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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郑发富命悬一线亡命天涯 马成才为生存生死挣扎

作品名称:古镇稀奇古怪事      作者:泽润荷兰      发布时间:2016-02-01 14:19:27      字数:12467

  诗曰:巍巍大别山踞北南走,虎啸于林。浩浩杨子江西自东来,蛟龙腾渊。(选自宿松“古今纵览”朱亚夫先生诗)
  
  鸡叫第二遍了,此起彼伏的雄鸡争着打鸣。它们告诉人们,再叫一遍天就要亮了。同时,也向雌性伴侣展示它们响亮的歌喉,以博得它们的欢心。郑发富坐在房间一只小凳上,低垂着头,听着木板床上一阵紧似一阵的哀嚎。堂客每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苦叫声,郑发富就浑身一紧,有几次都差点跳了起来!都说怀孕的女人是阎王爷门前即将报到的人,这话不假。不说别的,邻居王狗儿的堂客就是在生孩子的当日生不下来,到阎王爷那里报到去了。
  堂客现在这么哀嚎,还不知能不能闯过这一关?而要抛下与自己生死与共的堂客,只身去逃命,这怎么也说不过去。但是,眼下不逃走,天亮之后,就有人来要自己的命。到底该何去何从?该怎么办?
  丈母娘手里拿着一只碗,在堂客剧痛过后,赶快往她嘴里喂几口红糖水。使她干裂的嘴唇得到一点水的滋润,恢复一点生机,接受下一次更大的阵痛。
  郑发富瘦瘦高高的个子,是从外乡流浪到古镇来的。一身一口无牵无挂,一人吃饱,全家不饥。从小父母双全,家境较好时,父亲请人教他念过几年私熟。所以识得四书,读过五经。后来家道中落,父母相继去世,他就流浪到了古镇,被一姓马的人家招上门,当了倒插门女婿。
  马姓人家兄妹二人带个老娘,在镇上有些年头了。虽是穷家小户,好在镇上人家全是从外地迁移过来的,没有什么大家族之分。大家各过各的日月,倒也和睦相处,互通有无,相安无事。
  郑发富在一家私人开的小饭馆里面管帐带打杂,饭食好,主家和气。饭馆是个人来人往的是非之地,郑发富文化好,人也精神,又为人随和。但好酒!
  渐渐就有南来北往的顾客找他聊天、喝酒、下棋,一来二往,就熟得不能再熟了。又有人托他带东带西,送给镇上某人、某人。哪知这一带,就带出了事!
  郑发富自己还蒙在鼓里,根本不晓得带的东西里面的内容。辗转几次手后,东西就到了某些靠拉枪杆讨(乞:宿松方言)乞的主儿手里。那些人接到这些东西后,今天有人失财,明天有人被绑架,甚至有人全家被杀!
  这天上午,往日托他带东西的一个朋友告诉他,郑发富必须今天晚上逃命。若不逃,到明天就没命了。郑发富楞住了,他没想到为朋友两肋插刀,今天刀插满了全身,脚已踩在刀尖上,自己还不晓得。
  他干的事据讲是参加了一个叫做共产党的组织,又听说他成了共产党的探子。当时,共产党人马不多,只能躲在暗地里与当时的社会较量。
  郑发富已暗地里成了四乡八镇通缉的要犯,再不走,社会的上层人物容不得他,要他死无葬身之地!这时,郑发富才知道自己不跑是不行了,他赶紧回家,与堂客、舅哥、丈母娘讲出原委。
  首先受到堂客代妹好一通埋怨:“你这个人真是的,安安份份做自己的事。有么事不好?偏要不安份,交朋结友。现在好了,乌龟过门槛——里外一跤。你脚底抹油——一走了之。留下我和伢儿怎么办?钱无钱、言无言的,以后日子如何过?你讲呀?”
  郑发富辨道:“我是热心热肠,哪晓得出了这个事?这时候讲么事,等我躲过这场灾祸,再回来接你们娘儿俩个。”
  舅哥马成才倒没说么事,只提出妹子临时抱月,他走了,妹子怎么办?
  代妹心痛男子汉,鼓动他逃命。最要命的是,代妹一急,胎就动了。看到堂客在生死线上挣扎,郑发富心中也不是滋味。自己这一走,几时回来?代妹生儿生女,心中也没个定数。唉!要是等她将孩子生下来再走,多好啊!
  鸡再次喔喔唱了起来,郑发富听来,简直就是催命叫声!他不得不走了,背上包裹,带上雨伞,临出门时对妻舅说:“哥哥,等风声一过,我就回来。代妹若是生个男伢,最好叫他读书识字,生个女伢就算了,反正是人家的人。”
  “喔!喔!喔!”鸡叫声此起彼伏。郑发富再次向床上扭动的堂客望了一眼,一狠心,拉开门走了。门外的北风正紧,呼呼的北风,呜呜咽咽。仿佛为即将离别的男子汉,为她生死不知的堂客唱着离魂失魄的悲歌。郑发富的舅哥朝门外望了一眼,算是给妹夫送行。
  忽然,传来大声呼叫:“哪里走?不许动!”等声音。附近的狗也凑热闹地狂吠起来,狗叫声此起彼伏,吵得人们不安宁。
  舅哥赶紧将门关上,手捂着胸口,吓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后,又听到杂踏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还有大声咋呼的声音和几声零乱的枪响。
  正在床上呼痛的代妹听到枪响,心里一急,痛得昏死过去。娘和舅哥连忙一边朝代妹脸上喷水,一边掐住代妹的仁中,大声呼叫着:“代妹,你醒醒。代妹,你醒醒呀!”
  “儿呀,你的罪还没受够。你可不能走哇?”
  代妹三魂渺渺、七魄悠悠醒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你这个不顾家的畜牲!你把我娘俩丢下,今后的日子咋过约?你这个畜牲。”
  娘也陪着代妹抹泪,舅哥则搔着头皮,默不作声。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代妹又挣扎在生死线上……
  “哇哇哇!”响亮的婴儿哭声。在黎明即将到来之际,向世人宣告,又一个生命来到苦难的人世间。
  第二天,真的有人来打听郑发富在不在家?舅哥告诉他们,郑发富出远门经商去了。
  来人逼问:“朝哪个方向走了?找么事人?”
  舅哥说:“他说去找一个叫三子的人,我们也没问,不知道朝哪里去了。”
  来人里里外外搜索了一遍。就两间小茅屋,除了一些坛坛罐罐,再没有其它东西了,根本藏不住人。见小茅屋里真的没有郑发富的影子,就恶狠狠地说:“要是他回来,你不告诉我们,杀你们全家!”
  舅哥吓得连连应声:“是!是!他回来一定告诉你们。”
  来人凶神恶煞地瞪马成才一眼,不甘心地走了。代妹和哥哥一商量,心中反而高兴。有人来逼问,说明郑发富没有遇到危险,而是安全地跑了。老娘双手合十,口念阿弥佗佛不止。
  
