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此刻的苏若蓁正失落地坐在窗前，痴呆呆望着深秋下的落叶、夕阳发愣。
　　秋风舞着黄叶，抖抖瑟瑟，萧条的天空下，笼罩着悲凉和荒芜。寒冬即将要来临了！她不禁感叹着。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唤醒了眺望窗外的她，从遐思中回归现实，很快门外的人应声推门走了进来。
　　立在门口的是朴太太和一位跟她年龄相仿的老妇。看那装束打扮应该是朴家的女佣，后者的手里拎着一大包礼品。
　　“苏小姐！”
　　“朴夫人！”她诧异着，毫无思想准备地站起身来。
　　“谢谢你还记得我！看你气色不错，很为你感到高兴！”朴太太边说边已走近她。
　　“谢谢，请坐！”
　　“这是燕窝，给你补补身子。”朴太太示意吴妈把手中的礼物放下。
　　“你来看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么还要让您破费。”
　　“你帮朴氏争取到那块地皮，即便送你一套别墅也不为过。”朴太太很快就进入了正题，说出了自己的来意，“我们在商量送哪里的别墅给你。”
　　“不！这怎么可以呢？”
　　“我知道你不会接受，因为你既是个聪慧能干的人才，又是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好女人！因此我就不拐弯抹角了。说实在的朴氏少了你这么一个好员工真是损失。”朴太太坐在那里，平静地表达自己的思想，“可是自从梓枫第一次亲自选秘书，而且一眼就看中你。凭女人的感觉我就知道我那痴情的儿子爱上了你，而你却是他不该爱的人！”
　　“别再说了。”苏若蓁听不下去了，忙着打断对方，她清楚对方说得全都是事实。却也是她不敢面对接受的事实。
　　“不，你听我把话说完！”朴太太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倘若你们在一起的话，朴氏将会掀起轩然大波，整个商界也会轰动，这势必会影响朴氏在社会上的地位。你要知道你根本配不上朴氏的董事长。朴梓枫要找的不仅是一位太太，更是与朴氏集团命运息息相关的……”
　　“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之间会发生些什么。”这次苏若蓁觉得再也不能任对方说下去，就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那你为什么要和你丈夫离婚？”朴太太的态度开始咄咄逼人起来，“再说从梓枫为你所做的一切来看，不得不让我担心。在你住院期间他为你所做的一切，我就知道我那宝贝儿子完蛋了。为你花费了那么多的金钱我不计较，我的儿子一直是个自信的人，没想到你却把他弄得神魂颠倒、魂不附体，我们朴氏现在需要不是这样的董事长，脑子里整天就是你，每天还深更半夜来看你，哪里还有心思在朴氏上？”
　　“什么？他深更半夜来看我？不会的！”苏若蓁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不管你承不承认，但这是事实。希望你好好考虑我的话，何去何从你好好定夺一下。其实你也是在决定朴氏和梓枫的命运。”
　　送走朴太太，苏若蓁不但被对方对她和朴梓枫的态度所心痛，也被她带来的信息打垮。她觉得大脑瞬间被朴太太掏空。只留下一个念头，就是远离朴梓枫，越远对他越保险。
　　董事会议结束后，朴梓枫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定了定神。随手拿起桌上的手机，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手机屏幕上显示出苏若蓁的手机号码。对方打手机给他！她很少主动打给他，想到这他急忙回拨过去。
　　手机铃声惊醒了沉思中的苏若蓁，一看是他的号码。她犹豫了。刚才她渴望听到对方的声音，现在这种心情都被朴太太的到来搅得七零八乱。她抖抖擞擞地放下手机，决定不去接听。
　　一阵秋风自窗外吹进来，深秋的风似刀刮般刮得她浑身痉挛。痛苦迅速蔓延开来，正一点点地吞噬她的整个心灵。手机还在不停地响着，看来对方并没有放弃。这扰人的铃声大大地刺激她的神经。于是她忍无可忍地按下关闭键，然后扔在床上。
　　接着她就走出门，她突然想要到值班护士那去证实朴太太的说法。
　　“是的！朴先生每天夜里都过来看你，一呆就是一二个钟头，还叮嘱我们千万别让你知道。”
　　苏若蓁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天气真是变化无常，泼墨般的黑夜顷刻笼罩了整个大地。天气无常，人事也无常！望着风萧萧、树摇曳的窗外，她是泪雨婆娑。命运再一次把一个棘手的难题摆在她的面前。
