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集

第三十六集

1， 白天。皇宫城门前。庞氏刑车出城，杨芷披头散发跟在后面哀哭。
画外音：皇后贾南风在皇族势力的帮助下打败了权倾朝野的杨骏，接着下令杀尽杨骏余党，在洛阳城中掀起血雨腥风。以她凶悍的个性，自然容不得在自己头上有个皇太后存在，于是干脆操纵皇帝废掉了太后杨芷，并将命人即刻将杨芷的母亲庞氏拉出城外斩首。
杨　　芷：娘！娘！
庞　　氏：男胤！男胤！快去求皇后饶了娘吧！
杨　　芷：娘等着！女儿就去！(慌乱间转身对董猛跪下。)董公公！董公公开恩！让我进宫去见皇后吧！
董　　猛：对不起，我可没这个权力。我是奉旨送你去金墉的。峻阳庶人，请吧。
杨　　芷：我去，我就去，可皇后已经赦免了我母亲，却为何又要杀她？求求你了，让我进宫向皇后问个究竟，就是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你的大恩大德！董公公，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磕头。)
董　　猛：别介，您这头我可承受不起。来人，送峻阳庶人上路。
庞　　氏：男胤救命！男胤！(几个太监上来拽杨芷。杨芷挣脱。)
杨　　芷：不！你们不能这样对待我！哪位公公行行好，替我进宫向皇后娘娘求个情，就说臣妾杨芷愿做她的奴婢，只求饶母亲不死！求求你！求求你们了！(大哭，挨个磕头。不少太监悄悄流泪。)
董　　猛：别听她废话！走！快走！
众太监："走吧。""是啊，耽误了时辰奴才们可吃罪不起。"(强行拽走。)
杨　　芷：我不去！我哪儿也不去！你们让我和母亲一起死吧！娘！娘！(被推上车，拉走。)
庞　　氏：男胤！我的男胤！你后悔吧！我们落到今天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你太糊涂呀！到了阴间，我看你有何面目去见你爹！你这要命的冤家！我咒她姓贾的一家都不得好死！
2，白天。金墉城。就听杨芷绝望地叫："放我出去！我要见皇后！"城门随即"吱呀呀"关闭。
董　　猛：你等要好生看管，不得让她和任何人互通消息。
众卫兵：是。(董猛带人顺原路往回走，扭头看，只见城上城下戒备森严，刚觉得放心，就听附近传来痛哭声，寻声望去，发现嵇绍站在城外河边哀嚎。
董　　猛：这不是嵇侍中吗？(嵇绍擦泪。)算了吧，不就是皇后娘娘没把你的话当回事嘛。其实这事也怨不得皇后娘娘，要不是当初太后对她百般压制，她何至于有如此深仇大恨？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嘛。得了，回去吧。依我说，皇后娘娘不怪罪你就已经是你不幸中的万幸了。
嵇　　绍：我……我并非为自己难过，我是为大晋的江山悲伤呀！
董　　猛：这话却从何说起？难道废掉一个太后，大晋的气数就尽了不成？
嵇　　绍：唉，世风日下，这难道不是江山败坏的前兆吗？我也曾遍览历朝历代国家所发布的赦书，其中连犯下谋反大逆之罪的人往往还能得到赦免，唯独杀害祖宗、杀死父母者一律严惩不贷。为什么？正因为人伦至大，以孝为本，犯下此罪者禽兽不如，犹为王法所不容也！你看看今天的朝廷，那些身为公卿的人竟然恬不知耻地巧饰其辞，让皇上加罪于一国的太后，这哪里还有什么天理人伦可言？大道泯灭！大道泯灭啦！天下大乱将指日可待啦！乌呼哀哉！乌呼哀哉！(大哭而去。)
董　　猛：这人……都说他是个不识实务的书呆子，看来此话不假。
3，白天。皇宫。室内。贾南风召集重臣小聚。贾南风后入。
众大臣：臣拜见皇后娘娘。
贾南风：免礼。(环顾。)嵇绍呢？他怎么没来？
董　　猛：回娘娘的话，峻阳庶人徒废金墉城时，嵇绍中在城前嚎哭一阵，便离去了。
贾南风：这个嵇绍，太不像话了！他说过什么没有?
