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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品名称:村子里的年轻人      作者:百馨      发布时间:2016-02-26 16:41:03      字数:3091

  村东头的三间土坯房子晃着久远的历史,便是崔二东生命开始的地方,那年新年刚过,他不知从哪里学来一种新游戏--押宝,赌资是拜年得来的烟卷儿。小伙伴儿们穿着新衣新裤天天藏在崔二东家的柴禾圐圙里,口袋里装得鼓囊囊的,怕大人们知道,崔二东就在圐圙墙头上安排了放哨的小喽啰。
  小喽啰们把墙头当大马骑,个个尽心尽责,一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就乌里哇啦的叫喊。小伙伴们听到警报,立马在柴草垛上摔起了跟头,厮杀成一片,一个个都成了能征善战的勇士。
  不知道什么时候崔二东开始学会了抽烟,他让烟气能从嘴巴里进去再从鼻孔里转出来,看着他鼻孔冒出的烟气,就像神仙一样,教大家一起跟着学,不学者就不要在一起玩儿。
  那天玩的正在劲头上,崔二东尖叫起来,他屁股后面柴草垛上窜出一条火苗来,马上两条、三条······火苗越窜越高,眼看就要高过了房顶,滚滚浓烟腾空而起,崔二东吓傻了眼。放哨的小喽啰从高墙上跌下来,顾不得疼痛便四处高呼:“着火啦--着火啦--”
  井台上排了一大片大大小小的水桶,叮叮当当的乱响,井口上几个年轻的壮汉正哄抢着打水,井台的周围和了稀泥。火苗高出了土坯房房顶,村儿里的男女老少都跑来打火,一时间方圆巴掌大的地方乱成了一锅粥。
  浓烟直直地在空中盘旋、翻滚,形成一个巨型的黑蘑菇。几个狠心的村民为了救火,把圐圙墙全部推塌了,瞬间人们提着满桶水围住了柴草垛,一道道白光扑进去,一股股黑烟吐出来,柴草垛里吱吱啦啦的惨叫,里面像烧死了什么活生命。
  人们烟熏火燎的嗓子发干,眼睛流泪。渐渐地,悬在半空中的黑蘑菇消失了,只剩下缕缕青烟还在挣扎,柴草垛缩成了黑乎乎的小圆丘,人们围拢着个个像只落汤鸡。
  大兰子跪在泥地上大张着嘴嚎啕大哭,像农村的女人们哭死人一样叨念。崔占海抹了满脸黑灰,像个怪物,他不知从哪儿揪住了崔二东的耳朵,张牙舞爪的大喊大叫,并且一只脚像踢毽子似的踢着崔二东屁股转圈儿,崔二东咧着嘴吱吱哇哇的哭喊。再后来黄明玉听到崔二东家的牛羊的惨叫声,真是可怜。
  崔占海在儿子坟前连打了几个踉跄,站起了身,把一对血红的眼睛递给了黄明玉。惊悸之余,黄明玉立刻感觉一股阴森的寒气压了过来,身不由己地挨了上去。
  “回去吧!大爷。”黄明玉双手搀住他的一只胳膊安慰。崔占海还是不愿离去,身体僵立在坟前,他干扁的嘴巴在微微颤动,嗡嗡嘤嘤地哭出了声。黄明玉怕他伤心过度,只好半推半就地挪动。崔占海抖动着轻飘飘的双脚慢慢地离开儿子坟地,走出了老远还不住的回头张望,那双老眼终于滚出了两颗灰白浑浊的泪珠儿。
  “他是得急性脑膜炎没的,小时候没治好落下的祸害。家穷,每当事儿给孩子治。”崔占海干瘪的腮帮子动了动,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音极轻极细,但字字句句戳他的心。
  “小时候这病不是治好了吗?怎么······”可是看着崔占海死灰般的面孔和充血的眼睛,黄明玉就不敢再追问了。
  “家穷,也怪他那死娘。”崔占海硬咽起来。黄明玉不知道他的这些指责都归结到大兰子身上是否说得过去,但他知道崔占海做了一辈子的老好人,临老了却要面对老来伤子的摘心之痛。相拥之下,两人再也无话可说了。
  两人在村东头的一条小巷口分了手,崔占海伛偻着身子继续向东走,慢吞吞的步子像得了一场大病,走到自家大门外,他定了好一阵神,然后才有了力气推门进去。
  黄明玉郁郁寡欢的回到家中,张金娥正和邻居家的二婶子坐在炕沿上闲聊。他进屋,她们的话把子停顿了下来,张金娥拉长着脸看着儿子没说话。黄长海坐在椅子里看电视,刚才他还一头半句的跟两个女人插话,现在倒像装聋作哑起来了。
  “二婶子过来了?”黄明玉生硬地笑了一面,崔二东留在他心里的隐痛还没消散殆尽。
  “嗯。”二婶子眯起眼睛笑着点头,应了一声,继而将脸颊转向张金娥说:“时间不早了,快给孩子和大哥做晌午饭吧。”说这话,二婶子抬腿下了地,拉了拉衣服袖子。
  “做饭不着急。你看你,又不常来串门儿,今儿好不容易过来了,还不多呆一会儿?”张金娥转怒为喜地拉住了二婶子的胳膊,想要多挽留一会儿。
  “不了,大嫂。改天我再过来,反正界墙打界边儿的近便,又不是三里五村,我先回去喂猪,啊。”二婶子笑着推门往外走,张金娥跟在身后送了出去。黄明玉在屋里的另一把椅子里坐下,黄长海扭头扫了儿子一眼,嘴巴紧紧地闭着,转瞬又将头扭了过去。
  张金娥送走了邻居二婶子,再进到屋里,小眼睛盯住黄明玉劈头盖脸地问:你哪儿来的钱包地?再说包地那是多大的事儿,你吭都不吭一声啊?!
