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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第一章(1) 食堂轶事之一

作品名称:石桥街      作者:未杲唐麒      发布时间:2015-12-14 21:00:37      字数:6417

  石桥街,街以石桥而得名。
  出江阳县城往东北行三十余里,便到了小镇石桥街。石桥街街随长江走,或许长江母亲为了养育两岸的子孙,一路往东万里奔流到此虽已精疲力竭,却壮志不改,左脚一软踉跄处脚步便偏向了北方,以至石桥街人祖祖辈辈全都弄不清哪是确确实实的南北,哪是真真切切的东西。但若马虎一点以长江为准,江对面便是南了,可偏偏石桥街人的老祖宗见房屋大门都是面向长江而开,“紫气东来”最是大吉大利——过去老屋的门楣上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四个字的痕迹——于是匠心独具干而脆之将街定为南北走向,江那边虽然称之江南,却又认定为东。
  江阳县旧属江南兰陵府。江阳话是长江向北唯一入了吴语系的,听起来绵而不嗲、甜而不糯,个别词腔字调挺拔脆豁,颇有几分绵里藏针的感觉。江阳县幅员虽不算辽阔,方言种类却是不少,说正宗的江阳话的只占总人口的三分之一不到。而石桥街虽距县城较远,但这一片倒是江阳话的嫡系一脉,弄得开口说话总让人感到不东不西非南非北怎么也调不出个正腔来被谑称为“沙夹爿”的县城郊区人心中愤愤不平,恨恨地把石桥街人叫作“老岸上”。至于这“老岸上”究竟是什么意思,出处何来,既没有逸事传闻,又不见史书佐证,好在这“老岸上”三字从字眼上推敲不出什么恶意,既不伤大雅,也没有大碍,更何况叫不叫由你,应不应由我,石桥街人是不屑为这点小事体去伤脑筋的。
  石桥街这里,老岸不曾见过,石桥倒是不少。小小一条街,南北两里长,南有南石桥,北有北石桥,东街有东石桥,虽说没西街,却有西石桥。此外还有白石桥、马石桥、庙场石桥和小沟石桥——座座石桥都是花岗岩桥墩麻石桥面,桥面齐整整铺着三块麻石板,石板块块宽有三尺余、长达近两丈,量量厚度一尺五六,其重量可想而知。这么些庞然大物再加上从南到北通街铺设的麻条石,别说耗资之巨,单就这些石料得从几百里外的江南运来,就当年的交通运输条件而言,便是一项了不起的工程。由此可见,石桥街人的老祖宗当中,有魄力,有腕力,有精力,有财力的着实大有人在!
  石桥街因石桥而得名,众石桥因河网而存在。石桥街头枕禹官港,脚浴盘驼河。禹官港、盘驼河港阔河深而直通长江,舟楫往来川流不息,与上游的太平港、安宁港,下游的龙潭港、青龙港,水网交织四通八达,可通往里下河地区。尤其难得的是,这些河道旱年灌溉不缺水,涝年排洪不淹田,就连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神州大地饥民遍地,四面八方触目惊心,石桥街人虽说也勒紧裤带、黄胖浮肿了那些年,可这里的蓝天下、大地上,却还是该青的青,该绿的绿,该红的红,该黄的黄……
