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情怀

　　旁白：这是发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中后期的故事
　　1火车车厢日内
　　 老式硬座车厢里，一台录放机播放着青春圆舞曲。
　　 身着老式军装的英俊青年军官杜晓峰坐在车窗口目不转睛地望着车窗外，杜晓峰的对面坐着一对穿着时尚的（七十年代末的时尚特点明显）青年男女，桌上放着一个砖头式录放机，男青年随着里面播放的音乐摇头晃脑地哼唱着。女青年在一旁磕着瓜子，自己吃一粒，给男青年吃一粒。
　　 列车进入山洞，杜晓峰收回目光，正好看到女青年往男青年嘴里放磕好的瓜子，杜晓峰的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
　　 杜晓峰从军用挎包里取出一本小说，小说名字是《少年维特之烦恼》。杜晓峰翻开小说的扉页，里面夹着一张两寸黑白照片，是一位身穿铁路服的姑娘，姑娘长得清秀俊美，只是显得有些忧郁。杜晓峰把照片翻过来，照片的后面有一行娟秀的钢笔字：送给晓峰保存，愿我们的友谊长存，落款是李曼。
　　 列车驶出山洞，杜晓峰合上小说，再次把目光移向车窗外。
　　 广播里传出报站的声音：“后屯儿站到了，有在后屯儿站下车的乘客请做好下车的准备……”
　　
　　2车站全景日外
　　 这是一个很小的火车站，信号员在引导列车进站，一位年轻的女服务员站在站台上迎候列车驶入站台。
　　
　　3火车车厢日内
　　 杜晓峰望着车窗外，当火车站出现的时候，他的眼睛突然一亮。这是一个很小的车站，短短的站台，站台上等候上车的人很少。候车室也很小，也很旧，但是杜晓峰觉得很亲切，他的视线停留在候车室旁边的几间小平房前，小平房前有一个压水机，一棵吐绿的小柳树，也有一架葡萄树。杜晓峰的视线模糊了……这时，站台上的服务员从车窗外闪过，模样很像照片上的李曼，杜晓峰惊喜得站起身来，用力抬起车窗，把头探出窗外大声喊了起来。
　　 杜晓峰：“李曼……李曼……”
　　 车窗外的女服务员没有任何反应，依旧微笑着望着缓缓停下的列车。
　　 杜晓峰仔细端详，发觉自己认错了人，一脸的尴尬。
　　
　　4车站全景日外
　　女服务员在搀扶一位老人下车，杜晓峰依旧从车窗里探出头望着女服务员，表情显得很失落。
　　
　　5火车车厢日内
　　 火车继续前行，杜晓峰闭着眼睛陷入了回忆。
　　
　　6两年前一个小站（与后屯儿站极其相似）全景日外
　　 站台上，杜晓峰和李曼在话别。
　　 杜晓峰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我回去就申请休探亲假，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李曼的眼眶湿润：“别……别为我请假。”
　　 杜晓峰：“我一回到部队就给你写信。”
　　 这时，汽笛响了。
　　 李曼的声音有些哽咽：“嗯。车快开了，上车吧。”
　　 杜晓峰很不舍地松开李曼的手，然后提起地上帆布提包：“好吧，那我上车了。”
　　 李曼随着杜晓峰走向车门，压低嗓门指了指手提包：“那本小说里我放了一张照片，就夹在第一页。”
　　 杜晓峰激动地：“真的？！我也应该给你留一张，可惜我身上没带着，回到部队我就给你寄过来。”
　　 李曼：“嗯。”
　　 汽笛再次响了，杜晓峰拎着提包上了火车。
　　
　　7火车车厢日内
　　 列车启动了，杜晓峰把头探出窗外，向李曼挥手告别。
　　 李曼虽然尽量克制着自己，眼泪还是流了下来，赶忙把身子转了过去。
　　
　　8（闪回毕）火车车厢日内
　　 对面的青年男子打断了杜晓峰的回忆。
　　 青年男子晃着一副扑克牌：“解放军同志，会趴三家儿（一种扑克牌玩法）吗？”
　　 杜晓峰稳了稳神，擦了擦眼角：“哦，对不起，我不会。”
　　 青年男子有些失望：“这倒霉的车，太慢了，真烦。”
　　 杜晓峰苦笑了一下，又闭上了眼睛。
　　 青年男子还要说什么，身边的女友拉了拉他的衣服，悄悄指了指杜晓峰，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角。青年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笑了笑没再说话。
　　 这时，一个女列车服务员提着一个大铁壶走了过来。
　　 列车员：“哪位同志要开水？”
　　 杜晓峰闻声睁开了眼睛，看到列车员正在给一位乘客的茶缸里倒水。杜晓峰看到这一幕，似乎又勾起了他的回忆。
　　 列车员给旁边的乘客倒完水，转身来到杜晓峰身边。
　　 列车员微笑着：“同志，要开水吗？”
　　 杜晓峰没有反应，列车员提着大水壶又凑近了些。
　　 列车员：“同志，要开水吗？”
　　 杜晓峰终于醒过神来：“哦，好的。”
　　 杜晓峰匆忙拿起茶缸，伸向大水壶的壶嘴。
　　 列车员的动作很娴熟，茶缸很快满了，一滴水也没有洒在外面。
　　 杜晓峰：“谢谢，谢谢！”
　　 列车员依旧微笑着：“别客气。”
　　 列车员离开了，杜晓峰望着她的背影，再次陷入了回忆。
　　
　　9两年前车站候车室日内
　　 一脸疲惫的杜晓峰坐在木条横椅上一边啃着动物饼干，一边翻看着一本《文史哲》杂志。大概是饼干太干了，杜晓峰用力咽了两口，然后从提包里拿出军用水壶，打开盖刚要喝，李曼提着一个大铁壶走过来。
　　 李曼微笑着：“同志，添点热水吧。”
　　 杜晓峰没有抬头，把水壶递了过去。
　　 李曼依旧微笑着：“再低一点儿好吗？”
　　 杜晓峰这才抬起头来，看到李曼那张秀美的笑脸，他显得有些慌乱。
　　 杜晓峰口吃地：“哦，对不起。”
　　 李曼依旧笑着，但没有再说话，专注地往军用水壶里灌水。
　　 杜晓峰显得有些吃惊，那么大的一个大铁壶，在弱小的李曼的手里居然如此轻盈而娴熟，军用水壶很快灌满了，居然一滴水也没有洒在外面。
　　 杜晓峰有些失态地：“谢谢，谢谢！”
　　 李曼微笑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杜晓峰没有再吃饼干，也没有马上喝水，而是注视着李曼。
　　 李曼走进水房，很快又走了出来，手里的大铁壶换成了拖把。
　　 李曼开始拖地，拖得很仔细，时不时蹲下身把地上的纸屑或烟头捡起来。
　　 杜晓峰想起自己刚才扔在地上的烟头，赶忙俯身捡了起来，这个动作正好被转过身来的李曼看到，杜晓峰的脸红了。
　　 一个身穿旧军装（那种米黄色带肩袢的）的老同志走进候车室，李曼直起身迎上前去。
　　 李曼：“站长，那位解放军同志找您。”
　　 老站长看了看杜晓峰，默默地点了点头。
　　
　　10火车站全景日外
　　杜晓峰和老站长走出候车室，杜晓峰向站台末端的三个大木箱子指了指，老站长点点头，背着手向站台末端走去，老站长的步伐轻快稳健，杜晓峰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11站台末端日外