  古镇可以说是风水宝地,真正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处。它是数十万年以前,地壳经过重新组合,被大水冲积成了一个大平原,也就是今天的长江中下游平原。松滋县志上称它为桑落洲,古镇及附近村镇的人都称它为洲上。洲上单归松滋县管辖,有十八万亩上好的兼沙兼土耕地。
  洲上连绵几千里,上接湖北,下连江苏。站在大平原上,心旷神怡,眼界开阔。大平原一眼望不到边,且土壤肥沃,撒子成金,成为湖北、安徽、江苏三个省的天然大粮仓和棉花、稻米等农作物的主要生产基地。
  它的唯一缺点就是怕发大水。为此,道光14年(1834年)由黄梅赖知县倡议,修建围堤(现称同马江题),经费由赣、皖、鄂三省摊派。
  长江边地段叫南堤:上接湖北初江堤。清光绪11年(1885年)松滋县县令孙葆田督修。清二十七年被水冲塌,又于外建御德江堤,与南堤为复堤。民国二年,外堤又被长江水冲塌,知县邹本德督修南堤,故又称邹公堤。
  泾江口堤,上游位于老洲头,是明初石良为朱元璋运送军粮所开。三千人一晚上开的三十里泾江堤绉形。顺冶五年(1648年)曾堵塞,康熙初年复开。
  光绪11年,堵港成堤,堤长几千米,又名护口堤,上接泾江口,如一条巨龙。当时,有一个风水先生路过此处,曾说:“这条堤是条卧龙,
  百多年以后,这条堤霸之内要出朝中一品大员,及府县以上多名官员。”古镇人听后,半信半疑。年年农闲,当政者就派人巩固修缮南堤。以保住几千万人口的平安,及硕大粮仓不受侵害。
  古镇座落在长江下游,离江口镇七八里的泾江堤上。古镇是由石良开河挖土堆积建起来的,以后再慢慢有人加固。不知从哪朝哪代开始,坝上慢慢有人建起了房屋,开始有买有卖,形成了一条热闹的街道。
  连接江口镇的,是石良开的长河。源头接着江口镇堤下面渗出的长江水,底下直通百子洲。百子洲外有港口直通与湖北相连的龙感湖。河长三十余里,宽五六十米,中间大约深三四十米罢。它的上头有活水流进,下游有活水流出。一年四季,鹅、鸭成群,鱼肥虾壮。碧悠悠、清亮亮。只要是古镇出去的人,或经商、或求学、或做官,无不思念家乡那河活水。
  经过几十代人努力,古镇的房屋就很可观。有钱的飞檐翘角,青砖到顶,一进几重,中有天井。门前有石狮,显示富贵。
  无钱的搭个草棚,也是温暖的窝。有钱的购房置地,成为大财主。无钱的就到外面学成各种手艺,回到古镇一样谋生,养活妻儿老小。
  久而久之,古镇形成了这样的格局:东、南、西、北四条街道,如一个中国的中字。东西走向的街道是商人及各色手艺人集居地。街上由麻石条铺成,当时修理街道的还修建了下雨天出水的下水道。顶西边及北边都是以农业为主的主人及雇工居住的地方。工、农、商、士都按各自的生活方式过着自己的日月,互通有无。
  赵四爷家是古镇数一数二的大财主。拥有好地几百亩,平时就请了十多个长工,忙时又添几十个短工。忙完了春种秋收,大家才松了一口气,就等着过年了。
  赵四爷的堂客赵齐氏,是一个家境略好的女子。嫁给赵四爷时,赵四爷那时还没发家呢!结婚后,赵四爷只身一人在外闯荡,闯荡了几年,也没混出个名堂。
  齐氏在家乞苦耐劳,先将积累的小本钱买上一亩地。又在地里苦做,做好自己的,再帮人打短工。养猪养鸡,卖了存钱,自己舍不得吃。有了小本钱,就又买一亩地。过了几年,年成好时,将收的粮食卖掉,加上养牛,再放印子钱。就这样本上翻本,利上滚利发起家来。
  赵四爷回来时,家中已是小有钱财了。赵四爷接着运作,齐夫人娘家哥后来当了官,给他提供了几次发财的机会。夫妻俩同心协力,渐渐发起家来,成为远近闻名的大财主。难怪,平日赵四爷怯火堂客。
  赵四爷四十六七岁,面色红润放光,说起话来声如洪钟,见人一脸笑。不管是长工还是短工,他一律以仁待人。在古镇博得了好名声,大家共同推选他为维持会长。
  哪个穷人缺钱朝他开口,他是来者不拒,救人于急难之中。虽说还钱要加利息,但是他家的利息比别的财主都低。
  没钱还时,秋收后的粮食、棉花、鸡、鸭、猪、羊都可抵帐。再无财物时,做长工、短工也一样可抵欠下的债。因此、古镇穷人宁可到赵四爷家借债,也不愿朝别的财主开口。
  郑发富的舅哥住在四北角边上,用茅草搭了两间草屋,用来栖身。舅哥没有职业,也没有手艺,经商更没本钱。他生存的方式是帮人打短工为生。
  
