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二十三）困惑
　　
　　慧慧从失恋的阴影中慢慢地走了出来，笑容也渐渐地回到她的脸上。最近的日子里，陷入苦恼的人变成了婷婷，与其说她开始面临爱情的抉择，不如说她正在面对人生的抉择。这一切都是来自远在故乡的同学吴峰连续发动的情感攻势，那堆积在婷婷抽屉中的十几封的书信，一封比一封磅礴凌厉，一封比一封柔情似水。
　　而另一边，自以为摆平了感情纠葛的大东也拉开了追求婷婷的架势，他采用的方法既有充满男子汉的勇敢无畏，也有小资情调的浪漫礼貌，其来势凶猛的事态，让婷婷一下子难以适应，她陷入了深深地困惑之中。
　　作为一名女军人，婷婷白天的工作紧张有序，由于在军营里忙忙碌碌，加上严格的纪律限制，她根本没有时间考虑个人的私事，只有下了班才有一点空余的时间，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婷婷打开今天收到的吴峰的一封信，一边拆信，一边在遐想，这小子今天又要说什么？自从她回了吴峰一封信后，小伙子就像后来费翔唱的脍炙人口的歌曲《冬天里的一把火》一样，迅速燃烧起来。他每天一封信，没有停过一天，到今天为止整整持续了十八封，每一封都像蜜糖般甜得婷婷偷偷乐。
　　“静婷：你好。又坐在桌前给你写信了，这些日子给你写信成了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心里特别的滋润，也特别的激动。
　　今天，研究所的正式课题工作终于让我沾着边了，我也终于结束了打杂的日子。第一次获得课题组的工作，很是兴奋。单位里还没转正的我们，在论资排辈的研究所里也只有给老师傅们打打下手，当当学徒，尽管如此，能进入课题组就已经很庆幸了。同样是冬天，你那里温暖如春，可我这里天寒地冻，窗户上挂满了冰溜子，视线朦胧。家里生的炉子，烟筒拐了好几道弯，吱吱的煤烟味阵阵刺鼻。真后悔，我应该随你而去，除了享受冬日的阳光，更能感受你的温暖。另外，告诉你两个好消息，第一，我今天打羽毛球，打败了我们科室的老赵，那个不可一世的No.1。这是我第一次赢他，直到结束，我都不敢相信我赢了他，真是好得意。第二，获悉我们课题组有个出差的机会，地点在云南腾冲。太开心了，如果能轮到我，我就能和你见面了，一想到能见到你，我就心花怒放。你需要带什么，可要早点讲，不要等来了漏掉了呱呱叫。等你的来信。”
　　吴峰一九八二年十二月十八日
　　婷婷每次都会把吴峰的信看两遍，然后将信轻轻放回信封里，信的内容虽然没有太多的肉麻字眼，但婷婷能感受他的意思、他的心情、他的需求和他的迫切。看完信后有一股子冲动，她本想立即动手写一封信给他，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停住了手中的笔，眼睛望着一张照片发了呆。
　　这是一张上大学时拍的黑白照片，背景是校园的开水房。记得当时是星期天的清晨，婷婷刚打完开水，正准备离开之时，不知何故，水管突然爆了，滚烫的开水夹带着雾气一下子把婷婷弄懵了。正在不知所措之时，一个矫健的身影出现了，只见他一把抓住婷婷的手臂，死命的往后一拽。婷婷和他两个人同时倒地，开水瓶也滚到了一边。婷婷还没转过神来，年轻人又迅速的跑向了开水房的后面，很快涌出的开水停住了，雾气也没有了。当年轻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婷婷认出了他，认出了那个在上大课的教室里，坐在她身边不远处的同学吴峰。
　　浑身是土的两个人看着对方都笑了，拍净身上的灰，婷婷捡起暖水瓶，客气地向吴峰道谢，正欲转身离开。没想到吴峰喊了一声，“别动，别动！”他从地上的书包里拿出一个华山牌的小巧相机，“咔嚓”一声压下了快门，拍下了他给婷婷的第一张照片。一张清晨朝霞升起，婷婷手拎着没有了内胆的暖水瓶，在校园开水房前亭亭玉立的照片。直到照片洗出来，吴峰送给她的时候，婷婷才知道，原来那天吴峰利用周末，起了个早，正去享受着在校园里的追光拍摄，恰好碰到婷婷在开水房遇险。真是无巧不成书，这英雄救美的事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发生了。婷婷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后来她偷偷送给了吴峰一支笔，一支姐姐她们厂生产的圆珠笔。而关于开水房发生的这件事，俩人把它当成了只有他们才知道的一个小秘密，从没透漏给任何人。
