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小妹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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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上大学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我却一直不见她给我写信。我已经给她写了一封信，却又不知道她的通讯地址，一直没有发出。原先，韩朝辉和韩朝耀在天宝读书，收信发信都比较便利；如今，他们兄弟俩都到县城上高中了，这收发信件，确实困难重重。
　　师母和师妹知道我盼小妹的信盼得心焦，便变着法地安慰我，劝我不要着急，小妹到时候自然就会给我写信的。
　　师母嗔笑着说：“小妹刚到学校才几天呀，你就火烧火燎地巴望着收到她的信，这可能吗？不能啊！”
　　我说：“怎么会只有几天呢？都一个多月了。”
　　师母说：“是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了又能怎么样？小妹到那里去，跟安家一样，麻烦事儿多着哩，一天两天她能忙活得抻展？”
　　我说：“要是我，到学校寝室里床铺一安顿，就可以写信了，有什么事儿忙不抻展的？分明是她存心不给我写信。”
　　师母说：“小妹到学校寝室里床铺一安顿就可以给你写信了！你想得倒简单，有那么简单吗？你想啊，那么大的城市，小妹又是头一回走那么远，门朝哪里开、树朝哪里栽，她都摸不着头脑；邮电所在哪儿，她也弄不清楚，她怎么给你寄信呢？总要等她慢慢地混熟悉了才能给你写信吧！”
　　的确，师母讲的这些都有道理，可是，我就是转不过那道弯。对于我的这一反常现象，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我最近究竞是怎么了？
　　最近，我歌也不想唱了，戏也不想唱了，笛子和箫也不想吹了，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安，说话颠三倒四，做事老出差错，满恼子想的全是我的小妹。
　　是啊，那么大的城市，小妹她又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脚踏生地、眼见生人，那麻烦事儿定然不少，而且水土不符、口音也不同，她该怎样适应呢？可怜的小妹啊，小小的年纪，就要独自承担这学习与生活的重担！
　　不对啊，小妹上学怎么会只有一个多月呢？我怎么就好象觉得小妹她已经离开了我很久很久呢？
　　
　　师母刚一离开，我便悄悄地问小师妹：“你告诉我，小妹上学真的只有一个多月吗？”
　　小师妹说：“是一个月零八天。”
　　我说：“不会吧，怎么会只有一个月零八天？”
　　“真是一个月零八天，我记得真真的。”小师说，“小妹上学的那一天是八月初二，今儿是九月初十，你说是不是一个月零八天？”
　　我说：“哦，才一个月零八天哪，我怎么就感觉象有大半年呢？”
　　小师妹嗤笑着说：“那是你的心里老是惦记着小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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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我盼望小妹的书信，盼得心急火燎的时候，郝书记亲自为我送来了小妹的书信。当我从郝书记的手中接过小妹的书信，犹如迎接吉祥与幸福一样神圣，内心也充满了喜悦与甜蜜；又犹如接受了沉甸甸的担当与责任，心中未免产生了一种无名也无形的重压。
　　但是，我还是当即对郝书记表示了感谢！
　　郝书记问我：“你给小妹写的有信吗？如果有，我顺便带去替你发出去。”
　　我说：“信是写了一封。可是，我不看小妹的信，这信怎么回呢？”
　　郝书记说：“也是啊，你不知道她那信的内容，也确实不好回信。这么着吧，你今儿晚上把信写好，我找个人明天来取怎么样？”
　　我激动地说：“那就太谢谢您啦郝书记！”
　　郝书记说：“可不能这么说，你妹妹为我们大队争了光、长了脸，我们当干部的担待这么点小事儿，还值得一谢？要说谢啊，我们都该谢你啊！是你坚持要小妹继续读书，是你一直给予小妹勇气和鼓励，否则，也不会有小妹今天的成绩。我们大队，也不会有今天的这份光荣啊！”
　　我说：“小妹能有今天的成绩，一是老师的教育，二是她自己的努力，我这个哥哥，却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郝书记说：“你太谦虚了！”
　　郝书记走了。师母亲切地对我说：“今儿就歇着吧！先看小妹的信。哎，阿狗，要是没有什么秘密，念给我们听听——我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大学生写的信哩！怎么样，能念给我和秀儿听听吗？”
　　我说：“这有什么不能念的呢？你是我的师母，秀儿她是我的师妹，都不是外人，也谈不上什么秘密。”
　　师母高兴地说：“那行，我们今儿都歇着，听听大学生给她哥写的信，也好长长见识。秀儿，你说呢？”
　　小师妹轻柔地说：“妈怎么说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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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小妹那清秀的行楷，便在我的眼前跳跃；那温馨而优美的文字，便从我的嘴里吟诵流淌——
　　
