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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 歡 』(32)

作品名称:清歡      作者:依湄湄      发布时间:2016-03-09 09:26:30      字数:5003

  绿茉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家里的。
  站在自己的家门口,绿茉剧烈得颤抖着,抖的太厉害了,手里握着钥匙却怎么都捅不进去钥匙孔,眼泪不停的淌出来模糊了视线。一阵阵疼痛从下身袭上来。
  终于,门打开了,一股热气迎面袭过来,眼泪又涌出来。门,在背后撞上了,身子靠在门上径直溜了下去,坐在了地板上,头低垂着。不一会儿,地板上就一滩的水。
  绿茉的肩膀剧烈得耸动着。
  不知道坐了多久。
  手机响起来,绿茉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手袋在脚畔,她却没有动。音乐声停了。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依旧不动。家里的电话响了。
  绿茉的眼泪又涌出来,不用猜,她知道应该是之君打电话,不想接听,不能够接听,接通了跟他说什么?告诉他自己被强暴了?他听了会怎样?红了眼睛拿了刀子去找了那个畜生?去公安局报案?绿茉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对,应该去公安局报案!怎么就忘记了用法律的手段惩罚那个衣冠禽兽?胡乱擦了擦眼泪,绿茉打开手袋,还没有拿出来手机,它倒自己又响了,之君又一次打了电话。绿茉摁了通话键。
  “绿茉,你在哪里?怎么一直不接电话?急死我了!”并不等绿茉还开口,听筒里就传来之君焦急的声音。
  绿茉的眼泪又涌出来,“我在家。”
  “你哭了?怎么了?声音都哑了?”震惊又狐疑的声口。
  “没有,”不知道为什么绿茉竟然摇摇头,擦擦眼泪,“我有点儿感冒了。”
  “哦。”之君好像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严重吗?要不,我过去你那里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用了。”
  “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就是感觉累,头有些痛。”紧攒了眉,下身一阵阵的痛,肚子也痛,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粒子来,不得不用一只手抵在肚子上。
  “吃药了吗?”
  “正准备吃,你的电话就来了。”
  “你确定不需要去医院?”
  “我确定。”
  “我看我还是过来你家,我真的不放心你一个人。”
  “之君!”愈发攒了眉,她不想之君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我真的没事儿!”
  “绿茉,”
  “好了,”绿茉打断了之君,“我很好,就是感冒了感觉有点儿累,我吃了药洗洗澡就睡觉了,如果明天不好你再带我去医院好不好?”她急急的说,不给之君开口的机会。
  “好吧。”并不很情愿的声口,到底同意了。
  手机屏幕一点点黑了。绿茉坐在地板上,抖个不住,整个的人淘虚了一样,从来没有这样敷衍过任何人,累死了,又担着心。
  终于,她扎挣着站了起来,地板上红红的血迹,眼泪又涌了出来。  
  木木穿着睡衣坐在床上,面色苍白,嘴巴大张着,眼睛也瞪得圆圆的,——潘玉章坐在床沿上,脸上有好几道血印子,手上也被抓破了几处,眼睛里依旧有几分惊愕,更多的是沮丧,嘴巴里再三得说:“真没看见过这样的女人,发疯了一样!会咬人!”说着,就抹了一下嘴巴,嘴唇上被咬破了,正渗着血。
  “你该咬!”木木冷冷得说,声音却低低的,自己的母亲在隔壁的客房里,不能让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说什么?”
  “你是个畜生!”牙齿缝里挤出来,咬牙切齿的。
  漂亮的脸扭曲了,从来木木在跟前都只说了好听的,这样的骂还是头一次,而且竟然还这样的憎恨的声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感到理亏,竟然缩了一下,立刻又换了惯常的对一切都不在乎的略带轻蔑的表情。“我是个畜生,你干嘛非要嫁给我?”
  “你?”木木结舌了,瞪着潘玉章,是呀,自己怎么就会鬼迷了心窍?就那么执迷不悟的爱上了这个混蛋?圆圆的脸上不知道什么表情。
  “好了,好了,”潘玉章伸手到木木脸上拍了拍,“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我没有蓄意非要做什么,是你执意要我送她回家,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中邪了一样,要怪就怪我一时胡涂吧。”
  木木不说话,直盯着潘玉章看。
  潘玉章攒了眉,“不要这样盯着我看!好像我犯了多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一样。”
  木木的眼光一下子变得严厉起来,从来没有过的凌厉,潘玉章看见了竟然又缩了一下。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犯了天大的错误。可是你看,我已经知道错了,也跟你认错了,你还要怎样?你不会要把我送到公安局吧?”漂亮的眼睛里掠过去惊恐来,“木木,你真的不念我们的夫妻感情要去公安局举报我吧?对了,你赶紧给彭绿茉打个电话。”
  木木圆圆的眼睛飞进一抹疑问,一时间并不明白潘玉章的意思。
  “你傻了呀,要是彭绿茉去报了案,公安局一样会抓了我的。强奸罪,木木,你愿意你老公头上顶着强奸犯的帽子吗?”
