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奇特的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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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兴建导水管道的工程正紧张而烦忙地进行，周卫民为了确保安全，还是责令派出所派出警员，维持李文楚和兰彩凤下葬的秩序；而且，他还亲自压阵。刘畅和陈贤忠一同前往，为那两个爱得艰难的苦命鸳鸯，撒土致意。
　　刘畅和陈贤忠都是李昌龙的朋友，面对这悲惨的一家人，心中不免悲痛流泪。但是，能够将他们一家三口合葬一墓，也会给伤痛的心，注入一丝淡淡的安慰。
　　正如兰彩凤生前的嘱托一样，李文楚被葬在正中，他心爱的女人和他疼爱的儿子，则分别安葬于左右两旁——他一手搂着心爱的女人，一手抱着最亲的儿子，纵然有太多的遗憾，能够与心爱的女人和亲爱的儿子长厢厮守，理当含笑九泉了。
　　李文楚生前曾经为许多人布道做法、超度亡灵，而今天，他的道场却无人做法，更无人为他超度亡灵，难道说他的灵魂就难以登上天国？难道说他李文楚和兰彩凤以及他们的儿子，果真就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李文汉的两个女儿跪在坟前，不仅哭得伤心，还不停地数落着那该死的道士——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出来，勾引她们的母亲，损及她们的名声！她们数落母亲心肠总是那么软，无端地招惹那野道士，平白地毁了好端端的家庭，害得她们的爸爸孤苦伶仃、害得她们以后也不好做人。
　　数落完了两个老的，又数落那糊涂的弟弟——死活倔强不听劝，偏要死钻棱角尖，去招惹那灾星，惹祸上身——害得赔上了金子一样的生命、害得母亲也搭上了一条性命、害得好端端的家庭支离破碎。
　　接下来数落周卫民、陈贤忠和那写小说的家伙——横插一杠、狗咬耗子、管这混账闲事，害得她们颜面无存，甚至于害得她们的家庭危机四伏、难得安宁……
　　刘畅将一捧黄土撒落到渐渐隆起的坟头上，悲悲切切地说：“安息吧，一对苦命的挚爱之人！你们也许不可能博得世人的认可与同情；但是，你们却得到了一个落泊书生的哀叹与崇敬！愿你们的灵魂早登天国，荣受仁慈上帝的洗礼！愿你们来世再续前缘，缘结伉俪！”
　　龙泉观下善良的人们，在繁忙中相继抽空前来，为李文楚和兰彩凤送行告别。人们为这对苦命鸳鸯的苦难遭遇，而流下了伤悲的泪水。
　　王安惠来到坟前，双腿跪下，泪如雨洒：“老姐呀，你这是何苦呢？好端端的一家人啊，就这样说没就没了。老姐啊，我们这当女人的命哪，就是这么苦啊！”
　　王安惠的出现，令陈贤忠的神经骤然绷紧。他扫视了一遍四周，并没有见到那凶猛的虎子。今天这种特殊的情况，它应该护驾左右，怎么不见它的踪迹呢？这看似平静的墓地，实际上却是危机四伏，一点也马虎不得。昨天夜里，周卫民一行回到乡政府，就立即责令派出所，要全力以赴地保护李文楚的尸体，不允许有半点差错。
　　那一夜虽然平安渡过，谁能担保在这个节骨眼上，就不会出现问题呢？李家上下，可是对王安惠和吴启兰母女恨之入骨啊！这位善良的妇人，居然只身前来拜祭！
　　陈贤忠急忙上前，将吴启兰的母亲扶了起来，亲自护送离开墓地。这时，他惊讶地发现，那虎子居然躲藏在树林里，暗中保护它的主人。
　　兰氏宗祠无人叩祭——此等淫妇，童叟不齿！
　　李氏家族中，获悉独眼道士就是李文楚，一个个心生怨恨——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李氏家族怎么会厄运不断呢？他一出现，李文汉的乡长没有了、李文高的支书被撤了、李昌龙的命没有了、如今连俏姐儿的命也搭上了；而且，还令李氏家族蒙受奇耻大辱！
　　李氏家族的一干人众，群情激愤，个个喊着要将那独眼道士挖出来，丢到龙泉潭里喂鱼虾王八。尽管派出所的警察竭力阻拦，仍然因为人力单薄，而被李氏家族那股强大的势力冲垮。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上前就抢过铁锨挖掘。
　　“住手！”周卫民的一声断喝，要是搁在往常，早已犹如晴天霹雳将这班人镇住。可是，今天却不管用了；还是警察的枪管事儿，一声清脆而震耳欲聋的枪响，那些躁动不安的李氏中人，便老大不乐地安静下来。
　　李文汉再也不顾老脸了。他朝子侄们双膝跪下，声泪俱下地说：“我求求你们了！他们都已经死了，就是千错万错，你们也该让他们安静地去了——我求求你们，不要打扰他们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你们要恨就恨我吧！”
　　李文高上前将二哥扶起，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哥，你这是干什么？他们可都是你的晚辈，你给他们下跪，不是折煞他们吗？”