　　 老站长围着三个大木箱子转了转，然后拍着一个大木箱子问杜晓峰。
　　 老站长：“这是军用物资？是甚？”
　　 杜晓峰：“是发电机，十二千瓦柴油发电机。”
　　 老站长：“哦，好东西哩。”
　　 杜晓峰：“是啊，我们部队在偏僻山区，经常停电，所以上级给我们拨发了这几台发电机。”
　　 老站长：“好哩，好哩，现在的部队就是好哩。”
　　 杜晓峰：“站长同志，您也当过兵吧？”
　　 老站长笑了笑：“嗯，当过几年，还是打鬼子那会子，负了伤，就留在这里打游击了。”
　　 杜晓峰肃然起敬：“原来是老前辈，失敬，失敬。”
　　 老站长收起笑容：“这东西金贵，你得看着哩！这里的人稀罕木料，这包装箱……”
　　 杜晓峰不以为然地：“这可是军用物资，难道有人敢……”
　　 老站长打断杜晓峰：“山里人可不管这些，你看看，这么好的木材，连我看着都眼红哩，你看看这光秃秃的山，缺木头哩。”
　　 杜晓峰紧张起来：“哦，我知道了。”
　　 老站长：“你也别太担心，看紧些，不会有事的。”
　　 杜晓峰：“站长，今天发不了货，明天问题不大吧？”
　　老站长：“明天？说甚哩？这是零担，碰对付喽三五天走人，保不齐撂上十天半月也发不了货。”
　　 杜晓峰：“啊！”
　　 杜晓峰抬头向四周望去，四周都是光秃秃的山，惟独对面那个小山包有些绿意，而且还隐约可以看到一些红色和黄色的野山花，小山包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李曼。
　　
　　12小山包上日外
　　 李曼在小山包采摘野花，边采边闻。
　　
　　13候车室日内
　　 候车室的窗台上有两个白酒瓶子，上面插的野花有些蔫了。
　　 李曼攥着一束野花进来，将酒瓶里的野花取出，换上新的。
　　
　　14站长办公室日内
　　 站长室的门对着候车室大厅，从门玻璃上可以看到大厅。
　　 杜晓峰的视线正注视着大厅里插花的李曼，他的表情有些诧异。
　　 老站长卷了一根烟，递给杜晓峰。
　　 老站长：“尝尝，这是当地的小兰花，保准比你的大前门过瘾。”
　　 杜晓峰赶忙收回自己的目光，接过老站长递过来烟：“哦，谢谢！”
　　 老站长望着大厅：“她叫李曼，上海来的知青。这里就她一个服务员，没白天没黑夜的，真难为她了。”
　　
　　15候车室日内
　　李曼端着一盒粉笔（上面放着一个黑板擦）走到宣传板报前，端详了片刻，开始擦黑板的右侧新闻摘要。
　　
　　16站长办公室日内
　　 老站长继续介绍着李曼。
　　 老站长：“她在后屯儿乡插队时表现得好，被乡里推荐去上大学，却让县里卡了下来，说是她爹有政治问题，哼，有个球政治问题，他爹是老红军，后来在这打小鬼子，还是他动员哦参加的八路呢。”
　　 杜晓峰：“哦。”
　　 老站长：“唉，真委屈这娃了。哦看不过去，就给她要了个指标，让她到这来了。自打她来了，哦这个小站连续两年都是局里的标兵。”
　　 杜晓峰默默地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大厅里写黑板报的李曼。
　　 老站长：“刚才你看到的那个是胖嫂，是这里的售票员，人好着哩。这里还有一个信号员，接的他爹的班，今天请假哩，听说他爹病了。再加上哦，这里就哦们四个人，哦这里是个小站，可能没有比哦这个站更小的哩。”
　　 杜晓峰的目光依旧望着大厅：“哦，是吗？”
　　 老站长：“有车要进站了，哦得出去发信号了。”
　　 杜晓峰：“您忙您的。”
　　
　　17候车室一角日内
　　 杜晓峰来到窗前，凑近那两束野花闻了闻，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
　　 杜晓峰来到板报前的横椅边坐下，李曼似乎没有发觉他的到来，依旧专注地抄写新闻摘要。
　　 望着李曼秀美的字体，杜晓峰流露出赞叹的目光。
　　
　　18站长室内黄昏
　　 老站长坐在办公桌前，李曼、胖嫂（四十岁左右，脸上总挂着笑）和信号员（30岁左右，高大魁梧，沉默寡语）站在他的对面。
　　 老站长一脸严肃：“跟大家说个事，站台上那三个大木箱是军用物资，大家都留个心，千万不能出差错。”
　　 几个人点点头。
　　 胖嫂：“好大的箱子，是甚？”
　　 老站长：“军用物资能瞎打听吗？”
　　 胖嫂吐了下舌头：“嗯，知道了。”
　　 老站长把目光投向信号员：“大刘，他们两个女同志晚上不方便出来，你就多费心了。”
　　 信号员：“嗯。”
　　 老站长：“那解放军同志晚上巡逻白天睡觉，白天候车室里乱，就让他在这休息，他休息的时候，大家最好不要打搅他。”
　　 几个人又都点了点头。
　　 李曼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
　　 老站长：“曼子，甚事？”
　　 李曼犹豫了一下：“那位同志吃了好几顿饼干了，您看能不能让他在咱这入伙，哪怕是收他的钱和粮票呢。”
　　 老站长：“嗯，还是曼子心细，就这么定了。胖嫂，做饭的时候记着多蒸几个馍，多点油星。”
　　 胖嫂：“嗯，知道了。”
　　
　　
　　19站台全景夜外
　　 杜晓峰在几个大木箱子周围来回走动着，不时地把手放在嘴里吹一吹，看得出这里的夜晚还是很凉的。
　　 候车室那边出现一束手电筒的光，随即听到老站长的咳嗽声。
　　 老站长打着手电筒来到杜晓峰身边，一手打着手电筒，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根镐柄，腋下还夹着件棉大衣。
　　 杜晓峰：“站长，您还没休息。”
　　 老站长：“睡不了这么早。”
　　 说着，老站长把手电筒和镐柄递给杜晓峰。
　　 老站长：“给。”
　　 杜晓峰接过手电筒：“谢谢站长，这个我拿着。”然后笑着指了指镐柄，“棒子就不用了吧。”
　　 老站长很严肃地：“还是拿着吧，除了防贼，还得防狼哩，你没看到四处画着白圈圈吗，这阵子闹狼哩。”
　　 杜晓峰突然紧张起来：“真的？那我还是拿着吧。”
　　 老站长把棉大衣披在杜晓峰身上：“早春夜里凉，当心着凉。”
　　 杜晓峰感动地：“站长，这……您……”
　　 老站长：“哦还有一件老羊皮袄，冻不着的。”说完，老站长背着双手转身向候车室走去。
　　 望着老站长微驮的背影，杜晓峰的眼眶湿润了。
　　
　　20候车室门口夜外
　　 李曼披着棉大衣走出候车室，在门口活动了一下四肢。
　　 李曼走进自己的宿舍，宿舍的灯亮了。
　　 李曼的窗台上也插着一束野山花，李曼给那束花喷了点水，然后拉上了窗帘。
　　
　　21站台一角夜外
　　 杜晓峰蹲在一个木箱子旁边抽烟，他的位置可以看到李曼的宿舍。
　　 李曼端着一盆水从宿舍里出来，倒在了压水机旁边的排水沟里。
　　 杜晓峰望着李曼的身影，若有所思。
　　 李曼进了宿舍，身影出现在窗口，似乎是在看书。
　　 这时，信号员提着信号灯从另一端走过了，轻轻咳嗽了一声。
　　 杜晓峰站起身来。
　　 杜晓峰：“是大刘吧。”
　　 信号员：“嗯。”
　　 杜晓峰：“要过车了？”
　　 信号员：“还得一个多钟头，你去候车室暖和一会儿吧，哦替你守着。”
　　 杜晓峰：“没事儿，我不冷。”