董　　猛：回娘娘的话，他说万岁治罪峻阳庶人就最大的不孝，还说用不了多久准得天下大乱呢。
贾南风：岂有此理！他竟敢妖言惑众，来人！
张　　华：娘娘且慢。嵇绍乃一介儒生，读孔孟之道过多，所以言行愚腐。不过，此人生性忠直，疾恶如仇，杨骏执政时，百官万马齐谙，唯独他常常敢于顶撞杨骏，这样的直臣实在难得，即使一时有错，大多也是出于公心，还望娘娘予以原谅。
王　　戎：是啊，嵇绍这孩子本来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老爱犯一根筋的毛病。
贾南风：我就知道你们偏向他。他不就是嵇康的儿子吗？嵇康是名士，那又怎么样？谁对朝廷不满，他就该死。算了，这回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且饶他一次。
张华、王戎：多谢娘娘。
贾南风：你们呀，别以为是先帝跟前的老臣，动不动就摆臭架子。老臣怎么了？老臣就不犯错误啦？卫瓘，你说呢？
卫　　瓘：……娘娘圣明。
贾南风：我没让你奉承我。我且问你，当初先帝选皇上做太子，你说什么来着？
卫　　瓘：这个……这个……
贾南风：你倒好忘性！我替你说了吧，你说"此儿痴，恐怕难了陛下家事"，对不对？
卫　　瓘：……不错，臣事奉先帝，确实说过此话……现在看来，臣之所言实属虚妄之极……臣说的不对，这是国家的洪福，国家的洪福！
贾南风：哼，你知道就好！我叫你们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下由谁来做太尉。朝廷里那么多的事，那么多的人，总得有个领头的，是不是？这些日子大臣们议论纷纷，各执一辞，有说张三当的，有说让李四当的，你们在座的各位差不多都被提到了。我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众人相视，都不开口。)说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谁来毛遂自荐？
王　　戎：启奏娘娘，太尉一职，须由百官之中德高望众者担任。依臣之见，在座诸公，当然，除了臣之外，都有资格承担。
贾南风：这是什么话？这不跟没说一样吗？谁不知道你们都有资格？都有又该怎么办？难道还要让你们抓阄不成？
王　　戎：此亦不失为良策……
司马玮：胡说！自古宰相一职均由皇帝亲自任免，哪有靠抓阄的道理？真是闻所未闻！你自己想当便直说了吧，何必如此遮遮掩掩？
王　　戎：你看，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殿下何必当真？再说，帝王自有天命，宰相就没有了？
司马繇：天命可不是抓能抓出来的，想做宰相，那得看他有多大的功劳。
司马允：言之有理。若论功劳，寡人以为楚王当数第一。
司马繇：此话怎讲？
司马允：铲除杨骏，是由楚王道德首先倡议，要不是楚王舍死来到洛阳，众位哪有今天？
王　　戎：那是，那是。不过呢，楚王的功劳虽大，如果没有东安公攻破太尉的大门，东武公斩杨骏于马厩之中，恐怕楚王的人马也到不了云龙门吧？
司马玮：王戎！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　　戎：没什么，我不过是想提醒大家注意，东安公和楚王的功劳实在是难分伯仲而已。
司马繇：哪里，哪里，我那点小小的功劳全靠广城君的出谋划策，要不是鲁公分兵给我，我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打开杨骏的府门。所以，我以为这太尉一职还是由鲁公担任最为合适。（贾南风点头。）
王　　浑：不可，不可。鲁公虽然名高，又有广城君相辅佐，但他毕竟是个十来岁的孩子，朝堂之上众口难调，他如何能弹压得住？
王　　戎：可也是。要不然，嗳，对了，京陵公可是先帝认可的平定江南第一功臣，就让您老来做这个宰相也未尝不可。
王　　浑：这怎么行？我不过是先帝的马前小卒而已，若论平定江南的功劳，还得说人家张华的主意出得好。广武侯，你在先帝跟前运筹帷幄，不愧为当世之张良，我看，你就不要推辞了。
