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泄密者(29)

作品名称:泄密者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09-01-09 17:51:25      字数:5912

我几乎是怀着一种负罪的心情逃离了前进巷。证据没有找到,还搭上了一个人。当然,刺客的主要目标是法医,而只把我当成了一个偶然的遇见者,这可以从他的反应中看出来。但法医的尸体绝对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明天早上必定有人会发现并报案,而且警方肯定会立案侦查,那样的话无论是我还是余小姐,活动都会大受限制。但现在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我现在已被逼上梁山,只剩下一条路可以走了。
我步行走出了一段距离,在这段距离内我很警觉,没有发现人跟踪。走到公交站以后,我搭上了去市中心的最后一班公交车,直接回到了家中。
婉汀见到我的样子吓了一跳:“你上哪儿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我知道今晚的那场打斗使我本来簇新的一套西装变得皱皱巴巴,形象自然也是大打折扣。我对她道:“嗨,别说那么多了,先洗洗澡才是正经—”婉汀道:“你不会去跟哪个男人争风吃醋去了吧?”我说:“笑话!你看我是那种人么?”她道:“别以为你是什么好人!”我一听心里就颇为不畅。不过我现在的重点不是与她怄气,而是要将一起又一起的杀案的真实情况弄清。
迷雾已经被我掀开了一角,现在就要露出全貌了,我不能放弃。
第二天上午上班的时候,在当天的早间新闻中看到了法医尸体。据报道说,这具尸体是今天早上五点钟被一个早起练太极拳的老人发现的。由于尸体被发现的位置特殊,粗步推断有可能是情杀。警方正在全力以赴追捕案犯。我听到报道后心里一松,看来那位杀手也不想把事情弄大。
过了大约两三天,我接到了一个信封。信封上只有收信人,没有寄信人和地址。打开一看,里面只有一粒黄澄澄的子弹,没有别的。我笑了一下,我欧阳又岂是贪生怕死之人。我将它连同那信封卷成一团扔进了下水道里。这种东西根本不值得我去用心。
警方对于法医的这个案子,却一直没有合理的结论,甚至连一个目击人都没有找到。那儿虽然是臭名昭著的红灯区,可在那个时候一般的嫖客都不会呆在外面。也正如我所说,甚至没有人听到他临死前的挣扎。后来调查到了法医的单位,那单位的领导比较正统,对自己部属死在这样一个场所感到非常的不满,也就撒手不想管了。警方本来就没有多少精力,这样的案子几乎天天都有,没过多久法医的事便被束之高阁,不了了之了。
我身边的危险也丝毫没有松动的样子。坐在助理的位置上,每天要协助袁源制定大量的工作。而在工作八小时以外,我又要全心全力地投入到隐蔽战线的工作上去。老实讲,我不知道现在我已暴露了多少,可我必须抓紧有效时间将东西弄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全樱死亡的消息在公司中传了开来。其实从当初我通过严警长向金钧传递消息之日算起,已经过了半个多月。就是从全樱失踪的时候算起,也至少有十一二天了。在这十一二天中,老徐几乎是坐卧不宁。因为在过去的工作中,全樱实已起到了不可估量的重要作用,不仅在文件的起草方面是他的助手,更帮助他在许多时候作出重要的决断。如今她这突然的不辞而别,老徐一下子感到工作吃力了许多。原先手下的很多死党经袁源和杨总、齐总的撬动,本就已不十分牢靠。如今全樱一走,他们更是作鸟兽散。袁源更是借口照顾老同志的名义,给老徐配了一个新秘书和新司机,将他的座车也升了一个档次,可实际上大家都明白,老徐是被彻底的监管起来了。
也不知道李部长听到了什么,反正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宣布了辞职。在待遇这么优厚的公司,中高层干部主动辞职还是头一遭。因为辞职不仅意味着丢失了现有的工资福利待遇,包括原先公司承诺的退休金也一并取消。袁源对此非常重视,还特地给他开了个小型的欢送会,祝他能大展宏图。我已经很长时间没和李部长接触过了,不了解他在此时的内心活动。但我熟知他的耿直个性,他要是这样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他能保持自己的“不染俗尘”已是非常不易了,在此我默默祝福他!
