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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两兄弟视死如归 洒热血为国为民(四)

作品名称:东家恩仇记      作者:常振田      发布时间:2016-05-10 19:10:37      字数:4846

  (四)
  这三个人一走,东家大院乱成一锅粥。东家夫人出来指挥人们收拾残局。家人们把东家扶回屋内,捶背揉肩,洗澡更衣,足足忙了大半晌。直到午饭后常陪卿才恢复了正常。这时候,夫人从后堂出来,关切地问道:“老爷,没伤着别的地方吧。”常陪卿晃了晃头、转了转腰说:“夫人,今天让你跟着受惊了,看来那壮士是不想伤我,所以没把我咋样。只是那掉下来的大钟,把我吓得不轻。”常陪卿说着说着倒吸了口气,仍然是心有余悸。
  “老爷,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夫人把常陪卿扶到椅子上坐定,用征求的目光看着丈夫问到。常陪卿苦笑一声说:“开什么玩笑,你我夫妻肝胆相照、唇齿相依,多年来同甘共苦、风雨同舟,现如今老夫老妻了,说话怎么如此外气,有啥话就说吧。”
  “老爷,我知道这一阵子你心情不好,但也不能开口骂人的。我看那少年公子的话并非是空穴来风。十几年前,你在县城读书,咱家爹爹的确是和一个漂亮的丫鬟薛冬梅住在一起,并怀孕数月,那期间刺林寨内和附近的村庄都有耳闻。我只是道听途说,详细情况也不甚了解。听说这其中的细节,老管家最为清楚。正好管家为了你而受伤,请老爷是否前去看望一下,有什么话他一定会告诉你的。另外,那年轻的小伙子留下一个包袱,或许这包袱也能说明点什么。”
  夫人说完话,把包袱内的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递给了丈夫,常陪卿打开一看,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样是一把用竹篾做的折叠扇子,另一样是一把金色的连心锁和心形的锁牌子。看到这两样东西,常陪卿暗暗吃惊。这是两样常陪卿兄弟们熟悉的东西了。特别是那个尺把长的竹扇子,在他们兄弟幼年时期的心目中,简直就是父亲的家教神鞭。弟兄几个从刚懂事起到长大成人,都是在扇子的敲打下度过来的。
  对待自己的儿女们,父亲是十分严厉的。每当他们淘气时,常清明从不好言相劝,把扇子折成个粗棍子,对准小脑袋“嘣”地一下,一下一个红包,疼得他们兄弟直流泪,却不敢哭出声来,否则又是一下。时间一长,兄弟们一看到那把扇子,就像是小耗子见到了大狸猫。
  时光流逝,岁月如梭。父亲虽然驾鹤西去十多年了,但他幼年时期的那些往事,如今仍历历在目。常陪卿清楚地记得,那时间自己的年龄最小,一看到父亲用扇子打哥哥们时,就两腿哆嗦,浑身打颤,吓得直往门后钻。十几年来。虽然没有见过这把扇子,但父亲的尊严却依然神圣。眼下,常陪卿触景生情。他似乎现在才意识到,父爱有着不同的方式,尽管小时候被父亲曾用竹扇敲得嗷嗷乱叫,但这种爱仍然恩重如山。当初如果没有父亲的经常敲打,儿女们就不能学会做人的本领,两位哥哥或许也不会做到永远活在人们心中。
  想到这里,常陪卿内心情不自禁的激发出对父亲的深切怀念。突然间,父亲的形像在他心目中更加高大。就连他已经知道的父亲当初的那些桃色绯闻后也丝毫不影响父亲在他心中的位置。
  连心锁又叫长命锁,常陪卿对它和竹扇子一样熟悉。因为他们一生下来,父母亲就把这东西挂在他们的胸前,一直戴到十二周岁,才把锁打开放在家中,永远保存。所以,在豫西南广大地区,如今仍流行着小孩们十二岁“开锁子”的民风民俗,期间并大摆酒席表示祝贺。
  在那些年代,连心锁是十分普及的,各家的孩子都有。根据各家经济条件不同,锁的种类也不同。连心锁有金的、银的和铜的三种质量。在锁的下面吊有一张和心脏相似的牌子,牌子上面有几种图案,如“龙凤呈祥”、“二龙戏珠”、和“鲤鱼跳龙门”等等。有的人家还把孩子的姓名刻在上面。常家兄弟的连心锁是纯金制做的,虽然年代已久,但看起来仍和新的一样金光闪闪。
  常陪卿拿着这张连心锁和自己的连心锁在一起反复对照,完全一模一样,完全出自一个匠人之手。锁牌上并刻有常陪侠字样。有了这两样东西,有了小伙子的长相,就足以说明那少年公子真的是自己的异母兄弟。想到这里,常陪卿追悔莫及,觉得今天自己做的说的确实太过分了。别说是小兄弟不一定是回来要家产的,即是真的要家产那也是应该的。可我平时的那个慷慨劲上哪去了,学大哥那仁义劲又上哪去了。正如大个子壮士所说的,我一个堂堂的大东家竟能出口骂人,我咋能这样的鬼迷心窍呢。常陪卿的心里像针扎一样难受。
  为弄清常陪侠的身世之谜和事情的来龙去脉,常陪卿采纳了夫人的意见,决定找老管家了解情况。于是第二天早饭后便带着厚礼去探望管家。
  老管家姓王名长礼,河北沧州人士。早年间为东家大院的教书先生,后得以重用。三十几年来王长礼和三代四位东家的关系处的相当友好,尤其在个人感情方面,主仆们情同手足,每当东家大院有重大决策时,他都和东家们同心同德、献计献策。大哥去世后,常陪卿一直把王长礼留在身边重用,并视为长者。一开始少东家年幼无知,王长礼就像老叔对儿女们一样关心备至,协助处理了大量的日常事务,对此常陪卿深为感动。
