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文学网欢迎您! 用户笔名:密码: 【注册】
江山文学网  
【江山书城】 【有声文学】 【江山游戏】 【充值兑换】 【江山社团】 【我的江山】 【返回首页】
当前位置:首页>长篇频道>剧本连载>古镇稀奇古怪事>第二十一章:赵老四手发痒再偷家财 齐氏命长工打一命归阴

第二十一章:赵老四手发痒再偷家财 齐氏命长工打一命归阴

作品名称:古镇稀奇古怪事      作者:泽润荷兰      发布时间:2016-03-10 22:27:01      字数:9793

  赵老四第一回得手,他将清明上河图卖了个好价钱。整整卖了一万大洋!他这回相信银号,将大洋存在银号里,光利息就够他生活费的。现在生活不成问题,按讲现在可以收手不偷了吧。不晓得么回事?赵老四第一次偷顺了手,现在钱也不成问题了。但人一起贪心,就收不住手。还想偷第二次,偷了第二次又想偷第三次。偷了第三次又想偷第四次,没有回旋余地。
  
  牛家姐病入膏肓,锦鹏和玉秀尽到做儿子媳妇的孝道,整日整夜衣不解带,轮流守在牛家姐身旁。牛家姐没有别的亲人,只有锦鹏一个儿子。现在母亲病重,锦鹏和玉秀轮流守护。还要开门做生意,玉秀还要煮一家人及客人的茶饭。虽有梅香帮忙,但事情太多,有时实在撑不下去!只好请玉珠来暂时服待一下。这段时间,锦鹏和玉秀人都瘦了一圈,眼窝深陷。牛家姐再不离世,他们俩人都撑不下去了。
  一天深夜,牛家姐忽然清醒许多,讲了好多话。讲她在世没看到孙子,是个遗憾。讲玉秀对她很好,是个好媳妇。讲她自己做错了事,不相信儿子媳妇,倒相信外人,结果存下来的血汗钱血本无归。对不起孝顺儿子,贤惠媳妇!玉秀还以为婆婆好了,欢喜得很。叫婆婆不要讲了,休息保重要紧。只有锦鹏晓得,母亲这是回光返照,最多也就一两天的事。
  第二天早上,他赶紧到棺材铺,叫老板请人将棺材抬到家中。棺材铺老板赶紧安排人,将棺材抬到锦鹏家。
  棺材一进门,牛家姐在房里好像看见了一样。口中清晰地讲着:“我的房子造好了,我该走了。”
  讲完朝后一倒!玉秀玉珠上前叫道:“妈!妈!你醒醒!妈!妈呀!呜呜……呜呜……呜呜……妈呀……”怎么叫都叫不应。牛家姐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离开了她们。
  
  沈麻子得了田玉蟾,好像得了稀世珍宝一样!带回古镇,将她安排在离军营较近一处强征来的大房间里。将房子粉刷得雪白,买了全新家具,请了烧茶煮饭带洗衣的老妈子。有空就与田玉蟾谈诗、弄曲、下棋、论茶道。
  田玉蟾与沈麻子讨论:“论词,我最喜欢宋朝词人李清照的词。你看,她将赵明诚死后那种落寞的心情写得多贴切:‘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寂寂。梧桐更兼风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些叠字韵用得多好?”
  沈麻子心里一惊,他觉得田玉蟾念这首词不大吉利,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李清照写的词是好,用的叠字句没得话讲。但我觉得它太清冷、凄惨!不适合我们现在的心情。我倒喜欢牛希济的生查子:‘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劈桃穰,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你看,写得多好!像不像我们的境况?”
  田玉蟾微微一笑,默认了。
  有时,他又拿出古筝,叫田玉蟾弹唱一曲。他在旁边打着节拍,心情不晓得有几好!