  古镇距江西省九江市不过百十来里路。九江是繁华之地,鱼、米、茶、粮出口的大码头,是商人最活跃的交易场所。全国甚至外国的商品在这里都有买有卖。九江周边出产的物品,运到九江,再从九江运往全国各地,有的运往国外。
  九江靠做牛羊生意为生的人,看到了古镇丰茂的水草,是牛羊最适宜生存的地方。古镇养出的牛,肉质细嫩、入口香醇。牛行的商人便看中了古镇的肥牛,精明的商人就在古镇扎下了脚。专门干收牛的行当,收起来派专人送往九江牛行。
  马成才三十上下,是从山里迁来的。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娘和一个不算漂亮的妹妹。郑发富也是从山里迁来的,就有人给他和马成才的妹妹说合,成了一家。
  马成才指望郑发富帮他一把,共同赡养老娘,也帮自己成个家。谁知他在古镇不能容身,逃命去了。
  三年没个音讯,丢下妹妹拖个黄毛丫头。一家四口,就靠马成才替人送牛几块银元,也维持不了最低生活。在地无一垅的情况下,妹妹只好闲时来帮古镇做生意、手艺的单身人浆衣洗裳,农忙时到别人收割完的地里捡拾掉下来的粮食、棉花、贴补家用。
  马成才命苦,小时没奶吃,将喉咙哭哑了。成年以后,跟人讲话时,喉咙都带沙哑,人称鸭公嗓。加上营养不良,个子长得不高,五官平平,一年到头在外跋涉,皮肤晒得漆黑。妹妹拖着个女伢儿与他一起生活,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娘。哪个愿意嫁给他做堂客?看来,马成才要想成个家,真是难上加难了。
  那个透露消息叫郑发富逃走的人,是古镇地下党的联络人,以裁缝为职业。与他接头的是一个教书先生模样的人,经常出入古镇。
  马成才送牛的生活是极其单调枯寂的。一头牛从古镇送到九江,可得半块大洋,两条牛一块大洋。有时几十头牛,一人忙不过来,马成才就临时请个人帮忙。
  俩人半夜就起床,领着二、三十头哑巴牲口上路。牛群时时有不听话的举动,看见路边的青草,想去啃俩口,看见田地里的青苗,也想尝尝鲜。马成才这时的心就提了起来,要是啃了人家青苗,就有牛皮扯了。搞不好,白白辛苦不说,还要倒贴钱进去。
  必须全神贯注,手拿牛鞭,狠狠勒住牛的嚼口,不让它们的嘴挨着青苗。牛吃不到青苗,瞪着血红的眼睛,带着十分的敌意瞅着马成才。
  马成才得十分小心,把这些哑巴牲口安抚好,讨好它们,才让它们不情不愿地上路。待牛平静下来,马成才雇的短工的狗儿央求道:“成才哥,你唱个山歌吧。太要困了。”
  马成才笑着说:“我打个谜给你猜猜,若猜得出来,我就唱歌。”
  的狗儿说:“你打,我猜出来着,你就要唱歌。”
  马成才笑着讲:“我打了哇,听好着:‘十个兄弟上雪山,八个辛苦两个咸(闲)。去时大雪纷纷下,回来红日落西山。’”
  的狗儿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路上。只看到牛的屁股,余外么事都没得。他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猜出来。
  这时,头上生的瘌痢痒得他不能安生,就用手抓了起来。抓得嗞牙咧嘴,苦不堪言。
  马成才在一旁不怀好意地笑道:“猜到着,猜到着。我唱,我唱。”
  马成才用沙哑的声音唱了起来:“一送哥哥出绣房,香牌挂在郎身上。香牌本是亲手绣,挂在郎身自然香!哥哥回家莫思想。”
  这是当地流传的梁祝悲歌。马成才唱歌时,想起自己的身世,就融入了全部感情。待一节山歌唱完,马成才己是泪流满面了。
  的狗儿奇怪地问:“成才哥,不就是唱个山歌吗,你哭么事?”
  马成才对天长叹一声:“伢儿,你现在不懂,长大就晓得我的苦处了。”
  的狗儿疑疑惑惑,不好作声,随着牛的脚步声一步一步朝前迈。
  