  人说江南水乡美,古镇曲巷通幽径,小桥流水观游鱼,真个是画在人前活,人在画中游……殊不知这江北小镇石桥街,街市古色古香、实实在在,风格自成一家。那水慷慨地将自己当墨,随意地借自然为笔,南接盘驼河,北连禹官港,浓浓两竖将小街围在中间写成个长长的“口”,又漫不经心地拦腰横扫两画,石桥街便就形成了高高的“目”。那河水随潮来潮往涨落有致,静时清澈盈盈可见鱼虾追逐嬉戏,动则浊流滚滚端的激荡飞扬。还有两边河沿芦苇青青,杨柳依依,再放眼望去,四野应时蔬果稼禾青红紫黄随处可见,树竹花草赤橙绿蓝争奇斗艳,远处的蛙鼓,耳边的蜂鸣,头顶的莺歌,脚旁的虫吟……随意抓一把气息到鼻端深深一嗅,芬芳清润,沁人心脾。好一个石桥小街!恰似个儒雅而不乏豪放、稳重处又显潇洒的中年士子,虽不俊俏令人心动,也无富贵让人目眩,可那种怡然和平间透着生机盎然、清新宜人里饱含蓬勃的气度气质气宇气概……有着挥之不去的魅力!生于斯长于斯在此繁衍生息的石桥街人,似乎还不觉得怎样的是造化眷顾,因为他们认为世界本来就是也应该就是如此的。
  有道是:“山不转那水在转,水不转那云在转,云不转那风在转,风不转那心也转。”石桥街岂能逃得出这个大时代旋涡的裹挟?当然,变来变去也好,翻来覆去也罢,这人毕竟是人,不管是崇尚还是鄙弃,是美好还是丑陋,功过是非青红皂白,其实心里从来都有一个天平!石桥街人虽然多有常贴“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言人非”的对联,但是对于值得称道的人、物、事,倒也不吝传播!当然,“传播”这玩意儿倒过来念便是“破船”,破船哪有不漏水的?传播自也常常偏风!不过偏风之间顶多也只不过言过其实或张冠李戴,但还不至于无中生有或妖言惑众,就像石桥街人一直津津乐道的唐、祝、文、周“四大才子”那样,传闻之广,流传之久,若是无根无底的炒作作秀,那断断是不可能的!
  
  第一章食堂轶事之一
  
  “三面红旗迎风招展,鼓角震天熊心虎胆!”如此评价只怕尚有“右倾”之嫌——想当年三国蜀汉姜维胆大如卵身包胆,赵云浑身是胆胆包身,却哪里抵得上20世纪50年代“大跃进”的勇士们敢说胆大包天天地惊!勇士们最是雄姿英发豪气冲云的口号叫作:“有多大胆,出多大产!”于是乎,“钢铁元帅”升帐,“粮食卫星”上天,“棉花大王”出世,“牲畜擂主”扬威!真个是:念头有多大,“卫星”放多大;调门有多,“卫星”放多高!上下一条心,争先放“卫星”;不怕假大空,胆小是狗熊……这放“卫星”风气一盛,连吃饭也吃出个“卫星”升空来。“人民公社是金桥,免费吃饭真正好,松开裤带尽管吃,撑死八戒不说饱。”要说咱老百姓的肚皮几千年来大多总是空着多半边的,如今赶上了好时光——不但可以“放开肚皮吃饭”,而且吃饭不要钱!石桥街自然有人得来段顺口溜庆祝庆祝,好不舒坦!
  文重儒人如其名,他文质彬彬不苟言笑,常带三分古板味。但是也有名不副实之处——肚内有点墨水只是略欠文采,勉强算个文人可惜难入儒流!不过他许是天分独有无师自通,或者机缘凑巧得遇明师——拉得一手曼妙至极的“胡琴”。每逢春光明媚日或者清风明月时,常见他提一张竹凳,携一把胡琴,穿小巷,过石桥,沿着街后外河沿信步而行,至意所属处兴所致时,便稳坐竹凳,腿架二郎,左手抚弦,右手执弓,凝神闭目,气沉丹田……猛然间,似裂帛,如击磬,如马奔,似凤鸣,忽而和风徐来,忽而浪骇涛惊,忽而高山流水,忽而秋虫悲吟……随心所欲,大千世界皆在指端;率性而至,万簌佳境尽入琴音。真个是,莫道巍巍锡山出炳师,须知小小石桥有重儒!石桥街人素来敬重有“两下子”的,文重儒自然便成了那唐、祝、文、周“四大才子”之一的琴才子!
