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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作品名称:平凡的故事      作者:王西木      发布时间:2015-11-24 18:21:58      字数:4302

  华鹏举下车伊始,在高二8班上烧的这把火,很快成了南溪一中老师和学生们茶前饭后的热门话题。
  这天晚自习下课比较早,四个伙伴又聚在齐一家的小阁楼里。
  “听说那天开家长会,叶老师差一点要去闹会场了。”消息灵通人士秦云虎挑起了话题。
  数学课代表齐一马上埋怨道:“还不是老牛挑的事,没事把摸底考试的试卷给叶老师。”
  “试卷我不给,别人也迟早会把这事传到叶老师耳朵里去的。”舒大堤替自己争辩道。
  “别人都是无心,只有你是处心积虑。”齐一丝毫不留情面地说。
  秦人杰岔开话题说:“这回对华老师算是深刻了解了,这才开始呢,以后够咱们吃苦的。”
  “华老师新官上任给我们点颜色,不会一直这样吧?”齐一担心起来。
  “那么难的摸底考试肯定是不会了,但是严格要求是一点不会松懈的。”舒大堤最有发言权,肯定地说:“就拿他儿子华志斌来说吧,以前华志斌多活跃的一个人呀,学习好,体育好,当年咱们足球队里就他踢得最棒,校队的绝对主力。你看现在成啥样了?自打华鹏举老师从监狱里放出来,华志斌就被他管得像龟孙子缩头乌龟一样,每天就是教室家里两点一线,一点生气也没有。”
  “有你这样形容同学的吗?”秦人杰觉得舒大堤用词过于夸张。
  “华老师还真坐过牢?”齐一惊奇地问。
  “这很奇怪吗?”舒大堤得意地反问:“哦,你那时还小,还穿开裆裤,不懂事。”
  “你又大多少?”齐一回了一句。
  秦云虎这时插进来说:“华老师命运多舛,华老师的故事,这里只有我最清楚了。我有权威的华老师传奇,你们想不想听。”
  “想呀。”三个人异口同声说道。
  秦云虎得意起来,端坐在沙发上,开始讲诉:“历史上,咱们南溪出过四大翰林,秦齐舒华四大家。这四大家,当年可谓华家最风光。历史久远,我就从华老师的曾曾祖父开始说。华老师的曾曾祖父华光宗那是在北京王宫里教王子的角色。华老师的曾祖父华耀祖曾经做过福建将乐的县令。那一年爆发了农民起义,手持长矛锄头的农民军冲进了将乐县城,吓得胆小如鼠的华耀祖挂印而逃,躲回了咱们南溪。华耀祖是进士出生,写得一手好字,文章也写得非常好。刚回到南溪,有个村民打官司找到华耀祖为他代写状书。本来是很难打赢的官司,那狗县官居然被华耀祖洋洋洒洒一纸状书折服了,判了村民赢。华耀祖一时间名声大噪,找他书写状纸的人挤破了房间。华耀祖从此以此谋生。华耀祖赚了钱,在村里盖了一幢大房子。老人们都传华家的老屋不吉利,闹鬼。起屋的那天,华耀祖怠慢了工匠,听说工匠暗中在屋梁做了手脚。新屋落成了,华耀祖住进去没两天暴毙而亡。华耀祖的儿子,也就是华鹏举老师的祖父,不擅持家,家境很快就败落了,到了华鹏举的父亲,华家已经沦落到成了种田耕地的农民了。五十年代中期,华鹏举老师以南溪县第一名的傲人成绩考入了北京大学数学系。在大学,华鹏举跟一个教授的女儿相恋了。然而,华家几代单传,华鹏举的父亲害怕儿子一去不回返,为了让他毕业分配回来,逼着他跟咱们南溪的姑娘成亲。一开始,华鹏举以死相争,坚决不允。最后父母亲双双在他面前下跪,他才不得不屈服了。成亲后三天,华鹏举带着对父母的怨恨回了学校。毕业后,华鹏举还是没有回到南溪,而是去了省城,在省师范教书。在省城学校一个领导的女儿看上了颇有才气的华鹏举,但是华鹏举已是有家的人,就是没成亲他的心里也只有他的初恋,这样就得罪了领导的女儿,继而得罪了领导。所以说他在省城的日子并不愉快。”
  听到这,秦人杰感叹道:“所以华老师就大学不教了,来咱们这教中学,可惜了。”
