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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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日来发生那么多措手不及的事情，已经完全打乱了潘斯晨的阵脚。烦恼、焦虑、担心、忧愤不约而同地在内心驻扎，时不时跑出来侵蚀他的心灵。这种状态使他感到生活是多么地无望、无情、又无聊，意识告诉他应该从这种状态中挣脱出来，否则就会被淹没其中，无法自拔，从而迷失自我。
　　于是，他将手机关机，电脑沉睡。每天就灌着酒想这些问题，每天都是同样的结果。没辙了，他就强迫自己什么也不去想，然而，夜深人静时那些家伙还是又不请自来地骚扰着他的睡眠，让他辗转难眠。
　　终于有一天，他自认为的平静生活被打破了。那天下课，他刚刚回到寝室。就有人敲门告诉他，有他的内线打进来，说是他家乡的长途，要他立刻去接听。
　　家乡的长途？这可是他来这里后，破天荒地接到这样的电话？电话那端的人会是谁？妈妈！不会，妈妈除了知道他在外地外，其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妻子！妻子？一想到秦姿，一股冷意从头顶直窜到脚底心，顿时浑身痉挛。尽管如此，细细的汗珠还是突突地从肌肤里钻了出来。
　　难道对方发现了他的秘密？妈呀！那岂不是要地动山摇了？生活还会安宁？想到这，汗珠又突突地钻得更快更欢了。
　　长途果然是秦姿打来了，对方劈头盖脸地就送他一顿臭骂。责问他，为何手机关机，又不上QQ？
　　他只得以工作忙来作借口搪塞妻子。
　　然而，秦姿哪里听得下丈夫这些无力的解释，又是一番霸语轰炸，炸得他头昏脑胀，七孔生窍，又无力驳斥。因为心虚的他确实做了妻子难以容忍的事情。
　　也许是骂累了，骂人既是技术活也是力气活，面对一声不吭的丈夫，秦姿也是黔驴技穷了，口干舌燥，只得偃息旗鼓。
　　那端突然没了声音，他正感到纳闷，过了一个缓气的时辰。又听到对方冒出一句，
　　“你给我马上回来，否则就一辈子别想见到你儿子了。”
　　说罢，就霸道地挂断了电话。
　　这最后一句话，真得把潘斯晨给吓到了。见不到儿子？什么意思？就是要他无条件地听从她的话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把她气成这样？弟弟捉进去的事情被她知道了？那也不至于气成这样，一直以来她就不喜欢弟弟。那么是儿子吗？儿子有什么事？最多有点伤风感冒的，至于这样吗？
　　对于妻子的态度，他卯足了力气去猜想。怎么也猜不出对方的意图，奇怪，从认识到结婚快10年了，他居然不了解睡在他身边的女人！潘斯晨啊潘斯晨，你活得未免太失败了吧！
　　他垂头丧气地离开那间被妻子轰炸的快要窒息的房间，心情郁闷地往回走。越想越烦闷，妻子的话不容商量。回到寝室，就气恼地将自己恨恨地摔在床上。一直以来，他都被对方牵着鼻子走路，完全失去了自己的思想，他不能再让这个女人完全主宰他的生活，他的思想了。不能坐以待毙！想到这，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去找冷落多日的手机，打开直拨妻子的号码，一连拨了几次，对方就是不接听。一股由来已久的怒火冲出脑门后，他气恼地将握在手里的手机重重地扔到床上。就坐在床头呼哧哧地喘息着，最终还是无力地瘫倒下来。往事不适时地涌入脑海，不满、怨恨另一个人时，眼前浮现的尽是不堪回首的场面。争吵、谩骂、打斗的情景犹在眼前。撕裂、吞噬着他的心。就在他觉得大脑越来越疼痛，被那些混战搅得痛苦不堪时，手机铃声炸响起来。他想，一定是妻子回电了。激动地直起身，拿起手机就接。他已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次决不妥协，定要在电话里让她清醒，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她摆布，失去思想的男人了。熟料，到了嘴边似波涛汹涌的话语，顷时被那端的男声扼杀在喉咙口。原来来电的不是妻子而是学校领导。对方无奈地告诉他一个不想听到又不得不去面对的消息：妻子刚刚到他学校找领导哭诉了一番，强烈要求把他给调回来。否则，后果就是谁也不想看到的后果。所有的人都已经领教过她的“厉害”了。她甚至会天天来学校“朝拜”，直至达到目的。末了，领导要求他无论如何还是回来一趟，实在走不开了话，由他出面跟这里的领导交涉。领导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来要他回去是势在必行的。断了电话后，他不禁悲凉地对自己说：失败了，又失败了！每次和妻子的交战，他又有几次成功过？不用再浪费脑细胞，只有两字“回家”主宰着整个大脑，而且是刻不容缓。然而，内心的怒火烧得他几乎抓狂，他将这团火凝聚成一股力量，带着它踏上返乡的征程。
