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一位中学生的日记（四十一）

　　八月七日，到了收获苹果的季节，果园里更忙了。早饭时，听大哥说要回家去叫妹妹来帮忙，我实在想回家，就主动要求回去。一是想母亲，二是有几本书要拿来看，还有我的好朋友郭珏、黄平等今年参加了中专的考试，通知书应该下来了，我很想知道今年他们能不能考上？特别是郭珏，今天是第三年参加中专考试了，今年如果再考不上，对他的打击真是太大了。哥哥同意了我的要求，我真是归心似箭，高高兴兴地骑着自行车，快速地行进在徐商公路上。尽管这几天肚子不太好，浑身无力，我还是骑得很快，有些小型拖拉机都赶不上我。路过杨柳镇时，我理了发，耽误了一些时间。回到家时，母亲和妹妹正在打麦场上淘小麦，正好郭珏的父母亲也在。我迫不及待地寻问郭珏的通知书有没有下来，他们失望地摇摇头。我又问黄平的情况，也是得到否定的回答。我心里感到很失落，我本来以为他们很有把握考上的，因为他们的成绩都很好，不在我之下。我考上重点高中快两年了，他们还在复习初中的那些知识，应该学的很好啊，为什么就是考不上呢？老天不长眼，我真替他们难过。
　　“难啊！唉！”郭珏的母亲长叹一声，“我们家珏珏每天埋头学习，什么事都不管了，话也不多说，几乎像傻子一样，再这样下去，我真担心。孩子，你一定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上大学，为我们村争光啊。”我苦笑着摇摇头，中专都这样难考，更甭说大学了。中午吃过饭后，郭珏和黄平听说我来了，都来到家里来找我玩。我们亲热地谈了一个多小时，那些不愉快的事我们一提就过，不去多说它。我们都喜欢文学，郭珏为了摆脱心里的阴影，正在阅读我借给他的一套《红楼梦》。于是，我们就谈起《红楼梦》的历史地位，文学价值和其中的一些主要人物等。说实在的，我们只是了解《红楼梦》的一些皮毛，对我们来说，它是文学的辉煌殿堂，我们只是站在门外，从心里敬仰而已。我们多想进入文学神奇的世界，只是我们没有时间去阅读，也不敢去阅读，否则会被视为不务正业，没有出息……直到母亲叫我吃午饭，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走了。吃饭时，母亲向我说起“吃大席”的苦恼，经济条件并不宽裕的农民，几乎每周都有人情的来往。少则十几块，多则几十块，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沉重的经济负担。“吃大席”真是不好的风俗，即浪费了农民们来之不易的钱财，又耽误了农民们许多宝贵的时间。下午，我收拾一下东西，还得赶回果园。我带了一本《立体几何》，又把只看了几页的《子夜》装进包里。论说快开学了，我的暑假作业还有一部分没有做好，不应该再看课外书了。但是，如果现在不去挤时间读完这部小说，恐怕直到高中毕业我也没有时间阅读了。经过郭珏家时，我到他家去了一次。他正在家里聚精会神地阅读《红楼梦》。我向他借了一本《历代散文名篇选读》，决定在开学前的十几天里把它读完。
　　下午，我骑着自行车与妹妹一起赶回果园，真倒霉，迎风。回到果园后，我累得浑身无力，两腿发酸。晚上，我把今天回家后所见所感详细地告诉了哥哥，特别是有一件事很好笑：“队长收到一封恋爱信，信封上的名字写的比较潦草，他们都认为是写给我的，把信送到家里。母亲说什么也不相信我在外面谈恋爱，就把信交给一位老师看，那位老师看后证明的确不是我的。”哥哥听后笑了，我又说道：“别人给我一支汽枪，我想带来看园打鸟，又怕买不到子弹，所以没有带来。”“真的？你为什么不带来呢？”哥哥听了露出很急切的样子，“果园里鸟儿很多，有支汽枪就好了。”看哥哥的神情，恨不能马上回家把汽枪拿来。
　　八月八日。上午，读《历代散文名篇》，读了《精卫填海》、《夸父逐日》、《女娲补天》、《嫦娥奔月》等神话故事，我被古人丰富的想象和战天斗地的精神深深折服了。下午，采摘苹果，主要品种是金帅和元帅，总共采摘了四十多蒲包。从树上摘下，装包，然后再背出果园，真累人。果树上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子，叮咬在身上，就是一片红疙瘩，又痒又痛，真不舒服。晚上，没有读书和听收音机，早早地休息了。
　　八月九日，不知吃了什么，或者是晚上受凉了，肚子不好，非常难受。中午，吃了几片药丸，症状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厉害了。一天什么活也没有干，也没有读书做作业，难受得直想呻吟。身体是一切之本，没有好的身体状态，什么事也谈不上。晚上，从收音机里得知，中国女排在奥运会上，以三战三捷的成绩，战胜美国夺得冠军！非常高兴，肚中的不适也仿佛减轻了许多。
