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龙脉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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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卫民和陈贤忠的担心纯属多余。李文汉就是再卑鄙无耻，也不会不顾及面子。既然周卫民和陈贤忠都出面了，他更是不便拂逆。周卫民一行一出现，他就知道李文楚的身份已经得到了证实，也知道周卫民一行摸黑担当辛苦的意图。噢，还带来了一个帮手，那一定是一个了不起的角色！
　　李文汉何许人也，还用得着你们大动干戈、多费口舌吗？
　　现在，他还没有弄明白的是，他的孪生哥哥自从那天晚上被他打跑了之后，又失踪了二十多年，一直杳无音信；不曾想他居然回到了龙泉，蛰伏在龙泉观上以道士为生。
　　兰彩凤隔三差五地上龙泉观，他原以为她是为儿子的婚事去求神保佑。可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居然是去和她的老情人幽会！由此看来，他们真是用心良苦啊！
　　李文汉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当年，他的孪生哥哥远走他乡，虽然众所周知，可是了解内情的人却不多。
　　在李文汉可劲地想女人的时候，王安惠还是一个尚未成年的黄毛丫头。虽然那溜溜曲将她唱成“赛金花”，可是她毕竟太小，刚刚长成小小的花蕊，采摘不得。而兰彩凤却长得犹如出水的芙蓉，惹人爱怜、令人心颤。可是，还没有等到他李文汉思谋好进攻的策略，他的孪生哥哥已经先他一步占领了阵地，占据了那“俏姐儿”的心。
　　李文汉和李文楚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同出一个母体的孪生兄弟；不同的是，既然是同日同时辰的孪生兄弟，也只是出生的时间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差异罢了。他们同吃一个母亲的奶、同时长大、同时入学、并且一同进入初中。最后，是他这个弟弟不愿意读书，他的孪生哥哥，也就随他一起辍学了。
　　在学校里，他的孪生哥哥，笛子比他吹的好、歌比他唱得好、学习比他好、人缘也比他好。听到老师表扬李文楚、看到同学们赞扬李文楚、发现女同学亲近李文楚，他的心里格外不舒服，也不服气。可是，不舒服、不服气也不行，李文楚确实比他李文汉优秀、就是比他强。
　　辍学回到家里，参加生产队的劳动，休息的时候，李文楚不论是吹笛子，还是唱歌，常常会引起热烈的掌声和阵阵喝彩。而他李文汉，不论是吹笛子，还是唱歌，却常常令人们觉得乏味、令人们摇头；甚至于有人直言不讳地肆虐糟蹋、作贱于他：“这哪比得呀？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小鸡比不得金凤凰！”
　　李文汉当然还是不舒服、不服气。不舒服、不服气也没有办法，李文楚就是比他强、就是比他优秀！
　　李文楚被调到宣传队，成天什么活也不干，除了编歌词、编快板，就是吹笛子、拉胡琴、跳舞、唱歌，轻松快活。而他李文汉呢？却得呆在家里，干活受累。他不服气、不舒服。你不服气、不舒服也是白搭，李文楚就是比你强、就是比你有才气、就是比你有能耐。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对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从同一个母体内出生的孪生兄弟，生辰八字完全一样，长相、高矮、黑白，也几乎完全一样，而这命运却不一样呢？他不服、他愤慨、他恼羞成怒。
