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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的佳姆 (七)

作品名称:你就是我的佛      作者:阿之      发布时间:2016-03-23 11:43:59      字数:4511

  等着我的病基本痊愈,洛扎就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带我去泡温泉。
  这一天,一大早就出发了,他开着自己的越野车带着我和他的老父亲还有家里的小保姆。小保姆高兴得像放出笼的鸟儿,一路趴在车窗向外张望。如果是在内地,保姆是没有与主人像一家人一样这么好的待遇。但是,在西藏做保姆的女孩子,很多主人家把她当做自己家的孩子。
  小保姆是个漂亮健康的女孩子。我发现她很喜欢穿红色的衣服,红色的衣服衬托着她秀气的五官分外好看。她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地方——衣服罩着的丰满的乳房,可以说是巨乳。见一个小女孩的胸这么波涛汹涌,这诱惑不知道要吸引多少男人的眼球。她与我交流最多的话:“阿尼,吃饭啦!”
  “阿尼,酥油茶放在这里啦。”
  有一天,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她在打扫阳台的卫生,此时太阳正好,小姑娘曼妙的身姿被春日的光芒笼罩着。可能是我视力的原因,我与她也就是三四米的距离,恍惚看到她自身也似乎有一层五彩光环,她细腻的小脸蛋也泛着磁性的光彩,她的手,她举起来擦拭玻璃的那只手,一下子吸引了我。那只手是粉红色的,像刚刚开放的花瓣,远看说不出地美。我惊讶这个小保姆的白皙的皮肤,她这样的肤色,在本地女孩子中确实罕见。
  我正在望着那只手出神,小姑娘看到我了,对我羞怯地笑了笑,只管去做事情了。我们俩这时,相互之间还不是很熟悉,还有距离。看得出她在回避我。
  吃午饭时,我再次注意到小保姆的手,近看才发现,因为经常洗洗涮涮,她的手很粗燥,手背皴裂开了很多小细痕,其中一个大拇指上还裹着一块创可贴。那粉红色的手,在阳光的照耀下远看是美丽,近看叫我有点于心不忍。
  后来,我把自己随身带的一支芦荟胶送给小保姆,教了她如何使用芦荟胶,并且特别嘱咐她睡觉前把芦荟胶涂抹在手上。
  小保姆话语少的原因,我想主要是她不太会说普通话,就手把手教她。虽然语言交流上有点吃力,当她把一双皮肤明显好转的小手我看,当我看到她灿烂的笑容时,我知道,我与她的关系已经初步建立起来了。在洛扎家,与我关系最先亲密起来的不是洛扎,而是这个可爱的小保姆,随着逐渐熟悉,小保姆的话多起来,我才感觉,她的普通话说得还是很不错的。
  下来我要谈谈那位令人尊敬的老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位老人,看着肉体是衰老了,老态龙钟的样子。可是,只要碰上他的目光,那目光包含的内容,竟然使我犹如看到雪山圣湖那样心动,这目光不但祥和,也充满一种慈爱,一种老父亲看女儿时的那种温情。
  老人家称呼我为“佳姆萨”。第一次我没有听清楚,是洛扎提醒我说,老人是在叫我。我悄悄问洛扎“佳姆萨”好像是对文成公主的称呼。
  “我爸爸说你是继文成公主之后,来到西藏的汉地的公主。”
  听洛扎这么解释,我一下就手足无措起来。再后来,听着老人家对我的称呼,每次都让我受宠若惊。
  老人家每天都要上楼来,在我房间的卡垫上打坐一阵,洛扎告诉我说,老人家是专门给我念诵净心咒。小保姆也搀扶着老人上来。念罢经咒,老人要静坐,小保姆坐在老人家背后,头靠着老人家脊背,耳朵里插着耳机听歌,她那娇憨模样,煞是可爱。
  洛扎后来告诉我,随着我的到来,院子里的人一下子忙起来,也热闹起来——老人家在家呆的时间多了,小保姆像只蝴蝶,楼上楼下飞来飞去。
  在洛扎家客厅里看到那张全家福合影留念,我惊讶地发现洛扎的母亲居然不是本地人。我不明白一个拉萨商人的后代怎么会娶了一位内地女子。喝茶聊天中,洛扎告诉我,说他父亲和母亲是在国外读书认识的,母亲的妈妈是个富人的妾室,而母亲生下她就去世了,回国的时候,那个大家族已经四分五裂,父年迈跟着大儿子苟延残喘。所以她什么也没考虑就来到西藏,来投奔一个西藏商人的儿子。这时,正赶上西藏和平解放。
  洛扎回忆说自己的母亲性格特别好,从来没有大声训斥过他和姐姐还有弟弟妹妹。母亲做了一辈子的老师,在家庭中,在情感里无怨无悔。父亲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时不时心情不好,回到家里经常对家人发火,母亲在父亲跟前总是低眉顺眼。