  在东家大院里,王管家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仅把份内的事情干的有声有色,而且还帮助化解了不少的矛盾。特别是佃户与东家之间,佃户与佃户之间有了什么纠纷,老管家都调解得恰到好处。在人际交往上,他从不说三道四,搬弄是非,打击别人抬高自己。因此,很受人尊敬。
  昨天晌午,他为了避免事态的激化,上前阻拦,自己虽然被打伤,但他并不责怪自己的主人,更不责怪对方的粗暴,怪只怪十五年前那天夜晚,妄图置薛冬梅母子于死地的那些强盗,要不是哪有今日之事。眼下,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必须把那段往事告诉东家,使他心中有数,以便采取对策。所以,常陪卿一来,王管家便把薛冬梅借钱葬父,常清明欲娶为妻,磨房着火和冬梅失踪等一系列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
  听完了管家的介绍常陪卿问道:“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咱这边一点情况都不知道吗?那姑娘在什么地方,被什么人搭救的,被救后母子们是如何生存的等等问题,管家您能不知道?”
  “小人知道的并不十分详细。早些年还是在大少爷健在时,有一年庙会上来了几位英雄,大闹柏树林替薛冬梅报了仇。这伙人是一个大山寨的英雄好汉,他们不但把冬梅姑娘救了下来,而且还收留了她,并和三个头领的夫人拜成了干姐妹。半年后薛冬梅生了个胖小子很招人喜爱,三个头领都认做自己的干儿子。因为那些天我回趟老家,所以详细的情况只有大少爷当时最为了解。”
  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常陪卿的心里坦然了许多。他觉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时候父亲喜欢薛冬梅,而薛冬梅也深爱着父亲,这本身就属正常并不算丢人。你再睁眼看看,现如今从三龙镇到柏树林那些有钱的财主们哪一个不往窑子里钻,他们沾花惹草、寻欢作乐,玩够一个重找一个,把白花花的银子全扔进那阴死洞里。可父亲从不去些地方,并极有责任心,只要他看中的女子,不管她有没有身份,便一准把她接到家中,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这难道能说父亲不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吗?这难道能说常陪侠不是自己的亲兄弟吗?
  想到这里常陪卿更加痛恨自己心胸狭窄、恶语伤人,对不起九泉之下的老父亲。想着想着他“扑通”一下跪在父亲的牌位下轻声说道:“爹爹,原谅孩儿,请你老放心,我一定会认下姨妈和小兄弟的,我一定会把一份家产分给小兄弟的,请爹爹在天上看我的行动吧。唉,小兄弟呀,你究竟在哪里呢……”
  
  再说替靳宝昌领人的那四个打手,中了关敬东的飞镖,本来已经是疼痛难忍,又被四只吊眼金睛猛虎吓破了苦胆,如惊弓之鸟、漏网之鱼,一个个神情恍惚、失魂落魄,像四条丧家之犬。他们生怕再有飞镖过来,还怕猛虎追来,故而不敢停脚,大跑小跑一阵飞跑,“扑嗵”一跤爬起来再跑,这一口气跑了六里多路。头上的汗水、背上的血水和吓出来的尿水混杂在一起,再加上一脸一身的黄沙土,一个个变成了夜叉,完全没了人形。
  这时候,路旁边的一条小河引起了领头的注意,于是他发话了:“别他妈的像一条老母狗,夹着尾巴直跑一股烟,再跑一会咱们身上的血流干了,一个也活球不成,快停下来,老子有话要说。”
  一听为头的话有道理,其他三个人停下来,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就中间好说话的那货先开了腔:“头,你说咱们可咋办呢,别的不说,眼前最关键的是咱们的脊梁板上的那个铁家伙,估摸着扎进去足有一寸多深,你经得多、见的广,赶快想个法子,把这铁玩意整出来才是。
  “别着急,你们看,那边地里的一片青草,叶子上长刺,这东西叫‘刺角芽’,你们再往这面的水上看,长得像谷穗一样的东西叫‘毛辣子’,这都是止血的好东西。你们可都得忍着点,去把这两样东西弄他个两大把,老子有的是办法。”
  这仨人不敢大意,不一会就把这两种东西都整来了。头说话了:“小子们,为了活命可别怕疼,想当年关老爷刮骨疗毒你们都知道,那是何等的英雄。今天,咱们这点皮肉之伤算个球,别害怕,咱们四个相互帮忙,先使劲把这铁家伙拔出来,然后掂着你那尿尿的家伙,往刀口浇泡热尿,用尿把刀口冲干净,把‘毛辣子’上的细绒毛塞进刀口里,‘刺角芽’用嘴嚼碎把伤口糊住。糊好后从衣裳上撕块净布包住就算完事,赶到家再找先生处理。”
  其他这三人只觉得是天方夜谭,半信半疑。不免问道:“头,你在哪儿学的古古子经?”
