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第十六集

１， 白天。洛阳皇宫全景。
画外音：晋朝的大军对江南展开全面攻势后，进展迅速，捷报频传，每天都有胜利的消息送到司马炎的龙书案前，这大大超出了司马炎的想象。
２， 白天。洛阳。皇宫。司马炎看奏章。司马攸、杨骏坐陪。
司马炎：好！好！（不禁眉飞色舞。）你们看，杜预拿下江陵，王浑攻克吴镇，王睿顺江而下，击败了吴人的丹阳水军。这几天真是捷报连连呀！晚饭时你们又要陪朕多喝几杯了。
司马攸：吴人果然不堪一击，看来羊祜老将军所说的句句是实。
司马炎：可惜朕不早听羊祜之言，让他没有亲眼看到今日。（杨珧拿几份奏章进。）
杨 珧：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司马炎：有又什么好消息呀？
杨 珧：胡奋将军已经攻克江安。王睿水军前锋与王戎部会师，合兵一处围攻武昌。
司马炎：哦？王睿的水军这么快？不是说，吴人于江碛要害之处设下数道横江巨锁，专门阻拦我军舰船吗？
杨 珧：回陛下，王睿将军自有应对良策。陛下请听这一段。（打开一份奏章读。）“臣作大火炬，长十余丈，大数十围，灌以麻油，置于船前，遇横江之锁，然炬烧之，须臾，锁链断绝，于是船行无阻矣。遂克西陵，杀吴都督留宪等。
司马炎：好啊！（夺过奏章。不住点头。）我大晋有这样的精兵良将，何愁天下不平？啊 —— 这是胡奋攻克江安的消息！朕要拿给胡贵妃看，让她也高兴高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回去歇息。
司马攸、二杨：是。（起立。目送司马炎离开。）
司马攸：二位，寡人府上有些事要处理，告辞了。
杨 骏：王爷请。（司马攸有些鄙夷地看了杨骏一眼，离开。）
２， 白天。皇宫。室外。二杨慢慢溜达出宫。
杨 骏：文琚呀，近来皇上每日都召你我进宫议事，看来咱们兄弟二人的确要受到重用了。
杨 珧：二哥却莫高兴，依小弟看，这未必是什么好事哩。
杨 骏：此话怎讲？
杨 珧：凭心而论，二哥在朝中资望甚浅，骤然被提拔到如此尊贵的地位，大臣们能有几个心服口服的？常言道，“树大招风”啊。
杨 骏：我也常常考虑到此事。不过，有男胤在内宫做主，谁还敢把咱们如何如之何？
杨 珧：只要皇上在世，自然没人敢把咱们怎么样，可一旦皇上百年之后，哥哥想过没有，以你我的才智，岂能与贾充等人抗衡？
杨 骏：你不要再提贾充二字，若不是为了他，我也不稀罕做什么高官。当初他硬是将那负心的王衍从我女儿手中夺了去，把我看得粪土不如。哼，这才叫苍天有眼呢！我女儿不做王郎妻，却原来是要做皇后的。他贾充的女儿不过是个王妃、太子妃，有什么了不起？我偏要在那厮面前昂起头走路，看他羞也不羞！
杨 珧：这又是何苦？贾充势大权重，手眼通天，党羽又遍布朝野，这样的人，咱们躲之尚且唯恐不及，却何必要与他争这口气？我看二哥还是忍让一些的好。
杨 骏：唉，说句实在话，我何尝不想躲开是非之地，图个清闲？只是你嫂子她不肯答应啊。每天她都要在我耳边念叨，什么耀祖光宗啊，什么出口恶气啊，你想想，若我辞掉这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官职，家里还能安宁得了吗？
杨珧摇头：哥哥今日不早做决断，只怕会有后悔的那一天。
３， 白天。皇宫。室内。胡芳正在练琴。外面喊：“万岁驾到。”司马炎进来。
胡 芳：陛下。（起身。）
司马炎：爱妃，你在练琴吗？
胡 芳：陛下不让臣妾骑马，又不让臣妾射箭，臣妾只好以此消遣了。
司马炎笑：这就对了嘛。一个女人家，何苦要学那赳赳武夫？朕就是看不顺眼。你这么弹弹琴，下下棋，方显出女儿本色，甚合朕意。看，朕给你带来什么？（袖中取出奏章。）
