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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廷之深-6

作品名称:江山      作者:纳兰寻      发布时间:2016-01-14 19:54:29      字数:4927

  帝都,承平坊。
  宽阔的街道两边摆着一些小摊,卖着小物件,小摊贩们此起彼伏颇有节奏的叫卖声中夹杂着买卖双方讨价还价的声音。身穿粗布麻衫扛着冰糖葫芦的小贩在人群走动吆喝,小孩子嘴馋讨要零嘴吃的哀求声,卖花的小姑娘软软的嗓音......
  萧澈坐在一家酒楼临窗的位置,看着楼下的众生百态,觉得有些好笑,这完全和21世纪的步行街是同一个性质的,只是古人没有那么多假冒伪劣商品,食物在一般情况下也可尽情放心食用,不用担心有什么三聚氰胺。
  “啪——”楼下大堂,一身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猛拍了一下惊堂木,成功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才满意的开口道:“话说今年的恩科状元,最有希望的几个人,尔等可知是何许人也吗?”
  底下的人十分配合的摇头。萧澈也有些好奇。
  说书人捋捋山羊胡,摇头晃脑道:“一个是青山书院的学子,二元及第的孟驰远,另一个就是颍川才子林宇.....”
  “殿下怎么想着来这里?”罗砚秋小声嘀咕道:“莫非此人说书的水平很高?”
  萧澈端着茶盏,浅浅碰了碰唇,"只是走累了。”
  今日出宫主要是为了看看‘宝记’经营的如何,也能体察民情,看看帝都百姓的日常生活。现在,坐在这里,是在等待清晖将近期的情报整理送来。
  罗砚秋其实也走累了,只是没有表现出来。听萧澈的意思现在只是休息,他也放松一些坐在桌旁,还点评了一下茶楼的点心,“倒还有几分看头。”
  周围负责安全戒卫的侍卫们也在萧澈的示意之下分散在附近的座位上,叫了茶水点心,作出对楼下说书人很感兴趣的样子,听的津津有味。
  萧澈借着喝茶,掩去眼底的笑意,这群侍卫,都是演技派呀。
  “......要说那林宇,可真担得上颍川第一才子,诗词歌赋,抚琴弄萧,样样精通。自幼聪明过人,还曾五步成诗........”楼下那儒生说得唾沫横飞。
  萧澈愕然,比曹植还厉害?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萧澈早已修炼到心有所思而面不露色,就如现在这般,他在心里思索说书人的话,脸上仍是一派云淡风清,保持着一国储君淡定高大逼格。耳听那说书人夸张到近乎毫无根据的介绍林宇的辉煌事迹,萧澈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了,再看周围的侍卫,虽然他要求他们随意,可这些人即使坐下全身仍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看着都觉累。萧澈敲敲桌子提醒正大吃特吃的罗砚秋,“走吧。”
  侍卫们显然松了口气,酒楼这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万一有哪个不长眼的大傻冲撞冒犯了太子殿下,他们这些虾兵蟹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现在太子殿下终于想通了要离开,侍卫们高兴地恨不得击掌相庆。
  萧澈一行人走下楼,原本就不算太吵闹的大堂瞬时安静若无人,众人都在猜测,这是哪个王公贵族的后生?瞧那十几个侍从打扮气势,随便一个都比亲王的贴身侍卫强上许多,下人尚且如此,主子就更不用说了,尤其那打头的孩童虽然年纪尚幼却难掩通身气派,一身布衣,愣是让这孩子穿出无端尊贵。待太子一行人走出去,说书人长叹一声,“江南林宇,较之此子,犹流萤与皓月,此子面相异于常人,不可猜啊不可猜......”
  萧澈在街上随意地走着,罗砚秋则黑着张锅脸将每一个看向他们一行地外人挨个瞪遍,也不知是吃错药还是反叛期提前,萧澈边想边走,越走越不是劲儿,总觉得有什么该发生的事却没发生。困恼地吸吸鼻子,偶然间瞥见对面楼上一红衣人倚栏而立。似是察觉到他人地注目,那红衣人举起手中的金樽遥遥朝萧澈示意。萧澈礼节性地回他一个浅笑,红衣人惊艳地睁大眼,待回神时,萧澈一行早已走远。
  “子彦,看什么呢?”一布衣男子从室内走出,见红衣人一脸回味悠长的痴呆样,不由打趣道:“瞧你那弃妇怨男样,又是哪家姑娘伤了我们子彦大才子的心?”红衣男子低笑,仰首间饮尽杯中酒,“帝都不愧是帝都,路上一少年竟有如此风姿.....”
  为了避开有心人地窥探,萧澈回宫地路线是那些很隐蔽的小巷,关于这一点皇帝表示抗议多次,奈何萧澈实在是不喜欢地道的阴暗,幸得走外道也没出什么岔子,皇帝纵是不放心也没辙。今日,刚过一个拐角,一道凌厉的劲风直袭面门——
  “殿下!”罗砚秋几近失声!萧澈本能地歪首避过劲风,然凌厉至极的剑气带来的杀意仍削断他鬓间一缕青丝,凉意透过后脊直通脚底,若是......