  古镇东街有个人家,是一个年青的寡妇带着一个瘦弱的儿子。丈夫前几年去世了,她带着唯一的心肝宝贝,在镇上开了个小旅馆带管饭,娘俩过着简单的日子。好多人看她年青,而且开饭店也辛苦,纷纷劝她改嫁,她就是不肯。宁愿自己乞苦受累,也不愿改嫁后委屈了唯一的儿子。古镇有些促侠的,嘴巴爱损人的就说风凉话:“我看牛家姐是‘瘦牛拉破车——不自量力。”
  “她那个儿子是个土地菩萨,没得么事用的人。牛家姐守寡还不是白守?”
  牛家姐听了这些风凉话,微微一笑。并不搭腔,任由那些人说去。
  
  忽然,一条发情的公牛正在追一条母牛。马成才和的狗儿立刻上前制止,无奈这个畜牲不听话,瞪着牛眼,朝马成才狠狠地瞪着。眼看它尖尖的牛角朝马成才瘦削的胸前刺来!马成才就地一滚,躲过这一劫。的狗儿吓得大叫,恨不得天都叫应,地都要叫穿。疯牛被的狗儿的叫声震蒙了,就呆呆地征在那里……
  的狗儿连哭带嚎的叫声,幸亏被地里几个老农听到了。他们懂得牛的性情,听到的狗儿不要命的嚎声,连忙跑过来将畜牲的嚼口勒住,并在它面前烧了一把火。牛才跑开,并慢慢恢复了平静,马成才这才捡了一条命。他睡在地上,脸色灰白,连多谢都不晓得叫一声。
  的狗儿拿手在自己胸前拍了半天,嘴里喃喃地说:“吓死我着,吓死我着。”
  马成才好半天才爬起来,侍他灰白的脸上有了一点血色。才说:“我们走吧,不然天黑以前赶不到牛行了。”
  俩人又与哑巴牲口上了路。
  
  赵四爷既有钱又有闲,更有舅哥在省城当官。自古来,当官的跟财主是一家,这话一点也不假。古镇属松滋县管辖,历代到古镇上任的官员因对古镇情况不熟,上任之后,都要来请教赵四爷。赵四爷在古镇口碑又好,百姓喜欢他,而赵四爷的大公子在上海读书,将来前途无可限量。现在结交他,也为将来打下基础。
  裁缝姓张,人称张师付。他手艺好,作工仔细。镇上有钱的太太小姐,总爱到他那里做衣裳。过去没有缝纫机,做衣服全靠手工缝。张师付缝的衣服平平展展,要价不高,生意好得不得了。
  四乡八镇的乡民,道听途说赵四爷的善举,从心里敬佩起他来。见着面,总是不由自主地朝他伸出大拇指,称他为赵大善人。赵大善人随和地笑笑,朝来人一拱手。谦逊地说:“托福,托福。”
  古镇的茶馆、饭铺、百货店,剃头店的老板们,对这个全镇有钱又最仁义的财主顶礼膜拜,一律把他视为财神。要是他今天进了张家茶馆,张家茶馆一天的生意就特别兴旺。明天进了李家饭铺,李家的生意就相当红火。后天进了王家剃头铺,王老板就会对镇民说出赵四爷好多好多有趣的事。
  