　　到了找女人的年纪，还是他李文楚强，那美丽的姑娘，居然被他李文楚捷足先登地掳掠而去；而他李文汉，却只有干急、干怄、干瞪眼的份！
　　不行，要争、要抢，要想办法、要思谋对策、要精心谋划、要以假乱真。
　　皇天不负有心人，李文楚虽然用歌声将他击败，但是舅舅却死得恰逢其时。他要借此东风，火烧连营。仿佛是天公作美，他竟然没有费吹灰之力，就将那鲜嫩娇艳的可人儿弄到了手。而且，他还惊喜地发现，那可人儿居然还是黄花闺女，那傻瓜李文楚泡了那么长时间，却还未能将其破身！
　　李文楚随父母办完舅舅的丧事回到家里，他刚从可人儿的身上快活得够劲下来。也是直到这个时候，“俏姐儿”才发觉自己上当被骗了。
　　可是，已经晚了，寻死觅活也不管用了！
　　怪只怪那李文楚，偏要充什么高洁离家出走，这才将这只“彩凤”，毫不保留地送给了他李文汉。如果那李文楚不是那么心高气傲，他李文汉也许会念及手足之情，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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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再漂亮的女人也就是那样，跟平常吃东西一样，新鲜东西总是鲜美可口。但是，你接二连三地吃着某一样东西，就是再美再可口，也会有乏味的时候。针对女人就如吃食物，新鲜劲一过就觉得乏味了，就又巴望着图新鲜了。兰彩凤纵然是俏丽妩媚，生下两个丫头之后，身体胖了、肉泡皮皱了、脸蛋也不那么滋润了、俏姐儿再也不俏了，虽然那骚劲、浪劲、床上的功夫更胜一筹，可李文汉对她却早已乏味了！
　　那个“赛金花”王安惠，已经出落得娇艳欲滴、水灵可人。李文汉自然而然地将目光盯向了那个含苞欲放、娇翠欲滴、水灵诱人的可人儿了。
　　可是，那个可恶的厚善，居然仗着他那祖上传下来的特殊辈分，骄横跋扈、蔑视乡里。他总是暗地里守护着那娇嫩的可人儿，俨然以一个护花使者而自居，随时随地都有他那爆响的嗓门，震撼着他李文汉的心、威慑着他的胆，常常使他心惊胆颤！
　　有一次，那可恶的厚善，居然用火铳对准他李文汉，恶狠狠地骂道：“你狗日的不跟老子安分守己，胡乱动歪心眼，看老子不一铳磞碎你狗日的脑壳！”
　　那一次，吓得李文汉连尿都撒到裤裆里了。而且，之后的一连几个晚上，又被那该死的厚善从梦里吓醒。而那早已不新鲜，并且还不能为李文汉生出儿子的烂女人，却对他阴阳怪气，肆意嘲讽：“怎么啦？在外头做了亏心事儿，夜里睡觉还算香甜吧？”
　　“你这烂女人瞎说什么？我做什么亏心事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有做任何亏心事，只是想做，却又未能得逞。心里本来就憋屈，你这么一招惹，他还能不上火？“怎么啦？老子睡觉就不能醒一醒？一醒就做亏心事了？真他妈扯淡！”
　　“还真他娘扯淡哩！”女人以牙还牙：“没做亏心事睡得好好的，‘呀’的一声就被吓醒了！”
　　不了解自己男人的女人，就是蠢女人；同样的道理，不了解自己女人的男人，充其量也只能是一个窝囊废！兰彩凤不是愚蠢的女人，李文汉也是一个狡猾的男人。兰彩凤知道李文汉心里的那点小九九，李文汉知道老婆又在吃醋。
　　“老子想儿子。”李文汉强词夺理：“有本事给老子生个儿子，老子一觉睡到大天亮！”
　　“还想儿子哩！我怕是想王安惠吧？”女人说：“再说啦，儿子是你说想就能想得到的吗？你种的白菜，它能长出萝卜吗？做梦吧你！放不出屁来，怪风向不对；屙不出屎来，怨土地爷不帮忙；种子不行，还赖人家的地儿不行！没见过你这号不要脸的玩意儿，吃着碗里，惦记锅里！”
　　“我看你这女人才是吃着碗里惦记锅里哩！你当我不知道，你跟老子睡到一个床上，总是想着那大楚，睡着了还‘啊，楚哥楚哥！’老子把你弄得哇啦哇啦地怪叫，你还不知足，还老是想着他！你当老子不清楚？老子明白着哩！”