　　2经过几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他终于到了久别多日既熟悉又怕面对的家。打开家门，家中却寂静无人。这么晚了，妻子和儿子去哪儿了？难道在丈母娘家？坐在厅里休息了片刻，便拿起电话给妻子摇了过去。此刻的秦姿正在儿童医院里，这几天儿子一直高烧不退。这会儿正在打吊滴。见手机显示家中座机号码，一种预感袭上心头。果不其然，丈夫回来了。顷时，积压多日的怒火也跟着跑了出来。“你还知道死回来啊？我以为你死到外面不回来了呢？快来儿童医院。”扔出这些话后她又霸道地挂断。
　　一听儿童医院，他猛然意识过来，肯定是儿子生病了。关上门，匆匆赶了过去。到了医院，他追问儿子的情况，对方就是仇恨地睚眦着他，不置一词。还是点滴打完才打破僵局。抱着儿子去医生办公室，医生做了一些例行检查后，告诉他们，高烧已经退了，可以回家休息。他们谢过医生，他便抱起儿子走在前面，走到医院大门口，她叫住了他，从他怀里抢过儿子，“你这是干嘛？”“干嘛？带儿子回我妈家。”“我都回来了，你还去你妈妈家干什么？那你要我回来干什么？”“要你回来闭门思过！”“我说……”他气的一下子懵在那，“我说秦姿，你未免也太过份了吧？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你却这样对待我？”“妈妈 ，我不要去姥姥家，我要和爸爸在一起。”这时，儿子在她怀里开腔了。“别吵，妈妈和爸爸说话。”她把视线从儿子身上移到丈夫脸上。“我过份？你一个人死到外面风流快活居然有脸说我过份？我一个人在家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你他妈的还讲不讲理啊！”“好好好，在外面不要再吵了，有什么话回家再说。”“妈妈， 我要回家。”这时，儿子的话又钻进她的耳中。“你这小兔崽子，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还是向着你那不负责的爸爸，真是没有良心的白眼狼！”她气愤地开始数落儿子，“那好，你就跟你爸爸去过吧！我还不伺候你们爷儿俩！”说罢，就把儿子塞到丈夫的怀里，转身离去。
　　潘斯晨心情复杂地目送妻子远去的背影，心里憋屈得快要跳出胸膛。虽说儿子不想去姥姥家，但也不肯离开妈妈，回到家后，小家伙开始哭着要妈妈，潘斯晨哪有心思管儿子的哭闹，只顾着到处找食物吃，自从回到家后，还没有一粒食物犒劳自己的肚子。这会儿，他感觉头昏眼花，再不吃点恐怕就要昏倒了。小家伙见爸爸无暇顾及他，哭着哭着竟然睡着了。就着油盐吃了点光光的面条后，他又觉得胃太饱，胀得厉害。怎么也睡不着。呆望着天花板，就是难以入眠。这次妻子一改以往大吵大闹的常态，改变战略战策，居然跟他玩起了冷战！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难道就这样天天耗在家里吗？他本想回来跟她痛痛快快地吵一场，现在的情形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真是计划不如变化快。倘若让这种局面长期下去，他肯定会崩溃的！秦姿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哪国药？潘斯晨越想越得不到答案。黑暗中，脑海里骤然翻疼起儿时看过的电影《喜临门》中的镜头，那个妻管严，没有主见没有脾气的大儿子仁文不断地在眼前晃动。最终忍无可忍的仁文还是征服了妻子，夺取家庭战争的胜利。当夫妻间的矛盾激化到无法化解时。唯一一条路可走——离婚！！仁文气咻咻地跑到丈母娘家拉起强英就要去办离婚手续，这时，平时强硬、霸道、过份的强英终于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对！明天就去找秦姿，他要象仁文一样勇敢起来，他应该为自己活一回，不然，枉为男人!想着想着，倦意不知不觉爬了出来，他伸了个懒腰，凝视一会身边的儿子，渐渐地进入梦乡。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他感觉有人在摇他，睁眸一瞧，正与儿子泪汪汪的目光相遇了。“爸爸！我饿！”“好！爸爸给你找吃的！”他挣扎地从床上坐起来，翻了半天不见可以吃的，突然他想起自己吃剩下的那一小撮挂面。当他把煮好的面条端到儿子面前，小家伙却吵嚷着不要吃，还气愤把它打翻在地。他气得伸手就要给儿子耳光，可一想到这些年来没有好好照顾儿子，悬在半空中的手却不由自主地滑了下来。从来没有见到爸爸一副凶狠模样的儿子，这时害怕的嚎啕大哭，一声强似一声，象一根根针直刺胸膛，并且一根比一根扎得痛。嚎啕声很快点燃了积压在心底的怒火。他一手按住儿子的手臂，另一只手开始狠命地抽肉嘟嘟的小屁股。儿子哭的越响他抽的越厉害。最后是儿子哭累了，他的手也打酸了。小家伙抽噎着一边嚷着要妈妈，一边沉沉地睡去。被儿子这么一闹，潘斯晨再无睡意，双手抱头，愤恨、懊恼似一支支利箭直逼而来。