  若是方才慢上半刻,那后果,萧澈暗吸一口气。
  隐藏在四周地侍卫迅速扑上前与那刺客拼斗,罗砚秋将萧澈护在身后,语气不稳道:“殿下,您没......没事吧?”
  萧澈安抚地拍拍前面人地手臂,“无碍。”
  冷眼旁观,发现这刺客的武功倒也不错,大内一流高手群攻之下还能走几十招,不简单,看来暗算自己的人还真是下了血本。可惜.....
  “殿下,留不留活口?”侍卫头领请示问道。
  萧澈摇头。留下做甚?白白浪费大米。作了一个手势,一条人命就这样悄无声息永远留在荒郊野巷,无人知晓。
  刚一回东宫,王福全就准时窜出来,陛下急召。萧澈低头看了看身上这套月白色的普通便服,就这样去,明天会不会有御史参一本说太子衣冠不庄重有失皇仪?
  “娘娘,那边像是太子过来了,瞧这方向,估摸着也是去勤政殿。”粉衣宫女眼尖,低声向凤辇上的宋皇后汇报。
  宋皇后闻言,朱唇扬起,“这可真是巧了。”
  今儿她是特意打探过陛下心情不错,政务也处理了才精心装扮一番,带着参汤过去。即使嘴上不说,她心里也知道以皇后之尊做出如嫔妾般邀宠的姿态是何等难看,指不定德妃私底下怎么笑,可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算起来她入宫也有五年多了,及笄之年熬到现在,却无子嗣傍身,哪怕是个女儿也好。陛下心里一直惦着顾氏,她的新婚之夜竟然是分床而睡的结局,若非她苦心经营,只怕这宫里稍有头脸的宫女都敢给她脸色看,可即使她百般讨好,陛下也只是每月初一十五才来景秀宫,是的,景秀宫,可笑她身为皇后,却连踏进凤仪宫的资格都没有,她这个皇后就像个笑话。
  宋皇后盘算着太子这个计划之外的人,心思百转中,勤政殿到了。
  萧澈进了勤政殿,萧凛难得没有在批阅那似乎永远也批不完的奏章,而是拿着一卷书倚靠在软榻上,听见脚步声,萧凛抬首,冷峻的脸上多了几分柔软,又想到刚刚暗卫来报说儿子遇刺,眉心皱起,放下书册,招手示意站在玉阶下的萧澈过来。
  明白自家阿爹的心思,萧澈乖乖的上前,任脉搏被扣住。萧凛未觉异样方放下心,拉着儿子坐下,抚了抚爱子越来越精致的眉眼,“澈儿第一次出宫,有何感想?”
  萧澈闻言就将一路上所见所闻挑些有趣的说给萧凛听,前世的萧澈因身处的环境,常常与不同类型喜好的人打交道,关于说话的技巧可谓炼得炉火纯青,于是,当萧澈歪着脑袋一脸童真地说着人间烟火,向来自制力过人的萧凛也毫不例外的被逗得大笑不已。
  萧澈看着萧凛的笑容,微微有些苦涩,有多久了?自阿娘走后,就少见这个男人如此开怀笑意,仿佛阿娘一走把阿爹的情绪也一并带走,现在的阿爹较之从前显得更加高深莫测,朝堂上的臣子说话办事更是小心谨慎,揣摩再三。
  “澈儿?想什么的这么出神?”萧凛随口问一句,不待萧澈回答就又道:“过几日就是殿试,你也去看看,今儿在外走了一天,回去休息,不要误了明日的功课。”
  萧澈点头,正欲行礼告退,却听殿外有宫人请示皇后过来了。
  “请进来吧。”毕竟是皇后,当着宫人的面被打脸拒之殿外,只怕人心浮动。
  宋皇后进来行礼后,一抬头,正看到萧澈站在萧凛身旁,眼底一暗,萧澈贵为元后嫡子还是储君之尊,见了她,连行礼都不用。
  “难得遇上太子,臣妾打量着,太子这是又瘦了?臣妾特意煲了参汤,陛下您看?”宋皇后一脸慈爱,眼里还带着心疼。
  “澈儿那里有御医安排的药膳,无缘无故用了参汤只怕会冲了药性。你有心了,只是你身为皇后,不必做这些事情,打理宫务才是你的事情。”
  宋皇后脸上的笑意差点都维持不住,陛下这话就差直接说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争宠侍妾。可恨的是还是当着太子的面说的,宋皇后更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却也只能含恨吞下。
  想起当初选为继后时,她是何等的欢喜,撇开陛下的身份,单陛下的样貌风华就是多少深闺的梦中人,她也曾幻想过与陛下齐眉举案相知相守,可这几年的深宫岁月,生生磨平了她的绮念。可叹她那些堂妹还羡慕她,她那婶婶每次递牌子入宫请安,都明里暗里试探她口风,想把七堂妹塞进来,这两年更是肆无忌惮,还美名其曰她已经失宠,还不如让自己姐妹进来帮忙固宠,若是得了皇子记在她名下……呵呵,她失宠?这满宫的女人有几个得宠的?自九皇子后宫里再无所出,她那自恃貌美心比天高的七堂妹还以为能打动陛下,成为第二个顾皇后。
  “臣妾谢陛下体恤,是臣妾莽撞了……”
  除了忍耐,她早已别无选择。
  “……不过是一个废物,要不是三哥护着你,还不知道你在哪个冷宫残喘,别以为你伪装得很好,萧淩,总有一天,三哥会厌弃你!”