　　见苏若蓁故意不听电话，朴梓枫也顾不得有没有人跟踪了，抓起车钥匙就直奔车库。他似乎感觉有什么事发生了。
　　几十分钟后，他便气喘吁吁地奔进了病房。
　　一见对方好好地站在窗口，这才将跳动不已的心放下来。
　　听到脚步声，苏若蓁欲擦去眼角的泪水。朴梓枫已来到她面前，泪花斑斑的脸是明显痛哭的证明。
　　“你哭过了！”他把她的脸扳过来，“为什么要哭？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怪我没有接你的电话？”眼前这个女人除了让他心痛心怜外，就是让他紧张。
　　此刻她的内心很慌乱，委屈痛苦的泪流得更快了。她没有要见他的心理准备，只有拒绝他的念头，便低头准备离开他。
　　他什么也不想了，快速伸手把她拉到怀中，紧紧地把她裹在他的身体里。
　　这是她第二次与这个对她情深似海的男人的拥抱。就在对方紧紧拥抱她的时候，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她也紧紧地回抱他，就让他们再贪婪放肆地拥抱一次吧！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真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低声喃喃着。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他，难道告诉他是因为他的母亲吗？不能！
　　许久也不见她的应答。
　　“为什么不回答我？”他又追问，却感觉对方已松开双手，呆立在那不动了，回首一瞧。路宇明正冷着那张异常难看的脸立在门口，他只好也松开她。
　　“蓁儿你……”路宇明忍无可忍，转身就要跑。
　　“宇明！你听我解释。”苏若蓁见丈夫愤怒，急忙从朴梓枫身上抽出身体。拨步欲追过去。
　　朴梓枫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心烦意乱，他蛮横地把她拉住。
　　“别去追，让他去！”
　　“不！我一定要去，放手！”她看都不看他，把目光停留在门外。见她如此坚持，他也就放开她，一股挫败感象一阵强电流传遍全身，使他无力面对刚刚发生的一切。
　　苏若蓁在医院大门口终于追上了丈夫。不久后，怔愣在那的朴梓枫也不放心地追了过来。
　　“宇明，不是你想象那样！”她抓住丈夫的胳膊。
　　“放开！不是我想象的哪样？你不会来告诉我你不爱他吧？”他寸步不让，怒目一直怒视着对方。
　　苏若蓁被他的问话，惊得倒退了几步。
　　“你怎么不回答我？不敢回答了是不是？”
　　“不是的。”
　　“我明白了，你吵着要和我离婚，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想做朴氏集团的女主人是不是？”
　　“不是的，真得不是的。你要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刚才看到一切！还不能足够说明问题吗？”
　　“我们不要在这里争了，总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好！我就问一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可以了。”他死死地盯着妻子，“你到底爱不爱他？”
　　此言一出，苏若蓁不禁又倒退几步。躲在后面的朴梓枫也摒住呼吸。
　　“快回答呀！”路宇明急得不断地摇晃着她的身体。晃得苏若蓁只觉得眼前火冒金星！
　　朴梓枫不忍目睹了，快步上前想把路宇明给狠狠地揍一顿。
　　这时，苏若蓁却不顾一切地大声说道：
　　“是！我是爱他，我爱他！我已经不可抑制地爱上他了，我没有办法阻止自己。你怎么骂我都好，反正我已经爱上他了。”这次轮到路宇明打踉跄了，他从未见妻子如此大声地跟他说话，现在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如此激动。他早已怒不可遏地上前，就给她一个响脆脆的耳刮子。
　　“不要脸！”他几乎疯狂了。
　　捂着被丈夫打痛的半边脸，她的泪水就象失灵的开关。终于把压抑许久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不管后面起什么轩然大波，至少她敢于正视自己的感情了。
　　“你很委屈嘛！跟我回去。”他拉着她便上车。
　　“我不回去！”她异常坚定地回答。
　　“你现在还是我的人，就得听我的。”
　　“不是的，我们虽然还没有离婚，但是我还是自由之身，你没有权利这样要求我！”她冷静地说。
　　“好啊！朴梓枫都把你教唆这样了，我要叫他身败名裂！”
