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作品名称:村子里的年轻人 作者:百馨 发布时间:2016-03-21 15:54:36 字数:4641
二玲没说话,机械地点了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百无聊乱的划拉着,看得出她心里有纠结的事情。姐姐虽没和她谈到过要离婚,但从她回城前的表现,看得出她心里打定了离婚的注意。
姐姐离婚后怎么办呢?是不是就要和自己眼前的明玉哥走一起?这样的事情不是没有可能,因为他两毕竟有过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爱,虽然他们没能够走到一起,但是看得出姐姐心里还装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果他们如愿以偿了,那她自己以后呢?她想着想着脸兀自地火热起来。
“吃面吧,她的事儿我们管不了。”黄明玉停住了手中筷子平静地说。他在听到大玲要离婚后,立刻大口大口地又嚼起了面条,深怕嗓子里再冒出什么伤感的事情来。
二玲抬起了哭红的眼睛,眼里含着泪花,想到了伤心的地方,她又想哭了。黄明玉迅捷的把视线收了回来,头低在桌子上沉默了,他视野边缘的二玲抬手在抹眼泪,极快极轻的抬手放手。
放在面前的一碗素面始终没动一筷子,她从身上摸出十元钱起身来向吧台走过去,结了两碗素面的饭钱,再走回饭桌的时候,两人相视无语谁也没了胃口,走出小饭馆后,两人立在县医院门口又相互安慰了一番算是暂时分了个手,二玲快步进了县医院的大门,黄明玉则去了百货大楼赶公交车了。
再说崔大玲走的那天心里就不大高兴,憋着一肚子邪火,乘坐长途客车的时候,因为座位的事情和邻座的一位男子发生了口角。男子见她生性泼辣,再加上坐车进城人们息事宁人的打劝,男子没头没脑地抛出一句好男不跟女斗悻悻作罢了。
崔大玲在坐回到座位里的时候,心里有了宣泄后的轻松。她一路上给老男人打了好几个电话,但老男人那头一直处在盲区,她越发觉得事情蹊跷,便在心里做起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老男人再有个出轨,她定能抓他个现行。
俗话说,人老心不老。老男人现在的那副做派,她觉得很肮脏,甚至觉得当今社会的这种人渣陋习,凭着手头有几个臭钱儿,到处为所欲为,什么家庭孩子根本不放在心上。
最初嫁给老男人的时候,老男人对她百依百顺,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嘴的神仙日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季节的更替,那种亲亲我我黏黏糊糊的日子越来越远了。
叶梅出生以后,老男人开始有了夜不归宿的习惯,又总在找出差的借口,一个男人精心装扮自己的外表意味着什么?一个男人回到家里不跟年轻貌美的妻子发生一些什么事情又意味着什么?这些亮起的红灯信号,蒙不住大玲美丽的眼睛,她知道老男人这是在穿越人伦道德火线,她的家庭和她的感情都在走向低谷。
她爱钱,她才去找了有钱的男人;她想过大城市生活,她才去找了有钱的老男人;他有钱,他才去找年轻貌美的妻子;他有诓骗的资本,才去找跟多的貌美女人。
她没过惯柴米油盐日子,他过惯了美女如云的生活,他们把结婚证当成了一个旅游地的门票,吃过了玩过了,就可以随手丢弃在这个地方了,不疼不痒,感慨的时候他会说我曾经到过这地方。
客车到达大城市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的时间了,她匆匆出了站口,抬头望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长出了一口气,此刻仿佛身上卸下了几百斤的担子。城市里见不到阳光,林立的高楼沐浴在闷热的气流当中,长龙似的车流在红灯亮起的一刻,像扎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狗一样。
柏油路都晒化了,人走上去脚底软绵绵的黏脚,行道树投下的那点阴影小的可怜,人们都顶着伞出行,嘴巴紧闭着,仿佛怕灼热的气浪冲哑了嗓子。崔大玲窜过一条大街,快步走进了街角上的一家快捷宾馆,她想着最后一博。
吧台上一位年轻漂亮女子正一只手拖着腮帮,歪头注视着墙上的液晶电视。电视里热播着古装大戏,两个男女主角在倾诉衷肠,男角要披挂上阵,女角又放心不下,泪水涟涟之处,年轻女子动了心,眼角里有了泪花,萌动的纯情已在她心里泛乱成灾。
崔大玲高挺着胸脯,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进去,把身上的挎包撂在吧台的一刻,女子带着年轻人少有的高贵气质审视来宾。崔大玲把身份证递了上去,女子眨着长长的睫毛讲着一腔流利的普通语说:“您住几天?”
