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青春的火焰在燃烧017新时代的阿Q
作品名称:青春无需祭奠 作者:唐麒 发布时间:2016-06-14 15:26:47 字数:5849
016青春的火焰在燃烧
啊,春水泱泱——那是温泉的暖流在他们心中穿过;啊,春意盎然——那是桃李的花瓣在他们的全身覆盖;啊!春心荡漾——那是青春的火焰在他们的胸中燃烧!
转眼间,秋去冬来,冬归春回,时间就这样平静地过去了。青青学了不少乐理知识。有时她即兴作曲,也懂得怎样保护嗓子。她不顾别人的闲话,每天清晨,在河边松林里练唱歌。对于青青的行为,村里人评头论足起来。看见青青,脸上讪讪地笑道:“青青是不是还想着那吃皇粮的事?”
“咱穷山旯旮里委屈了金凤凰喽!”笑声中把丛山也捎带着夹了进去,“青青,你不是想走你山哥的路吗?他整天就是写小说、写诗呀什么的写写写……你整天就是唱歌儿,哼曲儿啊唱唱唱……”
丛炳泉也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丛山听不过去就为青青抱不平:“阿爸,你不懂瞎扯啥呀?那是音乐、艺术!”
“屁!什么阴狱、阳间的,一天不吃饭,你小子饿得慌!”丛炳泉粗暴地教训儿子。
“一个是精神享受,一个是物质生活,不是一码事嘛!”儿子挺固执。
“她是你啥人,你替她说话?”就这样,父子俩常常吵架,一吵起来就没完没了。
“哼!有失调教!”丛炳泉愤然地把儿子骂了一通后,一担灶间灰已装好送往山地盖麦苗了。“你小子心野得都要上天了。我跟你说,再去找那丫头,哼!当心你的狗腿!”
太阳慢悠悠地爬上东面的山冈,睁开惺忪的眼睛看着苏醒的大地、山川。油菜正在抽苔,麦子起身,小燕子飞来飞去,田埂被一层鹅黄掩盖。山变浓了,水变清了,杨柳在微风中舞动着,鸭子和鹅扑愣着翅膀在小池塘上嬉戏追游。春天降临了。青青提着一笼鸡向马山集镇走去。
“青青,等一等我。”丛山从弯弯曲曲的山道上跑来。
“山哥——”青青喜出望外飞也似地迎上前去。见丛山高兴得像孩子似的,就吓唬他,“别高兴得太早了,当心你爸从后面追来。”
“放心!这回光明正大,阿爸叫我上街去买化肥。”
两人一前一后在绿色的山道上舒心地走着。“喂!你到底怎么样?再这样下去,我妈要给我说人家了。她整天地唠唠叨叨,烦死人了!”
“我阿爸那道关难过嘛!”丛山摘了一朵香喷喷的野花插在青青头上。
“我问你,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青青口气有点生硬。
“青青,你就像绿油油的草在我的心田里生了根,任谁也拔不走你呀!”
“那好!既然这样,我也不愿意背一个风流丫头的名声,让那些烂舌头的乱嚼!我要同你按乡俗规矩定下亲事。”青青说着瞟了他一眼,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她的心里有点酸,“怎么样?你阿爸不同意,你就不能争一争?喝了一肚子墨水,连自己心上人都顾不了,我……”
“好好好,青青,你人长得漂亮,就连你家养得猪也比别人家的漂亮,这一点是千真万确的,所以呢,我一定会按乡俗把你这个漂亮妹子娶回来,让全磨子村的人,让全马山乡的人,让全锦都县的人,让全龙山市的人看看,我丛山娶了一位天仙妹妹!”
“哼!油嘴滑舌的!喂!你还打算出去么?”
“不出去了,那世界虽好,但没有我的位置。”
在这花木灿烂的春天,风儿悠悠地吹着,苍青色的群山都在波动。傍晚青青和丛山跑进一片桃林。呵!树枝上的桃花微微地在春梦中托起一丛丛粉红色的花萼。缕缕沁脾的幽香从花丛中飘出。他们陶醉在这春天的密林里。他们大吼、大叫、大笑。幸福,这是美丽的青春的灿烂的笑容。
青春,是生命的春天;青春,是生命的陶醉;青春,是生命的自然表现;青春,是生命中最不可战胜的伟大力量;青春,是生命中惟一值得拥有的珍贵宝藏。啊!欢呼吧,这美丽的青春!
