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一位中学生的日记（八十）（连载）

　　
　　八月十一日。昨夜风雨交加，今天却是万里无云，秋高气爽。星期天，回家。我走在路上，发现好多树都被风刮倒了。回到家里，见到了初中最好的同学郭庆，他在今年的中考中再一次落榜，这是他第四次参加中考了。但是，争强好胜的他没有灰心丧气，他对我说，明年他还要复习，考不上决不罢休，争取考上我现在上的重点高中。听了老同学的话，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我虽然考上了重点高中，可是，两年多的时光过去了，我的学习成绩一塌糊涂，高考无望，又有什么意思啊。
　　一次又一次中考失败的打击，在郭庆的身上留下了明显的烙印。他显得有些老气横秋的，头发都有点白了。老年人常说，少年白头，不住瓦屋就住楼，都是有福之人，我看老同学颓唐的神色，恐怕他的福气也不会太多。机械地反复学习初中的那些知识，不仅学生的智力得不到发展，心智也受到了严重的压抑和摧残。郭庆常常对我说，平时学习还感觉不到什么，一到考场上就完蛋了，头昏脑胀，根本无法正常发挥，四年的失败在他心里造成的阴影可想而知。听一位老师说，在今年的中考考场上，前两门课程考试郭庆还能正常发挥，第三场就不行了。他感觉头疼难受，老师赶快给他买来“镇静药”吃了，才坚持考了下去……如此考试，真是害人不浅。这种考试制度对青年学子的精神伤害是可想而知的，更可怕的是社会上的偏见：考上学，有工作就是“有本事的人，为家里争了光，”。否则，就是笨蛋，不孝之子。这样的世俗逼近着多少青年牺牲了美好时光，整年埋头于无味地复习、考试中，直到最后变成书呆子，变成毫无生机的考试机器。我还听说临近庄上更可悲的一位女生，她连续参加了八年的中考，都是名落孙山。她赌气对母亲说：“如果考不上学，我这一辈子都不嫁人了！”有人说她有志气，我看她是考试考傻了。人生的路千万条，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一头撞在南墙上不知回头呢？中国人一心向上爬的思想，仍然在人们的心里根深蒂固。
　　八月十二日，在上学的路上，我发现一位美丽的少女，常常与我同路。那双多情的眼睛真是太吸引人了，有时不知是我多心的幻想，还是真实的存在，我感觉她向我暗送秋波。我不敢去接近她，更不敢主动与她说话，只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我不过是一位学生罢了，理智提醒着我，所有的幻想都是不切实际的，爱情的乐园现在不会属于我。现在我的任务是学习，学习，不要浪费光阴，不要自寻烦恼。
　　八月十三日，中午午休醒来，不知什么原因，我心情十分颓唐，沉闷。我匆匆洗了一下，就向学校走去。我慢腾腾地走在街上，用心观察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还有那些为了生计辛苦经营的小商贩们。在炎炎烈日之下，他们的感受如何？是怎样想的呢？我多想探求他们的心理状态。如果把一个人的心理活动仔细地描绘下来，相信都很有意思。你看那些漂亮的妙龄女郎，左盼右顾，明目善睐，扭动着青春的身姿，在众目睽睽之下卖弄风情。英俊、大胆、朝气勃勃的男青年用火热的目光，注视着花枝招展的少女。中、老年人又是另一副神态了。他们在生活的压力下，在儿女的拖累下，脸上多数带着愁容。人生是多么的短暂，美好的青春时光转眼即逝。现在我还是一位中学生，可是，在学习的压力下，早已显得有些老气横秋了。想到三年中考，三年失败的郭庆同学，我心里真是百感交集。人生苦短，何必要这样折磨自己呢？不要愁苦，不要沉闷，只要好好地享受每一天的生活。莎士比亚说过这样一句话：“全世界是一个舞台，男男女女都是演员。”是啊，我们每一个人不过是匆匆过客，只要在人生中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同时，你如果用洞悉一切的目光去观察人世，这瞬息万变的世界又是多么妙趣横生。顺境时不要得意忘形，逆境时也不要怨天尤人，因为我们都是演员，是过客，一切都会很快谢幕的。
　　下午，在历史课上，老师讲到了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奥德赛》，并且津津有味地向我们描述了这两部伟大史诗的内容，我们都被深深吸引了。我对这两部伟大的书产生了强烈的向往，可惜我找不到这些书，无法阅读，真是遗憾。