张　　华：京陵公莫开玩笑，统一天下是先帝的主张，我只是举双手赞同罢了，哪有什么功劳可言？至于宰相一事，我同意众位所说的，必须选用德高望众的人来担任，而当今天下可称得上德高望众者，我以为只有一个人。
众　　人：谁？
张　　华：汝南王。（贾南风眉头一皱。）
卫　　瓘：对呀，咱们怎么把汝南王给忘了？重整乾坤，非此人莫属！
贾南风：他？他不过是徒有虚名而已。想当初杨骏在内殿与死党商量如何除掉他，幸亏我和赵太妃在门外听到了消息，忙派李肇前去告密，让他赶紧发兵讨伐，呆谁知他却胆小如鼠，只说不敢以下犯上，一溜烟逃回许昌去 了！对了，杨骏说那话时，你卫瓘不是也在场吗？还有你，王戎，我看得清清楚楚，人家卫瓘还说了两句公道话，你呢，连个屁也没放。
王　　戎：皇后娘娘明鉴，臣自然是不能为奸贼出半句主意的。
贾南风：老滑头！
卫　　瓘：娘娘一说，臣果然想起来了。不过，臣以为汝南王虽然乱世无功，却是治世之良臣。当年他曾协助齐王治理天下，深得人心，如今让他回来主政，对他而言可谓轻车熟路，手到擒来。
贾南风：那，你们说呢？
司马玮：……论辈份，汝南王是老祖宗，寡人没意见。
司马允：寡人也同意。
贾南风：东安公，你以为如何？
司马繇：既然大家都同意，我无话可说。
贾南风：好吧，暂时就这么定了。
众大臣：皇后圣明！
贾南风：散了吧。
王　　浑：臣还有话要说。
贾南风：难道京陵公不同意让汝南王回来？
王　　浑：非也。臣想说的是刘渊奉旨进京，皇后不该以乱党之罪将他关押起来。
贾南风：他敢替乱党求情，这个罪过还小吗？
王　　浑：不，不，皇后误会了，刘渊的意思是，大乱刚过，人心思定，朝廷最好不要刑杀过重，治理天下还应该以德为本。
司马繇：王浑，听你这话，朝廷诛杀奸党，倒是件缺德事了？
王　　浑：虽是奸党，也得有个主次之分吧？而且，奸党之中难道人人都一无是处？我看不一定。
司马繇：哦？奸党中也有好人？这我听着倒新鲜！
王　　浑：东安公，话不能这么说，当年魏武帝北伐袁绍，朝中多有与袁绍暗通书信者，魏武非但没有一一治罪，反而将通贼书信一炬焚之，而且还重用了袁绍的主薄陈琳，日后，满朝文武莫不为其尽力。我再举一个例子，本朝高祖宣皇帝讨伐曹爽，鲁芝当时是曹爽帐前司马，闻变后斩关而出，跑去向曹爽报信，事平之后，宣皇帝非但没有对鲁芝加刑，反而委以青州刺史的重任，这不正说明虽为奸党，但只要以德化之，仍不失为有用之人吗？
司马繇：你说的那是乱世。乱世用人，自当不拘一格，而杨骏乱政，却正在我大晋朝天下太平之时，所以他们是真正的乱臣贼子！
王　　浑：算了吧，东安公，时局虽然不同，但用人之道还是一样的。我知道你身为六军主帅，因一时之激愤做得有些过火，但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为大晋朝的天下着想，理应知错就改嘛，又何必要文过饰非？
司马繇：胡说八道！王浑！你口口声声为了大晋朝的天下着想，却又肆无忌惮为杨骏奸党涂指抹粉，到底是何居心？
王　　浑：司马繇！你少跟我来这套！老子今天就是要说一说你烂杀无辜的蠢事！我且问你，那文鸯与杨骏素无来往，你因何杀了他一家老小九十多口？再有，李斌倒戈有功，你又为何将他三族之人斩尽杀绝？似你这般大肆杀戮，怎能不令世人寒心？
司马繇：我矫枉过正，无可厚非！
王　　浑：你烂用职权，亵渎朝廷！
司马繇：你！(拔剑。)
王　　浑：怎么？你还想跟老子动武不成？来吧，老子打得杨骏，照样也打得你这不知好歹的混蛋！(二人就要动手，众人急忙阻拦："不可动手！""哎呀，这又是何苦呢？""有话好好嘛。")
贾南风：岂有此理！你们谁都别拦着！让他们打！打死才好呢！(众人应声"是"，闪开。司马繇和王浑怒目而视，却也不敢再放肆。)真是的，成何体统？就算你们各自有一百条理由，也不该在此撒野呀！这样下去，你们一个个还不都成了杨骏？
张　　华：启奏皇后娘娘，臣倒以为京陵公说的不无道理。且不论刘渊是否真与杨骏同党，仅就此人在匈奴人中的声望而言，也万万不将他关押起来。