飘着花香的树林上空洒满红艳艳的晚霞。青青的脸就像那花萼,就像那晚霞,香喷喷、红扑扑的。她忽然被丛山捉住了搂进怀里,她忽然搔起了丛山的膈肢窝,丛山喊起了痒,她就搔得更厉害了。丛山发起了狠,叫道:“我要反抗啦!”他一把将青青按倒在地,一只手伸进了青青的内衣里笑嘻嘻地说:“投降不投降?”
“不投降又怎么啦?”
“不投降我就要……吃了你!”丛山把嘴堵住了青青的嘴,一只不安分的手继续向那内衣的上方伸去,伸进了她的胸罩……青青一点儿也没有思想准备,“哎哟”叫了起来,丛山马上将手一缩,离开了胸罩:“我……我……”他脸红了。
“怎么啦?”
“我,我看见一个地方是个旅游胜地,青青,我想把我的手变作脚,走遍那个圣地,好吗?”
“你要走遍那旅游胜地?好玩吗?”“很好玩的。”
青青闭上了美丽的眼睛,仿佛说:“那么,来呀!”
那“旅游胜地”是多么的令人神往啊!那里有高耸耸的秀峰,那里有平坦的山坡,那里有凹陷下去的湿润的芳草地……每寸土地上都泄露了春的消息。那秀峰像被春风轻轻地柔柔地吹拂着,那春风变成了一只小鸟,在那上面飞来飞去,用尖尖的嘴在上面欢快地啄着。那春光明媚的山坡全方位地开放,那旅游者的“足迹”遍布山坡,留下多么美好的印记。旅游者光顾了那美丽的芳草地,那神秘的洞穴边盛开着奇花异草,令人想入非非……
啊,春水泱泱——那是温泉的暖流在他们心中穿过;啊,春意盎然——那是桃李的花瓣在他们的全身覆盖;啊!春心荡漾——那是青春的火焰在他们的胸中燃烧!
但是那大火并没有焚毁了他们,最后的一丝理智使他们守住了美丽的童贞。他们在密林里笑作一团,笑声和对歌声撒在朦朦胧胧明明灭灭的暮色来临的山野……
哥哥的相思情哟
像汗珠儿在身上流淌
变成一只欢跳的小羊羔啊
跳到妹妹高高的胸峰上
春风里妹妹的牧鞭哎
高高扬起甩得劈叭响
一鞭一鞭打得那个哟
痒痒地把哥哥打进梦乡
一鞭一鞭打得那个哟
痒痒地把哥哥打进梦乡
妹妹的相思情哟
像喜泪儿在闪闪发光
变成一只可爱的小牛犊呀
放牧哥哥开心地骑我身上
春风里哥哥的牧歌哎
唱响原野传向四面八方
一声一声唱得那个哟
甜甜地把妹妹唱进梦乡
一声一声唱得那个哟
甜甜地把妹妹唱进梦乡
017新时代的阿Q
“他奶奶的。”丛山心里狠狠地想:我们是新时代的阿Q,既然生活要把我们变成具有非凡的精神胜利法的阿Q,那么,我们还需要释放什么怨言呢?
丛山与新娘子温和告别的第三天,来到了千里之外的临江市金平县上塘砖瓦厂。晚上,派活的郑金福主任跟包工头丛树仁发生了争执。窑上的活分到丛树仁手下的只需要三十八个人,可丛树仁却带来了四十个人。郑金福说他无力解决这个劳力过剩的问题。
把活儿配好后,丛树仁对大伙儿说:“听好了,现在两条腿的人好找,三条腿的蛤蟆难寻,谁不好好干活,自有人把他替补下去,让他卷铺盖走人!”
丛山第一天打工就不顺。从中午十二点开始拉水坯,到晚上八点,受过伤的双腿感到疼痛难熬,轰隆隆的机器转个不停,水坯砖永无止境地从车间里吐出来。丛山的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想喘口粗气,定定神。突然,车间主任郑金福从坯场拐弯角落里跳出来,瞪着小眼晴骂道:“你怎么啦?不想干啦?猪猡!”
“你骂我啥?”
“骂你猪猡!”
“好呀!看见你我最害怕,你不要让我吃你!求求你啦!”
郑金福不解地问:“你害怕什么?”
“我是回民呀!”