  有时口馋了,叫她下厨亲自炒几个小菜。她会将那些普通的菜肴,搭配得相当出色。所谓色、香、味齐全!她会将凉拌黄瓜这样的平常菜,做到极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色,将黄瓜刨去皮,切成最薄的薄片,摆在盘里码好。再配几块红椒、撒上小葱。周围盘边还围上用胡罗卜雕成的各种花样,不用乞,一看这颜色、这花边、这刀工,口水就流下来了。再一品尝,哎哟!味道鲜美。这哪里是凉拌黄瓜哟!分明是一道艺术品。再加上其它几个小菜,有荤有素,也都是绝妙极品!沈麻子喜得什么似的,连忙拿来杯筷,与田玉蟾面对面喝两杯。或划豢,或行令,真爽啊!日子过得如神仙一般。
  晚上躺在床上,田玉蟾提出要沈麻子快点为她举办大型婚礼!以洗刷她是从窑子里出来的。她要古镇人认定,她是沈麻子从正派人家娶来的,叫沈麻子兑现诺言。
  沈麻子表面答应:“好!好!好!”
  心里却打起了鼓:鼓点儿是银子有缺口。要想办大型婚礼,钱是首位。钱、钱、钱,你是国宝流传!万事当先,无翼能飞,无手能攀。周游四海,世界走遍!有了你许多方便,没了你受尽熬煎。有了你精神爽快,没了你坐卧不安!有了你夫妇和好,没了你妻离子散。有了你亲朋敬仰,没了你骨肉冷淡。见几个登山涉水?见几个鸡鸣看天?见几个浪迹江湖?见几个千里做官?见几个抛妻离子?见几个背却椿萱?说什么学富五车?说什么七岁成篇?说什么才高八斗?说什么文比丘山?说什么穷理尽性?说什么古今格言?一切都是为了钱!有钱时人人称赞,没钱时个个避嫌!
  沈麻子想着这千古格言,用么法子赚钱来给田玉蟾办大型婚礼?原来想叫古镇财主摊派,现在想想不妥。要巧借名目:买军火,但现在不和日本佬打仗了。人家肯定问:“买军火做么事?”这借口不行,沈麻子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想么法子呢?沈麻子又想道:那就借口买军被军服,但上次买了军服军被。又要摊派买么事军被军服?这个借口行得通吗?
  那就只有强行叫他们摊派。手里有枪杆子,不行也得行,行也得行!只有这个主意了。就说是上司命令,叫财主拿来出一部份钱来,修理被日本佬炸坏的桥梁。对!只有这个借口行得通!
  
  三太太被冷落下来。沈麻子有了新欢,早就把她忘记了,问也不问她一声。以前的恩情丢到汪洋大海去了。三太太自己冷落还不要紧,要紧的是她以前取代了大太太、二太太,现在她们俩人联合起来嘲笑她,好比五十步笑百步。笑得她心里如乱草一样,抓心!她发狠了,大麻子,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过好!凭我的容貌,还找不到一个人?我要让你带绿帽子,而且还摘不下来。永永远远地带在你头上,让你绿遍天下!
  
  赵老四不晓得齐夫人己发觉他偷了家里财产,还在为偷第二次作准备。他将上次用的头套准备好,晚上叫老妈子炒几个好菜。他还买几斤好酒,用人参浸着。现在有钱了,享受生活是应该的。他乞饭前,先给自己来几杯老酒。一边乞老妈子烧的菜,一边慢斟细酌。几杯酒下肚,话也多了起来:“你晓得我是么事人吗?”
  老妈子讲:“我只晓得你是古镇的赵四爷。”
  赵老四高兴地:“对了,而且还是古镇有名的大善人,维持会长。那时,咳!那时我可红了!四乡八镇有名的财主、当官的,谁不晓得我呀!见了面,老远就打招呼:‘四爷,您好呀!赵会长,您老到哪里去?’镇里么事都要我出头办,可风光了!一走到街上,前呼后拥!我放个屁,别人也讲是香的。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唉!你晓得我是为么事走到这一步吗?”
  老妈子:“不晓得。我哪晓得你为么事落到这一步?”
  赵老四满面红光,又高兴又丧气地讲:“为了江玉莲那个小婊子。你不晓得,我一看见她,魂都被她勾走了。就委托那个已跑走了,现在生死不明的王老二去做月老。将她订的亲强行退掉!我终于抱得美人归。哎!你认识她吗?”
  老妈子:“我又不是古镇人,哪里认得她!”
  赵老四:“我和她过了几年舒服日子。为了她,我才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现在她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落下我孤单一人。唉!”
  老妈子奇怪地问:“你不是还有我吗?怎么是孤单一人?”
  赵老四:“你只是我请来烧茶煮饭的,又不是我么事人。我的生活里,怎么有你呢?”