  “经你妈那锤,这法子老子整过几回了。你小子不信去球,来,先给老子整。”
  按照领头人说的办法,几个人一一照办。嗯,你还别说,这刀口经热尿一烫,火烧一般,又经那东西一糊凉嗖嗖的,的确没恁疼了。
  这时候,几个人才想起他们的脸像花狗屁股一般,干脆下河洗一下。一看见清凉的河水,又觉得嗓子在发火,一个个迫不及待地用双手捧水就要往口里送。为头的一看,大叫一声:“千万别喝。凉水一激,刀口发威,一旦毒气攻心,可就送了性命,别喝,快跟我来。”
  领头人指着水面上漂着的那些青秧子说:“那种东西叫水黄瓜,果子长在下面的泥巴当中,吃起来又脆又甜,不但止渴止饿,还能清热解毒,正适合咱们现在吃,这叫天不灭曹,赶快下去摸吧。”
  吃了水黄瓜,四个家伙有点精神。又是那个好说话的家伙开了腔:“头,你太了不起了,跟着你干,算我们走运。今天,要不是你老兄高明,我们恐怕都让阎王爷给请去了。这辈子我是跟定你了,就是你死了,我也要跟着伺候你!”
  “咋说呀?”领头人一听话不对劲,反问了一句。
  “我说呀,伺候你也要伺候到老死。”这小子改口怪快。
  “就这一句才像人话。我看你不光是老鸹嘴,而且还是一个丧门星。今天早上要不是你净说臊气话,老子们球方能落成这鳖娘样,快滚一边去。眼下咱们得商量一下,回去后咋向靳老爷交差吧。”
  吃巴叉面不改色,挨耳光头不发歪。这个老鸹嘴刚才拍马屁拍错了地儿,讨了个没趣,这不又开了腔:
  “弟兄们,不管说啥都行,就是实话说了不行。要说咱们中飞镖是真的,如果靳老爷问发镖人是什么样子,咱就没词了。咱要说新太太让老虎噙走了,老爷肯定要问,四个老虎噙走一个女人,难道说老虎只吃女人不吃男人,竟让男人活着回来,咱们又没词了。所以真话说不得,只有用假话懵他。平时咱哥们在淮水镇人五人六的,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却下起了软蛋。今后,咱们在市面上怎么混人。”
  “头,老鸹嘴这回的话有道理,这假话咋说,你只管教我们吧。”
  “对,有道是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这一回,咱们往大处说,让他靳老板摸不着头脑。照下面我的话说……
  “咱们四人,刚把新太太抬出林子,冷不防飞过四只金镖扎在咱们后背上。为了保护太太,我四人顾不住鲜血直流,疼痛难忍,勉强把轿子抬下山。刚坐下来歇息,忽然间从西北方向过来一队人马。杏黄色的大旗上写着:‘三江口大镖局’字样。这伙人一看路旁边有顶小轿,立刻停下,为首的一个大胡子跳下马来,揭开轿子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让人抬起小轿就走。看到太太将被人抢跑,我们慌了手脚,即刻上前理论,大胡子发了脾气,两只圆眼瞪得快要往外冒血,大声吼道:
  “怎么着,身上背着一刀还不过瘾是吧,来,大爷我再补一刀咋样,别不识抬举。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是武汉‘三江口大镖局’的总镖师‘镇三江’替他收下了这个女人,他要不行,叫他到汉口来找我要人。然后扬长而去。经过就是这样,谁要是不这样说,老子杀了他的全家。”就这样,四个家伙凭着一肚子坏水,把一个聪明绝顶的珠宝商人骗了个实实在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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