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那年年关c

　　在上海我的老乡还是较多的，要不是年底，真的很想多呆些时日。
　　常言道：年归年关。这次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将自己借出去的钱给要回，这个借钱的家伙一直在赖着不给，借了两万说好一星期还，可还了两年还欠了一万五千，如果打电话去问，他不是不接就是死皮赖脸地说：“别催了，欠人家七八万都不急，你这一点小钱还担心干啥！我们是老乡，少不了你的，就这么着吧，我还有事。”说完也不听你解释就挂了，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我知道遇上了一个无赖，之前听同学说他很将义气，所有就借给他急用，当时我还是挪用的公款，打过交道以后才知道他混的很是一般，且不是一个十分讲信誉的性格，要不是老乡缘故，估计一分钱也拿不回。真是老乡老乡，背后一枪啊！这次我也是作最后的打算去试试，如果他不给就当是给残疾人做点好事，免得心里一想到此事就堵得慌。
　　人一旦想开了，心情也自然会舒畅许多。
　　
　　我花了三天的时间，好不容易将他堵在一家酒店里，他们正在喝酒，我一眼就看见借钱的那位正在站着敬酒。他看见我进来也不尴尬，而是很热情地招呼：“程哥，好久不见，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开始不久，来了正好，我今天要敬你三杯。”说完，他主动地搬了一把椅子挨放在他的旁边。
　　多年的磨练使我学会了不少，见机行事是基本的课程。一种客气寒暄过后，还没有等我开口，欠钱的那位就端起酒杯很是歉疚地说：“程哥！我知道你是特意来找我的，真不好意思，欠你的钱又拖了那么长时间，你放心，年前回家我一定去登门拜谢还款。”说罢，他拿着酒杯在酒桌上对在座的朋友环绕了一圈说：“哥几个都在这里作证，如果我有意不还，今年就叫车给撞了，程哥这回你应该放心了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都表态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尽管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发誓，但这种毒誓听起来还是让人瘆的慌，毕竟是拿出自己的生命啊！
　　就这样，我一路顺畅地完成了上海的主要事务，接下来才是真正痛痛快快地购物会友。
　　
　　十天很快就过去了，在腊月十五的这一天，郝总亲自开车前来接我，因为今天是他老婆的生日，看得出他心情颇佳。我刚刚坐稳就听他说：“程总！上午我们去阳澄湖吃海鲜，晚上再一起去亮亮嗓子，你看这样安排你有没有意见？”
　　“一切听从领导的安排！”
　　看着我认真的样子，郝总不仅哈哈大笑起来，未了他也附和着说：“今天你才是真正的领导，我只是负责专车接送的司机，只要程总能给个满分，我就阿弥陀佛啰！哈哈哈……”
　　就这样，我们一路嘻嘻哈哈地聊着身边趣事，倒也十分舒畅。
　　不多时，我见到窗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风景，就在我满脑子正在全速搜寻的时候，小车急速地停在一个十字红灯路口，左边高架桥上车流声正嗡嗡嗡传进我的耳孔，猛然间，我下意识地环顾前后左右，一种莫名的警惕悄然而至，因为这就是在梦里出车祸的那个路口。
　　出于纠结，我下意识看了一眼右边低速行驶的车流，还好，这里的车主很有秩序，并没有见到有超车的迹象，左边斑马线中也不见有路人行走。看到这里，我像是放下一个包袱似的浑身轻松许多，不自觉地提醒了一句：“郝总，你打算换车呀？虽然买了保险，但这也是你的亲身‘儿子’啊！”
　　本想提醒郝总开车小心一点，但又怕他有所误解，见他停车急速，就临时改了一下口气。没想到郝总却十分兴奋地接着说：“养我者父母，知我者程哥也！没想到我这么一点小心思也瞒不过你老人家的金星慧眼啊！哈哈哈……”
　　郝总太聪明了，见他这么回答，我还是心有余悸地玩笑加提醒说：“郝总不将你这个‘儿子’当回事，可我还想再生一个儿子，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吧？啊！哈哈哈……”
　　郝总笑着歪头古怪地看了看我，像是听懂我的话意说：“听口气，程哥不会是在怀疑我开车的手艺吧？”
　　说话间，我见到郝总眉宇间微露出一种桀骜的表情，当下后悔不该开这种玩笑。果不其然，郝总接着说道：“可话又说回来，就我这手艺？要不是国家强制执行，我会去买那玩意儿？简直就是浪费钱财！”
　　郝总不以为然的说着很熟悉的话题，我的心更为紧张，放眼向红灯和左右望了一眼说：“郝总多想了。说实话，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人生不易，安全还是第一啊！”