  木木圆圆的脸蛋儿也扭曲了,脸色几乎变得惨白。
  “还有,你现在怀孕反应这么强烈,我真的被判了刑,进了监狱,你一个人怎么办?再说,你愿意孩子出生的时候看不见爸爸?强奸罪一般可判的不轻呢,你哥哥是律师,你去问问,肯定得要好几年,你一个人带孩子过?还有,孩子从小被别人嘲笑爸爸是个强奸犯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你想过吗?”木木的脸上现出了惊恐的表情,潘玉章暗暗送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番话有了作用,加劲儿说下去,滔滔不绝的:“木木,我可不愿意孩子受到这样的伤害。而且,我们明明能够将这样的伤害避免掉的,”看见了木木眼睛里的疑问,“只要你给彭绿茉打一个电话,求她不要去报案,当然,对于我给她造成的伤害我愿意赔偿,只要她不报案。”
  木木一直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只听潘玉章说,可她的脸上却阴晴不定,一双圆圆的眼睛迷迷蒙蒙的,潘玉章并不能够确定她在想什么,说完了那么一大堆,也不知道还应该再说一些什么,就只好默然的看着她。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慢慢的弥漫开去。 
  将水龙头拧开到了最大,绿茉站在花洒下,使劲擦洗着自己,她觉得很脏,却无法洗干净。眼泪汩汩而出,就好像花洒里的水,流不完的流出来。
  忽然,眼前一阵发黑,腿一软,人就往下溜去,忙扶住了墙,低了头,水冲在身上,暖暖的。终于,扎挣着穿好了衣服,踉踉跄跄地走进卧室,倒在了床上。没有开灯。
  刚刚躺下的那一刻,软洋洋的,舒服极了,可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就浑身的关节都酸痛起来,这样睡也不舒服,那样睡也不舒服,不停得翻来覆去,鼻孔里的呼吸火烧火燎似的滚热。她知道自己真的感冒了。浑身的毛孔里都在往外分泌一种液体,黏糊糊的,说不出来的难受,头发湿淋淋得贴在脸颊上、额头上,嗓子里头也黏糊糊的,“呜呜”的,奇怪的声音。眼泪又流出来,那么好听的声音不听见了,跑去哪里了?
  脑子里一片混乱,却渐渐的睡着了。有灯光透过窗帘照进来,一张泪痕犹存的脸,秀气的眉紧攒了,不时的在枕头上轻微转动一下,睡得并不沉。
  忽然,惊叫着醒来,黑沉沉的房间,安静当中只有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浑身都湿透了,睡衣紧紧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非常难受。打开床头灯,扎挣着起身走到衣柜前,取了一条睡裙,换好了人也已经喘个不住,嗓子里火辣辣的痛,渴得厉害,踉踉跄跄得走到客厅,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下去。摸摸额头,热热的烫手,她知道自己烧得非常厉害。又倒了一杯水,走回卧室,打开床头柜,找出来两个药盒,吃了药,又躺下去。迷迷糊糊的,头痛得好像被箍了紧箍又正有人在一旁念了紧箍咒一样。终是睡着了。
  之君做了一个晚上的噩梦。
  睁开眼,天已经亮了,看一眼表,才6点半。有些迷迷糊糊,平常这时候还很黑,莫不是表停了?又仔细看了一眼,可不是,时针分针明白无误得指着才6点半。人坐了起来,半拥着棉被,闭了眼睛,头低垂着,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没有完全醒过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子睁开眼,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飞快得摁了号码。
  “绿茉,”电话通了,急切的问道,“你怎样?”
  “还好。”很浓重的鼻音。
  “我听着你不太好。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出门去你那里。”
  “不要!”
  “怎么了?”眼睛睁大了,有些疑惑。
  “哦,没什么,之君,我不过是感冒了,你不用那么大惊小怪的,我记得今天上午你不是有一个重要的会吗?你先去开会,然后再来我家,等下上班我给公司请个假。”绿茉急急得说着。
  “真的不用我过去?”依旧不放心。
  “如果我需要,怎么会不要你来?”
