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四十七：算命 之四十八：伤心事

　　之四十七:算命
　　
　　罗大炮的丈夫老钱，最近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医生告诉罗大炮，老钱应该活不过今年。要她好吃好喝好玩地伺候，别让他留下遗憾。
　　老钱年轻的时候，是矿上的技术员。天天跟粉尘打交道，让他得了尘肺病，还不到五十，就办了病退手续，一直在家养病。
　　年轻时的老钱是一把好手，年年都是单位里的先进，还被评为市里和省里的劳模。那时，罗大炮的家里很穷，经人介绍认识了老钱，两人很快就结了婚。婚后，小俩口聚少离多，以至于后来连孩子也没怀上，到现在也是两个人。
　　
　　老钱病退之后，罗大炮不离不弃，一直关心照顾着他，也算是尽到了做夫妻的责任。眼看就要生离死别了，罗大炮不太相信医生的话，想去找个算命先生算算。
　　“老王，我们家老钱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我想找个算命先生给他算算。听说归元寺有个大师算得很准的，你哪天陪我去一趟，行不行呀？”那天是礼拜五，罗大炮到老王的办公室里来找他。
　　老王翻了一下桌面上的台历，说：“明天是星期六，双休日，就明天吧。那里挺远的哦，我开车送你去吧！”
　　“那说好了，我明天等你啰！”罗大炮嘱咐说。
　　“说好了！”老王很肯定地回答。
　　“谢谢！”罗大炮说着，在老王的脸上亲了一口，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第二天，老王开车去接了罗大炮，就载着她一起去了归元寺。
　　
　　还别说，归元寺这里还真热闹。人来人往，香火缭绕。有烧香拜佛的、有前来旅游的、有算命还愿的。熙熙攘攘，各色人等都有。
　　罗大炮领着老王来到了观音大殿，两个人跪在观音佛像前，先行了三个跪拜礼。接着，罗大炮捧起抽签筒，双手不停地摇晃起来，摇出一根签来。这是给她家老钱抽的，一看是根下下签。“哎！”罗大炮叹了口气。紧接着，她还要为自己抽一根，又不停地摇晃。又摇出一根来，拿起一看，是上上签。
　　“你也来抽一根吧？”罗大炮说着，就把签筒递给了跪在旁边的老王。
　　“哦！”老王应了一声，接过签筒，也摇晃了起来。他也摇出一根来，一看，也是上上签。
　　他们再拜过观音后，就起身去找大师解签。
　　大师身着僧袍，银须鹤发地端坐在殿堂的一角。他们来到大师面前，罗大炮掏出一百块钱，放在大师的桌子上，双手合十地说道：“阿弥陀佛，请大师帮我解签！”
　　“阿弥陀佛，女施主这钱我不能收！”大师接过签一看，是个下下签，赶紧把钱退还给了罗大炮。
　　“还得请大师帮我解解签呀！”罗大炮接着说。
　　“那是自然！只是这签上说，这个人活不过今年，是悲伤之事，还请女施主海涵。这人活着的时候，他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玩什么，你们要尽量满足，别给他留了遗憾！”大师说着，也把签上之意说给他们听了。
　　罗大炮听了之后，心里暗暗泣血。
　　她再把一百块钱送到大师面前：“还请大师给我们续解！”说着，又把自己和老王抽的签，一起递给了大师。
　　大师接过一看，都是上上签，就不再说客套话了。便要他们报上生辰八字，大师一阵推算，接着说：“阿弥陀佛，原来女施主与这位男施主是二婚呀？！恭喜，你们会白头偕老的！”
　　“胡说，我们只是同事，怎么会是夫妻呢？！”老王一听急了。
　　“不会错呀！你们应该是二婚夫妻呀，这签上说得明明白白的！难道是你们报错了生辰八字？”大师疑惑地说。
　　“你们再报给我听听！”大师接着说。
　　“我四十八，属羊的！”罗大炮说。
　　“我五十三，属虎的！”老王答着。
　　“哎，你们刚才只报了出生的月日，没报年龄。那我再算算看！”大师又在他那兰花指上，一阵地推来算去，接着说：“嗯，没错！女施主五十岁之前，男施主五十五岁之前，你们定会喜结连理！”
　　“什么狗屁大师，你这还是胡说八道！”老王说着，拉起罗大炮就往外走。
