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天地之性人为贵 解放奴婢立法规

　　在推行土地改制的朝会上，王莽深深感到来自大臣中的阻力有多大。推行新政这才是刚刚开始，难道因为有阻力就不推行新政了吗？他考虑的结果不仅是要按原计划进行，而且还要加快进度。特别是与土地改制不可分割的废除奴婢制，彻底解放奴婢的新政，就必须马上推行。在推行土地改制的第二天朝会上，他就向文武大臣正式宣布了废除奴婢制的决定。他高声说道：
　　“长期以来，市场上就有买卖奴婢的圈子，像买卖牛马一样，把奴婢和牛马关在一起。这些奴婢，很多是被凶恶的坏人用暴力抢掠来的。更令人发指的是，主人对奴婢可以任意杀害，这就违背了‘天地之性人为贵’的经训。奴婢制是对人类尊严的最大亵渎和伤害！必须革除奴婢制，彻底解放所有的奴婢，还他们自由身！”
　　前将军王盛激动地道：“奴婢制就是允许一部分人欺压另一部分人的破烂制度，这是一个害人的制度，早就应该废除。这种制度的存在，是人类的最大耻辱和悲哀，是落后、愚昧和无能的表现。有本事去深山老林抓老虎豹子去骑，骑人算什么本事！”
　　王莽高兴地鼓起掌来，大臣们也跟着鼓起掌来。
　　王莽道：“光鼓掌还不行，还要实地去做。从现在开始，民间的奴婢统统改称私属，不得买卖。什么是私属，不是你的私有财产的意思，而是像官署的雇员一样，只是你的下属，而不是任你宰割的奴婢。你要继续用他可以，但必须付给被雇人同意的报酬，才能成为你的雇员。这个雇员就是你的私属。”
　　大司马甄邯道：“如果土地拥有者不雇用这些人怎么办？”
　　王莽道：“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层意思。不再全部雇用原来的奴婢是肯定的。因为土地拥有者不再拥有大量的土地，他就养不起这些人了。原来土地拥有者有的占有成千顷土地，家有奴婢成百上千。但实行土地改制以后，如果这个地主家有十位男子的话，按规定每个男子一百亩的话，这个地主只能有田一千亩，也就是十顷。他家一千顷的土地，除了给他留有十顷之外的九百九十顷土地，就不再属于他了，而是属于别人。请问这个地主家还会使用一千人作私属吗？在座的你们会不会？”
　　众大臣道：“不会！”
　　“是的，肯定不会。没有这么傻的地主！”王莽道，“十顷田地也只够他自己家用，再用一千私属，吃什么？”
　　前将军王盛道：“请问陛下，为什么一个男子按一百亩授田？”
　　王莽笑道：“你原来是平民阶层，不在官场不知道。现在我们新朝总人口七千万多点，男女各半。也就是说男子三千五百万，成年男子约为一千八百万人。我们的耕地约为一千九百万顷，每个成年男子正好摊到一顷土地，所以就规定每个男子授田一百亩。”
　　王盛道：“按一个成年男子授田一百亩也不合理？”
　　王莽道：“不按成年男子授田按什么授田？”
　　王盛道：“按人口分田最合理！”
　　王莽道：“你讲的也有道理，是按吃饭的嘴来计算。嘴多就吃得多，就需要更多的土地。我是按照劳动力来计算的。因为土地自己不会长出粮食来，需要成年男子的体力去耕种。所以就从劳动力这方面着眼了，没有考虑人口的因素。”
　　太师王舜道：“按照男劳动力分田和按照人口分田结果差不了多少。如果按照嘴分田，猛一听怪合理，细想想，也未必合理。因为人吃的粮食是不一样多的。一般来说成年人吃得多，小孩子吃得少，男劳力吃得多，女人吃得少。如果再细分，三五岁以下的小孩吃的最少，老年人比壮年人吃得少。这话又说回来，在每一个成年男子的家庭里，不管是多少人口，一般都会有老人、孩子、男人和女人。然而，家家的孩子会长大，变成成年人，成年人再变成老年人，周而复始无穷尽。所以说，按照男劳力人数授田还是比较合理的。现在我们有一千九百万顷耕地，七千万总人口去分的话，平均每个人才合到二亩七分耕地。一个成年男子从授田到老去，就要有儿、孙两代人分出，每代算两个男性，就有六个家庭约三十几口人靠这一百亩地养活，自己还得坚持每年开点荒地才能过得去。所以两种方法分田的结果是差不多的。”
