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重操旧好，陷入迷惘

　　文轩不知什么时候比肖遥早到，他家住县城，交通便利，一趟车就到了。可文轩一听到“你们”二字，知道与自己多少有点关连，不由得为肖遥叫起屈来，说：“校长，能不能考虑一下实际情况，肖遥的老家埠阳到这里有百里之遥，而且一直下着雨，乡下黄泥地根本无法骑车，能这个时候赶到学校就已经不错了呀！”
　　校长没有被这实情所打动，不过语气较前降低了几度说：“是呀，如果不是因为下雨路远难行，我会轻易地放过去？”
　　肖遥尴尬万分，一个五尺男儿，就这样被人训斥着，肖遥没有分辩，推着车进寝室里去了。
　　连日霪雨霏霏，叫人不能出门半步，所幸学校教学楼建起来了，各项配套设施也基本完善了，肖遥不用再来回跑，整日里机械地重复着上课、吃饭、睡觉三步曲。
　　不能再这样活下去，肖遥的潜意识在提醒着自己，他不是爱好琴棋书画吗？尤其是绘画，不是很能充实自己的生活吗？于是肖遥又重新做了画夹，买了画纸、顔料……
　　画画这爱好一旦放下，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来，可一旦拿了起来，就一天到晚不能消停。因为画一幅画太花时间了，总不能半途而废了，那不是他的风格。因此，他经常熬夜，有时为了完成一幅作品，不知不觉就天亮了，奇怪的是他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的疲惫不堪，有时还精神焕发。
　　肖遥喜欢画国画，有一发不可收之势。山水、花鸟、虫草、禽鱼等包罗万象，在他笔下，时而工笔细腻、精雕细琢，时而写意粗犷、浑然天成。一时卧室生辉。
　　油画派的朱永强来到他的卧室，看到桌上的一幅画说：“肖遥，你会画国画，还要买一幅这样的花鸟画干吗？你不会想临摹吧！”肖遥一听，知道朱永强把他画的画误以为印刷品，忙说：“你再仔细瞧瞧，是印刷品吗？”朱永强定睛观瞧，惊讶地说：“肖遥，想不到你的国画画得如此之好，着色过渡得浑然天成，不仔细看还真的以为是一幅印刷品呢？”
　　肖遥感慨地说：“印刷品又怎样啊，不过区区几毛钱就可以买得到，而这幅画足足花了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才搞定啊！”
　　“是啊，印刷品再好，也比不上手工的，要不说真品无价！”朱永强说着突然话锋一转，“肖遥你投过稿吗？”
　　肖遥说：“我没投过稿，也不知道投到哪里去？”
　　朱永强说：“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县文化馆要搞一个全县书画展览，正在征稿，你去投下稿试试，我已经投了。”
　　肖遥说：“我哪能与你比啊，你的油画出神入化，格调高雅！而我的画只是雕虫小技而已，恐怕难登大雅之堂啊！”
　　“不能那样说，油画有油画的写实美，国画有国画的意境美，各有千秋！”
　　肖遥心中没底，正犹豫间，朱永强看出他的心思，鼓励说：“肖遥，你爱好画画，不管国画还是油画，不能孤芳自享，要大胆去投稿，结识更多的志趣相投的朋友，你的艺术之路才会越走越宽。”
　　说得极是，可天气却越来越糟糕透了，整日下着雨。肖遥想这是上苍对我的一种考验吧。他决定冒雨前行。他用油纸把画稿包好，骑上自行车，直奔县文化馆。
　　当肖遥赶到县文化馆时，全身已经湿透了。虽然是春暖花开季节，但他还是冷得直打抖。
　　肖遥找到了馆长，向他说明来意。馆长看到他一身湿漉，赶紧领着他来到里面的一个火炉旁，围炉而坐，一股股暖流袭来，肖遥顿觉周身温暖。
　　肖遥作了一番自我介绍后，就拿出用油纸包着的画稿，展开来给馆长看。他一边看一边赞不绝口，看完了，对肖遥说：“小肖，你的画的确不错，我再叫小何来看一下。他画技高超，有很多作品在知名报刊杂志上发表，其中有几幅画还上过《信河》杂志封面呢。”
　　《信河》杂志，发行量是很大的。肖遥也曾看过几期，那真是图文并茂。以前总觉得作画者离自己是那样的遥不可及，高不可攀，想不到他们就在眼前，肖遥心中立即涌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敬佩感。
　　不多久，小何来了。一看小何，其实并不小，他年龄在三十岁左右，身材修长，双目有神，白皙的脸上挂着一绺飘逸的胡须，一看就是个搞艺术的行家里手。