　　“我没算错，就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吧！”大师冲着他们的背影叫道。
　　老王拉着罗大炮，气呼呼地走出了归元寺。
　　
　　“什么狗屁大师！”上车的时候，他还在骂着。罗大炮一看老王的情绪不稳定，就拿起车上的矿泉水瓶，让他喝喝水，先平复一下心情。
　　“你别生气了，我也觉得这大师是在胡说！就算老钱走了，我们也成不了夫妻呀，你家嫂子活得健健康康的，哪里轮得到我哟！”罗大炮也愤愤不平地说。
　　他们本来还想在归元寺吃一顿素食的，结果被这大师把心情搞糟了。老王发动车子，就往回家的路上开去。
　　“大师算得还真准，看来老钱真的活不过今年了。他跟医生说的话一模一样！”半道上，罗大炮自言自语着。
　　“什么狗屁大师，你别听他胡说！”老王听到罗大炮的话，就在一旁安慰着。
　　“大师没有胡说，医生已经确诊老钱是肺癌晚期了，要我做好心理准备。他们也说活不过今年，这话能假吗？”罗大炮把实话告诉给了老王。
　　老王听了，赶紧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怎么不早说呢，那现在该怎么办？”老王问罗大炮。
　　“还能怎么办？我今天来这里，就是来找个心理安慰的！”罗大炮回着。
　　老王把罗大炮的身子搂了过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前。然后想了想，说：“那我们就按他们说的办吧！老钱想吃什么就给他吃，老钱想喝什么就给他喝，老钱想到哪里去玩，你就陪他去玩。人，生老病死谁也逃不过的，你就让他痛痛快快地离开这个世界吧，这也是我们唯一能给他做的一点事了！”老王安抚着罗大炮。
　　“嗯，我知道！”罗大炮回着。
　　老王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罗大炮：“拿去！”
　　罗大炮接过来一看，里面是一沓钱，就问：“你给我钱搞么事？你刚给我买过衣服的。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啦？我跟你好又不是贪图你的钱，不要！”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给这钱，是让你带老钱出去玩玩。出去玩，总得花钱吧？我知道你手头不宽裕。你放心，我这些都是干净钱。是我的稿费，还有老婆给我的零用钱，没花完的，我一起攒得私房钱。我知道你心高，所以平时也不敢给你钱，就怕你瞎想。我想帮你，又不知道怎么帮才好，这会儿，这钱用得上了！”老王一番解释。
　　“那我也不能用你的钱呀！”罗大炮还在推辞。
　　“真不用？那我就给孙大姐花去，算了！”老王跟她开着玩笑。
　　“你敢！”罗大炮娇滴滴地说着，用那信封打了老王的肩膀一下，就把钱放进了自己的挎包里。心里暗想：好啊，你个老王这样子做，不是把我们的心拉得更紧了。看来，我下半辈子就只能给你做小妾了。
　　老王看罗大炮放好了钱，再次发动车子，回家去了……
　　
　　四十八：伤心事
　　
　　老钱的病情突然恶化，医生经过全力抢救，最后还是回天乏术，他真的没有活过当年。老钱走了，罗大炮一阵悲痛欲绝地痛哭之后，他就被送进了太平间。再经过家属确认，又被转送到了火葬场。几日，经家属、亲朋好友、单位同事的凭吊之后，老钱就被送进火化炉火化了。骨灰安葬在了公墓。全程都是老王陪着罗大炮一手操办的。
　　斯人已去，留下活人痛苦。过去，老钱活着的时候，罗大炮还有个说话的人；如今家里就剩她一个，空荡荡的，实在是让人孤独寂寞，罗大炮整天魂不守舍的。尽管老王天天都来陪她，可到了晚上一个人的时候，漫漫长夜的还是让她感到十分的无助，常常被噩梦惊醒。
　　老王也没有办法，无论他陪罗大炮到多晚，都要回家去睡觉的。否则，一旦老婆知道，他就再也没有出门的机会了。罗大炮也理解老王，毕竟自己不是正室，她也非常珍惜跟老王在一起的分分秒秒。好在有老王从心里、生理和肉体上的精心照顾，罗大炮很快就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单了身的罗大炮，如今越来越爱穿着打扮了。除了平时老王给她买的衣服外，她自己也爱买一些看得上的东西，还喜欢化化妆，加上老王时不时地去给她滋润一下。整个人，徐娘半老的，是愈来愈俊俏了。就连过去瞧不上她的孙大姐，现在对她也是刮目相看。