　　王莽道：“两种方法不管用哪种方法分田。原来的地主是没有能力再养活成百上千的奴婢了。这成百上千的人怎么办？就要按照地主的邻里和乡人一样，从地主多余的土地中获得土地。这样才算把原来的奴婢彻底解放出来了。”
　　朝会正在紧张地进行中，黄门郎突然走到王莽身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就匆匆退了下去。
　　“有人竟敢在我们决定废除奴婢制的时候以身试法，杀害奴婢！”王莽本来想说“应该立即处死”，但觉得还是试探一下大臣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于是问道，“大家说，应该咋办？”
　　众大臣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王莽道：“更始将军，你怎么不说话呀？”
　　甄丰想了想道：“废除奴婢制的问题还正在朝会上议论着，废除奴婢制的诏书也还没有颁发。再说，杀害奴婢偿命也没有法律依据！”
　　王莽道：“‘天地之性人为贵’就是依据。人死不能复生，故应该十分珍惜生命。对那些不珍惜别人生命的人，不应该处死吗？”
　　甄丰道：“做什么事都应该以法律为依据，尤其是朝廷杀人更不能感情用事！”
　　太师王舜生气地道：“更始将军，你刚才说的话与你的身份及不相称。你怎么不说那个杀死奴婢的人是凭的什么法律依据？十五年前，王获杀死了一个奴婢，陛下就让他偿命。照你这么说，陛下让儿子偿奴婢的命是不应该的了？是没有法律依据的行为？笑话，我看你今天咋就一点也不像过去的甄丰呀！”
　　王莽难过地道：“你们知道杀死奴婢的那个人是谁吗？”
　　众大臣道：“不知道，请陛下明示！”
　　王莽道：“这个杀害奴婢的人就是更始将军的小儿子甄光。说起杀害奴婢的原因都让人不可理解。只是他看到这个奴婢长的非常像他，他不允许这个奴婢长得和他相像，他怕人说他长得像这个奴婢。于是他就杀死了这个奴婢！”
　　甄丰只听得大汗淋漓。因为不少人都知道这个故事。甄丰五十岁的时候，娶了一个十八岁的漂亮歌姬做小妾。可能是房事过频，没过一年，甄丰就无法再过房事生活。十八岁的小妾那耐得了这个寂寞，就整天寻死寻活地给甄丰闹个没完。甄丰又怕失去这个小妾，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他发现那个小妾竟然和他家里的一个叫文成的马夫相好，这使他不能容忍。小妾后来发现甄丰知道了她与马夫的事。就先发制人警告甄丰说，什么时候文成没了，你也就永远见不到我了。甄丰为了不失去这个小妾，只好继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还怀了孩子，就是甄光。甄光长得特别像马夫文成。随着年龄的增长，甄光越来越像和文成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当然它只能叫甄丰爹，甄丰也只能默认这个儿子，并接受这个儿子。甄光也为有甄丰这样高官的父亲而自豪，相安无事过了十二年。他慢慢懂事了，常常听到有人在背后说他是文成的儿子。他不能接受这个现实，他也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他自幼就认为自己的血统和身份是高贵的，怎么能会和一个喂马的奴婢连在一起呢？他觉得自己像受了莫大的侮辱。为了抹去这耻辱，为了不再让人们在议论他的身世。他竟然在文成熟睡的时候，挥起大刀砍向文成的脑袋。文成当即身首异处。文成年迈的父亲只好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击登闻鼓喊冤。
　　要真正杀掉甄光，是甄丰巴不得的事。甄光杀掉文成，更是给他出了一口恶气。但是甄光毕竟是他名下的儿子，要真杀了甄光，他又觉得是给自己过不去。脸上无光，是莫大的侮辱。所以还必须表现出不同意杀掉甄光的态度。