  秦云虎点头接着说:“这是一个原因,最关键还是他父亲的死。父亲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儿子一去就再没回来,不要双亲不要这个娶进家的媳妇不要年幼的孩子,父亲伤透了心,终于郁抑而死,终是没有见到儿子最好一面。华鹏举这时才悔恨了。时间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心结也随之时间的流逝淡却了。在母亲的苦苦劝说下,华鹏举终于回到了南溪,到了咱们南溪中学教书。就是咱们学校的前身,后面才改成南溪第一中学,简称南溪一中。”
  “这个你也懂得呀。”齐一装出佩服的样子。
  秦云虎白了齐一一眼,继续说:“华鹏举回来时,大女儿华菱已经5岁多了。华老师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子了,决心好好培养女儿成才。华老师早早地把女儿送进了学校。华菱很聪明,学习成绩很好。但是一场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来了,高考取消了,15岁不到的华菱高中毕业没书读了,只好跟着滚滚的上山下乡大军去了浙南农村当了知青。华鹏举觉得是自己害了女儿,以至于那么弱小的肩膀就要扛起生活的重担。”
  “女儿几岁读书呀,15岁就高中毕业了?”齐一不相信。
  秦云虎解释道:“不会错了,那时小学5年中学初中高中都是两年,总共9年。”
  齐一开始掐起指头来。
  “下面轮到咱们的同学华志斌隆重出场了。”秦云虎声音突然高了八度。
  “华志斌也有故事呀?”齐一追问道。
  秦云虎懒得搭理,继续往下说:“华老师新婚三天就走了,就是这三天,生下了华菱。可是,他回到南溪好多年了,老婆的肚子却迟迟没见动静。”
  “还有这事呀。”齐一一下来劲了,嬉笑道:“拉马克讲用进废退,华老师长期不用,可能那功能不行了。”
  “阁老人小鬼大,亏你想的出来,生物读得不错呀。”秦人杰笑了。
  齐一呵呵傻笑。
  秦云虎不苟言笑继续讲:“华志斌比姐姐小了将近10岁。转眼华志斌到了读书的年龄,华老师这回却按兵不动,就是不让儿子上学。”
  “为什么呢?”舒大堤不解地问。
  “那时华菱刚去了农村,华老师担心儿子重蹈女儿的覆辙,这回铁了心就是不让华志斌上学。这样过了两三年,到了1977年又恢复高考了,华老师才知道自己又错了,赶紧送华志斌上学了,那时他已经过了9周岁了。”秦云虎解释说。
  “原来是这样呀,刚进中学时,华志斌就比我们高出一截,年纪比我大三岁还多,我怀疑他是不是老留级?”舒大堤恍然大悟。
  秦云虎一撇嘴,说道:“哪里会。小学我们都是生产路小学,他原先还比我低一年级呢,后来学习好四年级跳级到我们班来的。”
  “华志斌几乎垄断了我们班的总分第一,怎么可能留级。”秦人杰分析起来:“他要不是年龄大,少年班准没问题。”
  “可以改年龄呀,改一岁也是一笔,改个三、四岁也是一个数字而已。”齐一不以为然。
  秦人杰摇摇头说:“差一岁两岁还看不出来,华志斌明显看着不像呀,胡子那么浓密。”
  “谁去看呀,还看你长毛不长毛呀?”齐一笑着说。
  舒大堤马上接过话说:“当然看呀,华志斌肯定毛茸茸的,老猫我看你倒是可能还没长毛。”
  “你们长了?”齐一反问道。
  舒大堤神气十足回答道:“我们当然长了,不信我们脱下裤子比比。”舒大堤神气十足地说。
  齐一心虚了,回了一句:“无聊。”
  “看来阁老是没长,扒了老猫的裤子看看。”秦人杰来劲了,唆使道。
  别扒了,我投降。”不等行动,齐一便求饶了。
  秦云虎讲头正兴,看着三个人打闹,很不高兴,嘟囔道:“你们还要不要听故事呀?”
  大伙安静下来,齐声问道:“还有呀?”