　　八月十四日，晴，气温很高。我们七、八十位同学坐在一个教室里，真够受的。今天上午地理课结束后，丁老师刚想走，一位同学跑到教室门前向丁老师提问了一个问题。我也凑上去，看到丁老师脸色显得疲惫不堪，并且满脸都是汗水，上衣也被汗水湿透了。他一边听我们提问题，一边掏出香烟想点燃，可是，也许由于太劳累的缘故吧，老师的手哆嗦着，嘴唇也在抖动，几次都没有点着。天气这么热，我们坐在位子还难受呢，何况老师站在讲台前，大声地讲课呢。当我与另一位同学谈到老师的辛苦时，那位同学竟不以为然地说，老师是为了钱，上一节课能挣到十几元钱呢，我们这样受罪图的是什么。我听了很气愤，驳斥那位同学太幼稚无知，老师的报酬是钱，而我们的报酬是知识，那一个更重要？那位同学听了，无语地低下了头。
　　八月十五日，早上，我帮哥哥到街上买菜，看到偶尔来到镇上卖菜的农民。他们的态度和蔼，公平交易，虽然珍惜分文，却从不无顾多收买菜人的钱。而那些混迹于街上的菜贩子们，则态度刁滑，凶悍，总是想尽办法多收别人的钱。这个社会可怕的很，混得时间长了，好人也会学坏。只有用真、善、美来充实自己的心灵，才能避免世俗的污染。我只会买菜农的菜，决不会去贩子那里去买，无论他们怎样起劲地吆喝。
　　八月十六日，我们的历史老师在课堂上大发雷霆，原因是有两位同学上课迟到了，他们没有与老师打招呼，就偷偷地从教室的后门溜了进来。可是，还是被老师发现了。年轻的历史老师火气大，又特别爱面子，对两位学生的无礼举动特别恼火。历史老师摔书，敲桌子，越闹越凶，课也没有上成。为了这样的小事，耽误了七、八十位学生一节课的时间，真是不值得。
　　八月十七日，中午，利用休息的时间，我来到新华书店，买了“外国中篇小说丛刊”之一《贵族之家》。其中的几篇小说都是我早已想读的，第一篇是《高龙巴》，我曾在《书林》杂志上看到这部小说的介绍——《高龙巴——复仇女神》，这篇文章引起了我阅读的欲望。第二篇是莫泊桑的《羊脂球》，也是我早已想读的世界名篇……到今天为止，我们补习结束了，放假两天。下午，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边走着，一边如饥似渴地读着小说。读累了我就合上书，放眼远望，欣赏仲夏的田野风光。傍晚时分，田野里的景色更迷人了，落日的余辉映红西边半个天空。柔和的光芒充满空间，把覆盖大地的茂密的庄稼、树木都染成了金黄色。回到家时天已黑，我在路上共读了三十多页的小说。吃过晚饭，继续读这部一百二十多页的小说集。
　　八月十八日，远在几百里之外的三姨来了，她带来的不是欢乐和长期不见的亲热，而是忧愁和悲伤，其原因大概是三姨女儿的婚事造成的。我对这种恼人的琐事从来不关心，况且我根本不认识那位表姐，对她的婚事更不了解。但是，今天晚上，三姨却让我写信，内容是关于三姨与外祖母、小姨闹矛盾的事情。三姨要求我以母亲的口气，批评一下她们。这样的信太让我为难了，我不知怎样写，不知母亲对外婆，对小姨说什么合适。再说了，我也不知她们闹矛盾的原因，三姨与母亲说了半天的话，我也没有听明白写信的目的是什么。我不能写伤害外婆与小姨的内容，不能让矛盾进一步加深。但我又无法推辞，只好把母亲劝三姨的话写在信上。信写好后，我听到三姨与母亲整个晚上的对话，对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上了解了。原来，表姐珍珍是三姨的亲生女儿，也许是因为生活所迫，三姨把女儿送给一家姓孟的抚养了，孟家对珍珍很不好，常常虐待她。珍珍只上到初中毕业，本来考上了重点高中，孟家却不让她去报名，她只好当了农民。但是，聪明好学的珍珍并没有停止学习，她利用农闲的时间，找来许多名著阅读。可想而知，如果让她上高中，考上大学是极有可能的，那样，她的命运也会彻底改变了。随着年龄的增长，珍珍越来越与亲生母亲靠近了，这样更增加了她与孟家的矛盾……更可怕的是珍珍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几千年来父母定婚事的陋习，再一次把珍珍推向更可怕的火坑。三姨作为亲生母亲，理所当然地给珍珍找了一个婆家，孟家的养母也给她找了一个婆家，多事的小姨和外婆没有与任何人商量，又给她找了一个婆家……结果珍珍被三家人相争，他们互不相让，甚至各行其事，反目为仇。其中小姨和外婆介绍的那一家比较强势，趁着晚上人们不注意的时候，用汽车强行把珍珍抢了去，上演了一出“抢婚”闹剧。据说当时珍珍又气又羞，哭着直向汽车下钻，几个人才把她拉住……这就是刚刚发生的抢亲、逼婚的悲剧，悲剧的主角就是我的表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