卫　　瓘：是啊，刘渊身为匈奴大帅，在并州数年，招抚流民，鼓励农桑，深得胡人之心，连并州匈奴的数部人马也慕名入关依附于他，上表归顺了朝廷，加之前年他还平定了辽东叛乱，其功劳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朝廷反而责罚于他，则并州诸胡必然对朝廷不满。
贾南风：你们说的这些我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胡人野性难驯，所以要给他来个下马威而已，也省得他把咱们大晋的人看扁了。以后我自会放他出来。
张　　华：皇后深谋远虑，我等自愧不如！
贾南风：至于刑杀之事，杨骏手下都些主要的死党不都杀光了吗？东安公，我看你就适可而止吧。
司马繇：臣谨尊皇后懿旨。
贾南风：总得给人留条活路呀，你们说是不是？
众大臣：皇后圣明！
4，白天。皇宫。室外。王戎和张华一起随众人出来。
王　　戎：广武侯，今天你在皇后面前实在是太谦虚了。
张　　华：贞陵侯这是何意？
王　　戎：你看，人家王浑有意让你做这个太尉，你何必百般推辞？说心里话，我倒以为太尉一职非大人莫属。不信，我都替你留意着呢，只要你一说话，皇后那俩眼睛就一动不动盯着你看，对别人她可没那样过。
张 华：哦？果真如此？
王 戎：你看，你还装傻！这足已说明她对你的话尤其重视，只要你一点头，她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张　　华：大人此言差矣。朝中那么多人资望都在我之上，我算得老几？再说，咱们皇后娘娘的主意那么大，要想在她面前当好宰相，不容易呦。
王　　戎：哎，大人何其迂也！你当不得做主的宰相，难道还当不得点头的宰相？依我说，那倒是更容易了。皇后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到时出了事自有皇后替你担着，如此美差，何乐而不为？我就没见过像你这样把到手的便宜转手送给别人的。
张　　华：便宜？什么便宜呀？啊？
王　　戎：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别的不说，你知道太尉这把椅子意味着什么？那是一座金山！当初鲁公不就是靠这个大发横财的嘛。你再看这回从杨骏家里抄出多少东西，都赶上半个国库了！大人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想为子孙后代着想吗？
张华一笑：都说先生是当世的财神，你还真是三句不离本行呀。想我张华这辈子，打过柴，放过羊，编过草鞋，种过粮，该吃的苦差不多都吃了，该受的罪也差不多都受了，眼下身在凤凰池中，能够丰衣足食，起居无忧，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如果先生愿意，张某自当在皇后面前鼎力推荐，就把这座金山送给先生，如何？
王　　戎：哎 哟哟，我可不敢当！
张　　华：你呀，你是怕抱着烫手，到时想扔也扔不掉吧？(笑着离开。)
王　　戎：嘿，我还真蒙不了他。
5，白天。刑部大牢。刘聪兄弟看望刘渊。
刘　　曜：父帅，您受委屈了。
刘　　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父帅？
刘　　渊：没什么，我只是在朝堂之上劝皇上不要开杀戮之风，因此被人误认为是替奸党求情。你们不必惊慌，事情很快就会过去的。
刘　　聪：可是孩儿听说，他们要将父帅与杨骏朋党同罪论处……
刘　　渊：不可能。那不过是说说而已。我身后有匈奴数十万众，朝廷不可能干出这种蠢事。
刘　　曜：孩儿不放心！我和兄长打算约请咱匈奴五部大帅联名上表朝廷，请求皇上赦免父帅。
刘　　渊：千万不可！那样一来，别人会以为我凭借匈奴的势力要挟天子，事情反而不好办了。你们切不可轻举妄动！
刘　　聪：可是，万一朝廷中有人想对父帅下毒手，却如何是好？