胡 芳：什么？（欲拿。司马炎躲。）
司马炎：你猜猜看。
胡 芳：……这一定是有关我爹爹的奏本。
司马炎：果然聪明！你爹爹老当益壮，已经率军攻下江安。朕准备表彰于他，重重封赏。
胡芳接过奏章看：陛下且慢。
司马炎：怎么？莫非你要替他谦让不成？
胡 芳：爹爹立下汗马之功，做女儿的还能不高兴吗？只是眼下战事尚在进行，数十万众浴血疆场，谁人不思报效朝廷？若此时陛下不封别人，单封臣妾的父亲，只怕前线将士会以为陛下只顾内宠之私，因而要大失所望呢。
司马炎：……这……你说得对。哎呀，多亏你提醒，朕几乎忘了！好一个深明大义的小胡芳，朕没有看错你！来，朕弹一曲出征歌，你且合之。（坐到琴旁弄弦，抬头看胡芳。）
胡芳唱道：
　　　　 重华隆帝道，戎蛮或不宾。徐夷兴有周，鬼方亦违殷。今在盛明世，寇虐动四垠。豺狼染爪牙，群生号穹文。元帅统方夏，出车抚凉秦。众贞必以律，臧否实在人。威信加殊类，疏狄思自亲。单醪岂有味，挟纩感至仁。武功尚止戈，七德美安民。远迹由斯举，永世无风尘。（唱罢，琴声渐泯。司马炎低头不语。）
胡 芳：陛下在想什么？（司马炎猛醒。）
司马炎：哦……永世无风尘，这正是朕所希望的啊！朕此次疼下决心讨伐吴国，就是为了一劳永逸，让子孙后代坐享其成，再不受战乱之扰。你说，朕能做到吗？
胡 芳：臣妾只敢说陛下必能成功，却不敢妄言陛下的子孙后代。
司马炎：为什么？
胡 芳：恕臣妾直言，太子愚弱，陛下百年之后，天下之事未可知。
司马炎：噢……噢……（胡芳倒茶递上。司马炎接过喝了，转脸唤太监：）来呀，传唤太子到式乾殿见朕。（太监答应一声，退下。）
４， 白天。东宫。室内。谢玖剪纸，司马衷在一旁十分认真地观看。
画外音：自从晋武帝将贴身的宫女谢玖送给太子司马衷为伴后，司马衷便深深地依恋上了这个比他大三岁的姑娘，只要贾南风不在意，他总要来谢玖的房间中逗留，和他的“羊儿姐姐”一起消磨时光。最近，谢玖常常头晕恶心，她明白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出于的对贾南风的惧怕，她没敢将此事张扬出去，而司马衷呢，依旧是浑然一块，对此全然不知。
谢 玖：太子爷看，这是什么？
司马衷嘿嘿一笑：龙。
谢 玖：对了。这个呢？
司马衷：凤。
谢 玖：对了。（又剪。）龙是皇帝，凤是皇后。太子爷就是一条还没飞起的龙，臣妾再剪一朵云彩，太子爷这条龙呀，就可以乘着这朵祥云直飞九霄了。（将剪好的云放在桌上。）太子爷喜欢吗？
司马衷：喜欢。（拿起龙和云在空中挥舞，做飞龙升天状。忽然又停下来，指指桌上的凤：）这是你 ——
谢 玖：太子爷可别瞎说！
司马衷：我是龙，你是凤。（傻笑。）
谢 玖：臣妾算什么？贾妃娘娘才是凤。
司马衷：我要你！我要和你睡觉！（上来脱谢玖的衣服。）
谢 玖：太子爷！臣妾身上不舒服……（推开司马衷。）
司马衷：我就要和你睡觉嘛！（又扑上来。）
谢 玖：不，不，太子爷，臣妾真的不舒服……（作呕状。司马衷大惊。）
司马衷：你怎么了，羊儿姐姐？
谢 玖：……没什么。来，臣妾再剪一朵云，好让凤也飞起来呀。（拿剪刀。贾南风忽然推门进来。）
贾南风：好个一龙一凤，竟敢躲在这里交欢！（司马衷吓得目楞口呆。谢玖赶紧跪下。贾南风冷笑着来到桌前，拿起剪看看。）
司马衷：这是我的。
贾南风：我知道是你的。什么破玩艺儿！（扔回桌上。）我且问你，你怎么不去读书？
司马衷：我……
贾南风：还没当上皇帝，就贪恋起女色来了。谢玖，你可知罪？
谢 玖：臣妾有罪！臣妾有罪！
贾南风：罪当如何呀？
谢 玖：任凭娘娘发落。
贾南风：好吧，那你就把前院缸里的水挑满了，再倒干净，再挑满了，再倒干净，再挑满了，再倒干净，一共挑上十回，再倒上十回，最后，再全都给我挑满了。听清楚没有？
谢 玖：……是。（起身出屋。）
司马衷：羊儿姐姐 ——