　　“是的，你明白，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女人的嘴，的确邪乎：“你什么都知道，你怎么不明白我兰彩凤喜欢的是大楚，不是你这下作的小汉呢？你什么都明白，你怎么连你哥的女人也骗、也抢、也占呢？你什么都明白，你明白你爹妈是怎么死的吗？你这遭天杀的畜牲！”
　　这回，他可是被女人逮住痛疮了。他半夜三更穿上衣服，溜之大吉。从此，他就真的做起了亏心事，他看谁都比他的女人强，都比他的女人温柔体贴。但是，人们却都说李文汉贼心不死，时刻精心策划，企图将那娇艳的“赛金花”摘下。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日思夜想的可人儿，居然被一个外来的吴克山而独享美艳、独享温柔。这意想不到的结果，既令李文汉愤懑不平，也使那该死的厚善，躲进了野人居岩屋。更为使李文汉恼怒的是，那个外来的老实巴交的家伙，竟然一鸣惊人，头一炮就轰出了一个黑胖小子。
　　人就是这样，天生妒嫉，见别人有了新鲜东西，自己却没有，心里愤懑不平，总想变着法地超越别人，显示自己的能耐和本领；如果实在是无力超越，或者是始终不及别人，也只有故作高洁地嗤之以鼻——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不稀罕！
　　面对吴克山的辉煌战果，面对自己女人的鄙夷与羞辱，他恼羞成怒地不顾女人的反抗，大白天强行地将女人摁倒床上，发恨地揉搓，嘴里还不住地为其壮举呐喊助威：“老子叫你这下不出龙蛋的女人嘴硬，这回非把你这破地儿捣烂不行，非要捣得你给老子下只龙蛋不可！”
　　嘴上的功夫了得，胯下的功夫却蔫得扯淡，没上三五下，便颓丧地败下阵去。
　　女人搂起裤子，鄙薄地叫骂：“说老娘这破地儿烂，也不想想自个那东西的能耐，什么玩意儿？没上三两下，就蔫得像一小截软里巴几的棉条，还巴望着下龙蛋？能下出狗蛋，那也是老娘这地儿造化深厚！”
　　他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女人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萎靡不振而就此善罢甘休，而是继续挖掘、不懈攻讦：“好肥料都撒到别人的园子里了，人家的茄子、黄瓜长得肥呆硕大，自家的园子却瘦得扯不起阳气。照这样下去，老娘这地儿一荒，丫头也生不出来了！”
　　李文汉终于弄明白这些年来老婆一直不见动静的根本原因。是呀，自己将雨露滋润了别的女人，自己家里这属于私有的自留地却常年干旱、倍受饥渴，怎么能够生得出龙蛋呢？
　　其实，李文汉并没有真正将雨露滋润别的任何女人，而是常常被别的女人撩起激情，悄然无声地躲到背静的地方，可劲地想象、可劲地享受，自行解决！可想而知，李文汉患上了这种嗜痂之癖，他的雨露等于变相地滋润了别的女人，而兰彩凤那不毛之地，岂有不荒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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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突然冒出一个童颜鹤发、银髯飘然的游方道士，却另有高论：“既不是你的种子不行，也不是女人的地儿不肥，而是你这房屋的地脉阴气太重，缺乏克阴的阳刚之气。阴盛阳衰，完全反了，怎么生得出儿子？任凭你怎么捣弄，也是生不出儿子的。”
　　李文汉说：“我这房屋可是生下过双胞胎儿子哩！怎么会缺乏阳刚之气呢？”
　　道士说：“那一定是五百年前的事情。”
　　李文汉说：“就是我这一代呀！我就是爹妈生下来的双胞胎呀！”
　　道士暗自阴笑：“你不就是你一个吗？怎么就成了双胞胎呢？”
　　李文汉说：“我还有个哥哥。”
　　道士问：“你哥哥呢？”
　　李文汉说：“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道士说：“这就对了，如果你的哥哥不走，当然阳刚旺盛。问题是，你的哥哥这一走，将阳刚之气全部带走了。阳刚之气一弱，阴气则重，这就是所谓的阴盛阳衰的道理。”
