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逐浪花（二十六、二十七)

　　二十六、找回亲情
　　
　　“你？”认出黑衣老者的月翔天变了脸色。
　　“我怎样？”
　　“你隐居深山不问世事多年，为什么现在会来这里做这些！？”
　　“为了晓晓。”
　　“晓晓？”
　　“是！”
　　月翔天愣住了。
　　黑衣老者言简意赅、铿锵有力：“我要替晓晓讨回公道。这些年，我苦练功夫，隐姓埋名，一直在寻找时机，我要让你失去你最重视的东西，让你也尝一尝痛彻心肺的滋味。我和晓晓都品尝过了，我是因为失去晓晓，晓晓是因为被你冷落，你不觉得你欠晓晓太多吗？一腔泪，一条命，一世幸福。当年你非要娶她，她放弃我选择了你，你如愿成了她的良人却并不好好对待她，致使她年纪轻轻含恨离世。你知道吗？我找过她，可她宁愿哭着守着你给的寂寞也不肯跟我走——如果当年那个成为她夫君的人换作是我，我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只要她幸福快乐——还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这时，任姝儿已知道了黑衣老者是谁：“高叔叔，是您！”
　　黑衣老者冲任姝儿笑了笑：“好孩子，叔叔老得你都认不出来了是吧？”
　　“好多年没见过您了……”任姝儿心头一酸，对这位高叔叔她颇有些印象。小时候见过好多次，那时母亲还健在。原来是他，他是父亲的师弟，叫高天远，比父亲年纪小，没想到如今会沧桑成这样，她一下子根本认不出来。
　　高天远朗声对月翔天道：“把令剑给我吧！”
　　月翔天沉声道：“人在剑在，你要拿走令剑，只有我死！”
　　“叔叔，不要和我父亲动手！”任姝儿失声。他们是同门师兄弟，武功不相上下，动起手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高天远看了看任姝儿充满期盼的眼神，有些动容。
　　月翔天质问高天远：“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死！？我死了，你就可以拿走你想要的令剑！”
　　高天远一字一句道：“你以为我对那把破剑有兴趣？那只是你的追求，我要这剑只是想让你痛苦！”
　　“我跟你讲过了，你夺去我此生最重要的，我也要夺去你最重要的，让你也尝尝这种锥心刺骨痛不欲生的滋味，也替晓晓讨回公道！”
　　月翔天说不出话。
　　
　　飘非零走到了月翔天和高天远之间，对高天远施礼道：“晚辈是等怜的未婚夫，请高叔叔听晚辈说几句——”
　　飘非零不疾不徐：“等怜母亲的痛苦是缘于被她父亲冷落，如果她不爱他，他的冷落又算得了什么？所以，痛苦是缘于爱……”
　　高天远毫不客气：“小子，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飘非零静静道：“让她自在，宁愿自己痛苦——”他沉声，“如果等怜爱上了别人，只要她快乐，我愿意离开。”他深情地看向任姝儿，“这一生，只要她不离开，我就不离开，但她若想离开了，就算我再不想离开，也会忍耐，成全她，给她自在，我不要她为难。我认为，这才是爱……”
　　高天远无语。
　　飘非零继续道：“我岳母爱我岳父，很爱，一定不希望他痛苦，您这样做她泉下有知应该不会开心的。”
　　深深沉默的高天远直直看向飘非零，稍顷，点头道：“孩子，你说得对，我该走了。”
　　飘非零笑：“叔叔多保重！”
　　任姝儿唤：“高叔叔……”欲言又止。她想让他不要再找她父亲的麻烦，又觉得说不出口。
　　“放心吧，孩子，这回叔叔是真正的归隐山林！”高天远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他说罢昂首阔步离去，留下众人看着他的背影发呆。月翔天一声长叹。任姝儿看向父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有一绺白发在风中飞扬。任姝儿第一次发现父亲也老了。“爹！”她呼唤，刚才父亲要以自己的性命换取她的自由时，往日那么多的不愉快竟然在霎那灰飞烟灭。她不是没有爱的孩子，她一直都在父亲的心里面。只是，作为父亲，作为一个号令江湖爱江湖的江湖盟主，江湖的安宁是他的责任，但他再神通广大也只是凡人一个没有三头六臂，对家庭的爱自然就让了位，江湖比家大，更多的人需要他。
　　“让你受委屈了——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我给你们的太少，是我这么多年的选择，这辈子把自己交给了江湖……”
　　“您别说了，我懂了。”
　　
　　一场风波，出乎意料地转眼平息了。月翔天看向飘非零：“谢谢你一直在我女儿身边照顾她。”
　　飘非零彬彬有礼道：“您太客气了！”
　　月翔天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道：“带聘礼了吗？”
　　飘非零一愣，旋即会意，四目相对，开怀大笑。一旁的任姝儿不禁娇羞地垂下头，心下却甚是欢喜。他和她父亲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默契？而且，帮她找回了失落已久的亲情。
　　飘非零瞥一眼她，心花怒放，能让她快乐他感到特别快乐。这种快乐和之前他所沉醉的美酒音乐什么的种种享受截然不同，这是一种自心底里开出的馥郁花朵，让人沉醉得不能自已，有无与伦比的满足和欣喜。
　　“我月翔天嫁女儿可不能马马虎虎、随随便便的，我这样好的女儿，我要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你可不能拖后腿！”