看着吧台女子俏装艳丽卖萌,崔大玲想起了那个曾经跟她一起生活的麻脸老男人,尤其是女子柔声细语的问话,让她很容易联想到了老男人一直处在盲区的电话,一定是老男人身边又有了别的女人,他才会故意不接她的电话。
她太了解老男人了,跟她好那阵也是同样的手段拒绝了另一个女人,说来那女人傻乎乎的白跟了他两三年,没结婚什么也没捞着。如今这王八蛋又想甩我,没那么容易,老娘咬你一口入骨三分。大玲咬紧牙关心里咒骂。
她和老男人是在劳务市场认识的,那时她刚到这座大城市,为了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整天在劳务市场里转。老男人有一双捕捉猎物的敏锐眼睛,那时他在招工,公司里的经济效益正是蒸蒸日上,她高傲冷酷的气质吸引了老男人的注意。
老男人主动跟她搭话,并口口声声称自己也是从农村出来白手起家的。大玲刚从农村走出来,还没有太多的社交经验,对一些人和事还没有敏感的判断能力。短暂的攀谈,老男人以摸清了她的大概:文化低,没有丰富的社会经验,打工心切。这三点都符合老男人获取猎物的招工标准。
她被老男人招进了厂里做了产品包装工,后来短短的半个月内,凭着她聪敏貌美的天赋,她的一切发生了平步青云的事情:包装工、组长、车间主任、主管······一直马不停蹄的升到了老男人身边,做了他的贴身助理,走到今天这一步,她已就成了老男人手里摆布的一颗棋子了,再后来的事她知道了老男人的生理缺陷。
他几乎丧失了正常的性生活能力,所以他每次和崔大玲上床上的动力全都是靠药物支撑,完事之后倒在一边像个死人。想到这些,大玲就会在心里诅咒他不得好死,迟早一天会死在女人身上。
“一晚上。”她盯着吧台女服务员忿忿地说,不知是说顺了嘴,还是真就在这里就住一个晚上。此此情此景勾起了她一些琐碎的往事,就是在这种的地方,就在这个大城市的某个地方,她跟老男人有了第一个‘一晚上’,以后又不知有过多少个这样的‘一晚上’让她动了真情。
大玲看着女子靓丽的脸蛋儿,不由的在自己的脸上使劲戳了戳,她就是凭着这张脸蛋儿才迷住老男人的。她使性子,她哭,她闹,她为了老男人甚至爬上了十八层的高楼纵身欲越,要与这个美丽人间与世长辞。现在想起来又多么的一文不值,一切都是在糟践自己。
结婚了,可是又能怎样?老男人该花天酒地照样花天酒地,该夜不归宿照样夜不归宿,她就像老男人捧回家的一件摆设,有一天身上落满了灰尘,他都懒得去擦一把。
是她收拾房间无意间发现了老男人藏在衣柜夹缝里的性药,那一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这不是婚姻,她过得不是生活,而是老男人私藏在家里的一种活生生的发泄工具。
那个时候,她在这座繁华的大城市里举目无亲,她甚至连自己爹娘的面容都想不起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悔恨、彷徨、流泪,她把自己推上了断崖,给自己挖了陷阱。所有的青春年华都毁于一旦,都毁在了老男人身上,她的日子不好过,她也不会叫老男人痛快了,从此一个祸根埋进了她破碎的心里。
办了入住手续,崔大玲跟着一名服务生乘电梯上了十五楼,电梯里狭小的空间,让她像是穿越在生死轮回的隧道里。踏在走廊里毛绒绒的红地毯上,由于受昏暗灯光的映衬,她像一个白天出没的鬼魂,是来召唤老男人上黄泉路的。
“154房间,该死,这个不吉利的数字,人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154--这是咒我,要我死吗?!”服务生在停下脚的一刻,崔大玲禁不住心里嘀咕。
她真想把服务生一头碰死在客房门上,也难解她的心头只恨。服务生轻慢的把磁卡贴在门锁上,门自动打开,服务生将磁卡还给了崔大玲,并且很绅士地鞠了一躬,一只手向房间里指去。
崔大玲大模大样的走了进去,客房门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她赶紧把那张该死的磁卡扔在了梳妆台上,撂下挎包,快步进了洗手间,一阵哗啦啦的流水声打破了客房里原有的沉闷。