刘　　渊：放心，朝中毕竟还有聪明人，用不了多久，皇后就会放我出去的。(正说着，就听外面有人喊："皇后娘娘驾到！"话音未落，贾南风已经由众太监拥着走进来，一路被臭气薰得直扇鼻子。牢房里顿时炸了窝，犯人们纷纷扑向皇后："皇后开恩！""臣冤枉！""小人冤枉呀！"喊声不绝。片刻，贾南风来到刘渊的牢笼前。刘氏父子跪倒。)
刘氏父子：臣拜见皇后。
贾南风：刘渊，你可知罪？
刘　　渊：回娘娘的话，臣不知何罪之有，请娘娘训教！
贾南风：你呀，犯众怒啦！你也不想想，杨骏把持着朝廷这么些年，得罪了多少人？他手下那些个爪牙更是狐假虎威，一个个比秃尾巴狗还横，能不招人恨吗？东安公做的是有些过火，却也正好顺应了天意民心，而这时候你却出来说那样的话，是不是太不识时务了？
刘　　渊：娘娘圣明。杨骏专权，压制宗室，排斥贤能之士，其罪恶虽用尽南山之竹也书写不尽。楚王首倡除逆，东安公马到成功，他们替天下人出一口怨气的心情臣完全可以理解。然而，圣人云"过犹不及"，如果一味使用刑罚，则同样会失去人心。娘娘请想，朝廷中几乎所有的官员在杨骏手下做过事，若穷究不止，百官势必人人自危，长此下去，天下何时才得安宁？
贾南风：你说的也不错。我正打算让皇上降旨停止诛杀，来个大赦天下。可是朝廷里众口难调，会有不少人反对呢。
刘　　渊：群龙无首，终非吉兆。臣以为，朝廷还需选出一位德高望众的长者总揽政要，以服众心。
贾南风：你也这么认为？那你觉得让谁来主执朝政才好？
刘　　渊：……臣久在并州，对朝廷官员没有太多的了解，所以不敢妄言。
贾南风：你是害怕得罪人吧？那就不为难你了。你能在朝中直言时弊，可见是个忠臣，我这就放你出去，不过，今后可要小心在意一些才是。
刘　　渊：多谢娘娘开恩！刘渊一定谨记娘娘教诲！
6，白天。鲁公府。室内。郭槐喝茶。董猛在一旁站着。
郭　　槐：其实我本来对东安公还是抱有厚望的，毕竟他受过我家的帮助，对我家的事大约不会怀有二心。只是近来他的所作所为实在太狂傲了些……这样也好，他和楚王一个也不用，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回去告诉皇后，就说让汝南王当宰相，我没意见。
董　　猛：是。
7，白天。洛阳郊外大路。汝南军队行进。司马亮坐在车中，面带得意之色。
画外音：由于东安公司马繇和楚王司马玮争功不止，担心他们功高震主的郭槐建议皇后贾南风起用行事谨慎的汝南王司马亮。三月末，司马亮奉诏回京。
司马亮：寡人早就说过，光靠楚王和淮南王那两个毛孩子是不行的，他们打打闹闹还可以，懂得什么叫治国方略？怎么样，到头来还得请寡人出山吧？
何　　勖：话虽如此，他们毕竟翦除杨骏立下大功，尤其是楚王，此人一向骄横拔扈，恐怕难以管束
刘　　准：是啊，臣听说楚王和东安公在朝中争权争得很厉害，皇后拿他们也没办法，才想起让大王出来收拾局面，所以，大王万万不可轻视他们。
司马亮：这你们不用担心。寡人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捻髯沉思。)
8，白天。皇宫。室内。贾南风督着司马衷练字。司马衷小心翼翼，不时偷看贾南风一眼。
贾南风：陛下练字要专心，别老看我。(过来给司马衷端正姿势。)应该这样握笔，你怎么老记不住呢？哎，对了，笔要握直，纸要铺平。要不然，写出一溜歪字，怎么好意思拿给大臣们看？
司马衷：忠臣。奸臣。忠臣。奸臣。(边念边写。)
贾南风：这回写得还算顺眼。陛下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吗？
司马衷：嘿嘿……奸臣是坏蛋，忠臣是好人。
贾南风：陛下果然有长进。我再告诉你一遍，奸臣为私，忠臣为公。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奸臣说话和做事，处处只为自己着想，根本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只要他们高兴，随时都能杀了陛下。(做砍头状，吓得司马衷直眨巴眼。)而忠臣呢，忠臣做事处处都替陛下着想，为了让陛下高兴，他们甚至可以去死。这就叫奸臣为私，忠臣为公，明白了吗？