　　八月十日，风吹散了云层，蔚蓝的天空又露出来了。风好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样，很快消失了，炎热很快笼罩了整个世界。不想读书，碌碌无为地度过了一天。傍晚，西边天空一片红霞，而东边天空，一轮皎洁的圆月慢慢升起了。
　　八月十一日，做语文暑假作业，看到一篇作文题目，半命题作业，让写《游……山》，或者《游……湖》。我们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山，也没有什么湖，只有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无奈之际，我突然想起一年前爬过县城里的凤凰山，虽然那山很小，海拔只有一百米，但毕竟是山。我凭着记忆写了起来，应付一下算了。
　　八月十二日，上午，又闷又热，看来又有一场暴雨要来临。果然，吃过午饭，东南方向风起云涌，雷声隆隆，闪电飞舞，气势逼人。可是，雷声大雨点小，下了一阵小雨，世界就平静了起来。我坐在果园地头的棚下，感到凉气袭人，毕竟秋天就要来了。夜里，风吹散了乌云，一望无际的星空，低低地压在果园上。银河漫漫，群星闪烁，一轮明亮的圆月，在繁星的环抱下，向世界投下灿灿的光华。空间如注满清澈的湖水，遍地生长茁壮的庄稼和茂盛的果树，就如同水底的杂草，随着碧波在轻轻摇曳……我望着明亮的圆月想，如果在这皎洁的月光下读书，字迹一定清晰可见。于是我兴致大发，从床头拿起那本《历代名篇选读》，随意翻开，书上的字迹果然看得见：“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为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遥想不知何朝何代的怨妇的情爱与怨恨，我不禁心旷神怡起来。啊，夜的宁静，月的皎洁，诗的优美，这一切汇集成清纯的甘泉，汩汩地注入我的心田。在这美妙而寂静的夜，我好久没有入眠。
　　八月十三日，新的一天又来临了，初升的太阳，照耀着生机勃勃的大地。碧绿的庄稼上，缀满了珍珠般的露珠。在晨风吹拂下，苹果树上的果实也好像更多了，更大了。这些果实即将成熟，此时最易召来偷果子的人，所以我这个看园人身上的职责更重了。上午，果园附近村庄上的几位小姑娘来了，果园最忙时，她们曾被临时聘请来打药，授花粉。此时她们来到果园，却不是聘请来，而是来割青草的。果园里的青草又高又密，也即将发黄了，正是晾晒和储存的最好时节。但是，在果实采摘之前，是严禁外人进园的，特别是割青草的人，最有机会偷摘苹果，所以我是不会让她们进园的。想不到她们不甘心离开，先是在果园外转悠，最后干脆坐在果园地头的树荫下不走了。我让她们走，她们就嬉皮笑脸地说：“让我们进去割一会吧，我们只是割草，又不偷你的苹果。”“不行！”我坚决地回绝。她们又不是一个人，如果让一个人进去，其他的人全进去了，场面就会失控。再说，如果让队长看到了，我就得挨训。有一位脸皮厚的人竟然不顾我的阻止，冲进了果园。我一边喊叫一边向外赶，那位看到我发火的样子，好像有意气我，拾起地上不知什么时间掉下的苹果，跑了出来。其他几位跃跃欲试的人，看到这种情景，也不得不后退，无可奈何地走了。我终于把她们赶走了，但余怒未消，这些人真是不得了，像活贼一样。我的心情刚平静下来，一位三、四十岁的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来到果园，坐在我的床上。他面带微笑，问这问那，很亲切的样子。我不认识他，也许是嫂嫂的什么亲戚吧？不然……我正疑惑地望着他，他接着说：“真热，我摘个苹果吃好吗？你放心，我不摘你家的。我从这里过去，走到其他人的果园摘去。我又没有拿什么东西装，只是吃两个。”我看到他真诚的样子，不好意思轰他走。我望了望果园外，希望有个人来，好让我找个理由把他赶走。但恰巧没有一个人，正当我犹豫之时，那人很快窜进果园。他只是吃两个苹果，这么大的果园，也不在乎，我想道。可是，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他出来。我急了，走进果园找他，只见他正在一棵果树上手忙脚乱地摘。本来穿在身上衬衣，此时竟成了一个大包袱，装得满满的都是苹果。我气急败坏地轰赶他，他仍是笑嘻嘻地望着我说：“就摘这些罢，我走了。”说着匆匆跑进果园，不见了踪影。我望着他背上足有十几斤重的苹果，即心疼又气愤。但此时果园只有我一个人，一切努力都于事无补了。中午吃饭时，我悄悄地把这件事告诉了哥哥，并把那个人的外貌描述一下，询问是不是嫂嫂的亲戚。哥哥听后气得一跺脚：“什么亲戚！骗你的！”我更加气愤了，但无论怎样都无法挽回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