  正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文重儒出名时正巧县城的江城镇中心小学有位教师因病请假,经石桥街上另一位“才子”——人称“画才子”唐平之的引荐,请他前往代课。不料他除了拉得一手好胡琴却离“文才”尚有距离,而且又古板得近乎古怪!几个月下来,不但全校师生对他敬而远之,就连介绍他来学校的画才子唐平之也连连摇头。恰逢教导主任何韶心里正自对文重儒的位置另有盘算,文重儒只好“打道回府”重操旧业!不过说也惭愧,文重儒无兄无弟,他的父母和几个姐姐,将他从小就当个宝贝捧着,以至他直到娶妻生子都不善任何营生,除了兴之所致一曲不卖钱的琴音醉人之外,其实别无所长又何业之有?就这样轻省的农活做做,清清闲闲一混又是几年。谁知俗话说得狠:“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位琴才子竟然也在“卫星”大潮中放出个“卫星”来!
  只是说来有趣,琴才子文重儒的卫星之路却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说句良心话,当年那“放卫星”的行为确实是碗英雄饭,心大胆大还须牛皮大!哪一项的尺寸不够,辣块妈妈对不起——老兄你自量自重自爱自便多一点自知之明,哪儿凉快哪儿歇着去!
  要说“放卫星”的行为是碗英雄饭,那么放得出“卫星”的才算得上真英雄!文重儒也想当一回英雄试试,不曾想却是出师不利!不过说句实在话,这本不该怪他的。他本是个独善其身之人,出风头的事对他没什么吸引力!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他挑一对碗口大的畚箕在“三等劳力”的队伍里本混得好好的,偏偏有个叫曹喇叭的朝他叫板道:“男子汉,大丈夫,横倒量量五尺五,有种的也去放卫星,没种的干脆买块豆腐撞撞煞!”这曹喇叭因是尝过石桥街上人称“书才子”的祝志平的“辣糊酱”,痛定思痛偏偏又不敢去找“书才子”报仇雪恨,便找上了同是才子的文重儒。尤其这“琴才子”在曹喇叭的眼中明明就是个不是木匠的“拉锯工”,不郎不秀个窝囊相也敢弄个“才子”名头刺人眼?曹喇叭本是属弹簧的——你比他狠,他就缩缩头;你没他狠,他敢锁你喉!全民大办钢铁运动掀起之初,曹喇叭就在“钢铁元帅”帐前奔走,虽然连自己姓名的笔画都配置得莫名其妙,不过在“钢铁卫星”的配套工程“诗歌卫星”的熏陶之下,心血来潮间居然也会出口成“诗”。
  文重儒为人处世虽然一贯低调,可也并不等于他血气全无任人羞辱!他扁担一掼道:“小高炉又不是烧人吃的长锅子,去就去!少在这里咋呼!”请另一个“三等劳力”收工后帮他把畚箕扁担给带回他家去,便迈开细长的腿,晃动瘦削的肩,随着曹喇叭直奔烟火点点处而去。
  “钢铁元帅”的“大帐”设在东街河往东一公里半处一个名叫“桑园村”的废墟间。这桑园村顺应“三面红旗”的潮流,拆屋倒墙,二十来户人家迁往石桥街,全都成了街上人。此刻的桑园村浓烟滚滚盛况空前,远远看去,人头攒动鼓噪喧腾!走近了去,只见砸铁的砸铁——无非是从各家各户收来的铁锅、铁铲、铁桶、铁盆,乃至坏了的钢笔、孩童们带铁的玩具,倒也琳琅满目五花八门,凡是铁器应有尽有——填入外形近似热水瓶壳的所谓坩埚里,并用烂泥封好口,劈木料的劈木料——大多来自各户各家散架的桌子、断腿的凳子、破损的橱柜、脱榫的门……凡是点得着火的就好!混合着煤屑塞进地沟里,架起坩埚点火开炼!一时间烟雾弥漫烈焰蒸腾,恰似悟空扳倒老君炉,又如行者遭逢火焰山,乌烟腾腾升空去,热浪滚滚扑面来。这就是名噪一时的“小高炉”,待到柴尽火灭一脚蹬翻完事,所以又叫“一脚蹬”!但见坩埚碎处“元帅”出,灰装土裹“卫星”升。待这个黑不溜秋灰皮落拓的铁坨坨冷却后,便用板车拉了去报捷“放卫星”,回程又将各色各样的铁器、横七竖八的木料装将过来,车声辚辚来来往往煞是壮观!石桥大队的“大炼钢铁总指挥”由大队党支部书记殷佩兰兼任。这位以“梁红玉”为榜样的女强人,见来了生力军自是心中欢喜,鼓励了文重儒几句,便将他安排在人称“王八蛋”的黄伯澹组长的麾下,外带曹喇叭一组三人执行劈柴任务。