司马衷：明白了。
贾南风：明白什么？
司马衷：朕不死。朕要吃肉。
贾南风：又来了！好好写，写完了一百遍再吃肉！仇禄，墨都快干了，你楞着干嘛？
仇　　禄：是是。(赶紧过来研墨。外面有人喊："广城君驾到！太妃娘娘驾到！"郭槐、赵粲和贾午进)
郭　　槐：风儿，汝南王进京了。
贾南风：是吗？他来得倒快！
司马衷：孩儿拜见岳母大人。(起身。郭槐连忙拦住。)
郭　　槐：哎哟哟，我的皇帝陛下！老身怎敢受您的大礼？那是什么时候的黄历了，快请上座，受老身一拜。(扶司马衷坐好，倒身下拜。)臣妾拜见皇帝陛下。
司马衷：我……我……
贾南风：又来了不是？！别说我，说朕！
司马衷：……朕……嘿嘿嘿，岳母大人白头发！
郭　　槐：陛下说的是，老身是年岁大了。不过，能看见陛下当上皇帝，受文武百官的朝拜，老身死也闭眼了。
司马衷：忠臣。岳母大人是忠臣。(众人吃惊。)
赵　　粲：呦！皇上也知道什么是忠臣？(贾午就笑。)
郭　　槐：多谢陛下美誉。风儿，几天不见，皇上真有长进。你是如何调教的？
贾南风：害，还不是反反复复让他写那几个字，就跟驯鹦鹉八哥儿似的。(众人笑。)
赵　　粲：还是你有办法。我看那些个天天陪皇上读书的儒生文士真是空有一肚学问，基实他们的能耐还不如皇后的一根小手指着呢。(张泓进。)
张　　泓：启禀娘娘，汝南王有本上奏。(递上。贾南风接了展开看。)
贾南风：这个汝南王倒也性急，还没正式上任呢，就先说了这么一大套。娘，就让皇上在这里写字，咱们去别处商量吧。(众人离开。这边，仇禄赶紧凑到司马衷跟前。)
仇　　禄：万岁的字果然越写越好了。
司马衷：你别动。(揪仇禄，笔在仇禄鼻子底下画了两撇胡子。)
仇　　禄：万岁爷……您这是……
司马衷：嘿嘿，男的，男的。(又在仇禄下巴上画了一竖道。仇禄苦笑。)男的！
9，白天。皇宫大殿。文武百官上朝。太监宣旨。
宣旨太监：奉天承运大晋皇帝诏曰：杨逆作恶，几坠国祚，朝政不修久矣。赖皇天后土之佑，列祖列宗之德，群臣同心，巨奸殒命，朝野莫不欢欣，万民抚额同庆。朕甚慰之。着命大赦天下，死罪以上除杀父辱母者，一并开释；杨骏所属僚佐，除死有余辜者，皆在赦免之列。夫治国者以德为本，要在怀化，使百姓避恶向善，乐业安居；使百官存忠去奸，克勤职守，则国运焉有不兴之理？（王戎在下面连连点头：“嗯，转zhuai得好，转得好。”）夫治政之本，要在任贤，汝南王司马亮，忠笃诚信，历事四朝，为宗室之长者，垂懿风范。征为太宰，录尚书事，总揽朝纲。望表率群臣，莫负朕心。钦此。
司马亮出班：臣领旨谢恩！
众大臣：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衷：忠臣。你们都是忠臣。（群臣相视，无比惊讶。）
大臣甲：“皇上圣明啊！”
大臣乙：“圣主！圣主！”
大臣丙：“可我有点儿不明白……”
大臣丁：“什么明白不明白的，还不赶紧叩头谢恩！”（群臣纷纷跪倒：）
众大臣：谢皇上褒奖！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司马衷：狗。嘿嘿……他们吃什么？
仇　　禄：万岁爷，他们当然是吃肉了。
司马衷：朕也吃肉。嘿嘿……
贾南风：仇禄，让皇上坐稳当点儿。
仇　　禄：万岁爷，皇后娘娘让您坐好呢。（司马衷回头看看，赶紧坐正。）
司马亮：启奏陛下，正如皇帝诏书所言，治国之本关键在于任用贤明之士，臣学识浅薄，且已年老智昏，岂敢独当一个“贤”字？如今先帝所御文武，唯甾阳公卫瓘和广武侯张华两枝并秀，臣请陛下加卫瓘太保，加张华少保，皆录尚书事，让他二人辅佐为臣。（司马玮和司马允相视，眼露不满。）
贾南风：准奏。
仇　　禄：准奏！（张华和卫瓘相视。王戎冲他们拱手。）
王　　戎：恭喜二位大人！汝南王真是慧眼识珠呀。
司马亮：启奏陛下，杨骏为了专权，排挤宗室，蛊惑先帝将诸侯王统统逐出京城，使天下人皆言朝廷不公。臣请陛下废除这一弊政，恩准诸侯王凡无要务在身者，皆可自由出入京城，以示无私。
贾南风：准奏。
仇　　禄：准奏！
大臣甲：“还是汝南王想得周到。”
大臣乙：“这下好了。”