　　“不要！你不能这样做！”
　　“不这样做也行！你马上跟我回去！”
　　他说完不容她思考就把她硬拉上车。
　　“站住！”朴梓枫忍不住冲出来，“你不能这样对待她，有什么事尽管冲我来！”他截在夫妇俩面前。
　　“勾引别人的太太，你还有脸出来教训我？”路宇明火冒三丈。
　　朴梓枫觉得再也没有必要和他理论，上前就给了他一拳。两个男人便扭打起来。
　　“求你们别打了。”可是没有人听她的话。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便转身跑出现场。让他们彼此发泄吧！看来这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斗争！却也是她不想目睹的斗争！
　　从医院里奔出去后，付炀就没有回过家。付光耀不放心，因此一直派人跟着她。这会对方又跟他汇报，付炀在酒吧喝得醉醺醺的，说着胡话，说没有人要她，还不如一死了之之类的话。
　　付光耀真得拿她没辙，便想起只有一个人的话此刻最管用。
　　打着打着，路宇明的手机都被打在地上。这场打斗就是因为手机铃声响起才得以终止。
　　“宇明你快过来，炀炀在酒吧里胡闹。”电话那端的付光耀急促着。
　　挂了电话后，他睚眦了朴梓枫一眼，便开车离去。
　　朴梓枫这才冲进病房看苏若蓁，病房门关着。他急得便去敲门。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那好，早点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了。”他只得转身悻悻返回。
　　可是人往往是管不住自己的大脑思维的，少倾，所有的念头都跑了出来。骚扰着她整个思想。
　　她就这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想今天发生的一切。应该好好理顺头绪，好好想想何去何从了。
　　路宇明一见到疯狂劲舞的付炀就愤怒地把她拉到一边。
　　“你来干什么？看我的笑话？我都不是付家大小姐了，真正的大小姐就是你的蓁儿，你现在更不会跟她离婚了是不是？你马上就顺理成章地成了通达集团的董事长了。”付炀讥笑着望着他。
　　“别说胡话了。”路宇明以为她喝醉了，“你喝多了。”
　　“我头脑清醒得很，怎么你的蓁儿没有告诉你吗？”
　　这个消息太突然了，让路宇明始料不及。但他相信付炀的话，否则没有什么事情会让她如此痛苦，她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身份了。但他要进一步去求实。
　　“回家再说！”
　　“回家？回哪儿的家？那是苏若蓁的家。不是我的家！”
　　她的话更使他有一种马上想了解一切实情的渴望，上前抗起她就走。任凭对方怎么挣扎捶打都无济于事。
　　客厅里，付光耀和苏其宗正焦急地坐在沙发上等待着。这时翘首期盼的女佣匆匆奔进来，
　　“路先生把小姐给带回来了。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客厅顿时安静下来，佣人们都退下了。
　　付炀一见苏其宗也坐在父亲旁边就不满地瞟了他一眼。
　　“你疯够了没有？”付光耀不满地望着她，“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谁能证明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付炀很快就反诘过去。
　　“你的胎记在左腰部分对不对？你的血型是A型，我也是。而蓁儿的血型和光耀的一样的。”苏其宗终于开口说话了，付炀听后一愣，路宇明也惊呆了。他对付炀身体的每个部位是了如指掌，这也更证明付炀没有撒谎。
　　“你妈妈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要我一定要找到你。”苏其宗接着说。说话间已走到付炀的面前，“你是我千真万确的女儿，快叫一声爸爸！”
　　“叫你爸爸？哼！”付炀藐视着亲生父亲，“叫你爸爸就意味着我由一个身价千万的富家小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穷瘪三的女儿，其中的反差有多大你知道吗？这是一笔亏得倾家荡产的生意，你明白吗？”一席话说得苏其宗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万分难看。
　　“付炀！你太过份了，怎么能这样跟你爸爸说话？”路宇明听不下去了。
　　“这有你说话的份吗？”付炀怒脸对着他，“哦！不对，怎么会没有关系呢？你现在是通达集团的女婿了，以后通达集团就是你的了。”
　　“死丫头都怪我从小把你给宠坏了。”付光耀心痛道，“奶妈！”他大声叫道，“把小姐带上楼去休息！”