  要说这劈柴不过就是个力气活,可是外行人哪里明白个中的技术含量?且不说木柴的纹理丝路大有讲究,倘若没有庖丁解牛的修为,事倍功半倒还算是小事,万一拿捏不准,又碰到个榆木疙瘩桑树根之类的“顽固分子”,不但劈它不开,弄不好还会得飞起来伤人!还有锛起锛落处,使力运气能否收放自如也是关键,一旦蹩滞失控,轻则伤筋动骨岔气,重则皮开肉绽带残。文重儒哪里晓得这个厉害?王八蛋和曹喇叭又不是个肯照顾别人的人,文重儒双手握锛,掂了掂觉得还算趁手,便高高举起重重落下,头一锛对付的是段杉木桁条头子,只听“嚯”的一下,那杉木便应声而开!文重儒一炮打响来了信心,左一锛右一锛,横一锛竖一锛,三下五除二便解决了问题。文重儒信心倍增意气风发,未曾料到下一个出场的竟是块桑树老根,这玩意儿瘿络虬结能吓退鲁班,文重儒却不知轻重,一锛下去总算帮忙未出豁子,只是手中的锛牢牢地嵌进老根里,连木屑都未曾锛出一粒!文重儒一时兴起,便欲举锛再砍,可是那桑树老根却一点都不给他面子,紧紧咬住锛口,任凭文重儒手脚并用,红头赤脸,又是扳又是摇,就是不肯放松,只差吼一声“缴枪不杀”!
  文重儒这一洋相可出大了,气喘吁吁,手足无措,垂头丧气,无可奈何。一旁的曹喇叭非但不施援手,反还揶揄道:“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你呆宝宝……你不是个才子吗?怎的这样子没眼力?才子才子——你可是‘柴枝’,它却是树根,好歹是你的老祖宗,你怎的狠得下心来朝你的老祖宗开锛?忤逆不孝嗬!”
  曹喇叭满嘴胡扯,文重儒只当秋风过耳,干脆取了块木墩坐了下来,自顾自抚摸着手心里打起了的水泡,摆出一副“任凭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架势,笃悠悠的“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能奈我何?”
  曹喇叭和文重儒这里一个不三不四,一个不哼不哈较上了劲不要紧,却急坏了一旁的诨号为“王八蛋”的组长,照这个样子玩法,别说是放卫星,只怕连颗卫生球都放不成功!王八蛋和这两位仁兄朝不见晚见的,自是了解一点对方的性格,这曹喇叭虽说无赖混账,不过只要捏得住他的软肋,倒还不难对付。倒是那文重儒,看起来厚道随和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如若惹他倔劲发作起来,敢和唐僧比坐禅!能耗得你眼睛里淌出鼻涕来。所谓是高低不开口,神仙难下手!王八蛋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道:“喇叭就是这票货色,一开口就没了收揽,就像吃饱了炒花生喝凉水——直砻大放不留后手!老文你做你的,只当他是猫儿放屁!”他和曹喇叭开惯了玩笑的,所以明面上是批评曹喇叭,骨子里却叫文重儒赶紧干活。
  “你个王八蛋才是猫儿放屁咧!”王八蛋的批评还未曾结束,却不料今天的曹喇叭似乎不打算领会王八蛋的良苦用心,竟然眼睛一翻反唇相讥道,“我看你这种货色才是直砻大放不留后手弄惯了,还装模作样作诗瞎说甚的‘南瓜卫星上了天,转来转去找不着边,干脆一路吃进去,吃出个洞洞小半年’。依我看,你这个喇叭比我这个喇叭还要喇叭咧!就算一代胜过一代吹出这么大个南瓜来,你也该用锯子锯开烧熟了慢慢吃,你‘干脆一路吃进去’,到甚的地方找得到这样大的锅子囫囵烧法?总不见得你真个是只吃生食的王八蛋?”