　　他接过画稿，认真地看起来。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肖遥的心在怦怦直跳，正心怀忐忑之时，就听到小何发出了评论：“嗯，画得还行，字也写得颇见功底。画中有书，书中有画，和谐相生，相得益彰。行，我看可以留下了。”
　　馆长一听，和霭地对肖遥说：“小肖，你把画放在我这里吧，感谢你雨中送画！”
　　书画展览如期举行，肖遥兴致勃勃地赶到县文化馆。心想，这是我初露锋芒的时候到了。可是他希望越大，失望也不小。他看遍了整个展出作品，没看到一张自己的画稿。他赶紧找馆长去问个究竟，可馆长不在，又去找小何，小何好像跟他们商量好了一起玩失踪似的，也不在。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理事的主，肖遥向他说明来由，他爱理不理的样子说：“你是会员吗？”肖遥纳闷了，不解地问：“什么是会员？”他解释说：“县成立了书画协会，书画爱好者经过申请，通过了就可以成为书画协会的会员。但书画协会是民间组织，没有经费来源，因此，凡书画协会会员每年需交纳几十元会员费，用于协会日常运转开支。而会员的书画作品则优先在县级文化馆展出，优秀的书画作品，协会还会推荐到知名报刊杂志上发表。这次县书画展，有些会员的书画作品都没展上，你不是会员，就更免谈啰！”
　　原来如此，肖遥不明白，画画还有这么多的羁绊，而且还跟金钱挂上钩。他怅然若失，如一盆冷水，把他追求绘画艺术的梦想从头到脚地浇灭了。
　　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一位少女闯入了肖遥的心扉。她叫谷兰，与肖遥同岁，只是比他大三日。据肖妈讲，她与谷兰妈早年插队落户在鄱湖之滨的一个农场，在彼此身怀六甲时，谷兰妈指着肚子里的孩子开玩笑地说：“我们的孩子要是一男一女呢，长大后就让他们结为夫妻。”
　　后来肖遥与谷兰一起度过了青梅竹马的童年，进入初中时，指腹为婚的事，总是让他不敢正面看她。初中毕业，肖遥考取师范，而谷兰则在县城读高中，从此他们就各奔东西。
　　不想岁月弄情，在他们各自走向工作岗位后，竟然要进行一次意义非同一般的见面。此时，正是春天最卖弄光彩的时候，田野里透出一片油油的绿意，各种花次弟开放起来了，明艳的树上的新叶，在太阳光下闪烁着灿烂的光芒，肖遥的心情和春天的心情一个样。
　　很快肖遥就来到谷兰开的服装店，见她端坐在缝纫机旁，一身运动服，穿在她高挺的身上，曲线中尽显高雅的气质。他胆怯了，久久不敢进去，正在他忐忑不安时，就听到一声甜甜的嗓音：“是肖遥吧，干嘛不进来坐呢？”
　　谷兰落落大方地站在他面前，他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为了调整一下慌乱的表情，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一看是《红楼梦》，即以此为话题，问谷兰：“你也看这书吗？”话一出口，他就恨自己太不会说话了。
　　谷兰随即反问：“这书怎么啦？我为什么不能看这书呢？”
　　嗬，听出点火药味来了。肖遥刚才紧张的神情在这种面临挑战的场面上放松了一些，赶紧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你对《红楼梦》有怎样的看法？”
　　谷兰微微一笑说：“肖老师，我书念得不多，还望赐教！”
　　肖遥明知是揶揄，还是想要卖弄一下。他尽量搜集一些《红楼梦》里有关的评论，来发表自己的看法：“你知道吗？《红楼梦》为什么位于中国古代四大名著之首吗？”他故弄玄虚地停顿了一下。
　　她惊讶地望着他。
　　肖遥有些得意地说：“《红楼梦》的最大艺术成就就在于，它是第一次用真实的生活实例，再现了一个上层社会大家族的悲欢离合史。这在文字狱泛滥成灾的当时是有划时代的意义。”
　　“哦？”她真的有些惊讶了。
　　肖遥继续说：“《红楼梦》较比《西游记》的神，《水浒传》的义，《三国演义》的忠是有着积极的进步意义。爱情不是它的全部，它的成就在于作者精湛的文学创作艺术。集政治、文学、医学、天文、地理、建筑、伦理、烹调、卜噬、诗词歌赋、山俗野规之大成。读后让人置身于一部百科全书中，领略到一个丰富多彩的生活大观园的壮美。”
　　谷兰象是在听着，又有点漫不经心。肖遥本还想说些什么，见此只好收场了。因为这与他来此的目的毫不相干。谷兰见肖遥不再说了，就说：“看来肖老师满腹经伦，我是自愧勿如了。不过我有一处不明，能否当面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