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濯竹传奇 第二章 无人小镇

孟濯竹独自一人走在安静的街道上，孟濯竹虽然很懒，但那其实只是在无事之时，在没有值得他行动的事情之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动，因为韦无物那轻轻的一句话。那句关乎二人性命的一句话。
这是一个小镇，孟濯竹现在就走在这个镇子的主要街道上，这个镇子虽比不上大城市的繁华，但在这偏居一隅的地方也算热闹了。当然，这只是以前的情况，而现在，这原本很是热闹的小镇，却变得异常安静，安静的令人恐惧，孟濯竹很奇怪，这是为什么，前几天他回家路过此地的时候还是一片灯红酒绿的景象，几天时间怎么变成了一片死镇。
街上，什么都没有了，原来路边小贩的叫卖声，孩子的哭叫声，路上行人的吆喝声，茶馆茶客的窃窃私语，甚至原本街角乞丐的呻吟声，都没有了。这个原本很热闹的小镇，现在却变得如此安静。就像是一个死去的人一样，没有一点声音，。看起来这是一个死去的小镇。没有人知道它为何会变成这样，昨天应该还是一个热闹的镇子，在一夜之间突然变得一无所有，只剩下路边的阁楼和地窖里的美酒，还有风吹过时，店外招牌偶尔的嘶叫声。
酒肆的招牌在冷风中颤抖，其间应和着金属挂饰的叮当声，以及路边窗子的吱呀声，年久失修的窗子发出的声音，就像是锯子划过铁器的声音，在人的耳边回荡着。
镇子里面为什么没有一点声音，酒肆里面伙计的吆喝声，醉春楼门口花枝招展的女人的嘤嘤燕语声，原来路边马车的声音，都没有了。
没有人知道，这个镇子，为何变成了一个死镇。
现在，孟濯竹一个人，走在这个安静的小镇里，走在镇子中原本最热闹的街道上。对这个小镇死去的原因，他，一无所知。
有个人曾经问过孟濯竹，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是什么。
孟濯竹的回答是——未知。
未知，是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恐惧的事情，当你对一件事情一无所知，而又必须去面对的时候，那才是人生最大的困难，才是人生中最大的挑战，才是人生中最大的刺激。
而现在孟濯竹面对的好像就是这样一件事情，他不知道他或者他们为什么想要他的命，他不知道他或者他们到底是谁，隐藏在哪里，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就像现在，他不知道这个小镇为什么这么安静一样。
但他好像并不害怕，至少我们无法在他的眼里看到丝毫恐惧的目光，像他这一类人，本就是不会知道什么叫做害怕的。在他们这种人的眼里，只有兴奋与挑战的刺激。在他的眼里，也依旧是那慵懒的目光，慵懒的注视着这个小镇的安静，就像注视自己家的后花园一样。
为什么他不害怕，他自己不也说，人生中最大的恐惧就来自未知么，因为孟濯竹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习惯了对将要面对的事情的未知，因为他是孟濯竹，世上独一无二的孟濯竹。
本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不可替代的，不管你是皇帝、平民，不论你是英雄、走卒，每个人都独一无二的存在着。但不管怎么说，孟濯竹终究是独一无二的孟濯竹，所以他的目光中没有惧怕，他从来不知道惧怕为何物，即便像上次一样，被困在渺无人烟的大沙漠上，他也没有惧怕。这个世界本就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害怕的。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如果你仔细体会的话，你甚至会发现这个世界其实是很可爱的，不过孟濯竹现在却没有这个福气去寻找这个世界的可爱之处。他依旧面对着自己一无所知的空洞，即使他并不害怕，但他却必须面对，面对隐藏在黑暗中未知。
可惜，可惜。
孟濯竹在心里叹息着。
热热闹闹的小镇突然变成这样安静的一片死地，一片没有一丝人烟的地域，这确实是一件可惜的事情。
不过，孟濯竹可惜的却并不是这件事，他之所以叹息，和这个小镇的安静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叹息，只是因为他闻到了人的味道。
虽然闻到了人的味道，甚至感觉到了身周围微微的杀气，虽然周围的人隐藏的很好，却还是没有躲过孟濯竹敏锐的嗅觉。但他依旧按照原来的步伐走着，就像他并没有发现隐藏在黑暗中的人一样。因为，他是一个很懒的人，懒到即便有人拿着一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只要刀还没有砍下去，他都不会动一下。
每次有人把刀架在孟濯竹脖子上的时候，他都会叹息一声。
“哎！”