  这王八蛋大名黄伯澹,家境沦落后遭遇抢白早已是家常便饭,所以也不在乎曹喇叭的这一碟“小菜”,不过靠着“大跃进”出了点小小风头,这点本钱可不能让曹喇叭给糟践了。他眼珠一转有了道理:“你懂个甚的?我说个转来转去找不着边,干脆一路吃进去的是只小小的蚂蚁,你曹喇叭家的蚂蚁点火烧锅吃熟食——成精了,还是怎的?”
  “蚂蚁成精不成精我不晓得,”曹喇叭虽然口无遮拦,可是口才却稍逊毕竟读过点书的王八蛋一筹,自知理论上他占不了上风,不过混账糊涂胡说八道却是他的拿手好戏,“眼面前有只王八蛋成了精倒是有点像了!不过就算你王八蛋成了精那又怎么样?你想封我喇叭口,老曹我就咬你手,天上下雨地下流,有种你去搬砖头,孙行者会翻斤斗,翻不过如来佛的手指头,张三拿瓶去打酒,老鼠偷了他家油,李四天生刺儿头,不怕你王八蛋不发愁……”胡言乱语简直就是个搭错了线头的大喇叭。
  王八蛋见那曹喇叭神经错乱不是个头,也给惹恼了:“我说曹喇叭,你托我向殷支书打招呼,想进食堂弄个差事还要不要了?”不得已间只有一把捏住曹喇叭的软肋——他晓得,曹喇叭见着殷支书等于老鼠见着了猫,哪里会有毛遂自荐的胆量?趁势威胁道:“想的话,就帮着老文好好弄事情,少来神经兮兮半吊子!”
  这曹喇叭曾经以帮闲打杂为营生,灶台间铲刀头倒还有两把刷子。生产队里正在筹办食堂,俗话说得好:“荒年饿不死厨子。”曹喇叭心眼活络,深知能在食堂里谋个差使,且不说油汤油水占尽了便宜,单就免去了早工夜工田间地头风吹日晒肩挑背扛,轻松了不知多少倍!恨只恨人事大权由支部书记殷佩兰一手掌握,偏偏这位殷支书就像和他曹喇叭前生结下了传世之仇,从来都不曾给过他好脸色!一开头曹喇叭还想拿他帮闲生涯中学会的奉承讨好拍马装可怜相,来改善自己在殷支书心目中的印象,怎奈这位“铁娘子”高低就是不吃他这一套!几回钉子碰下来,曹喇叭看见殷支书直头就是老鼠遇着了猫,好在他颇有屡败屡战百折不挠的精神,直接接触撞墙还可以走曲线之路,却可叹一些有头有脸在殷支书面前说得上几句话的,似乎都跟他曹喇叭坐不上一条板凳!总算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和他曹喇叭臭味相投的王八蛋,天晓得竟和殷支书很投缘,曹喇叭看准这个着力点,咬咬牙破费了两瓶老酒十只鸡蛋,请王八蛋为自己向殷支书求情通路。这王八蛋自从败光了祖产家当以来,还是头一回有人给他送礼,兴冲冲时把胸脯拍得嘭嘭响,保证为曹喇叭说好话。
  事情巧起来有时候就是那么巧,正应了“买主寻不着卖主”那句话——其实殷支书也为食堂一时间缺少合适的炊事员正在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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