李部长辞职以后,老徐也坐不住了。虽然他并不清楚全樱死亡的真实原因,可他本能地感觉到这事儿是冲着自己来的。眼下在公司中支持自己的李部长已经拍拍屁股走人,自己还呆在这个有职无权的位置上有什么意思?于是他也紧随李部长递交了辞职报告,意在向袁源表明我也不稀罕你这个位置了,你现在该放我走了吧?
哪知袁源看过他的辞职请求后,坚决不放。袁源对他道:“你是公司的宝贵财富,你多在公司呆一天就能多为公司做一份贡献。我们现在正需要像你这样的老同志来提高公司的知名度,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走呢?”老徐压住一腔怒火,问道:“那李部长还不是走了么?”袁源说道:“李部长是李部长么,他不像你没有技术专长,只会苦干死干,这样的人我们公司多的是,多一个少一个没有什么要紧。你就不同了,你是公司的老领导,而且在业界享有巨大声誉,你这一走还让我们怎么干?”老徐大怒,道:“袁源,你不用假惺惺地做好人了!从明天开始我就不上班,看你怎么着?”说罢扭身就走了。
老徐说到做到,从那天开始他真就没有去上过班。
到了这个时候我已景被这一连串的事件弄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可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关雪又出了事。
电话是大鸿源医院的院长打过来的。他在电话中连连向我致歉,说不好意思,你那天送过来的病人不幸死了。我一听登时火冒三丈,问道:“不就是一个胃痉挛么?怎么会死人?”院长在电话那头也很无奈:“我们也没想过会出这样的事呀,她头几个小时还好好的,今天中午还吃了一大碗馄饨,也没啥异常。哪知就在刚才突然胃内剧痛,我们专家组的几个专家联袂会诊,到底也没能把她抢救过来。她病症一加重的时候我就想给你打电话,哪知这电话还没等拨出去她就已经死了!”
我在这时候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当时只考虑了还要整理先前弄出来的资料证据,一时没有那么多时间,就对那院长道:“晚上我过去看看。”他也没多说什么,就这样挂了电话。事后我才醒悟过来,我这个决定使得对手拥有的时间更为充裕,他们就在这段时间内销毁了我能看得见的一切证据。
晚上我来到大鸿源医院的时候,院长亲自带领着几名关雪的主治医师前来见我。他跟我寒暄了几句就直奔主题:“大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节哀吧。她的病没能治好,我们这几位心里也很愧疚,于是商量着请你一顿,已经在香格里拉订了桌,就请你去赏光呢。”
我在这时头脑还不算糊涂:“慢!趁还有时间,我想先上去看她最后一面。”院长道:“人都死了,看不看还有什么意思。再说,马上就要吃饭了,你看见了还能有心情再吃下去么?”