  牛家姐的儿子在妈身边娇生惯养。牛家姐没事时,总爱把儿子坐在自己的膝头,嘴里唱着当地民谣:“骑马骑马蹲蹲,一赶赶到乌程。乌程乞碗面面,一间赶到县县。县里乞碗粑粑,一间赶到家家。家里喝碗茶,靠诉爷。爷不应,去敲磬。磬不响,告保长。保长不说话,打掉保长的下巴。哈哈,打掉保长的下巴。”儿子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娘儿俩个笑得不亦乐乎。
  外人只知道赵四爷风光。不知道的是,赵四爷实际被齐氏夫人控制着。夫妻俩已有三男二女,二女已嫁,一个儿子在外读书,一个儿子从黄埔学堂毕业,现在他舅舅手下,己当上了营长。赵四爷、齐夫人膝下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儿子。
  齐夫人到了不惑之年,脸面没有当年的光鲜。一双半大脚,走起路来也没有当年娉娉婷婷的风姿。身材已开始发福,好像一双粽子顶着硕大的粮屯。清早起床,她头还是梳得那么光滑,但也现出根根银丝。眼角还显出细细皱纹,并长出了片片指甲盖大的黑斑。眼泡也开始浮肿,眼袋垂了下来。虽然齐夫人已显老态,但她非常精明。家里一年有多少收入,开支多少,别人借了多少钱没还,孩子们读书的花销。人情世故、送往迎来、全在心中有一本帐。
  
  齐夫人起床,梳洗完毕,指挥丫头老妈子扫地抹桌。自己端着一只水烟筒,拿着用草纸卷成的纸条儿。一边往烟筒里续烟丝,一边用草纸卷点火,咕咕噜噜地吸着,不时地将吸剩的烟灰弹在地上,动作优雅。
  
  全国这些年都不大安稳,今天你打过来,明天我打过去。蒋介石和汪精卫发动了针对工农群众和中国共产党的政变。“七一五政变”蒋、汪合流,国民革命失败。全国政局十分混乱,出现了新军阀混战的局面。打了几年,蒋介石逐步控制了南京政权。
  为了反击国民党背叛革命。周恩来、贺龙、叶挺、朱德于一九二七年发动了南昌起义,同年又领导了广州起义。
  当年1月14日,中华民国辖区下的第三战区部队,与新四军之间发生了一次严重的冲突事件。共产党新四军和皖南部队受到了严重的损失,这就是有名的“皖南事变”。
  全国虽然乱,但在古镇,还是过着暂时安稳的日子。这天早上,赵四爷洗完脸,喝完早茶,准备出门。齐夫人叫住他:“老爷,今天二哥的儿子满百日,送点么事礼物?”
  赵四爷笑道:“这些小事,你做主就是了。何必问我?”
  “话不是这么说。”齐夫人放下烟筒,将它搁在膝盖上:“你必竟是一家之主。况且又是给我娘家送礼,送少了不像话,送重了又怕你舍不得?所以,还是你做主好。”
  赵四爷考虑了一会:“这样吧,称二十斤油面,买两套小伢的布料。一个银项圈,两对银镯子。够不够?”齐夫人点点头,算是通过了。
  赵四爷这才抽空脱出身来,到张家茶馆坐定。张老板忙不迭从柜台后出来,眼里嘴角都溢出笑来:“赵四爷,您老早哇。”
  赵四爷点点头:“早!早!”张老板就将伙计擦过的桌椅又亲自动手擦了一遍。并吩咐伙计:“将昨天从景德镇购来的上好茶壶洗干净,再用开水烫一遍,给四爷泡上一级六安瓜片。再到德升饭馆端一笼小笼包子,给四爷过早。”
  赵四爷谦逊地说:“添麻烦了,难为你们!”
  张老板正色说道:“四爷说哪里话来,您是这镇上的骄傲。您能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还说什么麻烦之类的客气话。四爷,您请。”
  赵四爷慢慢啜着香茶,细细地品尝小笼的美味。一边与张老板说着生意之类的闲话。
  这时,北边的毛老七、河东的王二爷,还有西边的孙六爷都到了。张老板连忙摆出一桌麻将,把他们让到一间辟静的房间。四人边喝茶聊天,边摸起了麻将。
  古镇打麻将有个规距:在哪打麻将,哪家就负责打麻将的早、中、晚三餐,包括中途点心、茶水,天热冲凉毛巾,天冷烧火盆等。只要麻爷们一声吩咐,就随时送进去。不叫你时,你只能在外边候着。麻爷若糊了牌,就要丢一块银元在一个特定的筒子里,是给老板的招待费。此名曰:“打头子。”麻爷有输有赢,但老板不输只赢。难怪张老板对赵四爷恭敬有加了。
  