“你真的不该第一个出来送死的，你应该学学你的同行们，像他们那样才有一点做刺客的天赋，你么，还是上战场杀敌稍微有出息些，这个江湖不适合你。何必来趟这趟浑水呢。”孟濯竹叹息道。
来人大笑道：“哈哈哈哈……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只要我的刀砍下去，死的可不是我，而是你了，真没想到这么高的赏金对象，却是这样一个不中用的小白脸。”
“可惜，你的刀永远也看不下去的。”
这像一句笑话，一个人的脖子上架着一把刀，还能如此镇定的人并不多，孟濯竹恰好是这样一个人，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了，不过直到现在他还活得好好的。
“在你临死之前，报出你的名号吧。我不习惯杀无名之人。”孟濯竹看了一眼这个刀客说道。
其实，孟濯竹知道此人是谁，虽然江湖上知道他的人不多，但对于江湖上的事情，他不知道的却还是少数，梦龙山庄号称天下第一庄，这可不是浪得虚名，如果连这点事情都不清楚，如何对得起这第一庄的称号。
就在那个刀客刚刚出现的时候，孟濯竹就已经看出来他是谁，此人叫做卜要命，江湖人送外号霹雳刀，此人的刀法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精妙之处，但难得在其大开大合，一往无回的气势，这正对上他的名字——“不要命”，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没有丝毫意义。
就像现在这样，孟濯竹完全有十种以上的方法在此人的刀落下去之前要了他的性命。而孟濯竹也不想在这种人身上再浪费时间。
这时，场上的情况却发生了变化，连孟濯竹都没有想到的变化，霹雳刀——卜要命，他倒了下去，在孟濯竹没有任何动作的情况下到了下去。倒地的时候，依旧保持着大笑的一张脸，只不过那一双放大发散的瞳孔却说明，这已经是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人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死亡的呢。
死亡，本就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情，迄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可以笃定的说他了解死亡，知道死亡到底是什么。
假如，有这么样一个人，站在你的面前，对你描述死亡的真实，那么，这个人，或者是一个疯子，或者是一个傻子，如果还有第三种选择的话，就是，那根本就是一个死人。
死人当然是不会和人说话的，更不会向别人描述死亡的真相。所以本就没有人知道死亡的真实。如果你去相信一个人所讲的所谓死亡的真相，那么也有两种可能，第一，你本人是一个疯子，第二，你本人确实是一个疯子。
没有人看见孟濯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没有人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看起来他根本一动未动，可旁边躺在地上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他是怎么死的，谁杀死的，为什么杀死他。
那具死尸本是刚刚拿着一把大刀的人，而那把刀刚才就架在孟濯竹的脖子上，现在孟濯竹没有死，他却死了，而你却说孟濯竹根本一动未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真是戏剧化的一幕，正如古语所云，人的一辈子都是在唱戏，所以这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现在，地上躺着一个死人，这个死人还没有来得及放进棺材里，至于会不会有人来给他收尸，会不会有人给他买上一口棺材，这都不是孟濯竹所考虑的事情。这个江湖上本就有很多人死无葬身之地的，这个人有了这么大一个镇子作为葬身之所，也算他的福气了，更何况这位不要命的霹雳刀刚才还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知道，一个杀人的人，时刻都要有被杀的觉悟的。可惜的是，这位号称霹雳刀的刀客死得真的不明不白，他根本没有想到自己是这样死去，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何况这就是江湖。
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霹雳刀是被孟濯竹杀死的，就连孟濯竹自己都觉得，这个人应该是自己杀死的，这样才符合逻辑。只不过，就在刚才，他看见了一条线飘过。然后飘过在地上，随着霹雳刀的身体一起，激起一片尘埃。