  老妈子大乞一惊:“你是不是喝多了,讲胡话吧?那天晚上,你不是爬到我床上去了?你上了我的床,难道我不是你的人?一生的伴吗?”
  赵老四冷笑道:“你是我一生的伴?你有这个想法?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那天晚上,我上了你的床吗?我怎么不记得!明天你就回家吧,我另请一个烧茶煮饭的来。”
  老妈子气得打颤:“赵老四,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狼。怪不得你从古镇的头面人物,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你活该!我已和你做了夫妻。你要辞退我?你试试!”
  赵老四想不到烧茶煮饭的老妈子还这么狠,叫她一嚷嚷,头脑清醒了些:“你不要叫,你说我上了你的床?拿出证据来呀?好!好!好!就算我上了你的床,多给你些钱补偿。行不?”
  老妈子:“我老头子死了有几十年,儿子当兵死在战场。媳妇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我一个孤老婆子,只想找个伴。我不要你的钱,你留着买棺材吧!”
  赵老四头脑清醒了许多。见老妈子不要钱,心里也想道:“我也有六十多岁了,这些年,与那个小婊子恩恩爱爱,乞苦受罪。到头来,她还跟我儿子跑了。唉!年青的女子是一朵花,但这些花带剌。动不动就剌你一下,还是这个老婆子痴心。虽讲老了不好看,不好看就不好看!好歹有个伴陪我讲讲话。现在有钱了,到时,想好看的,就到古镇娼院里临时找个替身,大家玩玩就完了。”
  赵老四妥协了:“好!好!你就在这里长期住下,把这里当作家。”
  老妈子这才笑了:“对!这就是我的家!”
  
  玉秀、玉珠哭得喉干气短。锦鹏哭得声如牛吼!左邻右舍见牛家姐永远地离开了古镇,想起她平日的爽朗笑声,与周围邻居和睦相处几十年,从来没有红过脸。见锦鹏、玉秀、玉珠哭得天昏地暗,都围上前来将他们劝开。想到他们年青,没办过古镇风俗丧事。玉秀虽然办了家婆和姆姆的丧事,但家婆是姆姆作主,姆姆走是秀林帮的忙。
  暂时没有战争了。母亲只有锦鹏这个儿子,她一生乞苦受累,置下了锦鹏夫妻俩赖以生存的家业。无论如何也要办得像样一点!办得不像样,古镇人以后会当作不孝的榜样指他们的背。
  左邻右舍出主意。热心热肠的邻居自发组织起来,组成一个临时丧事小组。几个人跟锦鹏商议了一会,首先请古镇专门为亡人洗澡的女丧师来为牛家姐洗最后一次澡(实际是擦抹)。玉秀和玉珠在旁打下手,女丧师叫她们做么事就做么事,拿么事就拿么事东西。女丧师叫道:“替你妈穿寿衣。”
  三人一起忙活。替牛家姐穿上寿衣。女丧师替牛家姐梳好头,用丝巾裹上包头。寿衣是上三件、下四件。再穿上袜子,原后穿上由单身女人做的送老鞋。鞋子是软底,用锁扣眼那样的针法做就。鞋掌底只用针钉上七针,鞋跟也只钉五针(为的是怕牛家姐在阴间走路时打滑)。穿好后,再将她嘴里放上茶叶和米,意思是在那边不缺茶饭。两只手上各放一块银洋,在那边不缺钱。再把她抬到门板上,将她的脸面盖上黄表。锦鹏就跪在门板前边,一边烧倒头纸(倒头纸要女婿阴历七月十五用印子打好。印子是一种木头刻的,上面有铜钱印)。锦鹏一边哭泣,一边想着母亲平时的好处,更是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帮忙办丧事的人叫锦鹏停止哭泣,办正事要紧。锦鹏的一个同窗临时充当管帐先生,叫锦鹏派人到牛家姐娘家报丧。锦鹏只好告诉他们,牛家姐娘家住在后山哪里,就有热心人自告奋勇地去了。
  
  左右邻舍从河里挑来水,将棺材用水浸一段时间。怕棺材疏缝,用水一浸,就没有疏缝了。有人来问锦鹏、玉秀的生辰八字,及牛家姐的生辰八字。锦鹏告诉了他,那人就去请地仙看日子进材。当地仙翻黄历,又在纸上划了半天,这才选定两个日子,写在纸上,交给来人。来人拿上地仙选的进材日子、下葬日子,代锦鹏付了费。