　　3一到单位，秦姿好似那只泄了气的皮球，精神颓废、目光无神。正坐在办公椅上呆呆出神，突然有人敲门进来告诉她，有个叫潘斯晨的男人来找她。一听丈夫的名字，仿佛一针强心针打醒了她。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时，潘斯晨已经来到办公室门口。对方满脸怒容的使她的心不禁一阵抽搐，看来来者不善。果然，丈夫走近她，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你干什么？”“去民政局办离婚手续！”他拿出了陈仁文当年的勇敢，脱口而出。“你疯了！”秦姿一下子怔愣住了。“我清醒得很，还不快走。”这次，她没有回丈夫，跑过去，把门关上。“好你个潘斯晨，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想把甩了，休想！”“女人！你一个女人就够难缠的够头痛了？我傻啊！再去找女人来束缚自己？我现在就是要摆脱女人！”“哼哼！想摆脱？做梦去吧！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现在由不得你，不离也得离。你这不讲理的女人，老子不伺候了。”“不得了潘斯晨啊！出去一趟，变得这么厉害！胆子越来越大，我就不信治不了你。”秦姿的怒火被点燃了，越烧越旺。她抓起包带头走出办公室。潘斯晨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离开她的单位后，她开始掏出手机，“要和我离婚是吧！得先问问这些人愿不愿意！”“你给谁打电话？”“给你妈妈、给学校领导、给所有亲朋好友，我要他们帮我评评理，我一个人在家里帮你带儿子，帮你照顾这个家。你在外面风流潇洒快活，还吵着要和我离婚？”听到这里，潘斯晨简直是气疯了，他一把夺过妻子手里的手机，
　　“把手机给我！”“不给！”
　　夫妇俩为了抢夺手机扭打成一团，丈夫过激行为激得秦姿似头失控的烈马，顷刻间，潘斯晨的脸上就留下了她长长的指甲血痕。他只觉得脸上一阵阵灼痛，这时，围观的人越聚越多。马上有好心人上前劝架，打上瘾的秦姿哪里肯松手。无奈之下，潘斯晨奋力将她推倒，骂了一句，
　　“泼妇！”这才在众人的目光中，恨恨地转身离开。他没有料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沮丧、痛苦、委屈、悲愤一起聚集而来，啃噬着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办？该到哪里去？一个人在外游荡着，他知道如今连离婚这条路都很艰难。秦姿是决计不会跟他离婚，要想摆脱她。很困难很困难。最后他想到的还是逃避。作出这个决定后，他就回家拿行李准备即刻启程。意外地，妻子已经回到了家。儿子见他叫了“爸爸”就奔了过来。餐桌上摆了一桌子菜，秦姿坐在餐桌前正等着她。他只顾埋头吃饭，不想多说什么。“学校领导已经同意让你回来了，至于那边学校里的事情他们会帮你解决。”“谁要你自作主张？我难道连自己的事情都不能做主吗？”“你把我们母子俩扔在家里，我和儿子都很想你知道吗？”“那是你咎由自取！”“我咎由自取？我这都是为你好，你想过我和儿子没有？一去就没有消息，手机打不通、网络联不上。你让我怎么想？”“我们现在不争这些，我的大脑很混乱。根本无法和你沟通，我看我们还是冷静下来。你让我好好想想我们的未来，好吧？”丢下碗筷，他抱了抱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亲。回房间收拾好行李，走到大门口时，秦姿叫住了他，“不许走！”
　　他木然地转过身，一动不动地瞪着妻子。
　　“你若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我们的关系的话，就乖乖站着，什么也不用做。”
　　秦姿真的被他的话唬住了，确切地说，被他的表情吓住了。只得乖乖地目送丈夫离去。遽尔瘫在地上，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