　　 信号员：“去吧，过俩钟头你再出来。”
　　 杜晓峰：“好吧，我去喝口水。”
　　
　　22站台全景夜外
　　 信号员晃着信号灯，一列货车驶过，站台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杜晓峰从候车室出来，冲信号员摆了摆手，信号员点了点头。
　　 杜晓峰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李曼的宿舍，窗口上依旧有李曼看书的身影。
　　 杜晓峰抬腕看了下手表，已经过了零点，杜晓峰无言地笑了一下。
　　
　　22李曼宿舍夜内
　　 李曼看了眼桌上的闹钟，伸了下懒腰，然合上了手里的书，书的名字是《少年维特之烦恼》。
　　 李曼将书用报纸包起来，塞到了褥子底下。
　　
　　23站台一角夜外
　　 杜晓峰提着镐柄来回走动着，目光再次投向李曼的宿舍。
　　 窗口的灯光消失了，四周更显寂静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怪叫，杜晓峰不禁打了个寒颤。
　　 山里的夜阴森恐怖。
　　
　　24李曼宿舍门口晨外
　　 李曼拎着一个水桶走出宿舍，她的上身只穿了件乳白色的毛衣，身材的曲线很美。
　　 李曼把水桶放在地上，然后很娴熟地按压水机。
　　 杜晓峰从站台的另一端走过来，李曼微笑着冲他点了点头。
　　 杜晓峰也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来到李曼身边。
　　 李曼：“辛苦您了。”
　　 杜晓峰：“不辛苦。你起得真早。”
　　 李曼：“习惯了。”
　　 水桶满了，李曼拎起来走向葡萄架。
　　 杜晓峰赶忙接过去：“我来帮你。”
　　 李曼不好意思地：“不用，您快去歇着吧。”
　　 李曼把一桶水浇在葡萄架下，重新回到压水机旁。
　　 杜晓峰走近压水机：“这玩意挺新鲜，让我试试。”
　　 李曼微笑着后退了一步：“你没用过压水机？”
　　 杜晓峰：“嘿嘿，没有，好像在电影里见到过。”
　　 李曼：“你是城市兵吧？”
　　 杜晓峰点点头：“嗯，北京的。”
　　 李曼点点头：“难怪你觉得新鲜，那你就试试吧。”
　　 杜晓峰捋胳膊挽袖子，还煞有介事地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双手像握冲锋枪那样握住了压水机的把儿。
　　 李曼眨了眨怀疑的双眼，微笑着把水桶往出水口推近了一些，显然是不太相信杜晓峰。
　　 杜晓峰用尽全身力气，压出的水流只有一点点。杜晓峰尴尬得红了脸。
　　 李曼抿嘴笑笑笑：“这得用巧劲儿，看我的。”说着，接过压水机的铁把儿慢悠悠地压了起来。
　　 李曼的姿势和动作协调，压水机的出口水流明显大了许多。每压几下，李曼还腾出一只手把滑落在脸上的短发往后拨一拨。
　　 杜晓峰看呆了。
　　 李曼站起身：“您再试试。”
　　 杜晓峰红着脸接过压水机的把儿，学着李曼的动作压了起来，比刚才明显好多了。
　　 水桶满了，李曼拎起水桶再去浇葡萄树。
　　 李曼边浇边说：“这是北京的玫瑰香，前年我去姑姑家剪了一支，还真栽活了，今年就能结葡萄了。”
　　 杜晓峰点点头：“嗯，玫瑰香好吃，我们家也有几架。”
　　 水桶里还有半桶水，李曼又开始浇葡萄树旁的那棵麻杆粗细的小柳树。
　　 杜晓峰：“这棵柳树也是你栽的？”
　　 李曼点点头：“嗯，我喜欢春天的柳树，是因为毛主席的那首词‘杨柳轻扬直上重霄九’。”
　　 杜晓峰：“我也喜欢那首词。”
　　杜晓峰突然发现葡萄架另一侧的几丛野山花。
　　杜晓峰指着它们：“这花……”
　　李曼点点头：“是我前年从那个山包上移过来的，都说活不了，还真活了，只是不如山包上的开得早。”
　　 杜晓峰向山包上望了望，对李曼充满了敬佩。
　　 浇完小柳树和花，李曼将水桶放在墙根，又从窗台上拿了把镰刀，从墙上摘下一个小竹篮。
　　 李曼：“您去洗漱吃早饭吧，我去给小兔子们割点青草。”
　　 杜晓峰：“你还养着小兔子？”
　　 李曼指了指宿舍右边：“嗯，兔子窝在那边，大小十几只呢，你去看看吧，都是红眼睛的白兔，可漂亮了。”
　　 杜晓峰刚要移动脚步，不远处的站台上传来信号员的咳嗽声。
　　 杜晓峰抬眼望去，信号员正表情复杂地看着这边。
　　 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抱歉地瞅了眼李曼。
　　 杜晓峰：“你先忙着吧，我得去洗漱了。”
　　 说完，杜晓峰赶忙转身走了。
　　
　　25站长办公室日内
　　 老站长和杜晓峰坐在办公桌前吃早饭，饭菜很简单，一盘老咸菜，主食是白面和玉米面的发糕和小米粥。
　　 老站长歉疚地：“这的饭菜赶不上部队。”
　　 杜晓峰香甜地喝着小米粥：“一样一样，这里吃的是新粮食，比部队的饭菜香。站长，您就不要再拒绝了，粮票和钱我一定得交，不然我过意不去。”
　　 老站长：“行，走的时候一块算吧。”
　　 杜晓峰：“好，就这么说定了。”
　　 老站长放下碗筷，掏出烟荷包开始卷烟：“刚才你问大刘咋没成家，这孩子命苦啊，十岁头上，就是自然灾害那年头，他爹娘都闹了病。他爹勉强挺了过来，可她娘却走了，打那以后他就停了学，和五岁的妹妹伺候他爹。十六岁上，他爹办了病退，他就接了班了。十六岁，还是虚岁啊！”
　　 杜晓峰：“哦，是挺苦的。”
　　 老站长：“我一直给他张罗媳妇，可一听说他有个瘫在床上的爹，人家姑娘没有乐意的。”
　　 杜晓峰试探着：“我看他对李曼挺好的。”
　　 老站长：“是啊，我也跟曼子念叨过，可曼子心高啊，哎……”
　　 杜晓峰：“听说知青都在办返城，李曼怎么没办？”
　　 老站长：“曼子是独生女，按说是照顾的对象，可他爹……唉，恐怕这辈子是回不了上海啦！”
　　 杜晓峰：“哦。”
　　 老站长：“要是走不了，我真希望她跟了大刘，不管咋说，大刘也是吃商品粮的，人又厚道，会善待她的。”
　　 杜晓峰：“您就多费心呗。”
　　 老站长：“要说曼子对大刘也不是不好，去年夏天的一个晚上，大刘闹胃出血，疼得满地打滚，曼子用拉煤的排子车一口气走了二十里的山路，把大刘送到了县医院，一到县医院的门口，曼子就晕倒了。醒来一听大刘得输血，啥也没寻思，捋起袖子说，抽哦的，哦是O型的。一抽就是八百CC，回来的时候，大刘满面红光的，曼子的小脸却蜡黄蜡黄的。”
　　 杜晓峰被感动了：“真难得，真难得啊！”
　　 老站长：“大刘身上有曼子的血，你说这不是缘份吗？”
　　 杜晓峰：“哦，是，是。”
　　 老站长站起身来：“有车要进站了，哦得出去看看了。”
　　 杜晓峰：“您去忙吧。”
　　
　　26候车室日内
　　 杜晓峰坐在横椅上看杂志，在他不远处有个妇女正在哄怀里的孩子睡觉，妇女的胳膊上挂着个花布包袱，里面露着半截脏兮兮的奶瓶。
　　 李曼提着大铁壶走到妇女身边，依旧是那种甜蜜而亲切的笑：大嫂，添点儿水吧！”说着，李曼腾出一只手抹了把额头的汗。
　　 村妇憨笑着点头，并腾出手取出奶瓶。