——回民不吃猪肉。郑金福懂得对方的潜台词,呸!这小子不动声色地反骂我,不禁更加恼火:“什么,你骂我是猪?好小子,你现在就不要上班了!看你还有没有钱去买牛肉吃!滚蛋!滚蛋!”他这一推一搡的,把丛山惹火了,就故意打了个趔趄,板车没停稳,车把立时翘了起来,“哗啦”一声,板车上一百多块水坯全部倒下来,把通向坯场的路给堵住了。这时,车间里的人纷纷跑出来看热闹,坯场的人则大呼小叫着要坯子,拉坯的人在丛山和郑金福两侧路上排了长长一溜。
丛树仁闻讯赶来,插到丛山和郑金福的中间做和事佬,一边吩咐外号叫“樟脑丸”的胖子,把掀翻在地的变了形的水坯扔进垃圾车拖走。
郑金福这会又用手指着丛山的鼻子骂道:“什么东西,穷猪猡!敢反骂老子!”回头又指着丛树仁的鼻子:“树仁你带些什么王八蛋、龟孙子来厂里捣蛋!明天叫他滚蛋!”
丛树仁陪着小心连哄带骗地把郑金福往车间里拉,一边不停地塞香烟,一边恼怒地冲丛山说:“喂!山子,这活是吃苦了点,到外头可不是来享清福的,哥不是不讲义气,这事你看着办吧,是给郑主任道个歉呢,还是自个儿回老家去!”
丛山的活儿马上被一个外号叫“瘦猴子”的小伙子接了过去。丛山一甩手回到宿舍往床上一倒,生起闷气来:什么打工者,简直像劳改犯!丛树仁出现在他面前,此刻换了一副嘴脸:“山子,你认为我容易吗?我虽然不必干体力重活,但我的心思比你们花得多,那四十号人要吃饭,要拿钱,我也得看人家的脸色啊!”
“那就该当人家龟儿子,龟孙子?任他们训,任他们骂?再说了,我一个骂的字眼都没有,是他把自己理解成猪的。”
“那就是你骂人的技巧了,这比破口大骂还伤人心呢!其实,人家训几句骂几句算得了什么?只要不来日你的新娘、老娘、姐妹就可以了。大丈夫嘛能屈能伸,有句古语不是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么?咱是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能忍则忍,不能忍呢,咬着牙,违着心,也只能忍啊!”
“好好好,我忍!我忍!”丛山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这就对了,山子!大哥我一定会关照你的。这样吧,明天你好好歇歇,你呢消消气,让那个小眼睛主任觉得有个脸面。后天呢,我一定给你另安排一个轻松点的活儿。有两个人轮流换着大伙儿休息也不错嘛。好,就这么定了,歇着去吧,山子!”他用热乎乎的手在丛山肩上按了按调头就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深情地说,“山子,其实你只要想通了生活中的一些关节,将来,老哥我肯定不如你的!”
下班的人哄乱了一阵后,整个宿舍区就安静了下来。疲劳是最好的安眠药,劳累了十二个小时的人们,一倒在床上就开始做梦了。就在这一切都安静下来之后,跟米老鼠有着本质区别的中国的小老鼠们,从四处角落里蹿出来,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然后蜂拥到四处,钻到那脏裤、脏褂和剩饭残菜中去寻找它们的战利品。不知是谁在美梦中打了几个幸福的呼噜,小老鼠们慌忙退回洞口,紧张地观望四周,见没有什么动静了,便又蜂拥地跑出来四处掠夺。在打工仔、外来妹的本来就打过补丁的衣裤上再弄点什么美丽的花朵……
隔了一天,丛山被丛树仁安排到晒坯组干活,工资低一点,但要轻松些。定额是:每人每天要翻三万块砖坯,完不成要扣百分之二十,超额奖百分之十。
晒坯活是一项专门弯腰的活,手头必须灵活。在翻动上架的时候,水坯一格格必须整整齐齐,有隙缝,疏密相间,太阳才能照到每一块水坯上。翻晒时,做到轻拿轻放。丛树仁生怕丛山刚来摆弄不好,特意派一个昨天已干了一天的打工妹英六凤来教他,并且到郑金福那儿先打了个招呼:“今天丛山可能完不成指标,扣钱的话就算在我的账上,谁让他是我本家兄弟呢?给个面子好吗?”郑金福眨了眨小眼睛,没吭声。
丛山开始翻水坯时,还是码不上路子,英六凤就耐心地为他重新码。本来,姐姐四凤不要她出去打工,即使想出去,也要她跟着姐夫蒙可吼走,好有个照应。可是六凤脾气倔,非要跟丛树仁走。其实,她只是愿意跟丛山在一起,因为她崇拜丛山。十八岁爱红脸的英六凤,被外来妹称为“红牡丹”,水灵灵,活鲜鲜的,这使丛山想起了自己的新娘温和,这么一想,一分神,把长长的一陇水坯翻倒在地。恰好郑金福这时蹲茅坑去了。丛树仁和丛山、英六凤三个马上用垃圾车把倒下的水坯拉出坯陇。等到有痔疮、拉屎需半天工夫的郑金福方便完毕,晒坯场上的破绽已经处理得天衣无缝了。丛树仁耍了些花枪,那些损失的水坯的数字,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给蒙混过去了。
接连几天天气很不错,每天的产量快速上升。丛树仁乐得眼睛也眯上了,他心里清楚每天有多少钱往自己的口袋里流。有的人说:“太累了。”他就鼓励说:“你们今天能赚二十四块大洋呢!好好干吧!每个月可以拿七百块呢!干满十个月,就是七千块,在咱们老家你十年能挣到七千大洋吗?”