  牛家姐没有乞的时候,就问这个借一升,那个借一斗。古镇人佩服她硬气,都乐意资助她。娘家家境较好,哥嫂也时常接济她。更喜的是,她的儿子的毛伢有五岁了,牛家姐更视他为掌上明珠。
  
  马成才经过一场生死劫。一路走着,想起了自己不算长但极其艰难的半生。三十多岁了,还是单身。几次托媒提亲,哪怕是最丑的女子他都不嫌弃。他不嫌弃人,人家嫌弃他。人家嫌他太穷了,拖家带口的,要是倒插门还可考虑考虑。但他又舍不下老娘和妹子的伢儿,一直没有答应人家的条件,所以才拖了下来。
  妹夫走了三年,连个音讯也没有。妹妹拖个孩子,又不肯改嫁。说是守到死,也要守他回来。
  马成才为此常常生闷气,多嫌了妹子娘俩。妹妹也看哥哥不顺眼,为点小事,兄妹常常吵得不可开交。
  好不容易,将牛赶到九江交割完毕,领了工钱,马成才到街上转了几圈,买了孩子喜欢乞的一些东西,才和的狗儿一起回来。的狗儿是个半大孩子,第一次来九江,看着花花绿绿的城市,见什么都新鲜,舍不得走。
  马成才将自己的事处理好后,不得不催着的狗儿走。回到家,已到了半夜。马成才要洗澡,到箱子里去找自己的褂子,找了半天,没找到,就对妹子说:“代妹,我的热褂呢?”
  代妹也累了一天,刚刚睡下。哥哥连个褂子都找不到,就有点生气。自己起身去找,见哥哥把箱子翻得一塌糊涂,就烦了:“折得整整齐齐的衣裳,被你翻得一塌糊涂。连件衣裳都找不到?真是的。”将热褂翻出来,甩在马成才的面前。
  马成才也火了:“我在外面脚都走起了泡,差点给牛顶死了。回来还要受你的气?要不是你娘儿俩个,我哪有这么辛苦?”
  “我娘儿俩?我娘儿俩要你养?我整天帮人洗衣裳,捡庄稼。可怜我的女儿三岁就挎起了柴蓝、菜蓝。春天乞的菜,秋天烧的柴,从没买过。哪里要你养了?”
  “没要我养就离开这个家吧?我又不留你们。”
  代妹听到这句话,啕嚎大哭:“我天不明就起来帮人浆衣洗裳,三九天也没有停过。手脚都裂开了大口子,渗出血来。丫头从三岁就开始捡柴、讨菜。这么多年来,只糊住我娘俩俩张嘴。你还要赶我们走?太没良心了。老天爷,那个刀杀的到哪里去了?怎么还不回来啊?呜呜……呜呜……呜呜呜……”
  代妹呜呜咽咽地哭着,三岁的毛女(大名玉秀)被吵醒了。见嗯妈哭,也加入了哭的行列。
  哭声吵醒了老娘。老娘唉声叹气:“哭么事啥?日子本来就艰难,大家少说一句,不就没事了。偏要争个我高你低,当然会吵架。别哭,别哭,看吓倒了我儿。乖乖,别哭,别哭,跟家婆睡觉去。”代妹抽抽抽嗒嗒的住了嘴,终于想到要考虑自己的事了。
  
  牛家姐要经管自己的生意,要管住她的心肝宝贝,忙得脚不沾灰。恰巧,一个来住店的人说:“牛大姐,看你一人,里里外外的,忙不过来。我建议你找个大点的女伢,可帮你一把。而且,小时可当作女儿,长大还不用到外面去讨媳妇。你认为呢?”
  牛家姐仔细想了一会:“多谢大哥,你这个建议实在是太好了。只是,一时到哪里去找这合适的人呢?麻烦你打听一下,有合适的,就给我带来。”
  热心人说:“好的,我帮你打听打听,一有合适的我就给你带来。”牛家姐由衷感激道:“多谢你。”
  过了不久,热心人真的给牛家姐带来一个十三岁的女伢。伢儿长得周正,皮肤也还算白,腼腼腆腆。一双水淋淋的大眼灵活异常,第一面就给牛家姐留下了好印像。
  她笑着对介绍人说:“伢儿看样子还算机灵。”
  介绍人见牛家姐中意了,马上就对女伢说:“玉珠,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她就是你嗯妈,你在家里以后要听嗯妈的话,手脚勤快点。来呀,叫嗯妈。叫呀!”
  女伢怯生,低着头,红着脸叫了一声:“嗯妈。”声音低得如蚊子似的。
  牛家姐笑了起来:“好乖伢儿,只要你听嗯妈的话,嗯妈会疼你的。”她给了介绍人五块银洋,介绍人欢天喜地走了。
  玉珠真是个机灵的伢儿,她不用牛家姐吩咐。就会见事做事,帮牛家姐将家打点得非常舒服。牛家姐高兴得合不拢嘴,腾出手来打点生意,把小店经营得更加红火。
  