十分钟后,服务生又来敲响了房门,送来了她的皮箱,并且简单的交代了餐厅里就餐的时间,道了一声打扰了,房门又被他重重关上了。吃饭还没胃口,她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匆匆锁了房门,下楼去了一家影像器材店,买了一架数码相机。再回到客房里便仰面栽倒在柔软的席梦思床上,望着装潢精美的天花屋顶,她的脑子里像坐过山车似的一幕接着一幕惊险。
昏昏沉沉的不知睡了几个时辰,她梦见老男人在向她笑着招手,可是越招越远,最后不见了踪影。她还梦见了弟弟,不说不笑,像生了气的样子,无论她怎样呼喊,弟弟也离她越来越远。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已经是夜里十点多的时间了。
简单整理了一番,她去餐厅吃了夜宵,回到客房再次裹着睡衣躺在床上时,已经没了睡意。吃宵夜的时候,她还故意要了杯红酒,这是继老男人夜不归宿染上的最奢侈贵族习惯,躺下时头就有点儿眩晕,现在又有了想要吐呕吐的征兆,她知道这是红酒在身上作乱。
按亮了台灯,她重新爬起来,来到窗前将丝绒窗帘拉开,望着灯火通明的夜晚,她仿佛把自己置身在了一个无人寻得见的空间。对面的大街上车流还在川流不息,人行道上一对对裸着膀子穿着薄纱的时装的情侣,相互依偎着,漫步在昏黄的路灯下。
这是个多迷人的夜晚,这样的情景她也有过,她也依偎着老男人臂膀漫步在昏黄的路灯下,那个时候她觉得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找到了避风港。可是现在她已经离这样的夜晚太遥远了,远的恍惚她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
她再次拨通了老男人的电话,给她的回答是:“对方已关机,请稍后再拨。”她把手机甩到床上,眼角滚出两行痛心泪珠来。老男人已经睡下了,在他新造的温柔乡里做着跟她有过同样的美梦。什么山盟海誓,白头偕老,都是枕边的梦语,伴随着他漱口的一口臭气脏水早已唾了个干净,或是被抽水马桶的一股激流冲的不知了去向。立在窗前,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在这座大城市的存在了,像个经过的路人,做了个短时间的停动。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崔大玲便行色匆匆的退了客房,大街上打了出租车,便直奔街心花园小区而去。上班的时间还没到,人们都还在睡梦之中,街上的车辆并不拥挤,出租车的速度很快。
当崔大玲站在小区大门口时,小区里昏黄的路灯还在眨着疲惫的眼睛,几个身背长剑手拿折扇的晨练大妈与崔大玲擦肩在小区的伸缩门内,皮箱下的轮子滚动着鹅卵石路面,发出沉重的跳动声,她觉得回来时的这段路程很痛苦。
她站在自家的楼下,望着那窗帘紧闭的窗户,心里有一种翻江倒海的辛酸。那时候她就是站在那个阳台上,高高地俯瞰小区里最美丽的风景,花坛里娇艳的花朵,弯曲的鹅卵石小路和那缀满了鹅黄色斑点的柳枝。
在这个阳台上,她望着老男人上下班忙碌的身影,倾听桑塔纳轿车熟悉了的隆隆的声。后来这一切又都发生了变化,花坛里的花朵凋谢了没人再料理了,鹅卵石小路被风吹雨打的变了样子,前年小区里扩建停车场地时,几排柳树也连根拔走了,她当时伤心的拉上了窗帘,就像今天的这个样子。
电梯载着她上了半空,十八层,这个还算吉利的数字。她从挎包里掏出家门钥匙,像拔橘子皮似的扭开了防盗门,然后是里面的套装门,屋里静悄悄的,卧室的门都紧闭着。她正立在门口脱鞋,套装门开锁声惊醒了睡在大卧室里的人,老男人的癞蛤蟆脸孔从卧室里伸出来,分辨清进屋的来人时,他赤身裸体神色慌张的窜了出来叫嚷:“哎呀呀!你--怎么回来哩!”
崔大玲二话没说,冷冷地瞥了一眼老男人,把提前做好手脚的相机拿在手了,向着大卧室冲去。老男人裸着身体左躲右闪的拼命阻拦,他由于此时的惊吓,早已四肢无力,无法挡得住崔大玲身上那股排山倒海的气势,卧室的门被她重重的一脚踹开了个大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