  回来后,告诉锦鹏,哪天、哪个时辰是牛家姐进材的日子。哪天、哪个时辰是牛家姐下葬的日子。邻居们一起帮忙,将锦鹏家堂前,各项不要用的东西都挪开,打扫干净。
  到了进材的日子,牛家姐属龙,凡属虎的都不能在棺材边站着,一律要避开。据讲不避开,棺材盖盖子时,就将属虎人的魂魄摄进棺材里。那人也要告别这个世界,几天后就随牛家姐去了。
  将牛家姐进材时,棺材底上垫着用纸包成的石灰包。上面再放上一床新被子,牛家姐就躺在新被子上。
  棺材里不能放拐棍。放了拐棍就在那边成了讨饭的,据说是讨饭人用拐棍在阴间打狗。亡人进材时,亲人不能哭。听见亲人的哭声,她就担心儿女过得不好,走时不会安宁。进了材,钉上钉。木匠师付钉棺材盖的,“咚!咚!咚!”声音使亲人心中倍加难受。道士还对锦鹏、玉秀、玉珠说:“大声叫妈不要怕。”
  锦鹏、玉秀、玉珠大声叫道:“妈,你莫怕哟。妈,你不要怕哟,神仙来接你上天堂哟。”
  并想到从此阴阳两隔,再也见不到牛家姐了,不由啕嚎大哭起来。以后想见她时,只有梦中才能相见了。
  过了黑道日,道士才来做斋,敲锣打鼓念起经来。道士念(唱)经时,街坊邻居都来听:“正月怀胎正月正也,手酸脚软路难行哎。孩儿本是浮萍草也,不知生根不生根哪——”
  他唱完一段,准许亲人哭一通,锣鼓也打一通。他休息一会,又接着念(唱)道:“阎王本是平等君,不爱银钱只要命也。若是金钱能买命,皇帝官家不死人也——”
  锣又敲了起来,鼓又打了起来——
  锦鹏、玉秀、玉珠又哭了一通。
  牛家姐的棺材移到正厅头朝大门放下。前面挂了帷幔,棺材前头摆了一个方桌,上面放了三牲福礼,点着一盏长明灯。桌底下放了亡人生前穿过的鞋子。香炉里插满了烧着的香。整日整夜香火不能断,长明灯不能熄。要随时添上灯油,烧香插上。这项工作主要是锦鹏做,玉珠的老公也帮着辅助。牛家姐娘家的侄儿也帮帮忙。若有人前来烧香悼念牛家姐,桌旁专门有冶丧小组派的人在那里接香纸爆竹,然后燃放爆竹。来悼念的人就在桌子前边蒲墩上,跪着对牛家姐的棺材磕头。锦鹏披麻带孝的在帷幔后面跪着磕头回礼。悼念的人对牛家姐棺材磕三个头,锦鹏在帷幔后面也磕三个头回礼。
  锦鹏家堂前周围墙上挂满了儿女、亲朋写的挽联。锦鹏和玉珠写的挽联是:“痛阿母积劳成疾,食难下咽。只望妙手回春,岂料沉疴不愈。奠酒灵前,未报深恩伤寸草。
  愿家庭从此安顺,国无战争,值此击灭倭寇。国永泰家安宁。生意兴隆,百姓安居享太平!”
  街坊邻居写的是:“焚香悼吾友,云游仙境去。美誉商贾传,不枉红尘梦。
  奠酒挽故人,难将鹤驾留。未奉芹菲意,有愧赤晕颜。”
  地仙看中黄道吉日出殡的头天晚上,凡是送了礼的、帮了忙的,主人要办宴席答谢众人。古镇的酒席都是香菇席。不同的是,晚上请明天出力的八仙。晚上摆酒席时,一律是双份,两碗香菇肉等等,酒过三巡,三丸出来时,要燃放万字鞭爆。作为孝子,锦鹏要头带孝冠(临时用合子壳扎成),身穿孝服,腰系麻绳,脚穿草鞋,出来对全体参加酒宴的人敬酒,感谢他们为老娘去世帮忙。客人们一律回答:“这是应该的,街坊邻居不帮忙。哪个帮忙?远亲不如近邻。”之类的客气话。
  
  赵老四到了原来的家门口,拿出准备好的一块黑布缝成的头套(只露两只眼睛)套上。悄悄地用锁匙打开家门,一切都轻悄悄的。他心中暗喜,以为她们都睡死了,只等他来拿家里的财产。他心中不愧,反正家里的财产不是你齐氏从娘家带来的,是我与你一起置办起来的。你齐氏看到我讨了个二房,不服气,仗着你娘家硬,让我在长工面前赤膊下跪,丢尽了我的脸。而且还卡着租金、店铺里的收入不让我去结。使我走了好几年霉运!你哪是我的结发妻子?分明是我命里的扫把星,克我的灾星。老子白让你得那么大的家业,我死也不服!