就凭这一句话,我觉得关雪死得有些蹊跷!这更加坚定了我上去看看的决心。当然,这话我不能在现在提出来,毕竟他是主我是客,我不能太不给他面子。于是此时我也就趁势下了台阶:“好吧,那咱们就先去吃饭。”
香格里拉是国内著名的餐饮品牌,几乎在中国所有的大城市中都设有分号。这里的饭菜很贵,一顿饭就是我一个月的工资。所以我来到这里,觉得吃的不像是食物,更像是吃的尊严、文化、品味。
菜不多,但很精致,看的出是精挑细选过的。那几个专家和我没什么共同语言,又偏偏找着话茬儿和我套近乎,一边还不失时机的向我敬酒。我并不排斥白酒,但在有些时候我是不喜欢酒的,比如说正需要调用我大脑思维的现在。
因此那些酒我大部分都是直接挡掉了,只有院长的那一杯我勉强喝了一口。酒一入口我立即察觉出不对。今天喝的酒是茅台,而且还是三十年以上的精品,按理说应当是醇厚无比,甘美怡人的,可我怎么在这杯茅台背后品出了一点杂味呢?看来这杯酒有问题!然而一开始我观察过,我喝的酒和他们喝的是从一个瓶子中倒出来的,他们怎么会在酒中下药?然而那杯子是我自己带过来的,上面被我擦拭的光明几净,更不可能接触到什么化学物品,酒中为什么会出现异味呢?我努力地回忆着刚才斟酒时的镜头,那是院长亲自启的封—不对,他为什么启封之后自己也喝了,难道是—想到此我忽然心中一寒,不敢再想下去。那杯酒也被我借机泼了,再也没有喝。
果然,饭吃到中途几位专家先挺不住了,呵欠连天,连连跟院长说“不胜酒力,先行告退”。院长也未多做挽留,就派几个秘书先把他们送走了。我也在此时头中犯晕,眼前睁开来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连对面坐着的院长的人影也看不清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咬住舌尖,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意志,不让那绵绵的头昏扑上来。可我感觉那院长的目光一直在专注的盯着我,好像我身上蕴藏着无穷无尽的宝藏。我想起刚才他们的奇怪举动,心中忽地一动,便也装作醉醺醺的样子:“二哥,再拿两瓶酒来!”说着便一头趴在了酒桌上,一动不动了。
其实到这时为止我已不那么迷糊了,看来里面只是些剂量不大的安眠药。可我故意装成了睡得很熟的样子,看看这个院长到底想对我做些什么。
过了片刻,我听见对面椅子轻轻摇晃了一下,似乎是院长站了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到我身边,轻轻地将我的头扶了起来,扒开我的眼皮仔细查看。不愧是专业学医的,这一套弄得那么细致。在被他扒开眼皮的时候,我既不能睁开眼睛与他对视,也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惶恐。这个工作是相当难做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他这个专业医师所发现。我的鼻子在这时呛得难受,差一点没打出喷嚏来。
还好,他将我的眼皮轻轻放开了,任凭我的头重新栽到了饭桌上。而后他托起了我的腰,将我从椅子上抬了起来,向外走去。别看他平时貌不惊人,可居然力气奇大无比,抱着我这么个有一百四十斤体重的人,居然能健步如飞。
可我现在还醒着。他脚步再轻再慢我也能从颠簸中感觉到他的行进方向和脚下踩到的东西。大约向左拐了两个弯,又走了一长段直道后,他开始上楼,咚咚咚咚地一直向上走。我凭感觉猜测到了这里就是大鸿源医院的住院部,地下一层的一个角落里就是太平间。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他要把我放到这里做什么?
片刻之后,他推开了一扇门,将我轻轻地放了下来。我知道现在垫在我身下的是一床软软的被子,接着我又听见了门关上的声音,而后门外传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人低低的对话。那男的就是院长,女的却听不出来是谁。我虽然竖起了耳朵,但门的隔音效果太好,我显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我眯缝了眼,缓缓地转动脑袋向四下望去。这是一件标准的四人病房,都是清一色雪白的床单和被子。但只有我这张床上躺了人,其他三张床都空着。我正要在探头瞅瞅窗外,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逃脱的捷径,忽然门吱炄一声响,一个人走了进来。我赶忙往床上一歪,装作已经彻底醉了的样子。
来人穿了一件白大褂,眯缝了眼睛后我只能看到她衣服的下摆,但从高跟鞋的响声可知她是个很年轻的女人。她径直走到我床前,习惯性地在那儿站立着,似乎在观察着我的神态表情的变化。我只得又装了一回孙子,老老实实地一动也不敢动。好半天,她伸出手来在我头上试了一下,也没停留便出去了。