  九六年洛扎还在内地工作,姐姐诶突然电话了说母亲病重,躺下几天起不了床。她只是说自己有点累,休息休息就好了。他们这几个做子女的也认为母亲只是休息一下就好了。他们还来不及尽孝,母亲睡着了一般就撒手离去。更让洛扎心里难受的是,一直到去世,母亲她老人家始终没有回过老家,也没有什么亲人走动。子女们只不过是悲痛一阵子,洛扎的父亲好像失去了伴侣的孤雁,一下子难以接受。开始两年,父亲的性格像失控了的机器,短时间内甚至生活不能自理,只好提前病退;病退下来在家里还是不行,一不注意就不见人,儿女们到处去寻找。后来,有些熟人朋友在街上或者某个小巷子里遇到他了,就和他聊天然后再把他送回家。
  儿女们对老人说:“爸爸干什么去啦?”
  老人眼神执着地:“我要把你妈妈找回来,她找不着家门了。你们不知道,你妈妈她已经找不到家门好多次了。”
  这可辛苦的几个都在忙工作的儿女们。洛扎的大姐身体一直不好,又是个急性子,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二姐在国外。洛扎是男孩子中的老大,照顾老父亲的事情只有他义不容辞的承担。为了老父亲,洛扎辞掉了工作。不过,辞掉工作对他也是件好事。他生性耿直,工作能力强,做事情又一丝不苟,经常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批评过不少人,有些人看他是领导,表面上还是过得去,背地里却经常盼望他失职,然后再用中国机关单位里的“厚黑学”黑他一下。他自己很清楚这些,借着父亲生病这个理由,他给自己趁早找了个台阶,下来了,他短暂的仕途从此结束。他觉得自己就是生活的浪潮大浪淘沙中一粒身不由己的沙子。退下来以后的洛扎,一年之中除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必须出外处理,几乎是全身心的照护着老父亲,像哄孩子那样陪着父亲。父亲的情绪慢慢安静下来了。突然有一天,父亲说自己要出家修行,要去为老伴儿念经超度。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也就是说父亲十几年前就潜心修行。老父亲去了修行地,他就有更充裕的时间做事情,抓紧这个时机把拉萨的生意向外扩展。后来,父亲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能在修行地了,他为了尽到做儿子的孝心,苦口婆心劝说老人家回家修行,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告诉倔强的老人在家也是修行,也可以为老伴儿的灵魂超度。等把老人从艰苦的修行地接到家里来,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的,总算把老人家安排好了,洛扎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心脏病变。为了老父亲,洛扎觉得自己必须有个好身体,其它什么都不重要。注意一定,他先把生意交给信得过的人管理经营,然后对爸爸撒谎说自己有要紧的事情要出去处理,可能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老父亲要洛扎安心去处理事情,不用操心他。
  洛扎这才做了一个大手术,一个月后才回到家,在父亲身边悄悄地安心养病(这之间,绝对还不能让老父亲知道自己住院手术这件事)。老人看上去似乎真的对洛扎的病情一无所知,然而,有一天,洛扎说自己很想吃火锅。听见老人说了一句:“还是等手术的刀口完全好了再吃辣椒的好些。”
  唉,原来父亲什么都知道。
  老人家一心向佛,对生活要求不高,两耳不闻窗外事(老人听力确实很差)。
  介绍了老人与小保姆,轮到洛扎我却不知道怎么说起了。在这个院子里,相比老人家与小保姆,我与洛扎的关系反而有点疏远起来,好像我不是奔着他来的,而是老人家和小保姆的朋友了。这感觉有点让我不适应,我认为自己病好了以后,还是离开这里为好。
  可是,心里虽然是这么想,另外一种念头却特别顽强地蹦出来,这个念头训斥我道:“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决定离开!很多事情不是打着灯笼找得到的,是需要缘分和机会。你现在面对的就是一次机会和缘分,如果错过了,真的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再说了,洛扎若是对你过分热情,你能跟他来?”