贾南风：回来，太子爷。（司马衷只得回来，老老实实站着。）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别叫她什么姐姐。她爹不过是个杀羊的，臭下三烂，你叫她姐姐多有失身份！别忘了，你是太子，太子就是未来的皇帝，应该好好读书，一天到晚弄这破玩艺儿有什么用？（抓起剪纸扯碎。）
司马衷：不！（上前夺，只夺下一只凤。大哭。）得……你给我！给我！（一太监进门。）
太 监：太子爷，皇上叫您去式乾殿见驾。
司马衷：啊……
贾南风：还不快去。（掏出手绢给司马衷擦眼泪。）别哭了，让父皇看见，又得说你。仇禄！仇禄！你死哪儿去了？（仇禄跑进。）
仇 禄：奴才在。
贾南风：去，陪太子殿下进宫见皇上。
仇 禄：是，太子爷，请 —— （引司马衷出门。）
５， 白天。皇宫。室内。司马炎与杨芷说话。
司马炎：男胤，六宫里朕宠爱的嫔妃甚多，身为皇后，你要作一个好的表率，不妒不忌，立威立德，才能使她们心悦诚服啊。
杨 芷：臣妾明白。
司马炎：再有，琼芝力保你做皇后，她的意思朕是知道的，就是想让你代替她，做好太子的母亲，你呢，有时间就去东宫看一看，多给太子些关怀，琼芝的阴灵也就安宁了。
杨 芷：臣妾会好好对待太子的。（一太监进。）
太 监：启禀陛下，尚书郎王衍在宫外候见。（杨芷就是一楞。）
司马炎：……噢，今日该轮到他来陪朕读书。叫他进来吧。
杨 芷：陛下，臣妾回避了。
司马炎：哎，你不必离开。王衍乃当今名士，言谈举止甚是不俗，你也见识一下此人。（说话间，王衍昂然进入，正要开口，忽见杨芷也在，十分尴尬。撩袍跪倒。）
王 衍：臣拜见陛下。臣拜见娘娘。
司马炎：起来。坐吧。
王 衍：谢陛下。（坐。偷眼看杨芷。见杨芷对他直视，赶紧低下头。）
司马炎：王爱卿，朕今天不想读什么《老子》、《庄子》，而想和你谈一谈实务。朕的六路大军扫荡江南，势如破竹，眼看天下一统在即，据你看来，灭吴之后，朕应当最先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王 衍：臣以离不开“清心”二字。
司马炎：哦？大局初定，百废待兴，正所谓“剪不断，理还乱”，朕更应该勤于朝政，想万民之所想，急百官之所急，做天下之表率，却如何能够清心？
王 衍：陛下没看见空中飞过的白云吗？悠悠然飘浮在蓝天之上，像熟睡的婴儿一样安祥，可是长风吹来，便骤然疾驰如同奔马，不是它想奔跑，而是顺其自然的缘故。凡事都要顺其自然，这就叫清心。孙氏四代蹯踞江南，自以为根深蒂固，坚不可摧，然而陛下的大军一到，顿时土崩瓦解 —— 万里长江不可谓不险，吴人的十万甲兵不可谓不强，陛下顺天道而伐之，一鼓克定，本就在情理之中。同样的道理，天下一统之后，陛下尽管顺天道而泰然处之，百官自然会克尽职守，万民自然会乐业安居。
司马炎：这么说，到那时朕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了？
王 衍：若陛下事事都要亲自去做，还用满朝文武干什么？
司马炎笑：有道理，有道理。男胤，你以为王爱卿这一番宏论如何？
杨 芷：都说王夷甫说的比唱的好听，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司马炎大笑。）
王 衍：娘娘过奖……
杨 芷：不是我夸你，本来就是这么回事。
司马炎：哦？这么说，你也是顺其自然了？（又笑。）好，好，朕何尝不想轻轻松松做个逍遥天子？让你这么一说，朕是茅塞顿开呀！（司马衷进入。）衷儿来了。
司马衷：拜见父皇。拜见母后。
杨 芷：衷儿过来。让娘看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司马衷亮出那只纸凤。）
司马衷：母后看 —— 凤。羊儿姐姐做的。
司马炎：哎，什么羊儿姐姐，她只是你的宫女，不可胡叫。