  “好吧。”点点头,“如果不好随时告诉我。”
  “嗳。之君,没有别的事我就挂了。”
  手机里没有声音了,之君的手放下来,绿茉已经挂了电话。他在被窝里又坐了一会儿,就起来了。打开窗帘,吃惊的发现下了很大的雪,一片银白的世界。
  走进卫生间,一阵“哗哗”的水声。  
  木木坐在绿茉家的沙发里,一脸的愧疚和歉意。
  绿茉披着厚厚的披肩坐在木木对面,面色惨白,就连嘴唇都不看见一点血色,眼窝深陷,眼睛底下黑黑的,脸上没有表情。
  “绿茉,”刚开口就涌上来一阵强烈的恶心,忙捂住了嘴巴。
  绿茉没有动,却一股厌恶自眼底掠过去。
  木木震动了一下,从来没有在绿茉的眼睛里看见这样的厌恶的目光,心里就好像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不自主的,木木就在眼睛里有了一抹哀求的味道,看着绿茉,她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一些什么,眼泪冲了出来。“绿茉,”终于,胃里的翻江倒海过去了,又一次开口,浓浓的哀求:“绿茉,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是我不好!真的,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执意要潘玉章送你,我真的没有想到潘玉章竟然这样的不是东西!真的,绿茉,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真的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反复的喃喃的说,好像自言自语一样。
  绿茉根本不看木木,只那么安静得坐着,一尊雕像。
  “绿茉,”木木接着说,“我跟潘玉章大闹了一场,”绿茉依旧不看木木,却拉了拉披肩,她在发烧。“可是,闹又有什么用呢?”绿茉倏的转过脸,看着木木了。木木没来由的就感觉有些心虚,目光就躲躲闪闪起来,好像被看透了有什么心思一般。
  绿茉并没有开口,只看着木木,紧攒了眉。
  “绿茉,”木木舔了舔嘴唇,完全不看见往日的伶牙俐齿,吃吃艾艾的,“我不知道应该怎样补偿你?”
  绿茉震动了一下,本来正发着烧,听见木木这样说,就只觉得热气一蓬火似的,轰的一声,都奔到头上来了,原本没有血色的惨白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阵阵的眼前发黑。怎么也不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竟然说得出这样的话来。
  “木木,你听好了!我不要什么补偿!我只要那个混蛋得到他应该得到的制裁!”
  “绿茉,”哀求的叫了一声。
  “我要报案!”
  “绿茉呀!”哀伤又幽怨的叫道,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你可以去报案,让潘玉章去坐牢,你当然可以这样做,因为你是受害者。可是,绿茉,即便潘玉章做了牢又能够怎样?让昨晚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绿茉看着木木,冷冷的。
  木木接下去说道:“绿茉,潘玉章是应该坐牢,可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你愿意看见我的孩子一出生就不看见他的爸爸?你愿意一个孩子从一出生就头顶着爸爸是强奸犯的帽子?绿茉,我求求你,不要报案,好不好?我求求你!不看着我,就念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不要让潘玉章坐牢,好不好?”
  绿茉剧烈得颤抖了一下。
  “绿茉,”木木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你知道我现在有多难吗?我家里没有一个人喜欢待见潘玉章,潘玉章的父母也并不喜欢我!我哥哥那里,潘玉章在工作上也并没有多少的认可,不过混日子罢了,不知道还能够混多久。绿茉呀,”擦了擦眼泪,又有新的眼泪涌出来,“不是我无耻,不是我自私,是我实在是现在四面楚歌,肚子里的孩子我又不能去拿掉他。如果当初我拿掉了他反倒好了,也就没有今天的这不幸了。绿茉呀,就算你不念及我跟你的情谊,看着我肚子里的孩子,你就饶了潘玉章这一回吧?”
  绿茉沉默着,脸上已经不似刚才那么冷冰冰的了,却依旧紧攒了眉。
  木木又摀住了嘴,喉头上上下下的,嗓子里“呜呜”的。
  绿茉低了头,实在无法看着木木那张略微浮肿有些变形的脸。左手的中指上的戒指亮闪闪的。她好像被针扎了一下,并不是她的贞操观多么的老旧,她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地方愧对之君,只是这样的时候看见手上戴着的戒指,她依旧像被蛇咬了一口,狠狠的。
  之君?他今天到底会不会来?果然来了,会怎样做?自己要不要这么快就见他?这事情隐瞒得住吗?还有,父母马上就来了,要过来跟之君的父母讨论结婚的事情。结婚?绿茉忽然有一种遥远的感觉,果真这个婚还结得了吗?之君,那样一个完美主义者。
  绿茉的心里乱糟糟的。
  木木看见绿茉不作声,以为她铁定了要去报案,也就不再坐下去了。擦了擦眼泪,站起来,她说道:“绿茉,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怨你,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或者,我命该如此。我走了。再见,你多保重!”
  绿茉看着木木,依旧不作声。
  房门在身后撞上了,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木木的肩膀剧烈得耸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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