  张裁缝人缘极好,一付斯文相。不仅会做衣裳,还带来了几只鸽子养着。(日本占领中国后,渐渐朝古镇方向挪动,离古镇不远了。张裁缝就是从日本沦陷的家乡,南京逃到古镇来的。)鸽子咕咕的叫声很得的毛伢喜欢,没事就跑去逗鸽子玩。嘴里也学着鸽子:“咕咕、咕咕。”
  鸽子通人性,见有人陪它玩,就拍拍翅膀,梳理自己的羽毛。也咕咕地叫着,回应的毛伢。
  转眼儿子到了上学年龄,牛家姐与几家合伙请了一个先生。大家合租一间屋作教室,并请先生替的毛伢取个学名。
  先生想了半天,讲叫锦鹏。又向牛家姐解释:“学名含着锦上添花、鹏程万里的意思。”牛家姐非常高兴,送了先生一包黄烟。
  锦鹏瘦瘦小小的身子,背着牛家姐缝的书包。一蹦一跳随着先生上学去了。
  郑马氏代妹放出风来,愿意改嫁。接着就有好多热心人为之牵线搭桥,也有人上门来相亲。代妹告诉来相亲的人,她要带孩子改嫁。那时大家都穷,想娶代妹的人也是讨不起老婆,才想到讨二婚的。一听代妹说她要带一张嘴去,况且是个拖油瓶。晓得继父难做,来相亲的人就吓得缩了回去,代妹的婚事又耽搁了一年。
  第二年开春,因头年歉收,年成相当不好。马成材失了业,三五个月也没一趟送牛的差事。家里差不多揭不开锅,只好去找牛老板商量,今天借几个钱,明天借两升米维持着穷日子。平日乞的都是一大锅野菜与一小撮米混合而成的稀粥,能照见人的影子。人影在稀粥里就跟妖魔鬼怪一样,脸色青紫。乞了这种粥,茅厕到成了一家人经常光顾的地方,争先恐后地往那里跑。三泡尿一拉,肚子就空空的,胸脯贴着脊背。肚子不断提意见,“咕咕”,“咕咕”地叫着,还不时放出一股臭气,熏得人受不了。
  马成才实在没法子,只好与代妹相商:“代妹,再有人来与你提亲,你就不要提出带伢儿过去。伢儿暂时放在我这里,等以后日子翻过来了,再带去不迟。”
  代妹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哥哥的建议。
  一个初冬的上午。代妹将女儿叫进房里,充满慈爱的目光:“来,小毛女,嗯妈再抱你一次,替你洗洗澡。以后嗯妈不在家里,你要听家婆及姆姆的话。多做点事,不要惹他们伤心。”
  小毛女五岁还差几个月,不明白娘的意思,只晓得点头答应。柔顺地依偎在娘怀里。代妹用皂角、替女儿洗完头,又替她洗完澡。将她的衣裳洗完。一下午么事也不做,就搂着女儿,与她絮絮滔滔地讲着话。讲她的父亲走了好多年,家里没吃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如果妈走了,毛女不要到处找她,就跟姆姆和家婆过日子。
  毛女不明白嗯妈今天为何对她讲这么多话,她还不懂得人世间的艰难岁月。只晓得嗯妈讲一句,她答应一声:“晓得。”
  