　　狗哥，我踏入这新的学校，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在那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我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在竹溪高中学习期间，我十分自信，学习成绩也的确名列前茅。可是，跨入这所著名的学府以后，我终于明白了天地之大、人才济济的道理；我终于明白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真谛；我终于明白了知识的可贵；我也终于明白了骄傲与狂妄的可悲！
　　进入新的学校，感受到新的环境、新的阳光的抚慰，接受新的教育，学习新的知识，我应该感到荣幸与自豪，应该以全新的姿态，投入到全新的学习中去，去汲取更多的知识与养分，为自己将来立足社会、报效祖国，打下坚实的基础。
　　可是，我却又常常显得力不从心。有时，甚至于觉得心灰气馁。造成这种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我的思想不能平静，上课的时候不能专心听讲，以至于遗漏了课程中的重要环节。狗哥啊，我的大脑里，始终交叠着你那艰难爬行的影子！尽管我明知道我对你的这种牵挂，会影响我的学习，我却又克制不住对你的牵挂与思念。
　　然而，我却一直弄不懂我对你的那份牵挂与思念，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恋情，还是情真意笃的兄妹之情？我弄不懂，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弄懂。
　　殊不知，我对你的牵挂与思念，不仅严重地影响了我的学习，而且还动摇了我发奋向上、力争进取的信心！在此，我迫切地恳求你一定要健康快乐，你的健康和快乐，才是我安定稳固的静心剂，才是我努力学习、拼搏进取的动力！我迫切地企盼着你健康快乐的喜讯！
　　狗哥啊，你的师母和小师妹，对你确实不错。看得出来，她们也对你寄予厚望。但不知你有什么打算？说真的，我一想起你的小师妹和你朝夕相伴，我的心里就会产生了一种莫明其妙的妒嫉。她和你朝夕相伴，名正言顺；而我却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种权力——这就是我的悲哀。
　　但是，只要你能够快乐，保持健康，我也会感到欣慰。我也衷心地祝愿你永远健康，永远快乐！
　　小妹
　　xx年x月x日于武汉大学
　　
　　小妹的这封信，我念得泪水淌流，也念得师母和小师妹抽泣声声！师母和小师妹的抽泣，更是加重了我的悲痛，我不禁放声痛哭。我想起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上以来，所经历的种种不幸遭遇；我想起了自从认识小妹以来，所经历的日日夜夜；我不禁又想起了，小小的小妹照顾我的一幕又一幕——啊！每当我想起小妹照料我的点点滴滴，我都会潸然泪下。而今天，当我读完小妹给我的信，再一次想起小妹照料我的情景，我更是痛彻心扉！
　　师母含着泪水对我说：“阿狗呀，快别哭了。你这一哭啊，把师母这心都要哭碎了！”
　　而我的小师妹却捂住脸，躲进了房间里，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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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晚饭，我向师母说明了情况，便来到自己的房间里，找出纸笔，收拢游移的思绪，全神贯注地给小妹写回信。
　　可是，我一连丢弃了几张信纸，也没有写出一封完整的书信。我的大脑里很乱，无论我怎么努力，还是理不出头绪。直到鸡叫的时候，我的心里才渐渐地平静，那些属于我的文字，便一行行地跃然纸上——
　　
　　小妹啊，你的信不仅令我既激动，也心痛！而且，还令我的师母和小师妹，也感动得珠泪滚滚。你的确是一个善良的姑娘，你用你那善良的心，写出了善良而温馨的文字，深深地感动了我的心，也深深地感动了我的师母和小师妹。在此，我向你表示衷心的感谢！
　　小妹啊，你是一个苦命的人，你却又是一个幸运的人。你的苦难命运，取决于天意，来自于天灾人祸。你的幸运，却来自于仁和，也来自于形势的好转、政策的变革，更是来自于你的勤奋。值得庆幸的是，苦命的你，有幸遇上了这大好的机遇。
　　小妹啊，你应该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大好机遇，珍惜这金子般宝贵的时光，珍惜自己的大好前程，而不应该将心力，花在我这么一个废人的身上！
　　最近，我的师傅经常不在家里，家里的许多事情，都交给我掌管，也不存在对我制造任何麻烦。家里常常只有师母和小师妹陪伴在我的左右，说话做事也不那么拘谨了。我的师母和小师妹确实对我非常好，尤其是小师妹，对我的关心与体贴，就更是无微不至。有时候，我甚至于还觉得自己生活在汤灌蜜饯之中，觉得自己温馨甜美，非常幸福！
　　所以说，你应该安下心来，全力以赴地攻读课业。否则，你不仅辜负了罹难于泥石流之下的爸爸妈妈，对你的养育之恩；辜负了死于烈火中的爹，对你的殷切期望；你也辜负了党和政府，对你的关怀与培养；你同样辜负了老师们，对你孜孜不倦的教育！同时，你也违背了你自己发奋进取的志向，对你的前途，也是遗患无穷；而且，你这么一来，也会令我的心里，徒增伤悲、负疚深重啊！
　　小妹，我一直以你为荣！我也常常为你高兴、为你自豪、为你骄傲！我相信你不会令我失望的。
　　我期待着你的佳音，并祝你学习进步，生活愉快，身体健康！
　　狗哥
　　x年x月xx日
　　
　　信写好之后，我认真地检查了一遍，才装入信封，贴上了邮票。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我虽然觉得有些疲惫，但我还是打起了精神，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新的早晨、迎接新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