　　大臣们听说是甄丰的小儿子，知道这故事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说这奴婢该死，陛下一定会问为什么该死。如果说出这个奴婢该死的原因，陛下一定会说，即便有罪，个人也无权杀人。王光不就是让窦况帮助杀人，结果两个人都死了吗？再说甄丰为了脸面，也决不会承认自己的小妾与那个马夫文成通奸的事。如果说甄光该死，又怕受到甄丰的忌恨。尽管甄丰已有原来的大阿右辅大司空调任更始将军，由三公降为四将，但也毕竟是四将之一，还是朝中排在前八名的大臣。如果不表态，又怕陛下误会不支持废除奴婢制的工作。大臣们左右为难，不知说什么才好。
　　王莽不知道这故事，见大家都不表态，就高声道：“不管大家表不表态，杀人偿命是没什么可以商量的。为了确保废除奴婢制的工作顺利进行，必须制定出严格的法律作保障。我宣布，不管是什么理由，杀害奴婢一律偿命！凡是犯买卖奴婢罪者，轻者放逐到边远地区，重则处死！如果没有严格的法律作保障，我看解放奴婢将是一句空话！”
　　太师王舜道：“陛下关于废除奴婢制的决定非常英明，奴婢制窒息了一部分人的智慧和才能。奴婢和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有眼睛有腿，有大脑四肢。但由于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或者受到坏人的暴力抢掠，而沦为了奴婢。本来这部分人是应该得到更多关爱和照顾的弱势群体，却反而成为人的另类，太不合理了。应该废除这种腐朽的害人制度。我举双手赞成！”
　　大司徒王寻道：“朝廷里的服务人员是不可少的，这部分奴婢也算作私属恐怕不合适。”
　　王莽道：“朝廷里不可缺少的这部分服务人员，不能像民间那样称为私属，应改称为官奴婢。但也不是原来意义上的奴婢了。首先是他们获得了自由身。如果他们不愿意做官奴婢，应该分给他们土地让他们耕种。如果他们愿意继续做朝廷的官奴婢当然更好。一句话，做什么，是他们的自愿，不再是受别人的意志支配的奴隶。”
　　刚刚散朝，侍卫抓地虎匆匆走进殿来禀报道：“启禀陛下，更始将军甄丰的小儿子甄光被他的小妾不知藏到哪里去了？”
　　王莽道：“执法是干什么的，谁包庇杀人犯就拘捕谁？”
　　抓地虎道：“甄丰的小妾藏在甄丰的更始将军府里，执法部门的人员不敢擅进！”
　　王莽提起御笔，在御砚上沾了沾，写道“捉拿凶犯无禁地！”然后交给抓地虎道：“让执法速速去执行！”
　　抓地虎接过圣旨，说了一声“是”，就匆匆退出王路堂。
　　抓地虎刚刚离去，黄门郎便慌慌张张走上殿来，秉道：“陛下，甄丰的大儿子甄寻说他发现一条符命……”
　　王莽道：“怎么不说了，是什么符命？”
　　黄门郎道：“他说……他说，原来汉朝平帝的皇后黄皇室主是甄寻的妻子。”
　　王莽道：“你相信他这个符命是真的吗？”
　　黄门郎道：“不相信是真的，一定是他自己编造的！”
　　王莽道：“说得好，速传我的旨意，让茂德侯、侍中京兆大尹甄寻速来见朕，不得有误！”
　　甄寻接到王莽召见的圣旨，不知是凶是吉。符命虽然放了出去，但也必须有个过程才行呀。他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不敢冒然前去进见王莽。于是他想悄悄回到长安城的家中与父亲甄丰商量后再做定夺。
　　甄寻知道父亲甄丰一定就在更始将军府里生闷气，于是直奔更始将军府而去。他见将军府的大门敞开着，就骑着高头大马进了更始将军府。他刚走进去，大门就突然关上了。
　　王莽早考虑到甄寻一定会先回家见他的父亲，于是就通知了执法部门，在抓了甄光之后，就埋伏在将军府里等待甄寻的到来。图谋不轨的甄寻正好被逮个正着。
　　甄寻刚被带走，甄丰就自尽了。他的小妾见儿子甄光被正法，也悬梁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