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六）

睿子在网络的空间纵横古今，发现有一条金光闪闪的路，从远古时代直向遥远的未来延伸。这条路色彩缤纷，光彩照人，铺满鲜花，充满赞誉。在路的边沿，无论是贵为万人之上的天子，还是身为白丁的草民，都为之倾倒，为之沉醉。然而，开辟这条道路的人却忍辱负重，披荆斩棘，甚至洒尽热血，英年早逝。
这是一条什么路呢，睿子好奇地轻点鼠标，向这条路的源头探寻。原来，它是辉煌文明古国特有的诗歌之路。
睿子来到了上古时代，即公元前二千三百多年。那时尧主持着国家政权，天下太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没有争执，没有战争。老百姓整天悠闲自在地度日，他们除了打猎耕作，就是欢唱舞蹈。
一个画面映入睿子的眼帘，天高云淡，草绿花红，在长满翠竹的山坡，一位青年手持弹弓，追逐着野鹿。只见他用力拉满弓，弹丸射出，正中野鹿的脖胫，那野鹿长鸣一声，栽倒在地。青年拖着猎物，来到篝火旁，几位少女用歌声欢迎英雄胜利归来：“断竹，续竹，飞土，逐肉……”老人看到他们这样欢乐，也不甘示弱，一边砍柴一边唱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于我何有哉……”原始的歌舞，纯真质朴，毫无做作，歌声与笑声在山野田间回荡。他们口中所唱的歌，也许就是诗歌的起源？
后来，大禹治水几十年，三过家门而不入。他的妻子女娇非常思念丈夫，就作了一首诗。那诗流传得越来越广，最后大禹知道了，很受感动，就把妻子接来同住，她虽然不能开山凿石，却可以烧水做饭。生活虽苦，夫妻能比翼双飞，其乐也融融。还有百里奚的妻子杜氏千里寻夫的故事，更是感人。百里奚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外出打工，寻找发展机会。一晃十几年过去了，那时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更没有即时视频的QQ，百里奚一出家门就像断线的风筝，没有消息。杜氏思念丈夫，也作了一首诗，她四处乞讨，到一个地方就唱给人们听。终于有一天，在一个宴会上，百里奚听到了妻子的歌唱，夫妻相认，抱头痛苦。
可见，自从人类出现以来，诗歌就伴随着人们生活。睿子遍观这条诗歌之路后发现，诗歌让人们生活得更幸福，可诗歌的作者却不一定幸福。特别是后来有了暴君，有了争权夺利之后，诗歌者的命运更是充满坎坷。他们没有因为自己的卓越才华而富贵，没有因为创作出人人都喜欢的诗而飞黄腾达。相反，他们还受到世俗的排挤，打击，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在一个崇拜诗歌的国家里，真是很奇特的现象。
时光又前进了一千多年，到了公元前十一世纪，诗歌由涓涓细流，渐渐发展成滔滔江河，一下子变得汹涌澎湃起来。人们在劳动中歌唱，在婚庆中歌唱，在出游中歌唱。他们用歌唱尽情地抒发内心的爱与恨，愁与苦，用歌唱抨击统治者的残暴和贪得无厌……三百多篇美妙绝伦的诗歌，像一颗颗炫目的珍珠，撒落在历史的长河。虽然经历了几千年的时光，那些诗歌却依然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睿子欣赏着，沉醉着，在诗歌的海洋里流连忘返。然而，当他试图寻找这些诗歌的作者时，却一无所获。他们都淹没在生活的海洋里，毫无踪迹。也许他们是一位憔悴的渔夫，是一位美丽多情的浣女，或者是一位沿街乞讨的盲人，是远征边疆，马革裹尸而还的将士……
直到公元前三百年左右，睿子才找到一位真正的惊天动地的大诗人，他就是楚国的屈原。睿子搜集完他的生平资料后，不禁唏嘘不已。他在战国时受尽世人的白眼与嘲弄，不妨把他请到网络空间里来，好好享受一下这个清平的世界吧。
睿子熟练地操作着，点击复活，成功！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屈原来到网络空间，仍是念念不忘心中的怨气，仰天长吟道。
“前辈，这里是网络的空间，清醒的人多着呢，不必这样牢骚满腹了。”睿子笑着说，“你忠心耿耿想挽救的楚国，还有什么对付秦国的六国联盟，早已被历史淹没了。但是直到现在人们都没有忘记你，每年的五月初五，老百姓都吃粽子、赛龙舟怀念你。有的地方，还把粽子抛进河里喂鱼，不让鱼来伤害你。这样的殊荣，从古至今只有你一个人得到了，你应该知足了。”