　　李文汉想想道士所说的话，觉得还真是有些道理。于是，他问：“那该怎么办呢？”
　　道士说：“重建新居。”
　　李文汉又问：“那要建在哪里呢？”
　　“何为龙泉岭？”
　　“就是龙泉观下的一条山岭呀！”
　　道士用手一指：“你看，那条岭正接龙脉，名曰龙泉岭，可以说是整个康西县独一无二的龙脉宝地。你将房屋建在那条岭上，如果有高人替你打通龙脉，你不仅时来运转，日后即使是出不了皇帝，至少也要出一个将军、省长之类的人物。”
　　李文汉既神往，也惧怕。时下，正大力横扫牛鬼蛇神，他身为干部，岂能带头搞那封资修的一套？如果听取了道士的建议，将房屋建在所谓的龙脉宝地上，岂不是成了崇尚迷信？倘若传了出去，别说是进步，现有的位置恐怕也保不住了。
　　道士看穿了他的心理忧患，极力劝他放心：“毛老人家他住在北京城里，扫到如今，不是没有把我们扫净吗？你这鬼不生蛋的山眼里，他老人家的机关枪扫射不到，扫帚也捞不着；而且我们有神灵护体，就算是扫得到、捞得着，我们也会安然无恙。你有什么好担心的？你不用担心，你就把心啊，就放到肚子里头吧！”
　　女人也来凑上了热闹，说出的话，更为精辟深刻：“又想当婊子，还想立牌坊——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儿？想要儿子又前怕狼后怕虎，就算是儿子能从天上掉下来，我看你也没种去接！”
　　李文汉被老婆这一激，终于决定，咬牙一搏。
　　可是，那一拳打下去，打走了道士，打掉了女人的魂魄，也将他自己打醒。
　　第二年春，女人果然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李文汉虽然清楚这儿子品种掺假，却也不予声张；对外面他装扮成很爱老婆的样子，就是走亲戚或者是公众聚会，他也是和老婆有说有笑，从来没有让人看出半点破绽。为此，女人还从内心里，对他存有一丝感激。
　　他的确对那小家伙很好，一有空，他也会抱抱小家伙，逗他玩、逗他笑。这毕竟是李家的血脉，总是喊他李文汉叫爸爸，至于别的，他也就不愿意计较了。
　　两个丫头越长越漂亮了，走起路来，小屁股扭得有模有样。前来提亲的人接连不断，丫头相不中，他也不允口。那可是两个花一样的尤物，生成金枝玉叶的命，李文汉绝对不允许她们蜗居在这山眼里。他坚信，他的两只金凤凰，一定会寻找到雄峻的梧桐栖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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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地区下来蹲点的司法处主任，相中了李文汉的房子，说他的房子坐北朝南，背倚龙泉山，面朝龙泉峡，冬暖夏凉，堪称是依山傍水的福泽宝地。而且，还正好应和了那主任的大名：洪润泽。
　　洪主任四十多岁，很有学问，据说是五十年代的大学生。他身材矮小，但却风趣健谈，常常将瘪瘪的肚子挺起说：“看看我这样子，是不是跟拿破仑一模子不走二样呢？”
　　住在这鬼不生蛋的山眼里，谁见过拿破仑？谁又会闲极无聊玩那破轮子？
　　洪润泽说：“拿破仑就像我这么高，四尺五六，也是一个大鼻子。别看他只有那么高，比刘邦的矮将军韩信的本事还要大哩！他是法国的皇帝，他的著名格言就是——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
　　一家人听得津津有味，他也就越讲越带劲。他从拿破仑如何当上皇帝，到该皇帝如何兵败滑铁卢，讲得很是那么一回事儿。
　　李文汉的小女儿说：“他那么厉害还会打败仗吗？那比咱毛主席可是差得远了去！”