　　 李曼放下大铁壶，接过奶瓶拧下奶嘴儿，然后往奶瓶里倒少许水，里外涮了涮，又烫了烫奶嘴儿，这才往奶瓶里灌水。灌好水，拧好奶嘴儿，替村妇放入包袱里。
　　 村妇连连点头：“谢谢大妹子，谢谢大妹子”。
　　李曼轻轻摇了下头：“您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嫂，孩子这么小就带着出门呀？”
　　 村妇不好意思地往杜晓峰这边瞅了一眼，扭扭捏捏地：“去看孩儿他爹，孩儿他爹也在部队上。”说这话时，大嫂的脸上明显洋溢着自豪、幸福和光荣。
　　 杜晓峰显然听到了李曼和大嫂的对话，抬眼往这边看。
　　 李曼亲热地逗着孩子抓挠：“小宝贝，给阿姨笑一个。”
　　斗篷里的孩子伸出小手学着李曼“抓挠儿”，李曼高兴地笑出了声。
　　 这时，胖嫂从售票室走出来，用豁亮的大嗓门喊了起来。
　　 胖嫂：“去北京方向的列车就要进站了，现在开始检票了。”
　　 说完，胖嫂走到检票口，拉开了挡板。
　　 旅客们起身涌向检票口，那位妇女抱着孩子往前挤。
　　 李曼放下大铁壶，过去搀扶着一位行动不便的老人。
　　
　　27站台全景日外
　　 列车启动了。
　　 李曼笔直地站在站台边，微笑着目送列车。
　　
　　28候车室日内
　　 候车室里很空旷，杜晓峰躺在横椅上睡着了，脸上盖着那本杂志。
　　 杜晓峰侧了下身，枕着的军用挎包掉在了地上。
　　 正在拖地的李曼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军用挎包，犹豫了一下，然后转身去了站长办公室。
　　 杜晓峰继续睡着，还发出了鼾声。
　　 李曼拿着棉大衣走过来，轻轻地盖在了杜晓峰的身上。
　　 信号员出现在候车室的门口，看到了李曼给杜晓峰盖棉大衣的一幕，他的脸色很难看。
　　 李曼继续拖地，拖得很仔细，秀美的额头上浸出了汗珠。
　　
　　29站台一角日外
　　 老站长用扫帚打扫站台，信号员从候车室里走出来。
　　 信号员：“站长，您能不能再催一催那几件货。”说着，信号员把目光投向那几个大木箱子的方向。
　　 老站长依旧扫着地：“不行，哦刚才还打过电话，还得等。哦比你急，要是在这里出了问题，标兵牌牌丢了事小，咱不起这责任哩！”
　　 信号员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老站长停下手里的扫帚，从衣兜里摸出一元钱递给信号员。
　　 老站长：“你去镇上割半斤肉，再买一斤豆腐，晚上咱们吃炖菜。”
　　 信号员很不情愿地：“不年不节的，干吗又破费。”
　　 老站长：“不是有那个解放军同志吗，还是有点油水的好。”
　　 信号员皱紧眉头接过钱，转身走了。
　　
　　30候车室日内
　　 外面响起火车的汽笛，杜晓峰被吵醒了。
　　 杜晓峰揉揉眼睛坐起身，发现军用挎包不见了，顿时紧张起来。
　　 李曼看到杜晓峰醒来，赶忙拿着拖把走了过来。
　　 李曼轻轻笑着问：“担心您的包吧？”
　　 杜晓峰有些狼狈地抹着额头的汗：“你看到了吗？”
　　 李曼：“刚才掉地上了，看您睡得那么香，没叫醒您，我把包放到站长办公室去了。”
　　 杜晓峰如释重负：“哦，太感谢了！”
　　 李曼：“看你整天不离身，估计里面有重要的东西。”
　　 杜晓峰：“钱是小事，关键是里面有通行证和两张空白介绍信，丢了可就麻烦了。”
　　李曼收起笑很认真地说：“要是信得过我们，就别总自己带着，还是放在站长室里安全，放心，我们是不会随便动的。”
　　杜晓峰：“好，我信得过，那就麻烦你……你们啦！”峰说这话时，显得有些激动。
　　 李曼又恢复了甜美的笑：“您接着睡吧，两个小时之内不会过火车了，吃饭还早，到时候我叫您。”
　　 杜晓峰伸了个懒腰：“不睡了。”
　　 李曼：“再睡会吧，睡觉时间过得快些。”
　　 杜晓峰：“我想活动一下身体，让我帮你拖地吧，闲着也是闲着。”
　　 杜晓峰接过拖把拖了起来，他拖地比压水娴熟多了。
　　 李曼：“看得出来你干过。”
　　 杜晓峰：“小时侯在家常干，当通信员的时候也天天拖连部的地板。”
　　 李曼：“嗯。”
　　 看着杜晓峰卖力拖地的样子，李曼抿嘴笑了笑，然后去水房拿了块抹布，开始擦拭横椅。
　　 杜晓峰拖了一会，忍不住直起身来，擦额头的汗。
　　 李曼的身影出现在杜晓峰的视线里，杜晓峰苦笑了一下，继续拖地。
　　
　　31车站小厨房夜内
　　 胖嫂在给大家盛菜，老站长把杜晓峰的饭盒拿过去放在最前面。
　　 老站长：“多盛点儿。”
　　 胖嫂：“嗯。”
　　 杜晓峰：“不用多盛，我饭量小。”
　　 老站长：“大小伙子，还是多吃点儿好。”
　　 杜晓峰接过饭盒：“你们别总照顾我，我……”
　　 老站长：“这菜炖得挺香，快去吃吧。”
　　 杜晓峰从胖嫂手里接过饭盒：“谢谢！”
　　 老站长又拿过信号员的饭盆：“大刘胃口大，也给他多盛点儿。”
　　 胖嫂点点头，也给信号员盛了满满一勺菜。
　　
　　32站长办公室夜内
　　 老站长和杜晓峰边吃边聊。
　　 老站长：“我又给你催了，段上说尽快给你排上。”
　　 杜晓峰：“麻烦您了。”
　　 李曼推门端着饭碗进来，笑着说：“我不喜欢吃肥肉，你们谁要？”
　　 杜晓峰：“那就给站长吧，站长太瘦了，应该多吃点肥肉。”
　　 老站长：“我也不喜欢吃肥的，还是给小杜同志吧。”
　　 李曼把自己碗里的肉往杜晓峰的饭盒里夹，杜晓峰赶忙阻拦。
　　 杜晓峰：“别给我，大刘饭量大，你还是去给大刘吧。”
　　 李曼皱起眉头：“我才不给他呢，这两天不知犯了什么病，对谁都爱搭不理的。”说完，不由分说地把碗里的肉夹给了杜晓峰。
　　 老站长：“是哩，我也发觉他这两天的情绪不大对头。”
　　 杜晓峰低下头没有说话。
　　
　　33站台一角夜外
　　 信号员抽着烟走在一个大木箱子跟前停下来。
　　 信号员对着大木箱子发了会呆，然后伸脚踢了大木箱子一下，大概是用力过大，他的脚踢疼了。
　　
　　34站长办公室夜内
　　 老站长坐在办公桌前，信号员站在对面。
　　 老站长：“过会儿，就是最后一趟车了，你跟着回家吧。”
　　 信号员有些犹豫。
　　 老站长：“去看看你爹，明天跟早车过来，误不了事。”
　　 信号员点了点头：“好吧，明天一早哦就赶回来。”
　　
　　35站台一角夜外
　　 列车驶出站台，李曼站在站台上向列车行注目礼。
　　 杜晓峰在几个大木箱子旁边来回走动着。
　　 李曼跟走过来的老站长说了几句话，然后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李曼房间的灯亮了。
　　 杜晓峰望着李曼宿舍的窗口，窗口上出现了李曼的身影。
　　
　　36工段办公室晨内
　　 信号员正在跟值班调度员发火。
　　 信号员瓮声瓮气地：“都五天啦，咋还没排上？”
　　 调度员不快地：“你跟我发火有个屁用，我又不是铁路局长。”
　　 信号员：“你能不能给个准信儿，到底还要等几天？”
　　 调度员：“准信？你问我，我还不知道问谁去呢！”
　　 信号员：“你……”
　　 调度员眯起眼睛，不再理睬信号员，信号员赌气一摔门，走了。
　　
　　37李曼宿舍门口晨外