屈原看了看睿子，又看看身外繁华的世界，不禁泪流满脸：“我是忘不了楚怀王啊，他是一个好人，可最后竟受秦国的欺骗，屈死他乡。都是他听信小人的谗言，听信妇人的鬼话造成的后果。”屈原忿忿地说，“秦国丞相张仪挑拨离间，楚国公子子兰贪图荣华，最可恨的就是王后郑袖！国家有了妇人参政，就是倒霉的征兆。而楚王偏偏宠幸她……”
“算了，前辈，忘记这一切吧。我知道你是杰出的政治家，外交方面的才能堪称一绝，可时代变了，你那一套说辞也没有用武之地了。你看现在楚国的后代，不也是生活得很幸福吗？何必再去替古人担忧？”睿子说，“在这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网络世界，你不妨放开一切，专心于自己喜欢的诗歌，与古今中外的同行们切磋诗艺，不也是一件乐事吗？我知道在诗歌创作方面，你技压群雄，无人能比。在你之前，诗歌都是集体歌唱的，如诗三百篇，还有更早的诗歌等。自从你提笔创作以来，一个新纪元开始了，那就是个人独立创作时代的到来。据说你还是世界四大文化名人之一呢。有此巨大的影响力，何不在空间里大显身手，再创人生的辉煌呢。”
“就凭创作诗歌能创造人生的辉煌？高手是不是在开玩笑！”屈原不相信地说，“我就是因为创作诗歌而惹上一身的麻烦，成为小人攻击的材料。想当初我创作《离骚》后，公子子兰等小人就向怀王进谗言，说什么我把怀王比作凶残的夏桀、商纣了。怀王听了大怒，撤掉了我的全部官职。我创作《国殇》本来是为了悼念阵亡的将士，鼓励后人。可王后郑袖却对怀王说，我在向百姓宣扬将士们是冤死的，早晚要找怀王伸冤报仇。怀王一怒之下，把我赶出郢都，还封我一个有职无权的三闾大夫……高手想一想，写作诗歌是不是在引火烧身，自找麻烦！”
睿子听了哈哈大笑：“你是一日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此一时彼一时也。在网络空间，虽然不能为所欲为，但可以畅所欲言。就凭你那超凡脱俗的想像力，驾驭语言的熟练程度，我坚信，你一定能一炮打响。不出几天，闻名世界，铁杆粉丝上千万，你可就是网络红人了，到时候自然不愁挣钱的门路。你不是说过‘百金买骏马，千金买美人，万金买高爵’吗？骏马早没有人骑了，但你可以买宝马开着兜风。至于美人，你不必去买，只要有钱，她们自然往你身边跑，你挡都挡不住。而高爵更是不愁，有了钱，你甚至可以统治世界……”
“高手说那里话，我岂是贪图享受之人？想当初张仪为了搞垮六国联盟，给我送了那么多金银财宝，都被我拒收了。我说过那样的话不错，但你不要断章取义。‘万金买高爵’后面还有一句，那就是‘何处买青春！’我的意思是说，骏马、美人、高爵与青春相比，不足挂齿。人生什么最重要？那就是青春、生命。”
“既然如此说，你为什么要抱石投入汨罗江，自毁宝贵的生命呢，你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吗？”睿子笑着说。
“我是想用自己的死警告那些卖国的小人，用自己的死激发全国老百姓的爱国热情，挽救危难中的楚国啊。”屈原说着，又泪流满面。
“好了，我们不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是全身心投入到诗歌中去吧，过去的烦恼自然就忘记了。对诗歌我是外行，不能陪你老前辈高谈阔论，但我可以找一个最有天才的诗人出来，你稍等一下。”
睿子说完，又启动超级搜索系统，在诗歌的历史长河中撤了起来。
在屈原投江一千零六十八年后，睿子在唐朝发现一个名副其实的天才诗人，那就是与李白、李商稳并称“三李”之一的李贺李长吉。他七岁就能写得一手好诗，运笔如飞，震惊朝野。当时的大文豪韩愈听说后还不相信，亲自登门拜访，想看看七岁的毛孩子会写什么诗。且说任刑部侍郎的韩愈来到李贺家，李家受宠若惊，上上下下真是忙坏了。听说这位刑部侍郎的来意之后，李贺之父赶紧找来正在玩耍的小李贺，当场试才。
不想李贺面对威严的高官，毫不慌张。韩愈要他写一首诗，他眼珠一转，要来笔纸在厅堂上一挥而就，一首流传千古的诗歌跃然纸上，李贺还自命名为《高轩过》。韩愈看过李贺的即兴之作，爱才如命的他惊喜万分，大加赞赏。韩愈回到朝上对同僚们称赞不已，从此以后，李贺的声名大振……
“真是天才！”睿子看完资料，也赞不绝口。搜集，整理，又是一阵悦耳的响声。
却说李贺来到空间后，四处寻找着什么。睿子赶紧问道：“不知大诗人想找谁呀，我能不能帮上忙？”
“我的母亲在哪里？我很想念她。我二十七岁时，玉帝在天上建了一座什么白玉楼，召我上天为书记。母亲身体不好，我怎么舍得离开她老人家呢，可是天命难违啊。我走之后，母亲会多么伤心，不知现在她老人家身体可好？”