“七千块大洋!”这令人激动的“巨款”虽然还没有到手,但足以使大家对树仁充满了感激之情。于是,还有什么屁好放呢!
这里可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减肥中心”,没有价格不菲的减肥之类的饮用品,没有严密的减肥计划,只有挥汗如雨的劳作场面,只有廉价得不能再廉价的食品……久而久之,许许多多的打工者都消瘦了下来。就这么着,虽然比劳改犯还要累,还要苦,像机器、像牲口似地不停地干,但大家的怨言都放在了心里,丝毫不敢往皮肤以外的地方泄漏,哪怕是泄漏一丁点儿——像机器、像牲口一样的活儿,你不干,自有别的打工仔、打工妹来争,来抢呢!谁让我们是外来民工?是“盲流”?
虽然我们这些“山里的穷鬼”看不见电视里美国的米老鼠,但我们至少有中国的小老鼠陪我们睡呀。我们的衣裤反正是破的,让它们多咬几个洞,损失也不算大嘛,权当是付给它们陪睡费好了。“他奶奶的。”丛山心里狠狠地想:我们是新时代的阿Q,既然生活要把我们变成具有非凡的精神胜利法的阿Q,那么,我们还需要释放什么怨言呢?
“他奶奶的。”疲劳了一天的丛山,跑到梦里会见旧时代的阿Q大爷去了……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大伙儿默默地往宿舍里跑,饥肠漉漉,浑身淌着虚汗,腿肚子直抽筋。
“喂!谁狗日的把大铁门锁了!”人们乱糟糟地嚷着,但是谁都不敢动那把崭新乌亮的大铁锁。
丛树仁气喘吁吁地领着一个瘦高个保安跑来:“别误会,锁门呢,一来是为了大家宿舍里的东西不会丢掉;二来近段时间附近村民向厂长告状,说他们不是少了菜,就是丢了鸡鸭鹅。现在,厂部规定,除了上下班各开门一次,其余时间大家就蹲在宿舍里,要活动就在院子里玩玩,希望大伙儿配合。”丛树仁说着开了铁锁。
“人无疑是大地的主人,但又是胃肠的奴隶。”胃肠随时会发脾气——假如你不喂饱它的话。
因为饿极了,大家也没去烦丛树仁,门一开,就涌进大院,涌进厨房,揭锅盖,掀蒸笼,拿饭盒,端蒸菜,纷纷把自己的胃当做一个大垃圾场,什么都往里面扔。应该说,丛山们还是挺幸福的,每月能在食堂里吃到三五次不同形状,不同品种的昆虫。而这种昆虫如果做成标本放到博物馆的话,价值恐怕是贼贵贼贵的呢。好吧,让我们展开想象的翅膀吧:把蛀虫首先品尝过的难以下咽的饲料,都想像成盱眙龙虾、阳澄湖大闸蟹……
我们的生活中充满空气、阳光和水分,这是慷慨的上帝赐予我们人类的佳品,我们应该满足了。假如老是抱怨上帝不慷慨,赐给我们的食品如此糟糕,我们是不是很贪心呢?
一阵狼吞虎咽,一阵风卷残云。妈的,管他锁门不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