　　本来生活就这样也挺好的。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翌年，老王的老婆，随一个专门忽悠老年人买保健品的公司，参加免费的旅行团去旅游。回来的时候，在离家还有二十多公里的公路上，突然蹿出一头水牛来。司机来不及刹车，结果，一个猛打方向盘，车子就冲进了路边三四米深的沟渠。满车三四十号人，除了女导游是一个年轻人外，其他都是五十岁以上的老人。当场就死了十几个。老王的老婆也受了重伤，被120送进了市人民医院。老王接到医院打来电话的时候，当场就六神无主。他赶紧叫上罗大炮，一起赶到了市医院。
　　
　　出事的人太多，医院里挤满了家属和亲友。有哭喊声、叫骂声、争吵声……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亲人们的消息。
　　“谁是吴燕的家属？吴燕的家属来了吗？！”从急救室里，走出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手里拿着一张纸，在人群中不停地叫喊着。
　　“是在叫你吧！”罗大炮扯了扯老王的衣袖，提醒着他。
　　“我是！我来了！”老王如梦初醒般地，赶紧回答着。
　　“你是吴燕的家属吗？”老王走近医生的时候，女医生问他。
　　“是的！”老王答。
　　“来，在上面签个字！”医生说着，把纸和笔递给老王。
　　“医生，我老婆没事吧？”原来是一张病危通知书，老王边签字边问着女医生。
　　“她的伤势太重，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进去见她最后一面吧！”医生接过纸，回答着老王。
　　听到医生的回答，老王当场就瘫坐在地上。罗大炮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此时，罗大炮也是眼泪汪汪地对老王说着。
　　“嗯！”老王哼了一下。罗大炮就扶着他进了急救室。
　　
　　老王的老婆，此刻浑身插满了各种管子，嘴上上着呼吸机，艰难地呼吸着。身上倒是看不出有多少伤痕，可听医生说，她受的全是内伤，五脏六腑都被撞坏了，已经确诊活不过24小时。
　　老王一见老婆，就跪在她的病床前，失声地痛哭了起来。老婆听到老王的哭声，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用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发。显然，她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了。老王用双手紧紧地握住老婆的左手，想听她吩咐什么，可她始终没有说话。老婆看了看身边的罗大炮，伸出右手要跟她打招呼。罗大炮见了，赶紧伸出双手，握住了她的右手。老婆就像托孤似的，便把他们两个人的手放在了一起。
　　“嫂子啊，我对不起你呀！我跟老王背着你，早就好上了哟！”罗大炮一看老王的老婆这么相信自己，“哇”地一声，就哭着跪在了她的面前，忏悔地把实话也说了出来。
　　
　　也许是这句话太刺激人了，只见老婆甩开他们的双手，摘掉嘴上的呼吸罩，“啪”地一巴掌就打在了罗大炮的脸上，嘴里叫道：“你这个骚……”还没等“货”字说出口，就撒手人寰了。
　　罗大炮和老王都惊呆了。一看，她还在用那双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罗大炮，就知道她死不瞑目。
　　“嫂子，你就放心吧，我会对老王一辈子好的！”罗大炮说着，就用手抹了一下她的双眼，她瞑目了。
　　老婆的后事，也是罗大炮跟老王一起操办的。直等到儿子儿媳回来之后，他们才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