  黄昏,西下的夕阳亲呢地吻着屋顶,吻着河水,仿佛近在咫尺而又远在天涯。它不停地逗着你玩,让你抚摸不到它,好像在和你捉迷藏。像火似的夕辉与暮霭交织着交相汇融。幻化出一个流动、柔和、云烟氤氲,梦一般的世界。
  晚饭时,毛女发现饭碗上居然有个煎得焦黄的荷包蛋。毛女见有蛋,张开小嘴,用小勺一勺一勺地挖着乞,眉眼嘴角都是笑。除了过年,这是她今天乞到最美的饭食。
  乞完晚饭,代妹拥她入怀。轻轻地摇着,待她如一岁的小宝宝,嘴里唱着民谣:“张打铁,李打铁,打把剪刀送姐姐,姐姐留我歇,我不歇,我要回家打夜铁。夜铁打到正月正,我要回家游花灯。花灯游到清明后,我要回家种黄豆。黄豆开花绿豆芽,哥锄草,妹……送……茶……”
  毛女享受着母亲的爱抚,不一会儿,就安安静静入睡了。
  看着孩子如苹果般熟睡的小脸。代妹低下头,轻轻地亲了她一口。无声的泪珠滴在她的小脸上,代妹抽抽答答哭个不停。毛女不知是作梦,还是想起乞的荷包蛋,在梦里甜甜地笑着,笑着……
  代妹的眼泪如天河缺了口,泪珠不停地滴在自己和毛女的胸襟上,将俩人的褂子都滴湿了。当介绍人带着代妹的第二任丈夫来接她时,代妹变成了嚎啕大哭,跪在毛女床前怎么也不肯起来。
  介绍人一边拉,一边说:“哭么事?哭么事?伢儿有姆姆和家婆照顾,你还不放心?”
  代妹的老娘也哭得说不出话来。马成才一想到今后再也没人为他洗衣,为他煮饭。甚至吵架也得有个人跟他吵啊?他一想到自己的身世,也哭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还要忍着离别的痛苦对代妹说:“你放心去吧,毛女有我和娘照看。我会把她当作亲生女儿,你就放心去吧。”
  老娘也抽抽嗒嗒地说:“儿啊,你就……放心……地走吧。毛女儿有我和你哥……照看,有我们……吃的,……总不会饿着她,饿着她……”
  代妹转身对哥哥扑通一跪:“哥,毛女儿就交给你们了。……哥,哥!以前我对你不起……请不要……不要计较。呜呜……呜呜……”
  马成才含泪扶起妹子:“别的都不要说了,我也有对不起你的地方。放心去过你的日子吧!毛女儿就交给我们好了。你放心!”
  代妹又对老娘朴通一跪:“老娘,女儿不能尽孝了,还要拖累您。您要保重,当心冷热,毛女儿就托付您和哥哥了。”
  老娘用粗布做成的洗脸巾捂着眼睛,声音颤颤地说:“你放心走吧,走吧……我……我……会记着。”
  介绍人催捉道:“天不早了,该动身了。”
  第二任丈夫也低下头说:“走吧,走吧。”
  说着就和介绍人一起上前拉住代妹的两条胳膊朝外拽。代妹被两人扯着朝外走。她提着自己的换洗衣裳,脚步千斤似的重。一步一步朝外挪着,一步一回头,一步一回头……
  挪到门口,又挣脱开俩人的手,回转身来,扑通地对毛女儿床前一跪:“伢儿,妈对不起你呀。”
  介绍人又眼急手快地拉起代妹,用力将她扯出了门!随手将门关了。代妹一步三回头地走着,身子瘫软得差点倒了下去。幸亏介绍人和第二任丈夫是俩个男子汉,力气大。将她紧紧挟裹在当中,才身不由己地走了。
  
  锦鹏初次来到学堂,觉得什么都新鲜好玩。他不时朝身前身后的同学望一眼,眼睛嘴角都是笑。
  当先生严肃地说:“坐好了,不准动!开始上课了。”锦鹏才吓得一伸舌头,真的不敢动了。
  
  天亮了,毛女迷迷蒙蒙地翻了个身。轻轻地呢喃了一句:“嗯妈。”
  她没有听到平日嗯妈清清脆脆的应声,一下就惊醒过来,揉了揉腥松的睡眼,连连叫道:“嗯妈,嗯妈。”
  还是没有人答应,她蹦跳起来。大声叫道:“嗯妈,嗯妈。”
  家婆听到叫声,忙颠着小脚跑了过来:“毛女儿,嗯妈出远门去了。以后你就跟我和姆姆过日子,不要再想她了。”
  毛女大声哭了起来:“我要嗯妈,我要嗯妈。”
  家婆搂着毛女,本来红红的眼圈就更红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朝下滴落!
  嘴里还要劝着孩子:“嗯妈出门做生意去了。我儿不哭,不哭。乖!听话,我儿不哭,不哭。”
  虽然劝着毛女,自己却泪如泉涌。毛女哭累了,抽抽嗒嗒地一会抽泣一声,噎一口气。一会抽泣一声,噎一口气。
  马成才买米回来,听到毛女抽抽嗒嗒的哭泣声,连忙放下米袋:“毛女不哭,不哭。姆姆在这里。我伢儿好乖。”
  毛女又哭了起来,这次可着喉咙哭,一个劲要嗯妈。
  马成才劝着,劝着,自己的泪水也止不住往下流。毛女哭累了,还是不住地噎气。米买来了,可老娘却没劲做饭。这天,全家都没吃饭。从此,毛女就成了无父无母苦命的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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