　　洪润泽说：“那是，谁也比不上咱毛主席的战略战术，连蒋介石那么厉害的一个人物，都被咱毛主席撵到台湾去了。美国鬼子可是凶巴得不可一世吧？咱毛主席把志愿军一派过去，就把他狗日的撵到三八线那边去了。咱毛主席是伟大的军事家、是天才的军事家。那拿破仑是什么？到死连个党员也不是。”
　　洪润泽能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仿毛体，他也写得外行看了很是那么回事儿。一首《六盘山》被他临摹仿写，往墙上一贴，弄得一家人个个啧啧惊叹。
　　李文汉的大女儿拿起毛笔，写了几下，怎么看，都像是黑色的蚯蚓爬到了纸上。洪润泽手把手地教，有时候，一教就教到了深更半夜。李昌菊经过了几个月的练习，的确进步不小。
　　李文汉的小女儿，听洪润泽讲述了女作家冰心和丁玲的故事以后，也萌发了当女作家的欲望。可是写了一篇短文，差点把那洪大主任的大鼻子给气小了！但是，我们的洪大主任还是不厌其烦地讲解、修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认真辅导，李昌荷写的文章还真能念得通顺了。
　　李文汉的女人，喜欢听古代的戏文。洪润泽就给她讲《猪八戒背媳妇》、讲《潘金莲和西门庆》、还讲《武大郎卖烧饼》。洪润泽说：“那武大郎比我还矮一大截，总共恐怕只有两三尺长。”
　　女人说：“那也是太矮了点儿。”
　　洪润泽说：“谁说不是呢？可是那小子却艳福不浅，娶了个老婆那个美呀，啧啧，跟天仙一样！噢，就像你这么美！”
　　女人说：“我算什么？都成老女人头子了，能跟人家比？”
　　“瞎说！看你这细皮嫩肉的……”洪润泽伸手捏了捏女人的脸蛋说：“嫩得流油，一见就想吸溜一口。”
　　女人说：“都成老栗树皮了，还嫩哩！”
　　“外面嫩，里面一定更嫩。”
　　“别这样，他要回来了。”
　　“通知几个队的人开会，不到天亮能回来？”
　　“丫头们还没睡哩！”
　　女人的话音刚落，丫头房间里的灯灭了。没过多久，李文汉就由队长提升为副连长。
　　洪润泽要回地区汇报工作。李昌菊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龙泉河，要是能到县城里玩一趟，那该有多好啊！”
　　洪润泽说：“这有什么难的？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去，到我家里玩儿。”
　　“没钱搭车。”
　　“坐我们的车呀！”
　　“队里不准假。”
　　“我跟队长说一声，说你去买宣传队里的乐器，不仅工分照计，还有车费和生活补贴。”
　　李昌菊随洪润泽到大城市里去逛了一趟回来，可不得了啦！全身换上了新衣裳，打扮得跟城里的姑娘一样洋气。而且，她再也不用下地干活了——高兴了，到宣传队里唱唱扭扭；不高兴，呆在家里玩，工分照计不误，多美气呀！
　　工作组要返回地区了，临走前，洪润泽作了李文汉的入党介绍人。李昌菊，也被保送上了省城的大学，之后，又成了洪润泽的儿媳妇。过了半年，李昌荷到洪润泽家里去了一趟，又被保送到省城上大学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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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了一阵难耐的沉默之后，周卫民又一次磕出了烟灰，清了清嗓子，显得极为平静地说：“其实，我也是在吃晚饭的时候，才听说你有一个孪生哥哥。我们俩共事那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听到你提起过那码子事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能讲讲吗？你那哥哥，他现在在哪儿？干什么去了？”
　　李文汉低下头去，声音微弱地说：“我是有一个孪生哥哥，失踪快四十年了，至今下落不明，杳无音信。”
　　周卫民又问：“是怎么失踪的呢？是有人逼他出走，还是他的脑瓜有毛病？以至于迷失了方向，回不了家？”
