？”
　　柳月娥笑了：“这孩子的全名叫安照东，对外的解释是按照毛泽东的话去做人、做事。”
　　赵河东会心地笑了，也放心了，觉得这个谐音字用得好。
　　柳月娥抱着的孩子有点儿烦躁起来，兴许是饿了，或是想睡觉，柳月娥就解开怀，给孩子吃奶。大多数婴儿的习惯是吃着这个奶，还得用手把玩着另一个奶，所以，柳月娥的上衣是大敞大开的，哺乳期的两个硕大的乳房毫无遮拦，这让赵河东生理上有些反应，心理上有些振动，脑子里有些迷乱，还有点儿口渴的感觉。赵河东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努力把眼睛看到的景象当作一幅写生美术作品来欣赏，于是就产生了一些“理智”的联想，也有些感触，自他成年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特写”般地看到这副美妙动人的天伦画面，让人想到了母爱的伟大、亲切、温暖、温馨、温柔、温情、包容、宽厚和给人的归宿感等等，更让人想到了性和女体给人的舒坦享受，精神慰藉，感情释放。男人们所以都特别喜欢观看、抚摸女性丰满的乳房，正是因为她能给男人带来这些心理上和生理上的诸多满足，而单纯的、只是为了满足手感欲望的成分则很小。有人说漂亮又温柔的女性对缓解男人精神压力、紧张情绪和确立奋斗目标、坚定生存信心效果最佳，其原因、其道理也就在这些方面。赵河东面对着这“秀色可餐”、举手就可以送到嘴里的上帝给做下的天下最好的美食，终于又“理智”不下去了，两只眼睛再也舍不得移开了。柳月娥见此情景，就大方地问：“你现在想马上要我吗？”
　　久渴未饮的赵河东吞咽了一口吐沫，没有说话。
　　柳月娥起身把孩子平放到办公桌上，用一叠报纸给孩子做枕头，她站在旁边继续给孩子吃奶。一会儿，孩子睡着了，她去把办公室的门反锁了，回身脱掉上衣给孩子盖上，上身全裸着，又很快脱掉裤子，把赵河东拉过来坐到靠背椅子上坐下，脱掉他的裤子，便骑坐上他的两个大腿根部，两腿箍住他的后腰，两个人一连气地动作了五六分钟，畅快淋漓地、气喘吁吁地结束了这场剧烈运动，柳月娥下来随便擦了擦，从旁边包袱里取出两套新做的衬衣、衬裤，让赵河东试穿其中的一套。
　　赵河东边试穿衣服边说：“干嘛还给我做衣服，还是两套？”
　　柳月娥：“你现在是没有老婆的人，谁给你操心这些事？你换洗着穿吧。”
　　赵河东：“月娥，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已经穿好衣服的柳月娥坐回到靠背椅子上准备继续谈话：“第一，没有你的帮助，就没有我的今天。户口、粮食关系、工作、婚姻，对我们这些盲流到城市里的农村人来说是最需要、最宝贵的生存条件，你全帮忙给我解决了，我能不报答你吗？第二，我是在挽救你，让你知道生活是多么美好，让你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个真心爱着你的——你的情人吧，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今后不管遇到多么大的灾难，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否则，这一切好事全都没有了，也太辜负我对你的一片好心了。”
　　赵河东：“你丈夫知道孩子的事吗？”
　　柳月娥：“都是过来人，怎么不知道？”
　　赵河东：“你给孩子起了赵东这么个名字，他没有意见？”
　　柳月娥：“没有意见，他还夸我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呢。”
　　赵河东：“那这个睡觉的第二个孩子叫什么名字？”
　　柳月娥：“叫安照彪——按照林彪副统帅的话去做人、做事。”
　　赵河东：“你丈夫前房好像还有一个女儿吧？她叫什么名字？”
　　柳月娥：“对，他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十四岁了，叫安者素，或者的者，朴素的素。”
　　赵河东：“你丈夫真是个开通、开明又大度的人，难得呵。知识分子就是比一般人容易想得开。”
　　柳月娥：“告诉你，我对我丈夫的爱超过你一百倍，我对他百依百顺，生活上照顾得无微不至。”
　　赵河东：“你的语言表达水平也很见长呵，是受了知识分子的影响吧？”
　　柳月娥：“要想会，跟师傅睡嘛。他对我的帮助大了去了，多了去了。我非常庆幸我这辈子嫁给了一个开通又开明的知识分子。我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有一个好丈夫，还有一个我偷偷地爱着的你。我有两个男人，谁能比得了我？”
　　赵河东：“你真会做人，你丈夫也很会做人。”
　　柳月娥：“天下最不会做人的就是你，最不开通、最不开明的就是你。你是天下最蠢的人，所以才有今天的下场。”
　　赵河东：“你怎么又这样评判我？”
　　柳月娥：“你如果像我丈夫对待我一样地对待当年的刘敏阿姨，不计较她婚前的性行为，不计较她有一个私生子，你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刘敏阿姨是个知识分子呵，漂亮又温柔，对你的照顾也是无微不至的，你干嘛不平等地对待她？你们不是曾经有过一年多的幸福生活吗？互相间很默契地变着花样地玩儿和生活，你有什么可挑剔的？你真蠢，蠢极了，你是天下最蠢的人，才落得个孤身一人的下场，连个精神后盾都没有。”
　　听得赵河东面部肌肉僵滞，两眼发直，最后滚下了两行老泪，也不去擦。
　　柳月娥也不说话了，看着发呆的赵河东思索，反省。足足过了有三分钟，柳月娥问：“现在几点了？”
　　回过神来的赵河东看看手表：“哟，都下午一点了，快把赵东叫回来咱们吃饭去吧，小食堂就在农场北面。”