　　苏其宗从来没有向今晚这么失落过，亲生女儿不肯认他，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便起身告辞。
　　一个人在马路上逛荡了很久，最后决定离开这里回老家。
　　这样决定后，他就去医院找苏若蓁。
　　病房里，苏若蓁一个人放任思想的缰绳任意驰骋。直到父亲敲门才使她收回漫天思绪。
　　“爸爸！”她见父亲的脸色很难看，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蓁儿，你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他沮丧地坐下，对她说道。
　　“你还要回老家？”
　　“是的，我和你亲生爸爸聊了很多很久，他对你的亲生母亲的感情很深。为此到现在都未再娶，当然这也是为了他的女儿。你亲生父母的爱情故事真是感天地、泣鬼神。他是个很有爱心很负责的男人。因此，我希望你们父女能团圆。他很爱你，他告诉我，当你第一次在他的视线出现时。他竟然怀疑是不是亡妻复活了。你长得太像你的亲生母亲了，他也曾调查过你的身世。不是因为你这次生病，你们看来很难相认。”苏其宗平静地叙述着，把内心的感受也一并道出。
　　“爸爸！我……”苏若蓁欲言又止。
　　“你若不肯认他，他会很伤心。毕竟你身上流得是他的血，是他救了你的命啊！”
　　“那么你呢？付炀肯认你吗？“她问父亲。
　　苏其宗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我和她没有缘份做父女，她认不认我也罢。我一个人已经习惯，只是我希望她能到她亲生母亲的像前给她磕个头，亦心满意足了。”
　　这时，苏若蓁已经完全能够肯定父亲的不快就是付炀造成的，她不忍平时一向乐观开朗的父亲，就这么消沉地离开，就决定亲自找付炀谈谈。
　　一见面，付炀更是怒火万分。
　　“你今天来找我是以路太太的身份还是付家大小姐的身份？”
　　“别闹了，付炀。”她好言相劝，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
　　“Stop！你才是真正的付炀。”
　　“既然你承认我是真正的付炀，那你就应该去认你的亲生父亲，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见他这么消沉过，失落过。他一直是个乐观派，却因为你变得这么消沉！”
　　“你终于说出心里话了？”付炀冷笑道，“这事换了你，你会做吗？一个富家小姐一夜之间成了穷教书匠的女儿。你肯吗？我知道了，你是想把我赶走，好让你成为付家的大小姐是不是？”
　　“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想过做付家的大小姐，你别误会。”
　　“我误会，别在这里演戏了。让所有的人都围着你，同情你、爱你！而我呢？是个没人喜欢没爱的人。爸爸不要我，宇明也不理我！因为他们把爱都给了你。”付炀心里愤愤不平，这个世道对她太不公平了。
　　“我不是已经答应把宇明让给你了。”苏若蓁被她夺人的气势逼得毫无他法。
　　“那是因为你认为自己活不了多久，现在你病好了，爸爸不但救了你，还会把他的巨额财产留给你。”
　　“请你相信我，我真得决定和宇明离婚了。因为我发现你比我更爱他、更需要他！我也没有和你争夺财产之意。”
　　“谁会相信你的话，除非你在我们的生活中消失，离开这里！要不就是说破了天我都不会相信。”
　　这话一出，连付炀本人都惊呆了，没办法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利地位，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苏若蓁更是许久回不过神来。
　　“你做得到吗？你根本就做不到。”用好激将法后付炀又开始讥笑她。
　　苏若蓁陷入了沉思，她思考了很久，对着拿着敌意的眼光看她的付炀道：
　　“好！我保证让你满意，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就在那瞬间她做出了令付炀永远都做不到的决定。
　　能言善道的付炀再也接不上话来。
　　苏若蓁把付炀带到苏其宗在这个城市的家，因为那里面有付炀亲生母亲的遗像。
　　见女儿带着付炀进来，苏其宗立即明白了一切。父女俩互望着。接着他点燃一柱香，递给付炀要她给亲生母亲上香。
　　“阿萍，你看谁来看你了？我们的女儿来看你了。临终前你一直拉着我的手要我把她给找回来。现在她来看你，你在九泉下安息吧！”说到这，苏其宗已是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