　　李文汉说：“既没有人逼他，他的大脑也没有问题，而是他自己要走的。”
　　“为什么呢？总不会平白无故地背井离乡吧！”
　　“为了一个女人。”
　　“为了一个女人！”周卫民提高了嗓音：“为了一个女人离家出走、背井离乡、漂泊流浪！厚善老爹为了一个女人伤透了心，他为什么没有背井离乡呢？而且，厚善老爹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他毫无牵挂，他完全可以借一时之愤，跳出这鬼不生蛋的穷康西，去过好日子，去寻找他的幸福。可是，他没有。他留在了龙泉乡龙泉村、留在了生养了他的家乡、留在了心爱的女人跟前。在他那心爱的女人最艰难的日子，他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去帮助那女人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这些，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什么叫爱？我虽然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懂得，这就是爱！我就不明白，你那哥哥既然是为了一个女人而背井离乡，那就说明他根本就不曾爱过任何女人，否则，将会另有蹊跷。我们先不谈这蹊跷不蹊跷的事情，我们只说那么大的一个人丢失了，你们难道就没有找过？现在我问你，你们找过没有？”
　　李文汉说：“人海茫茫，到哪里去找啊！”
　　周卫民说：“我怎么听说你那哥哥中途曾经回来过呢？”
　　李文汉说：“我不知道。”
　　“连我都知道，你会不知道？”
　　“是不知道。”
　　“真不知道？”
　　“我当时确实不知道。”
　　“那么，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事后才知道。可是，等我知道，他已经走了。”
　　“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一直没有他的音讯。”
　　“真的？”
　　“真的。”
　　“你知道龙泉观上的那道士是谁吗？”
　　“我原先不知道，直到今天下午，见老伴喊那道士叫楚哥，才知道他就是我那失踪多年的哥哥。”
　　“你的老伴为什么要喊那道士叫楚哥呢？难道他们从前认识？”
　　“别说了，别说了！”
　　面对着周卫民那审罪犯似的讯问，李文汉犹如被锈刀割肉般地难受。他的所有防线，顷刻之间全部崩溃了。他羞愧难当地捧住脸，泣不成声：“我有罪呀——我该死！”
　　周卫民还真是没有想到，像李文汉这样的货色，居然也能哭得那样伤心！他装上烟末，趁点燃的时候，瞅了一眼那一言不发的两个年轻人，见他们也正点烟，但那是香烟，不是他这极具冲劲的旱烟。周卫民吧嗒着旱烟，两个年轻人抽他们的香烟，谁也没有开口劝慰。
　　让他哭吧！不过，还没有到时候，到时候有他哭个够的。周卫民等李文汉哭得差不离了，见他渐渐地安静下来，才磕掉烟灰，将话题引上了正轨：“我们今天来，不是讨论你有罪无罪？而是协商善后的问题，他既然是你的亲哥哥，你就应该将他收殓入葬。可是你倒好，明知道哥哥死了，你还稳坐钓鱼台。先不说你的思想觉悟怎么样，单凭做人的良心，你是不是应该去把他接回来呢？”
　　“老伴她们不是去了吗？”李文汉仍然强词夺理：“她们就是去接他回来安葬的。”
　　“是吗？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周卫民严厉地说：“你就没有想到会发生什么意外吗？”
　　李文汉的内心确实有些慌乱：“你什么意思？”
　　周卫民愤慨地说：“什么意思？李文汉哪李文汉，共产党的干部里，怎么会出现你这样的败类呀！”
　　就在这时，李文汉的房前，响起了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