司马衷：是。（杨芷拿过纸凤看看。）
杨 芷：这丫头的手倒是真巧。（将纸凤还给司马衷。）衷儿，你今天可好好读书了？
司马衷：我……我去看了孔子的鞋和汉高祖的剑。
司马炎：很好。太庙中那两样国宝你要天天看，天天想，这样，将来才可以做一个好皇帝。懂吗？你是一条龙，跟普通的人可不一样。
司马衷：父皇，龙叫贾妃给扯了。
司马炎：什么？什么扯了？
仇 禄：回万岁，谢玖给太子殿下剪了一龙一凤，后来贾妃娘娘跟太子殿下闹着玩儿，把那条龙给扯了。
司马炎：原来如此。衷儿，都这么大了，一天到晚还只顾着玩儿。来，朕给你看一样东西。（从案头取出地图，展开。）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司马衷摇头。）这使是天下之图，朕的九州八十一郡全在这上面画着。你看，这便是咱们的洛阳。
司马衷：哎？洛阳？
司马炎：不错，洛阳就在这儿 —— 这个圆圈点的便是。这不是写着洛阳二字嘛！
司马衷：噢……（把脸紧贴在图上使劲看。）
司马炎：你在看什么？
司马衷：那…… 父皇在哪儿？（王衍大笑。差点儿没把司马炎鼻子气歪了。）
司马炎：这不是你的父皇嘛！（指自己的鼻子。吓得司马衷直眨巴眼，看看父亲，又看地图。）
杨 芷：衷儿，这是地图，上面标着洛阳的位置，跟真的洛阳不是一回事。咱们现在正是呆在洛阳啊。（司马衷不知所措。）
司马炎：唉，看来他一时还难以弄懂。这样吧，衷儿，朕带你上皇城城楼去看看洛阳，好不好？
司马衷点头：嗯。
６， 白天。皇城城楼。室外。司马炎带司马衷出现。王衍跟在旁边，一言不发。
司马炎：衷儿你看，眼前便是洛阳这座城市，它是天下的中心，朕就在这里向天下万民发号施令，接受四方诸侯的朝贺和贡品。朕百年之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明白吗？
司马衷：我是龙。
王 衍：太子圣明！
司马炎：不错，你就是龙。不过你现在还是一条小龙，朕才是大龙。小龙是不可以在大龙面前称尊的。你要记住！（忽听城楼下一片喊杀之声。大惊，忙倚栏下望。）
７， 城下。十三岁的五皇子司马玮正带着一帮太监用棍棒厮打。
司马玮：杀！给我杀！
众太监：“是！”“着棍吧！”“哎哟！你真打呀？”“杀！杀！”“哎哟我的娘呀！”（打作一团。）
８， 城楼上。司马炎大怒。
司马炎：嘟！城下什么人？胆敢如此胡闹！（城下。众太监一看，大惊失色。）
众太监：“别打啦！”“皇上在上边呢！”“快住手！”（纷纷跪倒：）吾皇万岁万万岁！
司马玮：父皇！（跪。）儿臣拜见父皇！
司马炎：玮儿，你不在后面好好读书，跑在城下杀杀打打的做甚？
司马玮：回父皇，如今天下未定，我大晋百万雄兵渡过长江，正与吴人血战沙场，儿臣无心读书，儿臣要训练好手下人，带他们前去杀敌立功，报效父皇！
司马炎：呜呀……（瞪大眼睛，捋着胡须。）我儿不简单呀！
司马玮：父皇，请给儿臣一支人马，儿臣要扫平江南！
王 衍：真龙种也。
司马炎：你看此子如何？
王 衍：可以王楚。
司马炎：好！（转身凭栏。）五皇子司马玮听封。（司马玮还站在城下发楞。）
太监甲：爷！还不快跪下！万岁要加封您了！（有人将司马玮拉倒跪下。）
司马炎：朕封你为楚王。你要好好用功，将来好做南国栋梁。
司马玮：谢父皇！儿臣谨记父皇教诲，没齿不忘！
司马衷：五弟！五弟！（冲城下傻笑。）
司马炎：小心别掉下去。（一把拉住。）
９， 傍晚。东宫。室外。谢玖挑水，倒水。筋疲力尽地靠在缸上喘气，不时摸肚子，作呕状。太监董猛从远处走来。
董 猛：哟，谢姑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谢 玖：奉娘娘之命挑水。（作呕。董猛注意。）
董 猛：又做错事了吧？唉，下回小心点儿吧。（离开。谢玖挑空桶走。作呕。董猛转身看。）