　　“尽说一些丧气的话，所谓鱼儿离不开水，职业决定性格。真是三句话离不开本行，您老人家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呀！”郝总很是随意，他半开玩笑地有点抬杠。
　　这时的红灯已变成了黄灯，郝总一轰油门说：“坐稳一点，我要飙车了。”看得出，郝总应该是在赌气。
　　话未说完，呜的一声，小车猛的一颠，就张牙舞爪地向前冲去。
　　
　　虽然我一直在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右边的车道，在郝总启动时早已见不到有横行的车辆，可就在我们的车身向前直奔的瞬间时，从右边突然飞驰出一辆灰色小车，这辆车应该是在减速时忽然又想着去抢绿灯的。
　　犹豫往往是事故的罪魁祸首。意外发生了，和梦中的情景一样，眼看两辆车就要撞击的那一刻，他们分别左右急转，总算是幸免了这次撞车事故。
　　该发生的注定还要发生。我听到有人的惊叫声还未停止时，郝总的车头一下子将一个横穿马路的路人直接撞飞起来，我张大着嘴还未说出“小心”二字的时候，郝总已满头大汗地刹定了车身，一股难闻的胶臭味瞬间进入了我的鼻腔。
　　
　　郝总有些发傻，我在第一时间跑到被撞的路人身边，只见他一边脸贴在地面，惨白的额头已渐渐渗出血迹，口鼻也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他双手抱着胸腔地曲缩在大道的中间，两条大腿很恐怖地左右分开着，就像是一个人在做难度很高的瑜伽姿势……他艰难地扭动了几下身躯就变得一动不动。
　　我曾经见过这样的场面，基本上还比较冷静。这个路人估计撞得不轻，有没有性命之忧就得看老天的恩赐了！
　　打完120电话以后，我又报警和通知车保公司，这时我才得空仔细地看了看被撞的路人。这一看不要紧，我险些叫出声来，再度确认后才认出这个路人正是曾经向我借钱的老乡……
　　出于肇事者的第一现场人，我不得不接受咨询，加上有摄像头记录和旁证的证词，这场意外事故的所有费用都由保险公司承担。出于同情，我在出事的第三天上午和郝总一起去看望我的老乡。
　　
　　老乡额头和面颊包着白色纱布，他的左腿已打好石膏，医生说他有轻微的脑震荡，额头脸面上的擦伤没有大碍，左腿膝盖以上粉碎性骨折，能不能恢复如初，就得看他本人的心里素质和日常的生活调理。
　　老乡已能开口讲话，他见我的眼神十分不安和愧疚，我没有多想，和郝总相继说了一些关心和安慰的话，临出门时他要求单独和我聊会。
　　沉默了一会儿，老乡终于说了声：“对不起！”
　　我笑了笑问：“干嘛这么说？”
　　他接着说：“也许这就是报应吧？”
　　我有些惊愕：“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吧，前几天答应年前还钱给你，其实都是假话。自从听到有人说你家有钱时，我从心里压根就没打算还钱。那天发誓是说回家就给你，我想要是不回家的话，这个毒誓自然就变成了废纸。”
　　他咽了一口唾沫，像是无颜面对一样斜视着窗外，声音不大地接着说：“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总以为自己聪明，现在回头一想，其实都是自欺欺人！什么叫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这次我是彻底地领悟了！老天能留住我这条小命，也许是在教我该如何做人！这次从死亡中醒来以后，我想了两天两夜，今后再也不去干那些违背良心事情了！”
　　老乡像是下定了决心，他转眼怯觑着我的眼神说：“程哥来看我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如果换着我是你，我一定会咒我不得好死的！我再混也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大人大量啊！……”
　　对于老乡的意外真是出乎意外！看着他虔诚的忏悔，我没有理由再去否认，本来对这笔借款已有着一去不回头的打算，如果他真还了，岂不是一笔意外收获！
　　
　　怀着愉快的心情，我当天下午踏上了回家的路程。车票是郝总订的，他说这次买保险的钱是我帮他出的，还特地给了我不少年货。我想解释，可郝总一个摇摆的手势说：“程哥！什么也不用说了，好好回家过年，代兄弟问嫂子一声好！有兄弟不周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说罢，郝总抱拳拱了拱道：“程哥，不讲了，一路顺风！”
　　我憨憨地笑着摆了摆手，看着郝总一副大恩不言谢的表情，我深有体会！其实，这两天郝总已讲了许多感激的话语，我只能说郝总比较幸运，其它的说多了无益，就像现在流行的那句缩语一样：“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