　　 李曼出来倒水，杜晓峰提着竹篮子从站台一端走过来。
　　 李曼微笑着：“杜同志，又一宿没睡吧？”
　　 杜晓峰往四周看了看：“嗯，没睡。”
　　 李曼望着杜晓峰手里的竹篮子：“您这是？”
　　 杜晓峰：“闲着没事，帮你割了点青草，也不知道行不行。”
　　 李曼往篮子里看了看：“行，这都是兔子爱吃的，看来你养过兔子。”
　　 杜晓峰：“小时候养过，养兔子能卖钱，卖了钱买足球鞋。”
　　 李曼：“看得出来你喜欢运动。”
　　 杜晓峰：“小学中学都是校队的，当兵以后就没时间踢了。”
　　 李曼：“哦。”
　　 杜晓峰犹豫了一下，把篮子递给李曼。
　　 杜晓峰：“你自己喂吧，我就……”
　　 李曼：“怎么，不想看看那些小兔子？”
　　 杜晓峰又往四周看了看：“不啦，以后吧。”
　　 说完，杜晓峰转身走了。
　　 望着杜晓峰，李曼笑着摇了摇头。
　　
　　38站长办公室晨内
　　 老站长和杜晓峰一起吃早饭。
　　 杜晓峰：“怎么没看到大刘？”
　　 老站长：“他好几天没回去了，哦让他回家看他爹去了。”
　　 杜晓峰：“哦，你们不休礼拜日吗？”
　　 老站长：“休不得哩，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有事就请假，相互替班。”
　　 杜晓峰感叹地：“真难为你们了。”
　　 老站长：“最难为的还是曼子哟，来这里两年多了，就回家过一次，谁要是有事，都是她替班哩。”
　　 杜晓峰：“哦。”
　　
　　39候车室日内
　　 杜晓峰翻看着那本《文史哲》杂志，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李曼拖地拖到了杜晓峰身边，瞥了眼他手里的杂志。
　　 李曼压低嗓门：“没带别的书吗？怎么总看这本杂志？”
　　 杜晓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出来这么多天，只带了这一本。”
　　 李曼靠近杜晓峰，几乎是耳语：“吃了午饭去我宿舍一趟？”
　　 杜晓峰一愣：“去你宿舍？”
　　 李曼很坦然地：“我那有不少书，你去挑两本。”
　　 杜晓峰犹豫了一下：“我就不去了，你随便给我选两本就是了。”
　　 李曼：“不知道你喜欢看什么，还是你自己去挑吧。”
　　 杜晓峰：“那……那好吧。”
　　 李曼：“不过我得事先声明一下，我的书可都是大毒草，你得用批判的眼光看哟。”
　　 杜晓峰兴奋起来：“真的？那可太好了！你放心好啦，我是经过革命大熔炉锤炼过的，百毒不进。”
　　 李曼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40李曼宿舍日内
　　 李曼带杜晓峰走进来，房间里陈设简单，却异常的整洁素雅。
　　 杜晓峰首先看到了窗台上新换上的野山花，忍不住凑过去闻了闻。
　　 杜晓峰：“好香啊！”
　　 李曼给杜晓峰倒了杯水：“不好意思，我不喝茶，只能请您喝白开水了。”
　　 杜晓峰：“谢谢，谢谢！”
　　 李曼从床下拽出一个旧皮箱，皮箱很干净，李曼依旧用抹布擦了擦。
　　 李曼打开皮箱，里面满满一箱子书。
　　杜晓峰的眼睛顿时一亮，赶忙凑过来翻看。
　　 杜晓峰：“啊，真没想到，你竟然有这么多宝贝！巴金的《家》和茅盾的《子夜》我看过，《悲惨世界》和《简爱》我也看过，噢，《大卫。科波菲尔》和《唐吉诃德》听说过，但是没看过，还有……我没看过的太多了。”
　　 李曼微笑着：“那您就慢慢看吧。”
　　 杜晓峰：“这些书你都看了？”
　　 李曼点点头：“都看了，有的不只看了一遍。”
　　 杜晓峰肃然起敬：“真的？你太了不起了！我觉得自己读的书不少了，可跟你一比，我……”
　　 李曼很平静地：“其实我是瞎看，为的是打发时间。”
　　 杜晓峰继续翻看着：“有这么多书陪伴你，你真是太幸福了！”
　　 李曼的脸上闪过一丝阴郁，但随即又换上了笑脸：“是的，挺幸福的。”
　　 杜晓峰：“我先看这本《悲惨世界》，看完了再跟你换。”
　　 李曼点点头：“嗯。”
　　 李曼从两屉桌上拿了张报纸：“把书皮包上吧，让别人看到不好。”
　　 杜晓峰接过报纸，熟练地包起书皮：“你放心，我是很爱惜书的，我看过的书，保证不会有半点损伤。”
　　 李曼：“嗯，我信。”
　　
　　41李曼宿舍门口日外
　　 杜晓峰和李曼走出宿舍，信号员正站在不远处的站台上望着这里，表情异常的冷峻，一只手拿着烟，另一只手紧紧握着拳头。
　　 杜晓峰和李曼都看到信号员反常的神态，李曼装做没看见，杜晓峰却显得很不自然。
　　 信号员吐了口唾沫，转身走开了。
　　 杜晓峰低声说：“他是不是不喜欢我接触你？”
　　李曼苦笑了一下：“他呀……唉，怎么跟你说呢？”
　　杜晓峰：“看得出他挺在乎你的。”
　　 李曼摇摇头：“他的确对我挺好的，人也不错，可是……好了，不说这些了，烦人。”
　　 杜晓峰：“是性格不和？”
　　 李曼：“不是，太没有共同语言了，我劝他多读点儿书，可他……唉，不说了，不说了。”
　　
　　42站长办公室日内
　　 信号员一脸愤怒地站在门口，老站长一脸严肃地卷着旱烟。
　　 老站长：“你呀，让哦说你啥好呢？人家杜同志是个部队干部，会把握分寸的。”
　　 信号员：“球分寸？他要是规矩人，能去曼子的宿舍？”
　　 老站长：“大白天的，去宿舍咋的啦？”
　　 信号员：“那是女娃的宿舍，您见哦去过吗？他凭啥去，哦看他就是没憋啥好屁！”
　　 老站长：“你给哦住嘴！该干啥干啥去！”
　　 信号员：“哼，他要是敢对曼子咋样，看哦咋收拾他。”
　　 说完，信号员一摔门，出去了。
　　
　　43站台一角日外
　　 一列客车驶出站台，李曼转身回候车室，老站长从后面喊她。
　　 老站长：“曼子，你等等。”
　　 李曼停下脚步转回身：“站长，啥事？”
　　 老站长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嗓门：“小杜同志去你宿舍做甚？”
　　 李曼平静地：“哦，我看他一个人怪闷的，让他去我那里挑了两本书。”
　　 老站长：“哦，是借书呀，没事，没事。”
　　 李曼：“是大刘说的吧？”
　　 老站长犹豫了一下：“不，不是，是哦看见的。”
　　 李曼：“哼，您也学会说瞎话了，您不是去镇上买烟叶了吗？难道人走了，眼睛留下了？”
　　 老站长有些尴尬：“大刘也是好心，你莫怪他。”
　　 李曼：“他真是有病。要是没别的事，我忙去了。”
　　 老站长：“没啦没啦，你去忙吧。”
　　
　　44候车室傍晚内
　　 杜晓峰倚靠在横椅上，十分入迷地看着小说。
　　 李曼提着大铁壶给等车的旅客倒水。
　　 李曼走到杜晓峰身边，杜晓峰并没有察觉，依旧很专注地看小说，李曼在他身边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笑着开了口。
　　 李曼：“杜同志，喝水吗？”
　　 杜晓峰抬起头：“哦，谢谢，我不渴。”
　　 李曼：“您不困呀？”
　　 杜晓峰：“不困，不困。这么好的书，就得一口气看完啊!”