　　“什么晚辈呀！我李文汉不是人了，谁都是我的爷了！”李文汉哭泣着说。他向子侄们轮番地打躬作揖：“爷们，你们既然能够宽恕我李文汉，就请你们可怜可怜我，再不要为难这些死人了呀！我知道你们是为我李文汉出头，可是，你们想过没有，你们这样一闹腾，那不是帮我呀，你们简直是往我这流血的心口撒盐呀我的爷们！”
　　一干“爷们”惭愧地低下了头。警察已经将两个带头掘坟的年轻人铐了起来，周卫民却让警察为他们打开手铐，予以放行。周卫民清楚，龙泉村是李文汉和李文高的天下，虽然李文高的村支书被撤销了，别说目前龙泉村新的支书尚未确定，就算是有了新的支部书记，他李文高仍然能够喝三唬四、雄覇一方——因为，他是李文汉的弟弟、是市司法局长的叔丈人。今天的事情，李氏晚辈一定是受了李文高的唆使与怂恿而为。如果追究责任，第一个就应该是他李文高；要说戴手铐，那一定是李文高。
　　可是，凡事都得讲证据。他不承认，你又没有证据，怎么抓他？周卫民严肃地对李文高说：“你的支书虽然被撤销了，但你还是党员；你还得服从龙泉乡党委的领导，接受党委交给你的任务。今天的事就此打住，不予追究。但是，我要交给你一项任务——这坟里头躺着的，可是你的亲哥、亲嫂、亲侄子，你如果不将他们保护好，扰得他们不得安宁，即使是你们李氏家族对你不予追究，我作为龙泉乡的党委书记，绝对会毫不容情地开除你的党籍！”
　　李文高面红耳赤、唯唯诺诺，还假模假样地给哥嫂磕了三个头，灰溜溜地带着他的一班喽啰子侄，恹恹而去。
　　直到这个时候，周卫民、陈贤忠和刘畅，才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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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为将兰彩凤和李文楚安全地下葬，一干事情便可以渐渐平息，谁知那李昌菊和李昌荷却并不让人省心，周卫民一行刚离开，她们便气势汹汹地朝王安惠家里涌去。她们要找王安惠和吴启兰，发泄心中的怨恨。
　　可是，她们却由于一时情急，忽略了王安惠的那个恪尽职守的护驾将军。当她们发现那虎子拦于路上，个个噤若寒蝉：“哎呀，怎么就糊里糊涂地把它忘了呢？”
　　“它可不是好惹的哩！”
　　“刘进财一枪没有将它打死，它反而一口咬断了刘进财的喉咙。”
　　李昌菊却轻蔑地说：“那是咬了刘进财，要是咬了我试试看！”
　　“它已经尝到了血腥味儿，那一回，连三叔也被它咬得不轻哩！”
　　“走走走，回去回去。”
　　李昌菊说：“你们就那么胆小？它不就是一条狗吗？有那么邪乎吗？”
　　“算了吧，大姐。”李文高之子李昌平说：“就是姐夫在这儿，它一条狗，认得你是谁呀？它把你咬成什么样了，就是将它毙了，又有什么用呢？”
　　李昌菊不服气地说：“你要是这么说，我还偏不信它敢来咬我！”
　　那班人说的话，虎子全部听得清清楚楚。就是那个被尊称为“大姐”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把它虎子放在眼里，不教训教训她，她还不知道虎子的狠气。它狂吠着冲了上去，直立起来，两只前爪抓住女人的肩膀，照准女人的喉咙就咬了下去……
　　“妈呀！”女人惊叫一声，随即，扑嗵倒地。一干人等，个个如同惊弓之鸟，雀噪四散。虎子也不追赶，而是用舌头舔着女人的喉咙。
　　“咬死人了！”
　　“不好了，不好了呀！”
　　“还舔她的血哩！”
　　“才死了两个，又咬死了一个，这怎么得了呀！”
　　“赶快去报警，这狗不除那还了得呀！”
　　这些虎子也都听得清清楚楚，但它不管。它只顾舔，待舔得差不多了，才悠悠地离开。
　　许久以后，李昌菊哼唧一声，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万丈的深渊。难道下到了地府，还要经过这深不见底的幽潭？她觉得脊背有些疼痛。她扭动了一下身体，终于发现自己仰躺在地上。她也终于明白，她刚才所见到的，并不是深不可测的幽潭，而是高不可及的苍天。
　　她摸摸自己的喉咙，觉得完好无损，也无血渍。这是怎么回事儿？那狗分明是凶狠地朝她的喉咙咬了下去，为什么完好无损呢？她翻身站了起来，发现那狗又回到了原处，正若无其事地舔着它的嘴丫子。
　　李昌菊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她惊魂未定，小心异异地后退三步，一转身撒腿就跑。她连气也顾不得喘上一阵，就急急忙忙地到房间里拎起自己的衣包，朝门外走去。
　　李昌荷追上去问道：“姐，你这一走，我怎么办？”
　　“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爸爸你就不管了？”
　　“我管不着，他有退休金，你还担心他会饿死？”
　　“你走我也走。”
　　“随便。”李昌菊一刻也不想耽误。她再也不会来到这个肮脏的是非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