１０， 东宫。室内。贾南风和几个宫女正玩投壶游戏，把箭往壶中投。一片欢笑。
宫女甲：娘娘投中了！娘娘好手气！
贾南风：什么手气？这叫技艺高超！该谁了？
乙宫女：该奴婢投了。（上前取箭。董猛进来。）
董 猛：娘娘。
贾南风：我还当你死在外头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董 猛：回娘娘话，奴才一直跟着太子爷呢。
贾南风：他在干什么？
董 猛：回娘娘话，一开始太子爷跟着皇上说话，后来他们去了云龙门，再后来，太子爷就一直跟五皇子玩耍来着。对了，皇上已经封五皇子为楚王。
贾南风：是吗？哼，他怎么就配当楚王呢？太子在哪儿？
董 猛：回娘娘话，五皇子留太子爷在他那里吃晚饭了。
贾南风：你一说吃饭，我倒也觉得饿了，叫他们准备饭菜吧。
董 猛：是。（刚要走，又回来。）娘娘，奴才刚才路过前殿时，看见谢玖在那儿挑水……
贾南风：那个贱货。是我让她挑的。怎么，你可怜她？
董 猛：奴才不敢。奴才只是看着她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呀 —— 她好象是怀孕了……
贾南风：什么什么？ —— 怀孕？你怎么知道？
董 猛：奴才看她一个劲儿地在那里作呕，那大约便是怀孕的迹象。娘娘，想必谢玖怀的定是太子爷的龙种，您再让她干那么重的活儿……（话音未落，贾南风早已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哎哟！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贾南风：混帐！你说她怀的是龙种，你看见了？
董 猛：奴才没有……
贾南风：还是的。把谢玖给我带过来，我倒要问问她！（董猛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走。）
１１， 晚上。东宫。室外。宫女丙走来，正好听到。
贾南风：来人，（几个太监赶紧进屋。）准备棍棒，我叫打，就给我照她肚子上狠狠打！（众人答应。）宫女丙大惊，转身就跑。
１２， 傍晚。前殿院内。谢玖仍在挑水。宫女丙匆匆赶来，找了一阵，举目发现。
宫女丙：姐姐！姐姐！（跑过来，抢下担子。）不好了！
谢 玖：妹妹，发生了何事？
宫女丙：贾妃娘娘听董猛说你怀孕，正派人来抓你，要用棍棒打你的肚子呢！
谢 玖：啊？……那董猛如何得知？
宫女丙：哎呀，我的姐姐！此处非久留之地，你还不快逃走！
谢 玖：逃走？我能逃到哪儿去？
宫女丙：事到如今，只有去见皇上这一条路了 —— 姐姐快去将实情告诉皇上，皇上定会保护姐姐的。快走呀！（推谢玖。这时，远处已经传来脚步声和喊叫声。）
远处人们乱叫：“她在哪儿？”“就在前面，快走！”“快！快！”
宫女丙：姐姐快走！（用力一推。谢玖趔趄几步，撒脚跑出月亮门。这边，宫女镇静了一下，迎着来人走上去。）
太监甲：她在这儿！谢玖，跟我们走吧。”（朝宫女走来。近前一看，不是。）哎，怎么是你？
太监乙：小青，你在这儿做什么？
宫女丙：我是从这里路过的……你们这么急急忙忙的，是找谁呀？
董 猛：你看见谢玖了吗？
宫 女：谢玖？她好象刚往那边去了。（乱指。）
董 猛：快追！（众人离开。）
１３， 晚上。东宫院内。谢玖匆匆逃跑，不时回头张望。忽然，两只长矛拦住她的去路，她大吃一惊。急回头，发现已经来到宫门口。
士兵甲：站住！你要去哪儿？
谢 玖：啊！……啊，我要进宫去见皇上……
士兵甲：见皇上？有贾妃娘娘发的腰牌吗？
谢 玖：……正是贾妃娘娘叫我去的……
士兵乙：算了，她是皇上送给太子爷的谢姑娘，我知道的，你我不必难为她。谢姑娘，可是贾妃娘娘叫你去请太子爷回来吃饭？
谢 玖：正是！正是！
士兵甲：走吧。下回可要记住拿腰牌。