  赵老四走到他平日住的房间,正打开柜子取他熟悉的合子时。忽然,齐氏点亮了灯。赵老四正聚精会神地用他随身带的电棒照柜子里的东西时。灯光亮了起来,整个房间都亮了,将赵老四置于灯光下。
  赵老四一时手足无措,不晓得做么事好,偷东西给人抓住了手腕,一般人都会惊慌失措。赵老四慌了一下,又恢复了镇定。一来是偷自家东西,二来是为报复而来。他心里只有仇恨,没有愧疚。
  齐夫人大叫起来:“来人呀!将这个黑夜行劫的贼给我拿下。”
  呼拉拉长工、丫头、老妈子围了一屋。手指着赵老四骂不绝口:”你这个不晓得廉耻的贼坯,上次偷了一次还不算,这次又来了。你真是贼骨头!”
  “你偷了东西,拍拍屁股走了,带累我们也不得干净。这下好了,你总算又来了,夫人这才相信东西不是我们偷的。你这个该死的东西!”
  “为么事要做贼!真是丢尽了你祖宗的脸!”
  “你家的坟塌了,出了这么个不争气的东西,真该送到沈麻子那里去,将他活剐!”
  齐夫人一声断喝:“代毛伢,你们上前将他的头套剥掉,看看他的真面目!”
  几个长工一拥而上,将赵老四的头套剥掉。头套剥下来后,众人大乞一惊:原来是老爷!
  齐夫人冷笑一声:“想不到你又来了。”
  赵老四站在当地,面红耳赤。他没想到在这么多长工、丫头、老妈子面前被齐氏捉住手腕。老爷做贼,传杨出去,赵老四真是无地自容。
  齐夫人:“越发出息了?竟然做起贼来!我问你,你那心爱的小婊子呢?她怎么不跟你在一起!你是为她到家里来偷东西的吧。赵老四,你今年也有六十二吧,怎么混得这么没皮没脸?”
  赵老四气呼呼道:“家里的东西,又不是你一个人置起来的,我也有份。我回来拿我自己的一份,错了吗?”
  齐夫人拍着桌子:“你的一份?你是个么东西?家里的事情你这十多年来问过了吗?出过一份力吗?你还好意思来跟我讲。家里的东西你有份?当初,我都悔了,几个儿子都不该跟你姓,应该姓齐。这事等我哥哥回来,我还要将儿子的姓氏改过来,免得让儿子跟你的姓丢脸。他们老子是做贼的,真该让你赵老四家断子绝孙。”
  赵老四跳起脚来骂道:“泼妇,你敢改我儿子的姓,你改改试试,老子与你不共载天!”
  齐夫人笑道:“我哥有的是枪杆子,你不服也得服!你现在这个样子,配做他们的父亲吗?只会给他们丢脸!让他们在古镇抬不起头来!沈麻子请你去,是请你去享受的吧?你做的事情能见光天大日头吗?赵老四!亏你还披着人皮在古镇丢人现眼。要是我,混到这个地步,我早就寻棵树上吊死了,或是到河里投水淹死了。”
  赵老四跳起脚来要去打齐夫人,身子却被长工、丫头、老妈子抓住不得动。齐夫人那些话,像刀子一样割他的心。他还没平静下来,齐夫人更加刻毒的话又像枪里射出来的子弹,句句打在他的心上:“赵老四,你抛家舍业讨的小婊子呢?到哪里去了?你用她当诱珥,钓我儿子!我儿子堂堂上海高材生,活活毁在你的手里!你坏了他的名声,你还让那个小婊子跟他一起走(这话冤枉)。你个老王八落得孤家寡人,现在好过了?”