片刻之后她又回来了,在我对面的那张床上歪躺了下来。接着悉悉碎碎的声音响起,看她腿上的颤动节奏,应该是在织毛衣。屋中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我不能少有动作,可我这样躺着实在是难受之极,靠近床的那只耳朵已经被枕头压得生疼,我想翻个身都成了奢望。
就在我度日如年的时候,她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将灯一下子关了,屋内顿时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再次爬到了对面的床上,仰躺了下来。我没有听见她脱下白大褂的声音,所以她现在的状态可以称得上是和衣而卧。
我等了片刻,见她毫无反应,就悄悄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仍然没有反应,呼吸均匀而酣畅。看来她的确是睡着了。
我不知道她的警觉性到底如何,甚至不知道她来到这里到底想做些什么。出于对自己安全的考虑,从床上爬起来后我没有马上离去,而是小心地走到了她的床前,在黑暗中寻找着她的气息。上次我用来迷倒关雪的迷药此时尚有剩余,而且我为了方便,将它们全都融化成了液体,装在了一个小瓶内,用的时候只要对准人的口鼻一喷,人立即就会昏晕,不省人事。
当我的手触到她鼻孔中呼出的热气时,我仔细的记下位置,然后从衣兜中摸出那个小瓶,对准了就是一阵狂喷。她在打了两个喷嚏后就瘫在床上一动不动了。
我在此时才拉开房门,悄悄地走了出去。
住院部并不安静,因为这里每间病房中都住满了病人。现在时间不算太晚,许多病人还在他们家人的陪同下聊天,楼道中也时不时经过一两个提着开水的清洁工或是身穿白大褂的护士。遇到这些人,我一般是低下头去,匆匆走路。刚才院长抱我上来时,天知道有没有人看到我。
我很快就下到了地下一层。这里因为有停尸房和太平间,相对比较安静。整个楼道中只有靠近入口处有两盏昏黄的小灯,照射的长度不足五米,因此其他地方还是一团漆黑。空气中充满了福尔马林的气味,人站在其中就会联想到许多恐怖的字眼:僵尸、鬼魅、人体标本—
不过我身上还有光源,那是我的打火机,它的火苗使得我在这里还不至于迷失了方向。我凭借自己的记忆力向一楼的拐角中走去。火苗有些不稳定,不知道是空气的流动还是我的手有些抖。关于这里有很多流传于本市的鬼故事,因此这里到了晚上就没人敢来了。可现在我为了揭开关雪的死因,也顾不得许多了。
在那些鬼故事中流传最广的是这样一个:几年前有一对乡下小夫妻来这里看病,无巧不巧地就进了这家大鸿源医院。他们不了解这里的住院价钱,只是听说这里的医师能力较强就来到了这里。结果妻子被检查出了尿毒症,医院说必须手术移植治疗。丈夫二话没话所就回到了家里筹钱。哪知筹来的钱全都花光了,医院却拖着没有做手术。夫妻两人都是乡下人,家中亲戚朋友也都没有多少钱,这时实在是筹不出什么钱了,而且即便到现在家中已欠了一大笔外债,凭着家中那两亩薄田,就是干一辈子也未必还得清。于是那丈夫心中一横,就在妻子的饮食中下了毒药。妻子临死前只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丈夫见妻子死后不敢多做停留,匆匆收拾了行装就赶回到家中。医院因为不知实情,而将妻子的尸体留在了太平间等待家人领取。丈夫也不敢在家中呆着,怕妻子的阴魂不散。他拣出几件衣服就准备到城里去打工,哪知临走前才发现他的身份证,家中的户口本以及一切能证明给他身份的东西都不见了!而这些东西向来都是由妻子保管的。没有这些,在城市中没有哪个用工单位敢收留他。因为他害怕被别人发现他下毒,也不敢到当地派出所补办证明材料。他想来想去,觉得那些东西就在妻子身上。于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又潜入了医院的太平间,找到了妻子的尸体,并打算在她身上找出那些证件来。但遗憾的是,他进去就没再出来。第二天医院再往里抬尸体的时候,发现屋中的尸体多了一具,正是那丈夫的,和他妻子的尸体并肩躺在了一起,尸体上没检查出来伤痕,但却发现他的胆囊已经彻底破裂。是什么使得这个铤而走险的丈夫突然一下子吓破了胆,而死在了这里?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从此以后,这个太平间就很少有人来到。再加上后来又发生了几起灵异事件,这里就更没有人敢来了,除了进进出出的运尸工,这里看不到一个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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