谢 玖：多谢二位大哥啦。（出门。匆匆离去。）
１４， 晚上。皇宫。室内。司马炎与杨芷吃饭。廊外，几名乐师吹箫抚琴。司马炎放下碗筷，让宫女们侍候着洗过手，接过绢帕擦擦。
司马炎：男胤呀，朕要去外面散散步，你且慢慢吃，不要等朕了。
杨 芷：是。陛下若在哪里休息，请派人来告诉臣妾一声，免得臣妾惦念。
司马炎：好的。好的。（出门。）
１５， 晚上。皇宫。室外。司马炎由宫女太监们打着灯笼引路，缓缓前行。
司马炎：今晚月色不错，看来明日又是一个大晴天。
柳杯安：那是。眼看着咱大晋朝三军将士风卷残云一般横江南，万岁爷的威德就要如日中天、光照九州了，这天能不晴吗？（众太监笑：是呀，是呀。）
司马炎：你们何时也学会阿谀奉承了？不过说得好呀 —— 朕的威德，那是上天赐予的，谁也不能抗拒它！听说江南山川秀美，景色怡人，等过几年朕有了兴致，带你们过长江那边去开开眼，散散心，如何？
太监甲：哎哟，那敢情好！
太监乙：那奴才们才是三生有幸呢！
忽然有个太监喊：前边是什么人？（众人一楞。往前看，只见一盏灯笼，两个人影。）
柳怀安：来者何人？快快回答！
前面有人喊：是我，小六子。太子爷身边使女谢玖姑娘有要事想见万岁。
柳怀安：万岁爷——
司马炎：朕就在这儿，让她来见。（眼看着那太监带着狼狈不堪的谢玖来到跟前。谢玖披头散发，一头扑倒在地。）
谢 玖：万岁！救奴婢一命吧！
司马炎：啊？谢玖，你 —— 你如何弄得这般狼狈？
谢玖哭：回万岁，奴婢奉万岁之命侍俸太子，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怡慢之处，太子爷对奴婢恩重如山，已使奴婢怀胎三个月了……（众人哗然。司马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监甲：哇……有等好事！
太监乙：谢姑娘真是有福之人。
柳怀安：万岁爷大喜！万岁爷大喜呀！”
司马炎：此话当真？
谢 玖：万岁，奴婢纵有一千个胆子，也不敢在这种事上欺骗您老人家呀！奴婢是万般无耐，才来求万岁庇护的！ —— 求您老人家开恩，让我在东宫之外将太子爷的这点骨肉生下来吧！（拼命磕头。）
司马炎：起来，起来。（上前扶起。）你既身怀有孕，姑且不必拘泥于礼，免得惊动了胎儿。来人，（二太监一左一右上：“奴才在。”）去找一乘轿子来让她坐上。（二太监答应。退下。）
谢 玖：谢万岁！奴婢不敢……
司马炎：嗳，你现在是朕家的有功之人，朕让你和胎儿一起坐轿子，有何不可？可朕只是不明白，你为何非要离开东宫呢？
谢 玖：回万岁，并非奴婢要离开太子爷，只是……
司马炎：你说嘛，有朕给你做主，怕什么？
谢 玖：是。恕奴婢斗胆 —— 奴婢离开东宫，是因为贾妃娘娘见太子爷依恋奴婢，心中十分不平，常常无故让奴婢干重活、累活；刚才她又不知从哪里得知奴婢怀孕的消息，便命人来捉拿奴婢，要用棍棒击打奴婢腹中胎儿，幸亏宫里一个姐妹得知后悄悄赶来告知，奴婢才逃了出来。
司马炎：啊？！有这等事？不会吧？
谢 玖：万岁要是不肯相信……万岁要是非让奴婢回去，奴婢怕是就没命了……
司马炎：南风那孩子是怎么搞的？你放心，尽管呆在宫中将孩子生下，朕会找人专门侍候你的。太子知道你怀孕的事吗？（谢玖摇头。）怎么，你没有告诉他？
谢 玖：奴婢怕说了他也听不明白……
司马炎不禁摇头：原来如此……先不让他知道也罢。你且安心调养，等把孩子生下来，看他有何话说？（拍拍谢玖肩。）不必害怕，有朕在，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如果你能为太子生下个男孩儿，朕会大大的犒劳于你。（太监叫来轿子。）
太监甲：万岁，轿子来了。
司马炎：扶她上去。（太监答应，上前扶谢玖上轿。）
谢 玖：奴婢真的不敢……