大臣丙：“皇上信任宗亲，就算杨骏死而复生，也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大臣林丁：“是啊，有道是相识不如朋友，朋友不如亲戚嘛。”
众大臣：“有理。有理。”
司马亮：启奏陛下，
王戎：“别急，老王爷还有话要说 —— ”（抬眼看上面，只见贾南风的眼睛开始转动起来。）
司马亮：臣请陛下封赏诛杨骏有大功者，以楚王司马玮为卫将军，领北军中候；以东安公司马繇为尚书左仆射，进爵为王。
有人向司马繇拱手：“恭喜！恭喜！”（司马繇眉稍一挑，不语。）
司马亮：另外，诸王中有才望者也应该选入朝廷参与政务，请陛下加秦王司马柬大将军之职；加东平王司马懋抚军大将军之职；加下邳王司马晃尚书令之职，让他们入朝辅政。
王戎自语：我就说嘛，亲戚之中也得有个远近之分。（捅王衍。）你说是不是？
王　　衍：此乃人之常情。
卫　　瓘：诸王参与政事，自然就不会出现外戚干政的局面了。张大人，你我要加倍努力呦。
张　　华：那是。那是。（目光游移。）
贾南风：准奏。
仇　　禄：准奏！
司马衷：嘿嘿……五弟，你怎么不说话？
司马玮：……陛下，臣无话可说……（斜瞟司马亮，不满。）
司马亮：启奏陛下，（司马衷打一大呵欠。）
司马衷：我困。
仇　　禄：万岁爷，汝南王还有话要说。
司马亮：启奏陛下，杨骏之诛，靠的是陛下之圣明、群臣之忠勇，天下粗安，立功之人理应加以封赏，以鼓励世人为天子效命。黄门令董猛平贼之时始终跟随陛下左右，出生入死，使内外得以消息相通，臣请陛下封他为武安侯，以示恩宠。
贾南风：准奏。
仇　　禄：准奏！（董猛急忙跪倒。）
董　　猛：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臣甲：“这下皇后该高兴了。”
大臣乙：“那是啊，要想在朝中站稳脚，不讨好皇后怎么行？”
贾南风：再加一条：黄门令张泓，平乱时运筹帷幄，献策有功，封为洛东侯。
张　　泓：奴才谢娘娘！万岁万万岁！(董猛有忌妒色。司马亮忍一忍才又开口。)
司马亮：殿中将李肇、孟观临危受命，奉旨前行，可加积弩将军，并为列侯。另外，臣以为凡参与诛杨骏者不论官兵差役皆应晋升一级，以嘉奖其忠诚。
大臣甲：“公平！公平！”
大臣乙：“可这样一来，是不是有点儿封赏过烂了？”
大臣丙：“哎呀，你管那么些干什么？到时候领取俸禄时，手里多掂它几两银子，比什么不好？”
大臣丁：“是呀，汝王南能为大家着想，难得难得！”
贾南风：准奏。
仇 禄：准奏！
众大臣：陛下圣明！
贾南风：好啦，皇上累了，该下去休息了。汝南王，论功行赏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司马亮：皇后娘娘，臣还有一事需要奏明。
贾南风：……什么事呀？说吧。
司马亮：是……自古后宫预政，多由天子年纪幼小，无法对国家大事亲自出决断的缘故；皇后娘娘英明果决，替天行道，断然翦除奸恶，救天子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功德无量，此大晋之洪福也，必为千秋万代所颂扬。然而，如今皇上正值年富力强，理应亲御臣下，并畜万民，树帝王之威德，立大君之形象，却奈何娘娘以皇后之尊垂帘听政乎？还请娘娘还政与皇上，退居光明殿，以表率后宫。
贾南风：你说什么？！
卫瓘出班：娘娘，汝南王所言句句在理。皇帝陛下正当春秋鼎盛之年华，哪有事事总听命于皇后的道理？如此，则子孙后代将如何评价？还望娘娘以大局为重，遵循圣人古训，退还后宫。
大臣甲：是啊，娘娘不退，将置皇上于何地？
大臣乙：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将无地自容了……
王　　浑：汝南王说的有理，还请娘娘好自珍重，还政与皇上！
众大臣纷纷站出：请娘娘还政与皇上！
司马衷：他们说什么？
仇　　禄：这……（偷看贾南风。）