　　 李曼：“起来活动活动吧，该吃晚饭了。”
　　 杜晓峰扭头看了看窗外：“哟，时间过得真快。”
　　 李曼：“您一个下午没动地儿，真佩服您。”
　　 杜晓峰：“咱俩岁数差不多，别老您您的，听着别扭。”
　　 李曼：“您是哪届的？”
　　 杜晓峰：“六八届，初中，你呢？”
　　 李曼：“我小您一届。”
　　 杜晓峰：“看看，才小我一岁，以后不许再您您的啦。”
　　 李曼：“嗯。”
　　 杜晓峰：“这本快看完了，晚上你再借我一本。”
　　 李曼：“行，吃了晚饭你自己挑去。”
　　 杜晓峰：“我想看那本《简·爱》，你给我拿来就行了。”
　　 李曼：“好吧。对了，站长让我告诉你，晚上多留点心，刚才有几个人在站台上转来转去的，不像正经人。”
　　 杜晓峰：“嗯，我知道了。”
　　 李曼：“万一有事，你就喊我们。”
　　 杜晓峰笑了笑：“我是特务连出来的，对付几个毛贼没问题的。”
　　 李曼：“嗯，我信。”
　　
　　45站台全景夜外
　　 没有月亮，星星也很稀疏，站台上的灯也熄灭了一些。
　　 杜晓峰坐在一个大木箱子旁，借着路灯的灯光在看书。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杜晓峰警觉地合上书，用手电往四下照了照，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李曼宿舍的灯光依旧亮着。
　　 杜晓峰抬腕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一点。
　　 杜晓峰望着李曼宿舍的灯光，默默地笑了一下。
　　
　　46李曼宿舍夜内
　　 李曼正在伏案写信，听到外面的狗叫声，停下了手里的笔。
　　
　　47站台全景夜外
　　 李曼宿舍的门轻轻打开，李曼穿着棉大衣，打着手电筒走出来。
　　 李曼轻轻咳嗽了一声，快步向杜晓峰这边走来。
　　 杜晓峰站起身来，走到比较亮的地方。
　　 李曼距杜晓峰十几米的时候，杜晓峰率先开口。
　　 杜晓峰：“怎么还没睡？”
　　 李曼走到杜晓峰身边：“给家里写了封信。”
　　 杜晓峰：“哦。”
　　 李曼：“听到狗叫了吧？”
　　 杜晓峰：“嗯，听到了。”
　　 李曼：“这么晚了还有狗叫，不大正常。”
　　 杜晓峰：“我知道了。”
　　 杜晓峰看了李曼一眼，李曼用手电筒往四下照了照。
　　 杜晓峰：“都后半夜了，你快去休息吧。”
　　 李曼关掉手电筒：“我还不困。杜同志，我替你一会，你快去候车室暖和暖和吧。”
　　 杜晓峰：“不用不用，你赶快去休息吧。”
　　 李曼：“一给家里写信我就睡不着，替你一会，正好换换脑子。”
　　 杜晓峰：“黑灯瞎火的，你一个女同志，我可不放心。”
　　 李曼：“没事的，我们给人家看货是常有的事。”
　　 杜晓峰有些不安地往候车室方向看了看：“你……你还是休息去吧，这么晚了……”
　　 李曼捂着嘴笑了笑：“你还蛮封建的，好吧，那我去睡啦。”
　　 杜晓峰也笑了笑：“明天见。”
　　 李曼：“明天见。”
　　 李曼转身走了。
　　 望着李曼轻盈的身影，杜晓峰无言地笑了笑。
　　
　　48山包上夜外
　　 三个鬼鬼祟祟的年轻人趴在花丛后面向着杜晓峰所在的位置张望着。
　　 年轻人甲低声：“妈的，看来这小子又要守一宿了。”
　　 年轻人乙也低声：“走吧，我看是没希望了。”
　　 年轻人丙也低声：“他白天不是得睡觉吗，咱想办法不让他睡。”
　　 年轻人甲：“嗯，是个好办法。”
　　
　　49候车室日内
　　 候车室等车的旅客比往日多一些，李曼像往常一样提着大铁壶给旅客们送水。
　　 三个贼眉鼠眼的年轻人（昨夜那几个）坐在横椅上抽着烟低声交谈，他们的目光四处搜寻着。
　　 李曼来到几个年轻人身边，依旧是一脸笑容。
　　 李曼：“要开水吗？”
　　 几个年轻人对视了一下，年轻人甲从包里拿出一个搪瓷水杯。
　　 李曼娴熟地往搪瓷缸里倒水，年轻人乙突然站起身来撞了李曼一下，铁壶嘴一歪，倒在了年轻人甲的手上，年轻人甲立即嚎叫起来。
　　 年轻人甲：“哎哟，烫死我了！烫死我啦！”
　　李曼慌了，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年轻人甲捂着手：“哎哟，哎哟……”
　　 年轻人乙查看年轻人甲的手：“哟，烫坏了，这可咋办呀？”
　　李曼惶恐而又歉疚地说：“我……我陪您去卫生院看看吧。”
　　 年轻人丙声色俱厉地：“烫这么厉害，卫生院哪看得了，得去县医院！”
　　 李曼：“县医院太远，现在又没车，还是先去卫生院吧。”
　　 年轻人丙的声音更高了：“不行，就得去县医院！”
　　 一些旅客起身过来观看，其中一个工人模样的人凑过来。
　　 工人：“还是先看看伤再说吧。”
　　 年轻人乙：“看个球，你算老几？”
　　 年轻人甲捂着手：“哎哟，哎哟，疼死哦喽！疼死哦喽！”
　　 众人见几个年轻人蛮横得很，都坐回到原座位，只有那个工人没有离开。
　　 工人：“你们……”
　　 年轻人丙把工人搡了一把：“滚！你他妈的少管闲事！你想替她出医药费还是咋的？”
　　 年轻人乙一把拽住李曼的衣服：“走，去县医院！”
　　 惊恐和委屈让李曼的眼里含上了泪水，她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胖嫂从售票室走出来，快步走出候车室。
　　
　　50站台日外
　　 老站长和信号员在交谈着，胖嫂急匆匆跑过来。
　　 胖嫂：“出事啦！你们快去吧！”
　　
　　51候车室日内
　　 老站长和信号员跟着胖嫂来到候车室，年轻人乙和年轻人丙正在推搡着李曼往外走。
　　 老站长厉声：“住手！有什么事跟哦说。”
　　 信号员走过去推开年轻人乙和年轻人丙，将李曼挡在自己的身后，李曼的脸颊上挂着泪珠。
　　 年轻人丙端详老站长：“你算哪根葱？一边儿呆着去！”
　　 信号员：“他是站长，你的嘴干净点儿。”
　　 年轻人丙把眼一瞪，随即从腰里拔出了匕首。
　　 年轻人丙凶巴巴地：“滚一边去，不然我他妈捅了你！”
　　 这时，杜晓峰从站长室里出来，他快步走到年轻人丙面前。
　　 杜晓峰伸手攥住年轻人丙的手腕，年轻人丙“哎哟”了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
　　 杜晓峰把匕首踩在脚下，逐个扫视他们：“我看你们谁还敢胡来！”
　　 几个年轻人都傻了眼，年轻人甲晃着右手：“她……她烫坏了我的手，得付给我医疗费。”
　　 杜晓峰看出年轻人甲的痛苦表情是装出来的，不屑地“哼”了一声，随即一把抓住年轻人甲的手，验看过之后冷笑着：“别装啦，你的手根本没受伤。我警告你们，再闹的话，我就送你们去派出所！”