司马炎：让你坐，你就坐。（挥手。谢玖只得坐上。）带她去迎春宫住下。派几个能干的人在她身边侍候，要像对待朕的嫔妃一样。
柳怀安：是了。（上前向谢玖拱手：）恭喜谢姑娘荣升！起轿。（挥手。众太监将轿子抬走。）
司马炎：太子可曾回东宫吗？
太监丙：回万岁，太子爷让楚王请去了，现在不知走了没有。（司马炎叹口气。离开。）
１６， 晚上。皇宫。司马玮住处。室外。司马玮正把司马衷往门外送。司马衷仍在啃着一根肘子。
司马玮：太子哥哥，下回等父皇给小弟盖好楚王府，小弟再请哥哥到府中美美吃上一顿。
司马衷打个嗝：你请我吃什么？
司马玮：当然是肉了。小弟几天就去打猎，多打些野味回来，给哥哥送过去。
司马衷：嗯……我要吃天鹅肉。
司马玮：没问题。就是哥哥要老虎肉，小弟也能弄来。
司马衷：老虎好吃。（到了门外，太监们侍候司马衷上轿。）我走了。
司马玮：太子哥哥慢走，小弟不送了。（目送轿子远去，一脸瞧不起的样子。）
１７， 晚上。东宫。室内。众太监纷纷跑回来向贾南风报告。
太监甲：我们全都找遍了，哪儿都没见她的影子。
太监乙：是啊，她真不知上哪儿去了……”
贾南风：笨蛋！这么多双眼睛，连个大活人都找寻不到，全都是废物！（董猛进来。）
董 猛：娘娘，谢玖不知去向 —— 奴才以为，她不是掉井里了，就是跑到宫外边去了。
贾南风：那就到井里给我捞！把看门的卫兵叫来！
众太监：是。（退出。）
１８， 晚上。东宫。院内。司马衷回来。
仇 禄：太子爷，您慢走，奴才给您照着。（来到谢玖屋门前。）
司马衷：羊儿姐姐，羊儿姐姐。（进屋。）
１９， 晚上。东宫。室内。屋里黑着灯。司马衷进来。
司马衷：羊儿姐姐，你在哪儿？（仇禄跟进来，拿灯笼一照，屋里没人。司马衷就急了。）羊儿姐姐！羊儿姐姐！
仇 禄：太子爷您甭喊呀，谢姑娘她是不是在哪儿干活儿呢？奴才这就给您去找。（正说着，就听见外面有人乱嚷：“哎，这屋里有灯光！”“定是她回来了！”“快，进去看看。”说着，一窝蜂进来一帮太监，见司马衷在这儿，全楞住了。）
众太监：太子爷……
司马衷：啊，啊……你们……
仇 禄：太子爷问了，你们如此慌里慌张的，是在找谁呀？
董 猛：回太子爷的话，谢玖姑娘不知上哪儿去了，奴才们奉贾妃娘娘的旨，正在找她。
司马衷：啊？我要羊儿姐姐！
仇 禄：还不快去找！
众太监：是。（纷纷退出门。）
司马衷：羊儿姐姐！我要羊儿姐姐！（出门。仇禄等急忙跟出。）
２０， 晚上。东宫。室内。贾南风狠狠煸守门士兵乙几个耳光。
贾南风：混帐！混帐！混帐！（打得士兵乙步步后退。）没有我的腰牌，谁叫你放她出去？
士兵乙：回……回娘娘，小的看她是皇上派给太子爷的人，所以……（贾南风又是一耳光。）
贾南风：混帐！这里我说了算，你竟敢违抗我的旨意！
士兵甲：娘娘恕罪……那谢姑娘正是说奉了您的旨意去宫中寻找太子回来吃饭的，我们并没瞧出什么破绽，又怕您着急，因此便放走了她。
贾南风：这么说，你们是更相信她的了？
士兵甲、乙：小的不敢！小的下回再也不敢了！
贾南风：下回？没下回了！来人！（立刻冲进一个大汉。）把他们拉出去各打五十棍，赶出宫门！
众大汉：是！（上来便拖。）
二士兵：“饶命！”“娘娘饶了小的吧！”“娘娘开恩呀！”（被拖走。贾南风抓起杯子摔碎。）
２１， 晚上。东宫。室外。司马衷疯了似的在院里到处瞎转。
司马衷：羊儿姐姐！羊儿姐姐你在哪儿？
仇 禄：太子爷，您甭找了，奴才们正替您找着呢，您还是先回去歇歇吧。
司马衷：不！我要羊儿姐姐！（仰天大哭。贾南风从黑影里走出来。）
贾南风：这天都快交二更了，你在这院里大哭大闹的，是干什么呀？
司马衷：哦，哦……（先是一楞，随即走到一棵大树前，抱住树接着大哭。）羊儿姐姐！
仇 禄：回娘娘的话，太子爷是为找不着谢玖姑娘而心里不大好受。
贾南风：哼，还姑娘呢，肚子都让你给弄大了！你在这里瞎哭什么？她到宫中去见父皇了，你还不快把她找回来。