  “那又如何,箫沐四殿下?就算没有我——也轮不到你!”
  东宫的竹林边,两个一大一小的孩童正对峙着,观这两个孩子的衣饰皆是皇子品级,很明显这二人是兄弟关系,都说天家无情,却没想到连垂髫稚子都已经开始明争暗斗,看这对皇子的表情便知积怨深久非一日之隙。
  “你别太得意!一个害死母后多余的人,你以为三哥会在乎你多久?当年母后和三哥母子情深,呵呵,你害死母后,你以为三哥还会真心在乎你多久,他心里总有一个疙瘩……”箫沐嘲弄的一笑,连正眼看对面那人一眼都没有,轻视斜瞥。
  萧淩忽然一笑,酷似缩小版的太子,在箫沐的失神中,慢慢说道:“本殿下可是阿娘留给哥哥最后的念想……”然后,又是一笑,转身离去,“你怎么还不走?我亲爱的四皇兄,你可不像我一样能住在东宫哦——”
  箫沐恨恨盯着那个小小身影走远,一掌侧挥,不甘离去。
  几棵竹子咔嚓一声,断了。
  萧澈回到东宫的时候,天色已暗,昭德殿烛火早已亮起,年锦带着一队宫女捧着习洗漱用具上前请安服侍,萧澈崩了一天的神经这会儿才舒缓一些,年锦一边给他按着太阳穴一边请示:“殿下,现在摆膳如何?”
  萧澈闭着眼睛,“阿九呢?”每次快到这个时候,那小家伙就会自动过来和他一起用晚膳,怎么今天却不见人影?
  年锦的手指顿了顿,琢磨一下说辞,“今日,四殿下同九殿下在竹林那边说了会儿话,九殿下回来的时候就哭了一场。”
  “为何不早说?”萧澈立刻起身,匆匆赶往西偏殿。
  当初皇后逝世,宫里为了凤印闹的不可开交,各方势力群魔乱舞,皇帝又因为心伤疏于过问阿九,他作为兄长也没有多加过问,丧母之痛后的两个月过得浑浑噩噩,等到发现时,阿九已经高热一夜,太医署诊断后发现是因为受寒所致高热不退。自那以后,萧澈就将阿九从凤仪宫带到东宫亲自照看,事无巨细都一一过问。本来萧凛还担心这样会分散萧澈的精力,没想到太子的功课依然出类拔萃,就放任不管,作为父亲,他当然希望儿子们兄友弟恭。
  九皇子萧淩是萧澈看着长大的,在萧澈的心里他是把萧淩当儿子养。所以当他看到萧淩红肿着眼睛趴在西偏殿书房的小案上看书,萧澈觉得心里一阵闷痛,也不知道阿九受了什么委屈哭了多久,阿九没有母亲的关怀,这宫里也只有他是掏心掏肺对阿九好。
  “哥哥,阿九今天的功课没有做完,不能陪哥哥用膳了。”萧淩发现萧澈进来,立刻起身请安,“是阿九不乖,没有完成哥哥布置的功课,阿九下次不会这样了。”
  萧澈一把抱起萧淩,然后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摸摸萧淩的眼眶,低声问道:“阿九,怎么哭了?”
  萧淩依偎在萧澈的怀里,手心紧紧攥着萧澈的衣角,怯怯弱弱,“哥哥,阿九是不是不该出生?”
  “何出此言?阿九,你是不是听到什么?”萧澈示意殿内的宫人全部退下,等只剩下他们兄弟二人的时候才抱紧萧淩,“阿九,你是阿娘她期待的宝贝,你出生的时候阿爹高兴的举行宴会,更何况,你还是哥哥的心头宝。”
  竹林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看来该好好问问了。
  萧澈一边哄着怀里的弟弟,一边暗自思索,小四虽然孩子气了一些但心性不坏,莫非是后宫那几个女人暗地挑唆使坏?问阿九是不可能了,阿九心地善良受了委屈也不知道告状,只会觉得是他自己的错。
  “哥哥,阿九要背书了。”哥哥的怀抱好舒服。
  “那哥哥就陪着阿九一起背书,然后阿九陪哥哥用膳。”
  萧淩板着包子脸,认真的点头。
  真好,又可以赖在哥哥怀里了。真期待明天萧沐知道哥哥陪他背书这个消息后的表情。
  哥哥,你若只是我一个人的哥哥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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