睿子听了，即感动又同情。他曾在资料上看到，李贺虽然诗才盖世，可世人却嫉妒他，打击他。甚至以其父的名字有个“晋”字，与“进士”之进同音，为避家讳，不让李贺参加进士考试。思贤如渴的韩愈听了，焦急万分，夜不能眠，挥笔写了一篇《讳辨》为之辨解。然而，仅凭韩愈一人之力，怎能挡住众人的恶意中伤。李贺终于与仕途无缘，仅做过九品之官，相当于现在的乡长吧。终生贫困的他二十七岁就去世了。李贺临死时，看到一位红衣人坐着赤龙拉的车，手持玉帝的诏书说：“招长吉上天任职。”李贺听了，跪下叩头说：“我的母亲年龄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不能去。”不想那红衣人笑着说：“天上的差使很好啊，机会难得，走吧。”李贺哭泣而亡。当时李贺的家人看到香烟萦绕于室，并听到车轮声隆隆而去……既然人间嫉妒才能，上天发展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苦了母亲。
睿子想到这里，在李贺的帮助下，破天荒地把一位名不见传的母亲请到空间。李贺母子在空间里重逢，抱头痛哭不已：“孩子，都是诗歌害了你。想当年你每天骑着一匹瘦马，让小童子背着锦囊跟着你四处游荡，你呕心沥血地思索诗句，一有灵感就记录下来，投进锦囊。回到家里还顾不上吃饭，又忙着整理锦囊里的断章零句……多少次我心疼地劝说你赶紧吃饭，早点休息，你总不听。是诗歌让你耗尽了全部心血啊，从今以后，我不再让你写一句诗，只让你好好地陪着我生活。”
“母亲放心，我会永远陪着您的。只是写诗是我的爱好，有了爱好才能快乐，母亲不会让我整天闷闷不乐吧。至于我离开母亲，那是因为世人排斥我，而上天又眷顾我，不得已而为之啊。”
“大诗人言之差矣，世人还是喜欢你的。”睿子忍不住说，“你的诗光照千秋，人人传颂。‘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在繁花似锦的唐诗中，人们把你的诗歌当作别具一格的奇花异卉。你熔古烁今，独辟路径，自成面目，后人把你写的诗称为‘长吉体’。虽然你人生不长，留下的诗歌也不多，可你在诗歌的长河中卓然绝立，后世无人能及啊。虽然在世时你受尽屈辱，可在空间里你完全可以抛弃苦闷情怀，潇洒地存在下去。对了，我为你请来一位诗歌高手，想必你也知道，你们好好聊聊吧。”
睿子说完，引着屈原来到李贺的空间。“三闾大夫屈原拜见……”李贺听了，大吃一惊，慌忙起身相迎：“您是屈原？晚辈有礼了。我从小就爱读您的诗，说实在话，我在诗中写鬼怪，写游仙，写梦幻，好多都是受到您的影响，您是我的尊师啊。”
“哪里，哪里，我刚拜读过你的诗作，你诗歌里表现出的凄艳诡激，神秘幽奇，从古至今，无人能比。”两位大诗人一见如顾，倾心畅谈，睿子看了，也不禁高兴起来。
屈原来到空间后，果然听从睿子的劝告，不问世事，一心钻研诗歌。他读遍从古至今所有诗人的资料和作品后，心里很是难受，很是愧疚。想当初是他开创了个人创作诗歌的先河，后来者沿着他开辟的诗歌之路走下去，可他们都得到了什么？除了世人的白眼，权贵的打击，就是贫困，寂寞，绝望……那么多的英才、奇才、天才，在诗歌之路上受苦，受难，这都是他的罪过啊。他发誓，在网络的空间里，他一定要建立一个最好的乐园，把那些曾经跋涉在诗歌之路的人们集中起来，让他们享受生时没有享受到的快乐和赞誉。
屈原把自己的设想告诉睿子，睿子看了他好久，惊奇地说：“想不到你的观念转变得如此之快，竟想在网络的环境下发展自己的事业，再创一个诗歌联盟。你真不愧为驰名战国时期的外交家，政治家，有头脑，在下佩服。想当初你凭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齐、楚、燕、韩、赵、魏六国结成联盟，一致对付秦国。现在我相信你也一定能把自己的诗歌圈子建立起来，并且越来越红火。”
“只要没有小人与妇人捣乱……”屈原说，睿子听了，又是一阵大笑，“这个你尽管放心。”
“不过有些技术问题，还得请你这个电脑高手帮忙才行。”屈原客气地说。
“先辈不必担心，我会全力以赴的。”睿子高兴地答应了。
在屈原的感召下，又有睿子在技术上的大力支持，无数诗人复活了。他们用最瑰丽的诗句，把自由的网络空间妆扮得绚烂多彩，美不胜收。在这里，没有偏见，没有仇视，只有无限的奇思妙想，无边的爱和感动。
从此以后，天下的诗人们再也没有了痛苦与彷徨，没有因为无法承受之重而绝望。他们就像春天的蝴蝶，飞舞在百花丛，就像蓝天上的白云，快乐地徜徉。
睿子在百忙中时时关注圈子的发展。果然，那些才高气傲的诗人们，在世人眼里虽然有点另类，他们曾因为不合时宜而受尽折磨和凌辱。在空间里，他们都是戴着桂冠的天使，让人敬仰。圈子在屈大诗人的打理下，迅猛地发展着，并且推动了辉煌的诗歌之路向前延伸，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