就在死者的颈部，孟濯竹看见了一条线，一条细线，一条黑色的细线。在看到这条细线的时候，孟濯竹就已经知道卜要命是怎么死的了。但他却看不出这是哪一种毒，而用毒的人又是怎样一个人。很明显，霹雳刀很早就注定了是要死的，不管他是否能够成功击杀孟濯竹，他都必须死，因为他已经被人下了一种要命的毒。可惜的是，霹雳刀——卜要命这个人太狂妄了，所以才会啰嗦至此，在还没有动手的时候，自己的命就已经没有了。
看来这次暗杀的幕后主使是一位心思极其细腻的人，他几乎把每一步都算好了，不论如何，卜要命都不会暴露自己分毫，估计，藏在镇子里的其他几人也中了同样的毒吧。孟濯竹心里感叹道。
死者到底中的何种剧毒，这是孟濯竹没有时间去查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它只需要知道，这个想要杀人的刀客，这个想要他命的霹雳刀，已经死了；而孟濯竹自己还活着，这就已经足够了。这虽然有些意外，去不能给他带来多少烦恼。
这个世界永远充满了意外，就是这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才使得世界变得多姿多彩！
孟濯竹虽然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毒药非常霸道，极其的霸道，在卜要命没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他就死了。他只知道地上躺着一个死人，只知道那个想要杀他的人有个手下是用毒的行家，又或者他本人就是一位用毒的大师。这是他所看不见。
刀光剑影的江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很可怕的，而看不见确是最可怕的，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不是一个瞎子的话。
瞎子是永远不知道看不见的可怕的，因为他从来都看不见，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对他们来说，可能看见才是可怕的。这是我们永远无法了解的，因为，我们并不是瞎子。
对于一般人来讲，即使是孟濯竹这一类人，看不见也是很可怕的，虽然他们不会害怕，但那毕竟可怕。因为，看不见就代表着未知，未知当然是可怕的。孟濯竹没有害怕，他只是觉得事情好象变得越来越有趣了，有趣的事情都是很好玩的，至于谁能玩到最后，谁能笑到最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孟濯竹没有弯下腰去检查那具尸体，就好像那具尸体并不存在，就好像他真的是个瞎子一样，是看不见的。
孟濯竹当然不是一个瞎子，恰恰相反，他的眼睛好用得很，甚至比大多数人都好用。六扇门中被称作鹰眼的神捕司徒雷都曾经说，如果让他来和孟濯竹比眼力，恐怕也是会输的。
他没有去检查尸体，只是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更因为他已经看到了此人颈部的那一丝黑线，仅仅是这一道黑线就已经足够了，足够他想到很多事情。现在，刀客脖子上的那条淡淡的黑线，那条要人命的黑线正在慢慢变得更淡、直到消失。以后可能再也不会有人发现此人死于什么原因了。其实又有谁会去关心一个死人呢，江湖上最不缺少的，那就是死人。
只有在死亡的瞬间，人们才会发现生命是多么的脆弱，可惜的是，每个人都只有一次死亡的机会，一次你永远也抓不住的机会。所以一个人是永远也不会明白，所谓的死亡，究竟代表了什么。只因为当他真的体会到死亡的感觉时，他已经死了，而死人，是永远也不会思考的。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孟濯竹继续在镇上走着，他不需要去寻找幕后的组织者，幕后的主使早晚会来找他的，他本来就是为了孟濯竹而来。现在着急的是潜藏在暗中的人，而不是孟濯竹。
现在藏在这座死镇的人都已经真的死了，孟濯竹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他们每个人脖子上都有一道细细的剑痕，一道要了他们命的剑痕，他所不清楚地，只是死在他面前的人。
这个镇子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死镇。
孟濯竹继续保持着原来的步伐，保持着原本的速度，嘴角还带着一丝微笑，好像这个镇子并不是一个死镇，好像这个镇子和昨天一样，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好像刚刚有人要杀他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过。当然，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了，既然发生了，就不可能当作没有发生。
就像是记忆一样，你可以把它埋葬，但却不可能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