　　柳月娥赶忙收拾东西，抱起孩子：“不能吃饭了，我也不饿，我得到路口等车去，我们五金厂的汽车到新兴区送协作件去了，跟司机约好的下午两点在农场路口见面。”
　　这时只见安照东光着膀子，用衣服兜着七八个西红柿进来了，柳月娥高兴地说：“好呵，咱儿子今天发财了，中午饭也有了。照东，跟赵伯伯说再见。”
　　赵河东赶紧把那几个西红柿拿到水龙头那儿洗了洗，一一擦干，放到柳月娥带来的包袱里，身上崭新的衬衣、衬裤也来不及换掉了，就背起安照东，又去把包袱提上，带上办公室的门，送她娘儿仨到路口等车去了。
　　一九六九年党的“九大”召开以后，“斗、批、改”运动在全国全面展开。
　　那时候广泛地使用简化语言，什么“三忠于”、“四无限”、“四个伟大”、“三两斗争”等等，这是那个时期思想僵化、语言刻板化的时代特征，现在的年轻人肯定不知道这是在说什么。这里只把斗、批、改三个字解释一下，因为这跟下面的故事有关。这三个字是党的八届十一中全会通过的《十六条》中的第一条中的一段话的简化，这段话是：“在当前，我们的目的是斗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批判资产阶级的学术‘权威’，批判资产阶级和一切剥削阶级的意识形态，改革教育，改革文艺，改革一切不适应社会主义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以利于巩固和发展社会主义制度。”这里用到的斗垮、批判、改革三个词便被简化为斗、批、改三个字。
　　“机加分厂”技术室主任姜素云一向被职工们视为机械加工方面的技术权威，一深入搞“斗、批、改”，《十六条》中的“批判资产阶级的学术‘权威’”这句话正好套在她头上，再加上她二姑夫跟着国民党跑到台湾去了，属于有重大“海外关系”的人，便被造反派多次进行批斗。批斗中还有人揭发她协助走资派赵河东逼走刘敏，以照顾为名，秘密给刘敏办理了正式调动手续，让机械厂失去了一个技术人才。这件事她本来可以做解释，策划刘敏出走的主谋是李凤山，而不是她，但她不想出卖李凤山，因为不管是李凤山还是她姜素云，都是为了爱护刘敏才帮其办理调动手续的，何必跟造反派费这些口舌呢？最后，姜素云也被赶到五•七农场来了。被陆续赶到农场来的还有在“清理阶级队伍”中被清理出来的一些人（多数是出身不好、社会关系复杂而又对革委会进行过反夺权的人）。
　　五•七农场场长老周是个好人，他安排老弱病残和妇女干轻活儿，年轻力壮的干重活儿，从不过问政治，也不组织这些人开会、学习，更不搞批判会，大家随着节令的变化从从容容地干活儿就是了。
　　姜素云和赵河东编在了一个组，彼此有了更多交流，说话越来越没有忌讳。在赵河东看来，姜素云早就应该是共产党员了，但她从没有写过入党申请书。赵河东问她，你为什么不要求入党？
　　姜素云反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应该还记得繁体的党字怎么写吧？
　　赵河东答，上面一个崇尚的尚字，下面是一个黑色的黑字，就是繁体的党字。
　　姜素云说，古代造字的圣人真是了不起，把这两个字一合，成了一个党字，准确、贴切地揭示了党派的实质就是“尚黑”，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古今中外没有例外，我干嘛要入党？我要尚白，崇尚纯洁和纯朴，坚定不移地走白专道路。
　　赵河东说，你这种说法太绝对了吧？难道没有例外？没有一个党是正大光明、光明磊落的？
　　姜素云说，什么“正大光明、光明磊落”？那全是人们的奢望。单就文革这几年来说，江青、林彪这些人伪造和掩盖自己的和“政敌”的历史是正大光明、光明磊落的吗？任何党派及其领导人都是一心一意维护既得利益的，没有哪个党派能够正大光明、光明磊落地公开全部历史真相，不然，还叫“尚黑”吗？没有哪个党派是能够杜绝“尚黑”斗争的。共产党历史上多次的所谓“路线斗争”咱就不说了，就说文革开展以来这几年党内宗派之间互相斗争的例子吧，就够让人眼花缭乱、瞠目结舌、触目惊心的。今天打倒几个，过几天又揪出另外一批。一九六六年二月成立的以彭真为首的“文化革命五人小组”那些人挣扎了没有几天，被打倒了，这是彭真搞的“二月提纲”和江青搞的“二月纪要”矛盾斗争的结果。接着开始了对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的大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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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河东脸上的肌肉越来越紧，脸色也有些变黄，赶紧左右看了看说，老姜，咱们今天啥也没说，你啥也没有说，我啥也没有听见，我们是在这里干坐着休息呢，咱们快给瓜秧掐尖儿去吧。
　　一九七一年九月发生林彪出逃的“九•一三”事件后，姜素云奉召回工厂上班去了。这位思想敏锐而又深刻的“尚黑”论者万万没有想到林彪会以这样的结果收场。
　　赵河东拒绝回去，说是我老了，我要准备退休。
　　直到一九七五年邓小平主持中央工作并进行全面整顿的时候，赵河东准备“出山”工作了，正在等待的时候，中央又开始了大反“经验主义”，“批林批孔”又加了个“批周公”，“评《水浒》”，后来又突然来了个“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然后发生了一九七六年的“四•五事件，邓小平再次被打倒，赵河东的心一下子凉到底了。我还能回去吗？回去干什么？等着退休算了。
　　
　　
　　这一篇于2008年7月27日完成手写稿
　　7月31日完成打字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