贾南风眼珠乱转：他们都是陛下的忠臣，都在替陛下尽忠尽孝呢。好吧，（起身。）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我何必还赖在这儿不走？反正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去做吧。汝南王，我可把皇上交给你了，你要好自为之。（转身离开。张泓、董猛急忙跟着。）
众大臣：“皇后圣明！”
10，白天。皇宫外。群臣散朝出来。仨一群俩一伙走着，议论纷纷。
大臣甲：“嗳，我说，汝南王真行啊，除了他，谁敢去动皇后？”
大臣乙：“人家是老祖宗嘛。爷爷说孙子，有何不可？”
大臣丙：“可你们看见皇后下殿时的那付样子没有？”
大臣丁：“怎么没看见？她脸上虽笑，面色却都青了呢。”
大臣S：“得了吧，咱们皇后娘的脸皮生得就发青。”
大臣丁：“青跟青可不一样，青而润泽者为喜色，青而黑焦枯者则是怒气攻心所致哩！”
大臣D：“可怕。可怕。”
大臣乙：“有什么好怕的？汝南王是禀公办事，说得有理有据。大丈夫行得端，做得正，何惧之有？”
大臣D：“说得轻巧，皇后干预朝政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上朝，你却为何对此一言不发？”
大臣乙：“你这不是搬杠吗？似我等这般官小职卑之人，如何能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
大臣甲：“是啊，皇后性情刚烈，她要是一瞪眼，连蚂蚁也得打个哆嗦哩。”
大臣丁：“可不是！不过嘛，她能如此赏脸，说明她对汝南王还有几分敬畏之心。”
大臣乙：“汝南王了不起，他一来，咱们就有主心骨了。”……（这边乱哄哄说着各自散去，那边王戎和嵇绍谈论着同样的话题。）
王　　戎：贤侄对汝南王这头一把火感觉如何？
嵇　　绍：汝南王丈义直言，果然是个大公无私的贤王。只是封赏功臣的做法有些太过。
王　　戎：哦？何以见得？
嵇　　绍：自古论功行赏，总要有个轻重缓急之分，功大者加以高官厚禄，功小者给予金银布帛，以示公平。如今凡血战、奔走之士不加细究一律升官一级，则有功者必怨，而无功者必喜，人们立下一点小小的功劳、甚至寸功未立便轻宜得到赏赐，他们就会盼着国家有更多的祸事降临，以便能再有捞敢好处的机会。如此，则人心思乱，国家还能安定得了吗？
王　　戎：贤侄高见！不过，国家将乱，我看其原因恰恰不在于封赏了谁，而在得罪了谁。
嵇 绍：此在怎讲？
王戎冷笑：今天的事有目共睹嘛。汝南王得罪了楚王和淮南王倒没什么，可皇后是何等人物，他竟然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让她走人？这不是在老虎口中拔牙吗？真是不知死活呀！
嵇　　绍：老伯过虑了。让皇后退居后宫，并非无理要求，即使汝南王不说，朝中有识之士早晚也是要提出来的。况且今日皇后能欣然同意，可见她心里明白此乃众望所归，她又何必要逆天理、伤人心呢？
王　　戎：……那倒是。你真是个明白人，要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明白就好喽！（离开。嵇绍望其背影，想了想，也离开。那边，司马亮和张华、卫瓘走来。）
司马亮：二位大人，寡人今后主持朝政治理国家，就全仰仗着你们了！
卫　　瓘：哪里，哪里，殿下德高望众，襟怀韬略，又曾与齐王一同辅佐先帝，要说治国之才干，天下无人能与殿下相比。今后殿下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官将尽我所能在殿下鞍前马后效力！
司马亮得意：哎，要想治理好国家，关键还在于集思广益。光靠寡人一人去想，能有多少好主意？就拿今天的事来说吧，寡人虽然挖空心思，也难免会有疏漏之处，还望二位不吝赐教，指点寡一二。
张　　华：殿下既然问起此事，那下官就说一说吧。
司马亮：广武侯请讲。
张 华：下官以为，殿下今日在朝堂之上虽然用心良苦，却似乎有些操之过急了。
司马亮：哦？哪件事寡人做得不对？（张华捻须摇头。）【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