　　“岳父大人所言极是，小婿遵命！”
　　月翔天忽然又是一声长叹，他的神情有怅惘有失落，还有形容不出的东西。
　　“爹，您没事吧？”任姝儿走到他身边。
　　“没事！”月翔天摇手，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爹！”任姝儿大惊。
　　月翔天含笑道：“上次受了点伤，还没痊愈，不碍事的，爹老了……”
　　
　　飘非零已请了大夫过来，给月翔天号脉。确无大碍，旧有内伤，适才气血攻心所致。备受自己冷落的妻子却被别的男人如此心心念念，震惊、惭愧、内疚……他的心里想必非常不好受。
　　“我很傻，是不是？”他问给他端药的飘非零。飘非零一时语塞，他已笑了，“我知道你不会像我这样，等怜比她母亲幸运。我是给了自己的女人不幸的男人。”
　　飘非零道：“都过去了，您好好养身子，很多人需要您，江湖需要您！”
　　月翔天苦笑：“我把自己给了江湖，我属于江湖——如果换一种活法，一切会是什么样子？”
　　飘非零看向任姝儿，任姝儿也无语。
　　“不如我们来个约定。”月翔天又道。
　　“您说。”任姝儿和飘非零异口同声。
　　“五年后，你们等着瞧，说不定到那时，我便舍了这江湖，只做一个悠闲的老头，含饴弄孙……”他的眼中竟流露丝丝向往。
　　会吗？任姝儿笑了，她想象不出脱离江湖的父亲会是什么样子，不过，说实话，真的好期待。
　　
　　二十七、好事多磨
　　
　　月翔天忽然道：“等怜，你回屋歇着吧，我和非零有话说。”
　　任姝儿没想到父亲有话要单独和飘非零说，连她这个亲生女儿也不让听，忍不住笑了：“好，我走，不打扰你们，这么神秘……”
　　任姝儿将“落梦斋”中众婢仆召集到一起，分析了一番此次家中历险的前因后果，交待所有人加强防范，她的侍女小滟垂首道：“小姐，让您受惊了！”
　　“是我们没有尽到保护好小姐的责任！”
　　“小姐，您处罚我们吧！”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自责，任姝儿摇摇头，掷地有声道：“我和盟主都很清楚，大家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突然被控制，一时无计可施，迫不得已才听命于那帮人。只要能够吸取教训，处处小心，不给别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机，确保今后的安全，这次的事既往不咎——‘落梦斋’还是要靠大家！”
　　鸦雀无声，每一个投向任姝儿的眼神都满含敬重。
　　“小姐是要出阁了吗？”不知谁冒出一句。
　　气氛立时活跃起来。
　　“这次多亏了那位姓飘的大侠，看样子他就是我们未来的姑爷……”
　　“那位飘大侠真是世间少有的又帅气又能干呢！”
　　“小姐这么好，当然得有位好姑爷来配！”
　　“小姐，以后您出了阁要经常回来住住啊……”
　　“小姐的好日子订下了吗？”
　　任姝儿笑了，一旁的小滟嚷道：“做好你们自己的事！小姐的大喜日子少不了我们喜糖吃！”
　　解散了众人，任姝儿回到自己的闺房，开始等候飘非零，她知道他和她父亲谈完了准会来找她。
　　果然。
　　
　　“挺聊得来的嘛，这么久……”她看到他，嘀咕。
　　“不想知道你爹对我说了什么吗？”他见了她的面，神秘地笑道。
　　“什么？”她着实颇为好奇。
　　他故意逗她：“我保密。”
　　“找打！”她举起粉拳作势要捶他。
　　他配合地讨饶：“美人饶命，小的全招了！”
　　“说！”她昂首挺胸，发号施令。
　　“令尊大人告诉我哪天找他下聘。”
　　她一下子羞红了脸，燕语莺声：“哪天？”
　　“本月十六。”他脸上心里都乐开了花。
　　她蹙起娥眉：“那不是只有十来天了，‘尽欢园’还有那么远，你往返赶路好辛苦的。”
　　他笑出了声：“我不用回去，像我这样绝顶聪明的人早就准备好了，随身带着呢，一到时间我直奔岳父大人家就好了。”
　　“原来你早有打算？”她的粉面更红了。
　　“不过这段时间他不让我住‘落梦斋’，也不让我们见面，说是不能坏了祖上传下的规矩，也免得人家说闲话。我去和少华住，四下逛逛，看到好东西还可以给你买点。”
　　她点头，如水温柔：“等你来……”
　　
　　九月十六，良辰吉日，金风送爽。
　　任姝儿一大早就起床了，按照约定，今天是飘非零上门提亲的日子。父亲会来。父亲要在“落梦斋”见飘非零。时间一点点流逝，飘非零却迟迟不出现，任姝儿渐渐坐立不安，这才是度日如年呢，她心道，不由笑了，红云飞上脸颊。
　　“小姐，盟主那天说会来得很早的，怎么到现在都没影子……”贴身侍女小滟提醒她。
　　“可能临时有什么要紧事。”话音刚落，已听到父亲响亮的声音，“等怜！”
　　“爹！”她迎过去。
　　“等怜，飘非零不见了！”月翔天大声道。和他同来的丰少华道，“他和我住一屋，前晚就没回去睡，昨晚又没有……”
　　任姝儿呆住了——夜不归宿？不辞而别？不知所踪？
　　大家的眼光不约而同都落在她脸上，她的内心翻江倒海、飞沙走石，好事多磨吗？他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以他的武功，断不会无声无息被什么歹人劫持了去。他为什么不准时来提亲？明明约好的，他为什么要违背承诺呢？出了什么事？他去哪儿了？去做什么了？
　　但很快，她恢复平静，掐了掐手心，她朗声道：“我去找他！”
　　“等怜，让少华陪你一起去吧！”月翔天理解女儿的心情，没有阻止她。
　　丰少华立刻道：“是啊，两个人多双眼睛找……”
　　“这是我自己的事，就不麻烦丰大哥耽误你的时间……”她垂眸，“我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