　　这边，婷婷还没有来得及回信给吴峰，那边大东已发出了邀请，约婷婷周末去爬山，还特意嘱咐一定要赴约。婷婷顿时陷入了深深地困惑，她很清楚，这种困惑不是对感情的困惑，而是对人生的困惑。
　　
　　（二十四）求爱
　　
　　崔大东为了追求婷婷，寻思了很久，他全方位地分析了他和婷婷之间婚姻的可能性，包括家庭背景、生活习惯、学识经历、工作性质等等。他认为只有大环境的相似才能保证以后的婚姻品质，至于相处中细节的偏差都是可以通过后天加以完善的，他甚至觉得存在一些小的差异并不妨碍共同的生活理念。从外形上大东也觉得他和婷婷般配，身高胖瘦，健康水准，都很合适，加上自己年龄又稍大婷婷半岁，使得他心中充满信心。
　　他认为在部队里，能够了解婷婷的人就是一起来的大学同学，而能和她谈婚论嫁的人，数来数去也非他莫属。因为以他的思维判断，婷婷既然选择了军旅生涯，也就选定了她今后的丈夫一定是军人，只有如此才能保证她在军营的有效生存。而自己在三个男同学中的表现是出色的，这体现在他政治思想上的相对成熟和工作业务上的自觉刻苦。只要自己早些下手，主动追求，不给她周边的人机会，特别是不给那些职位颇高的适龄军官或领导人的公子哥们机会，那么婷婷就一定会成为自己的伴侣。
　　向婷婷求爱的征途是艰难的，一开始大东就碰上了磕绊。先是慧慧的主动示爱，婷婷的告诫和警示，后来等他完结了慧慧的念想后，又遭到了婷婷的无声抗议和反感。这一切他都忍受了，他在等待着自己放下所有的包袱后，才发起对婷婷的求爱攻势。他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是最喜欢她的，也只有他，是在诸多方面最适合她。
　　大东的向婷婷求爱的冬季攻势开始了，这攻势来得轰轰烈烈，把一向稳重矜持的婷婷搞的是不知所措，生活完全被搅和乱了。
　　星期天，他约了婷婷一大早去爬山，地点是军营不远处的一个叫骆驼峰的山脉。骆驼峰顾名思义远看像骆驼背上的两个峰，只是一个高些，一个低些。大东选择了高的，因为那里人少些，他会更放松。
　　婷婷如约前往，她今天一身的装束都和运动有关，像是要把大学时开运动会得奖的奖品都堆积在她身上。背上鲜艳的大学的名字在晨光中很是耀眼，胸前的校徽标志更是突出，加上婷婷青春靓丽，猛一看真以为是哪个大学的学生正在尽兴的晨练呢。
　　山中层林尽染，花草一片，虽是冬天，但依然是保持着南国的温暖，绿意盎然。大东一边走，一边欣赏着身边的婷婷，越看心中越喜，在一个不经意的时刻，他觉得时间到了，他突然说话了，声音很特别。
　　“婷婷，我喜欢你。”他转过头看着婷婷继续深情地说：“这是我对你的表达，我真的很喜欢你。”山谷中回响着大东深情款款的回音，节奏般地阵阵散去。
　　婷婷一下子停住了脚步，她被眼前大东的举动惊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大东会来这一手，这个在电影小说中出现的求爱情景。眼前一个那么熟悉的昔日同学，今日的战友和同事的大东，突然间变成了自己的求爱对象，她没有任何准备，完全懵在了那里。
　　“你这是，这是干什么？怎么这样？”一向口齿伶俐的婷婷说话也停顿了几下。
　　“对不起，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喜欢你，真的。”大东很动情地说着。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我只能这样回答你。”婷婷的话很慢，但相当坚决。
　　“为什么？”
　　“不知道。”为了不伤大东的感情，婷婷没有说出理由，其实她一下子也真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我会让你明白的，我会等你将来的成熟回答。”大东的声音铿锵有力。
　　两个人虽继续在林中漫步，但心事各异，好久没有任何的言语的交流，只听见沙沙地脚步声。还是大东转移了话题，没让约会显得更加尴尬。
　　“听说闻一泉要去最前方的阵地了。”大东主动打破了沉闷。
　　“是吗？真替他们担心。”其实婷婷比他知道的更清楚，是慧慧告诉她的，她和闻一泉近来通信较频繁。
　　又是无声的沉默，大东明白了，追求婷婷的过程没那么容易，是不平坦的。他认定一定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这个环节到底是什么？散步的路上，他没有理出一丝头绪，相反，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