  这句话,如一柄尖刀,刺入赵老四胸膛。赵老四如一头发疯似的野牛,欲向齐夫人撞去——
  长工们死死拽住他的胳膊,抓住他的身子,使他有力无处使。赵老四瞪着血红的眼睛,眼珠子都差点暴了出来,嘴里白沫横飞,恨不能生乞了结发妻子。
  齐夫人一声断喝:“打!”
  代毛伢嗫嚅着:“夫人,这是老爷!”
  齐夫人眼一瞪:“叫你打就打!你们放心,这是打贼,贼打死是不犯法的。只管给我狠狠地打!”
  几个长工一起上前,有用手打的,有用脚跺的,还有拿着皮鞭抽的。打得赵老四痛彻心肺,背上被沈麻子兵打过的棍伤虽表面愈合,内骨子里毕竟受过伤。现在被长工们打在旧伤上,格外地痛。赵老四不敢大声叫痛,怕在长工、丫头、老妈子面前跌尽了脸面。
  他只得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身子扭来扭去,随他们打。呼呼地喘着粗气,竟不吭一声!
  长工们打着、打着——慢慢地,赵老四扭动的身体渐渐慢了下来,最后不扭动了。
  代毛伢使了个眼色,长工们一起停了手。代毛伢对齐夫人道:“老爷不动了,还不晓得打没打死?我们不敢打了。”
  齐夫人眼一瞪:“你不晓得用手试试他鼻孔里有没有气?”
  代毛伢只好壮着胆上前,用手在他鼻孔里试试:“夫人,他还有一丝气。”
  齐夫人狠狠地:“将他抬出去,丢掉算了。”
  代毛伢和几个长工将赵老四抬起,走出了门。出门后,代毛伢和几个长工商量:“老爷和夫人置气,对我们并没有苛刻。我们不妨把他抬到他后置的家里,让他在家里养伤。”
  几个长工同意代毛伢的建议,天亮后将他抬到他后置的家里。
  煮饭的老妈子吓了一跳,为么事赵老四被人抬了回来。她问几个长工:“他做么事成了这个样子?”
  代毛伢答道:‘我们也不晓得,看见他血淋淋的困在路边。我们做好事,把他抬了回来。现在放到床上,你替他洗洗,给他擦些药吧。”
  讲完,几个人头也不回地走了,赶快脱离这是非之地。
  老妈子赶紧烧些热水,将赵老四浑身洗抹一遍,手头没钱去买药。平日的米、面、菜蔬之类,都是赵老四买好,从来不用她过问,她只负责烧、洗之类的工作。
  这次赵老四昏迷不醒,就得她来操持整个事情了。她从赵老四平日拿钱的地方拿出钱来,到街上钱郎中的药铺里去询问钱郎中:“先生,我家老头子不晓得为么事被人打伤了,现在昏迷不醒,麻烦先生到我家去看看。”
  钱郎中随着她来到赵老四的后家,老妈子将他引到房里床上。钱郎中试试他的鼻息,眉头皱了起来:“他己经没气了。”
  老妈子大哭起来:“昨夜还好好的,做么事就死了?天哪!老头子,你死得好惨啊!你走了,叫我一个人今后靠哪个哟?昨夜还与我拌嘴,说明天要辞了我。我不晓得你讲的是断头话呀,我不该和你隔捏哟。老头子,你答应我一声啥。”
  
  沈麻子为满足田玉蟾的要求,准备为她大办婚礼!让古镇人接纳田玉蟾是好人家的女儿,沈麻子明媒正娶的夫人。没有钱,沈麻子为此发过一段时间呆,后来想到了一个办法。他叫手下的亲信到各大商号去收捐款,名目是上司下达的文件,要古镇的老少爷们出资修建被日本佬炸坏的桥梁。桥不能通,生意不能做,老百姓没有饭乞,没有衣穿,要靠财主损款给他们建桥。
  亲信奉命到各家大商号去收银元,各大商号老板都不情愿出。但沈麻子的厉害他们是亲眼看到过的,不交不行,交了又舍不得。只好一边啰嗦,一边交钱。不交钱?你试试!