　　几个人被杜晓峰震慑住了，他们面面相觑片刻，灰溜溜地走了。
　　 李曼抹去眼角的泪，感激地望了杜晓峰一眼。
　　 老站长拍着杜晓峰的肩：“多亏了你哩！多亏了你哩！”
　　 信号员虽然没说什么，却向晓峰投来和善的目光。
　　 依旧哆嗦不止的胖嫂，对杜晓峰竖起了大母指：“我一看苗头不对，赶紧把杜同志叫醒了！”
　　 老站长点点头：“叫得对，叫得对哩！”
　　
　　51站长办公室傍晚内
　　 老站长和杜晓峰并肩而坐，李曼和胖嫂坐在他们对面。
　　 办公桌上摆着三盘菜，一盘素炒白菜，一盘炒鸡蛋，还有一盘猪头肉。
　　 杜晓峰不好意思地：“干吗这么破费？”
　　 老站长笑呵呵地：“应该的，应该的。”
　　 信号员拿着一瓶酒推门进来，把酒和零钱递给了老站长。
　　 老站长：“大刘，你也坐下，咱俩好好陪杜同志喝几杯。”
　　 信号员腼腆地：“哦……哦不会喝。”
　　 老站长：“不会喝，今天也得喝哩。今天要不是杜同志，一准儿得出大事，你就是喝趴下也得喝。”
　　 李曼拉了信号员一把：“听站长的，你就坐下吧。”
　　 信号员脸一红，坐下了。
　　
　　52候车室日内
　　 候车室里人不是很多，李曼在拖地。
　　 李曼停下拖把直起身，往站长室方向瞥了一眼。
　　 李曼扭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快十二点了。
　　 李曼愣了片刻，把拖把送进水房，然后向站长室走去。
　　
　　53站长办公室日内
　　 杜晓峰盖着棉大衣，蜷缩着身子睡着，李曼轻轻推门进来。
　　 李曼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拍了拍杜晓峰的肩。
　　 李曼的声音很轻：“杜同志，该吃午饭了。”
　　 杜晓峰翻了个身，却没有睁开眼睛。
　　 李曼依旧声音很轻：“杜同志，起来吃午饭啦。”
　　 杜晓峰慢慢睁开眼睛，想挣扎着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没有。
　　 杜晓峰语气虚弱地：“我……我有点不舒服，不想吃了。”
　　 李曼露出担忧的表情：“你是不是病了？”
　　 杜晓峰眯缝着眼睛：“好像是感冒了。”
　　 李曼伸手摸了下杜晓峰的额头，顿时露出不安的神情。
　　 李曼：“唉呀，你发烧了！”
　　 杜晓峰依旧有气无力地：“是吗，我说怎么这么冷呢。”
　　 李曼：“起来吧，我陪你去卫生院看看。”
　　 杜晓峰摆摆手，尽量做出笑容。
　　 杜晓峰：“不用，我没那么娇气，挺挺就好了。”
　　 李曼：“那我给你找点药去。”
　　 杜晓峰：“不用，不用。”
　　 杜晓峰的话音未落，李曼已经转身出去了。
　　
　　54李曼宿舍日内
　　 李曼拉开抽屉翻找，大概是没有找到合适药，失望地关上了抽屉。
　　
　　55站台一角日外
　　 老站长背着手在站台上巡视着，李曼急匆匆跑过来。
　　 李曼喘着粗气：“站长，我用一下您的自行车。”
　　 老站长：“做甚去？”
　　 李曼：“杜同志病了，烧得挺厉害的，我驮他去卫生院。”
　　 老站长愣了一下：“是吗？我说他怎么一直没起来呢。”
　　 李曼：“您去劝劝他，他不肯去卫生院。”
　　 老站长对着不远处的信号员喊了起来：“大刘，你过来。”
　　
　　56站长办公室日内
　　 李曼先进来，老站长和信号员随后进来。
　　 杜晓峰掀开棉大衣，勉强坐起身来。
　　 老站长摸了摸杜晓峰的头：“哟，烫得很哩，得去卫生院。”
　　 杜晓峰摇摇头：“不用，不用。”
　　 老站长从衣兜里摸出自行车钥匙，交给信号员。
　　 老站长：“大刘，你驮杜同志去。”
　　 信号员接过钥匙：“嗯。”
　　 杜晓峰：“我没事，真的没事。”
　　 老站长皱起眉头：“听话，烧得这么厉害，不看医生咋成？”
　　 李曼把棉大衣给杜晓峰披上：“去吧，打一针退烧针就回来。”
　　 杜晓峰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曼从口袋里拿出十元钱塞给信号员，信号员赶忙拒绝。
　　 信号员：“不用，我有。”
　　 李曼皱起眉头：“拿着！”
　　 信号员只好把钱接了过去。
　　
　　57山间小路日外
　　 崎岖的山路上，信号员娴熟地蹬着自行车，后座上坐着杜晓峰。
　　 信号员的头上冒着热汗，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杜晓峰。
　　 杜晓峰语气无力地：“大刘，别着急。”
　　 信号员“嗯”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话。
　　
　　58卫生院急诊室日内
　　 一个中年男医生看完体温表，又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杜晓峰。
　　 医生：“不愧是解放军，39度2，换了旁人，早趴下喽。”
　　 杜晓峰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力气说话了。
　　 站在一旁的信号员点点头：“嗯，上回我烧了38度5就起不来了。大夫，得打针吧。”
　　 医生：“先打一针退烧针，然后打点滴。”
　　 信号员摸了摸衣兜：“得多少钱？”
　　 医生：“我给他好一点的药，大概得二十几块。”
　　 信号员露出为难的表情。
　　 杜晓峰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口袋：“没事，我这里有钱。”
　　
　　59卫生院走廊傍晚内
　　 一根挂杆立在杜晓峰身边，杜晓峰坐在横椅上打点滴，信号员坐在杜晓峰的身边抽烟。
　　 李曼提着一个布兜子从走廊的另一端走过来。
　　 杜晓峰推了信号员一下，对着李曼努了下嘴。
　　 信号员站起身来，对李曼点了下头。
　　 李曼来到近前，看了看吊瓶。
　　 李曼：“又换了一瓶？”
　　 信号员：“嗯。”
　　 李曼把布兜子递给信号员：“给你带的饭，快吃吧。”
　　 信号员接过布兜子：“你吃了吗？”
　　 李曼：“我吃了。”
　　 信号员：“杜同志吃点吗？”
　　 杜晓峰摇摇头：“不，我不想吃，你快吃吧。”
　　 信号员打开布兜子，再打开里面的饭盒。饭盒里有三个馒头、两个煎鸡蛋和一点咸菜。
　　 李曼：“吃了你就先回去吧，我留在这里。”
　　 信号员：“不……不行，天快黑了，还是我留下吧。”
　　 杜晓峰：“对，还是大刘留下吧。”
　　 李曼没在坚持，她很自然地摸了摸杜晓峰的额头。
　　 李曼：“好像退了点。”
　　 杜晓峰：“嗯，我觉得好多了。”
　　 信号员吐出一大口烟，杜晓峰忍不住咳嗽起来。