  秦云虎点头说:“恢复高考了,华菱那时还不到20岁,华鹏举要她重新复习参加高考,可是华菱在浙南农村插队时,爱上了当地的一个村民,一个大她6岁的小木匠。恋爱中的女人总是傻傻的,华菱坚决不去参加高考,她要嫁给小木匠。小木匠,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农民。华鹏举气坏了,要跟女儿断绝父女关系,但是华菱是乌龟吃秤砣铁了心。”
  舒大堤思索道:“我听说,小木匠,华志斌的姐夫,在西街开了间家具加工厂,是咱们南溪最早的几个万元户呀。”
  “那是后来。就是后来他发达了,华老师也是看不起的。”秦云虎回答道:“华老师自己堂堂北大的毕业生,女婿是做家具的农民,这让他脸往那里搁?”
  “悲哀,教育的悲哀。”舒大堤感叹起来。
  齐一听不得舒大堤讲这种话,马上回击道:“你少发这种牢骚。”
  秦人杰附和道:“是呀,接着听故事。”
  秦云虎接下道:“女儿是没希望了。这不是还有儿子吗,从此华老师就开始严格要求华志斌了。华志斌以前跟现在不一样。现在谁都说他是书呆子,以前他兴趣可多了,小学的时候一度还是咱们县少体校足球队的主力前锋呢,熊教练可喜欢他了。然而,这一切随着华老师从监狱回来后,就戛然止步了。”
  “监狱,华老师还真坐过监狱?”齐一瞪大了眼睛问。
  秦人杰点头回答道:“这段历史我也知道,华老师文革后期莫名其妙参加了造反派,还是咱们学校的革委会主任,县革委会副主任。粉碎四人帮后,被判了反革命罪,判了十八年。”
  齐一扳着手中算着念叨道:“十八年,那他还在监狱里蹲着呢。”
  秦云虎感慨起来:“其实那个狂热的年代,谁都可能站错队伍,造反派保皇派都是保卫毛主席的,谁又能分辩清楚。华老师不是那种坏人,打砸抢的事情他也是躲着的,华老师能那么快从监狱出来,听说是他暗地里保护过那时的头号走资派老书记白鲁。白鲁山东人,老革命,现在是省委副书记。白鲁可能替他说了话,后面对三种人的政策也宽松了。”
  齐一哦了一声。
  秦云虎继续说道:“华老师出来后,感觉背着造反派的帽子,再无政治前途了,唯有认真教书育人。唯一的希望是儿子,儿子必须认真学习,考上好大学,为他争气。他雷厉风行,首先下令儿子退出少体校足球队。华志斌哭了,他很喜欢足球。熊教练也去找华老师,华老师很傲慢地对熊教练说,他的儿子是要上北大清华的,不是去当那种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运动员的。搞得教练很没面子。”
  舒大堤又感叹了,说道:“悲哀呀,毛主席他老人家都说要德智体全面发展,但是我们现在的教育却只以学习成绩论英雄。”
  “别老是没完没了。”齐一瞪了舒大堤一眼。
  “华志斌就这样认了,屈服了?”秦人杰惋惜问道。
  秦云虎点头道:“一开始华志斌还抗争过,有时还偷偷踢球去,但是被华鹏举发现了,那天在家里院子里,华老师发怒了,没收了足球,飞起一脚重重的朝华志斌踢过去,华志斌闪开了,华老师的脚踢在院墙上,留下了一个坑。”
  “留下一个坑,没那么夸张吧。”齐一又睁大眼睛。
  “那坑现在还在呢,哪天你去华老师家你去院墙上找找。”秦云虎煞有其事说道。
  齐一摇摇头说:“我才没那么无聊呢。”
  “不管你信不信,华志斌是被父亲的威严吓坏了,从此不敢再跟父亲作对。”秦云虎大声起来。
  尽管华鹏举的故事听过很多,但是今天被堂弟这样绘声绘色描述,秦人杰还是感“触很深,叹息道:这也未免太厉害了吧。华志斌虽然是学习成绩超众,但是没有什么生气活力,我是不希望自己这样的。”
  众人正沉浸在华老师的故事里,齐一八十多岁的老奶奶突然推门进来,来给宝贝孙子送宵夜了。
  秦人杰一看墙上的时钟,赶紧示意大伙离开了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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