  不错,是这样的。可是这样高级别的待遇我有点承受不起啊!我那什么报答这些对我好的人呢?再说了,这样一个在仕途和商场上发愤图强的男人,表面上是风平浪静的生活状态,让不了解他的人感觉不可思议,他的生活与物质等各个层面,都要高于我这样的人的,而且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洛扎啊洛扎,我对你是放手呢,还是继续缠着你的好?
  
  中途在墨竹工卡县停下休息提前吃了午饭,还顺便拉了两个坐顺车的,是两个到县城换机动车轮胎的,是一个中年男子和他十几岁的儿子。老人一定要我坐到前面副驾座,洛扎也建议我与老人调换座位。车后面空间大,后排座位与后备箱是相通着的,那个轮胎直接就放在后备箱堆放的杂物上,小伙子也像物品一样坐在轮胎旁边的一个塑料储物箱上,洛扎说那个储物箱很结实的。这两个人一坐进车里,车里就充满了浓浓的酥油味道和羊膻味,说不清楚,反正很地域的味道。
  那个中年人上了车就与洛扎热火朝天聊起来,老人还有小保姆偶尔也插上一句。他们说藏语里的方言,我一句也听不懂。可以听出来他们早认识。
  洛扎告诉我,他们问你是我什么人,我说是我女朋友。还说你皮肤好白,像绿度母。我告诉他们你就是从文成公主的家乡来的。
  是吗?我回头看看那父子俩,连洛扎的老父亲他们都是笑眯眯的看着我,小伙子黑红的脸上五官长得特别秀挺。
  我觉得这一趟来得真值得,还没有泡温泉,因为有了洛扎身上的光芒照射,我一不小心成了现实之中的绿度母。
  车到温泉已经是中午过了。并没有进路边温泉洗浴的大门,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旁边的村子里。把车子停在一个没有院墙的人家门前。父子俩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车轮胎,放在地上。
  这所房子,是藏区常见的平顶的看上去很厚实的房子。我想这就是他们的家了。
  很快我还知道,这里也是小保姆的家。
  正在门口收拾青稞种的红脸蛋中年妇女,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扔下手里的簸箕,跑着过来,先拥抱了老人家,然后再过来拥抱洛扎。
  我看到洛扎与这个中年妇女拥抱着,两个人的脸颊还在一起贴了贴,久别重逢的样子。小保姆早就等不及了。等着妈妈过来拥抱她。
  那个幸福的妈妈抱住自己的女儿,嘴唇在女儿的脸蛋上亲不够的样子。
  我微笑着,看着眼前这热烈祥和的场面。轮到我了,小保姆的妈妈很真诚地双手合十,弯腰请我到家里坐。
  这个地方没有林芝山上那么树高林密,但是也没有拉萨那样山上光秃秃的。满山坡的灌木丛有的已经开满星星点点的花儿,还是让人觉得很受用。
  小保姆的家里,房间是铺设了木地板的,从桌子上的茶杯喝茶壶,到香案上摆得庄严的唐卡释迦牟尼佛,佛前供奉的供品,到处擦拭得一尘不染。
  我还发现了茶几上摆放一个大切玛和许多新做好的酥油花。我欣赏着这些色彩绚丽做工精巧的酥油花,心里揣测着是不是要过什么节日了。这时,洛扎探过身子告诉我说:“这些好看的酥油花都是强久的妈妈亲手做的。我们晚来了一天,错过了好看好玩的——昨天他们村子才举行了春天的播种节。”
  我的目光有意无意看到了女主人的手,那双手比女儿的手还要粗糙,左手的手指头上带着一个大大的金戒指,手腕上戴着两个银镯,衣袖遮着的手腕往里,露出白皙的皮肤。想不到小保姆的妈妈普通话还说得也不错。
  原来,小保姆的妈妈,她年轻时也是在洛扎家做过保姆的,几十年的老交情了。难怪对洛扎和他的父亲如此亲热。
  在小保姆家里简单吃了些牛肉干喝了几杯酥油茶。我只喝点酥油茶,主要是吃不习惯风干牛肉,病刚好也没有胃口吃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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