  “娘,我这不是正要跟你们合计这事儿吗?”黄明玉坐在椅子里冷静地说。
  “你生米造成熟饭啦,还合计个屁?”张金娥胖身子靠在门框上,气愤地看着儿子。她是怎么也想不到,儿子把包地这么大的事儿埋在心里滴水不漏,如果她今天不问起,日后塌天的饥荒找上门儿来,她很可能还蒙在鼓里。她越寻思越气,越气肝火越旺,顿时心里憋得喘不上起气来。
  “不管无论如何,我都要干成。”黄明玉犹如发誓一般在椅子里正了正身体说。
  “我问你,包地钱哪儿来的?”张金娥身体迅速离开门框,往儿子跟前迈了两步,与黄明玉之隔几尺间的距离。
  “积攒下来的,怎么了?”黄明玉俊眉俊眼的看着张金娥,嘴角还是若现了一丝心里发了虚的笑来。
  “谁信你的鬼话?”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你别嘴硬,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今儿我把丑话撂了这儿,你少给我跟崔家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搅和,如果哪一天我听到个风言风语,不打断你的腿算是有鬼。”张金娥咬着牙关说,心里恨儿子太不挣气,小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黄明玉。
  “赶紧做你的饭,跟他费啥舌头,他一根筋,能听你的?”黄长海蹭蹬从椅子里站起身,上前一步狠狠地闭了电视机,披着旧棉袄吼了吼嗓子出了屋。
  屋里母子俩沉默了起来,一个个紧绷着面孔,都是愿赌不愿输的样子,堵在心里的气把急待发泄话压住了。不一会儿张金娥闷声闷气地进了厨房,接着是叮叮当当稀里哗啦的洗锅涮碗儿声。
  崔占海有气无力地回到家里,想找个地方静静地躺一会儿,当他一眼瞧见大兰子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他的心乱如麻了,这时候棉棉又要拉着他到东屋里耍。大兰子身上横着一块红黄相间的方格褥子,头发蓬乱,面孔煞白,那直挺挺的样子像个断了气的死人。
  炕沿的两头分别跨坐着大玲二玲,二玲身体靠在一垛被褥上,所以她的身体歪斜着,爹进来的的一刻,她红着眼窝坐起身。崔大玲匆忙跳下了地站到了一边,示意要让爹坐在炕上,爹被棉棉跌跌撞撞扯着胳膊拽去了东屋,她又转身坐到了椅子里。
  院子里老黄狗狂叫起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一个人影闪进了堂屋,还没等大玲二玲有所反应,小老六家的闺女凤萍扯风冒气地跑进屋来。两只眼睛瞪的吓人,仿佛又要有什么大祸临头的事情发生。
  “二姐姐,二姐姐,刘村长领着两个警察去你家了,说要找二姐夫......”凤萍由于着急,圆脸憋得通红,她的一只手连连拍打胸脯喘气,后话没说出来,心倒是快要跳出来了。
  “咋啦?警察找他做啥?崔二玲原本无精打采地身体在仰躺被褥垛上打了个踉跄,直直的坐了起来,双手在炕上一撑跳下了地,她害怕丈夫闯了什么塌天大祸。
  “不知道。”凤萍略缓过些气来,干脆地说。
  “哎呀!还问询个啥?赶紧回家看看去。”大玲在椅子里屁股没还坐热,噌的又从椅子里站起身,急火火地催促妹妹。
  崔二玲一闪身窜出了屋子,大玲向凤萍使了个跟随的眼色,凤萍又忙不失迭地转身追了出去。棉棉叫嚷着从东屋赤着小脚丫跑出来,也要跟着二姑姑出去,被爷爷一把扯住了小手拉了回去。此时外面的天渐渐变暗,清明节的黑夜带着一种迷信的恐惧面纱笼罩了整个村庄。老黄狗在院子里不停歇的叫嚣,屋里亮起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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