司马衷：啊？……啊！……我要见父皇，我要羊儿姐姐……（离开树，瞎转。）
贾南风：仇禄，你楞着干什么？还不带他去！
仇 禄：是。（过来引路。）太子爷，请随奴才来。（二人离开。贾南风暗暗咬牙。）
２２， 晚上。皇宫。室内。胡芳弹琴，司马炎舞剑。一会儿，司马炎脚步乱，琴声止。
胡 芳：陛下的脚步乱了。
司马炎：明明是你的琴声乱了，朕才无所适从。
胡 芳：那也是因为陛下的剑术实在平常稀松，让臣妾打不起精神来嘛。陛下还是个统一天下的大皇帝呢！
司马炎笑：朕统一天下，何用这三尺青锋？（将剑扔在地上。）哼，朕手中的龙泉，乃是大晋国的千军万马，朕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呼风唤雨一般！（胡芳掩口大笑。）你，你笑什么？
胡 芳：我笑陛下明明剑舞得不好，却找出这样的大话来敷衍唐塞。
司马炎：怎么？朕说得不对？
胡 芳：对倒是对，就是有不肯虚心求教之嫌。
司马炎：你呀！普天之下，除了你，没有谁敢在朕面前说话如此克薄。你真是投错了胎，不得已才做了女人？
胡 芳：臣妾若不是女人，谁又敢来教陛下学剑呢？（司马炎大笑。）
司马炎：好，好。让朕来弹一曲，你舞给朕看。（二人换位。一太监忙拾起剑交给胡芳。随着琴声，胡芳开始起舞。而司马炎也是越弹越有兴致，放声吟唱起来。）
司马炎唱道：
　　　　 天地开僻，日月重光。遭逢际会，奉辞遐方。
　　　　 将扫逋秽，还过故乡。肃清万里，总齐八荒……（唱毕，做遐思状。）
胡 芳：这是谁做的诗？
司马炎：此乃朕的皇祖宣皇帝所做。想当初他老人家受魏文帝之托，辅佐幼帝，真可谓忠心耿耿，鞠躬尽瘁，绝无半点分外之想。所以，老人家在诗的最后写道：总有一日要“告成归里，待罪武阳。”可谁知天道轮回，竟将这恩泽万民的帝王之运降在我司马家，可见万事不由人做主啊！
胡 芳：尊奉天道，那本来就是任何人都不能违背的。（过来坐下。）臣妾每天都要在老君面前烧一柱香，祈求上天保佑我大晋江山万年永固。
司马炎：你那太上老君果然很灵吗？
胡 芳：当然。（靠在司马炎身上。）臣妾自幼信奉老君，到现在没灾没病，还嫁给了皇上，你说灵不灵？
司马炎：嗯，那你当初进宫时还哭鼻子！
胡 芳：做女儿的，离开家时谁不悲伤？要是陛下对臣妾不好，臣妾现在还说不定在哪个冷宫里哭鼻子呢。（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人哭道：“父皇！我要羊儿姐姐！”然后门开了，只见司马衷扑倒在地，爬了进来。）
司马衷：父皇，把羊儿姐姐还给儿臣吧……
司马炎：这是怎么回事？
仇禄赶紧进来：回万岁，太子爷回到东宫，发现谢玖姑娘不见了，听说她进宫来见万岁，便非要前来向万岁讨取。奴才劝止不住，所以便来了。
司马衷：我要羊儿姐姐……
司马炎：原来如此。衷儿，不许再哭了。听见没有？（司马衷果然不敢再哭，跪在那里只是抽噎。）瞧你这付这样子，不就是一个女人吗？谢玖她生了病，暂时不能见你，朕再多给你几个女人就是了。（一指旁边的宫女们。）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去侍奉太子。
众宫女：是。
司马炎：再从宫里多挑些模样梭俏些的姑娘，送到东宫去。
众太监：是。
仇 禄：太子爷，这些女人都是您的啦，还不谢过万岁爷？
司马衷：……谢父皇。（这么一搅和，只顾看那几个宫女，竟似乎把谢玖忘了。）
２３， 晚上。东宫门外。贾南风带着手下人在门口等着。远远望见司马衷的人打着灯笼、抬着轿子朝这边走过来。
贾南风：你们听好了，一会儿他们来了，我把太子领到里边去，你们就在门口拦住那贱货，给我狠狠照肚子上打！
众太监：是！（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