  
  锦鹏家娘死了,加上有秀林替他们讲话,锦鹏这次就不用交了。收钱的走到赵老四后来置办的房子跟前,听见老妈子的嚎哭声。收钱当中的好事者就到屋里询问老妈子哭么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哪个敢欺负你?讲出来,我们替你做主。
  老妈子指着床上,说当家的昨晚不晓得为么事,被人无缘无故打死了。昨天晚上还喝了酒,还和她讲了好多话。晚上她困了,不晓得他几时离开家的。今天早上,他就被人抬回来了,回来时已经死了。
  收钱的正愁没有借口找人要钱为难,这下又找到了新的题目。他们上前掀开床上的被单一看,是古镇的名人赵老四!秀林本是领着他们收钱的,见死的是赵老四,也乞了一惊,与沈麻子的几个亲信商量了一会。大家一致的意见,赶快去报告沈麻子,将赵老四被人打死的情况向他汇报。
  沈团长这下又找到借口:他大张旗鼓地组成破案小组,将他的兵浩浩荡荡开进赵老四后置的家。门前安排了亲兵守卫,他亲自去检验尸体。只见赵老四浑身是伤,面目肿胀,显然又是被人打死的。沈麻子耐心地问了老妈子,早上是么事人抬他回来的?老妈子只晓得抬来的人中有个高个子,余外么事都不晓得。
  沈麻子想出了一个主意,晚上,他叫几个亲信将赵老四吊在镇口的一棵大树上。又叫秀林等人,换上便衣,日日夜夜隐蔽蹲守在树下。若有嫌疑人,立即将他抓起来。
  第二天,石木匠出门到人家去上工。走到镇口,听到镇口树上一声老鸦的聒噪。他抬起头来一看,不由得大叫起来!脸色苍白地朝镇上跑,边跑边叫:“不得了啦,有人在镇口树上吊死了!不得了啦,有人在镇口树上吊死了!”
  古镇尚未起床的人都被他叫醒了,听到这个坏消息,人们披着衣裳的,圾拉着鞋子的、蓬着头的、赤着足的,都往镇口大树下涌。
  人们将大树围得水泄不通。
  秀林及沈麻子的亲信也混在其中,听听人们讲么事,好从中捕捉打死赵老四罪犯的信息。
  大树底下,古镇人风声鹤泪,草木皆兵。人人都在猜疑:“赵老四是吊死的吧?”
  “他为么事要吊死呢?”
  “可能是大老婆不要他进门,小老婆又跟儿子跑了,心灰意冷,才下此狠心,自寻短见吧!”
  “唉!他曾是古镇的大善人哟,想不到落得这个下场。”
  “是哟!他家的租子也比别人家交得少些,借钱的利息也低些。按讲,他应该善始善终的。人哪!走到哪条路上,真的想不到啊。”
  “算命先生不知何日死,地仙不晓得哪里埋。这话真不错。想不到堂堂古镇赵四爷,落个孤魂野鬼的下场!”
  “乡亲们!乡亲们!哪个上前做做好事,将他解下来,不能让他在这里挂油面,免得进出古镇的人都害怕。”
  那个热心人叫了几声,没有人做声。那个人想亲自上前,无奈他年纪大了,爬不上树。
  秀林见没人上前,就低声对同伴讲:“我们上前将他解下来,若人们发现他是被人打死的,讲不定有人提供这方面的信息呢。”
  同伴应了一声。几个同伴爬上树,将赵老四解了下来,又有热心人从店里买来几张苇席,将赵老四平放在苇席上。
  秀林假装才发现似的,惊叫起来:“耶,赵老四不是上吊自杀的,他是被人打死的!你们快来看他身上的伤。”
  并将他的衣裳掀了起来,大胆的人们涌上前一看,果然伤痕累累,浑身肿胀。
  赵老四与哪个结下如此深仇大恨,非要他的命不可?
  为么事将他打死?是为情?为财?为仇?古镇人天天开门相见,出门相撞。没见过也没听过他与哪个结下仇冤。难道是逃跑的王老二杀了回马枪,以报赵老四害他之仇?不像,一点也不像。究竟为了么事,只有赵老四晓得。可惜!他永远也不能开口讲话,将这个秘密带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看的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走了一批又来了一批。秀林和沈麻子的几个亲信不发表任何意见,也不开口讲话。但他们会把哪些人讲的话,话里有疑点的暗暗地记下来,这是最有用的破案素材。
发表评论 查看评论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分享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