　　 李曼瞪了信号员一眼：“你就不能不抽吗？”
　　 信号员赶忙把烟捻灭了。
　　
　　60站长办公室夜内
　　 老站长坐在办公桌前，李曼站在门口。
　　 老站长：“这里是吵点儿，可是，住你宿舍不合适。”
　　 李曼：“有啥不合适的，我在候车室对付一宿就是了。”
　　 老站长：“还是让他住大刘那里吧。”
　　 李曼：“不行，大刘的宿舍跟个猪窝似的，你也不怕人家杜同志笑话。”
　　 老站长：“住你那里，会有人说闲话的。”
　　 李曼：“谁爱说谁说，我不在乎。”
　　 老站长：“唉，你呀……”
　　 李曼：“就这么定了，我去整理一下房间。”
　　 说完，李曼转身出去了。
　　
　　61山间小路夜外
　　 因为光线很暗，信号员用自行车驮着杜晓峰缓缓而行。
　　 杜晓峰有了些气力：“大刘，路不好走，我还是下来吧。”
　　 信号员没有回头：“坐着别动，马上到了。”
　　
　　62站长办公室夜内
　　 杜晓峰坐在横椅上，老站长坐在办公桌前。
　　 李曼端着一碗鸡蛋羹进来。
　　 李曼：“杜同志，还是吃点吧。”
　　 杜晓峰站起身来：“谢谢，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李曼：“客气啥，你帮我打扫卫生的时候，我可没跟你客气，你不是说军民一家吗？”
　　 老站长：“是哩，不用这么客套。”
　　 李曼把碗递给杜晓峰，杜晓峰接了过去。
　　 李曼：“趁热吃，吃了去我宿舍睡觉，今晚上我值班，你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好觉。”
　　 杜晓峰一愣：“不行，不行，我可不去。”
　　 老站长点着卷好的烟，没有说话。
　　 李曼不满地看着老站长：“站长，你下命令，让他去。”
　　 老站长犹豫了一下：“嗯，曼子让你去你就去吧。曼子爱干净，平日里很少让旁人进她的宿舍。”
　　 杜晓峰：“站长，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真的不能去，真的……”
　　 李曼不满地看了老站长一眼，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杜晓峰：“杜同志，你别听站长瞎说，我的宿舍经常去人的。去年有个孕妇早产，来不及送医院，就是在我的宿舍生的，真的不骗你，不信你问站长？”
　　 老站长点点头：“嗯，有这码子事。”
　　 杜晓峰：“李曼同志，真的谢谢你们，我还是睡这里吧。”
　　 李曼：“你就别固执啦，从我宿舍的窗子可以看到你的东西，省得你出来看着啦，你还没有完全退烧，不能再受凉啦。”
　　 老站长捻灭了烟：“是啊，你就去吧，不然我们也得轮流替你看着。”
　　 杜晓峰还想说什么，被李曼的话打断了。
　　 李曼：“好，就这么定了。”
　　
　　63李曼宿舍夜内
　　 李曼和杜晓晓峰先后进来，老站长随后跟了进来。
　　 李曼：“看，我都把床给你铺好了。”
　　 杜晓峰看了眼整洁的被褥：“不不不，我……我不能用你的，不怕你们笑话，我出来快一个星期了，连个澡……”
　　 李曼笑了：“你就用吧，回头我拆洗就是了。”
　　 杜晓峰指了指身上的棉大衣：“不不不，我有这个棉大衣就行了。”
　　 老站长：“既然曼子乐意，你就别拗着她了。”
　　 杜晓峰看了李曼一眼，欲言又止。
　　 李曼：“站长，您陪杜同志聊着，我去打热水。”
　　 说完，李曼拿上暖壶出去了。
　　 杜晓峰不自然地望着老站长：“站长，您看这……这多不好。”
　　 老站长：“唉，啥也别说了，曼子就这样哩，对谁都是热心肠。”
　　 杜晓峰点点头：“这我知道。”
　　
　　64站台一角夜外
　　 信号员坐在一个大木箱子上抽烟，李曼打着手电筒走过来。
　　 信号员站起身来，低声道：“你怎么又来了？”
　　 李曼也压低嗓门：“都后半夜了，你去睡会儿吧。”
　　 信号员：“我不困，真的不困。”
　　 李曼皱起眉头：“你怎么这么拧呀，快去睡会儿，过两个小时我叫你。”
　　 信号员倔强地：“我不去。”
　　 这时，李曼宿舍的灯亮了。
　　 宿舍门开了，杜晓峰披着棉大衣走出来。
　　 李曼：“你看，他起来了。”
　　 信号员表情复杂地：“你快走吧，我说不睡就不睡。”
　　 杜晓峰走过来，李曼迎了上去。
　　 李曼：“你怎么这么不听话，你放心好啦，你的东西丢不了的。”
　　 杜晓峰：“你们都去睡吧，我在屋子里能看到这里，万一有情况，我会喊你们的。”
　　 李曼：“好好好，我们一会就去睡，你赶快回去吧。”
　　 说着，李曼推着杜晓峰往回走。
　　 信号员把头扭到一边，又点了支烟。
　　
　　65候车室门口夜外
　　 老站长从候车室里走出来，往四下看了看，朝着放木箱子的方向走去。
　　
　　66站台一角夜外
　　 李曼依旧在劝说信号员。
　　 李曼：“你明天还要工作，不睡觉咋成？”
　　 信号员蹲在地上闷头抽烟，一声不吭。
　　 老站长走过来：“你们俩都给我回去睡觉，哦盯着。”
　　 李曼：“站长，您才睡了多一会呀？”
　　 老站长：“哦有俩钟头就中，你们去吧，明天都还有工作。”
　　 信号员站起身，向宿舍方向走去。
　　 李曼：“您再睡一会，我……”
　　 老站长皱起眉头：“别说啦，赶紧睡觉去！”
　　
　　67李曼宿舍夜内
　　 室内虽然没有灯光，但是，因为没有拉上窗帘，可以借着外面的路灯看到室内的情形。
　　 杜晓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很难入睡。
　　 杜晓峰坐起身来，从窗口向外望去，李曼正好经过窗前向着候车室走，杜晓峰赶忙把身子缩了回来。
　　
　　68小山包上晨外
　　李曼独自在山包上采集野花，晨露打湿了她的衣襟和裤脚。
　　
　　69李曼宿舍晨内
　　 杜晓峰躺在床上，李曼在窗前换水瓶里的野花。
　　 换完了花，李曼转过身来。
　　 李曼微笑着：“时间差不多了吧？”
　　 杜晓峰点点头，从腋下取出了体温表。
　　 李曼接过体温表对着窗户观看，表情严肃起来。
　　 李曼：“38度5，还烧啊！”
　　 杜晓峰：“没事，我觉得好多了。”
　　 李曼：“肯定是昨晚出去着凉了，你就是不听话。一会吃点东西，还得去卫生院打点滴。”
　　 杜晓峰：“不用，再吃点药就会好的。”
　　 李曼：“还是打点滴见效快。”
　　 杜晓峰：“真的不用了，呆会吃了药再量一次，如果还不退烧再去。”
　　 说着，杜晓峰要起身。
　　 李曼：“你别动，我去把早饭给你端来。”
　　 说完，李曼转身出去了。
　　
　　70站长办公室日内
　　 老站长坐在办公桌前，李曼站在他对面。
　　 老站长：“他好些了吗？”
　　 李曼：“刚才又量了一次，38度。”
　　 老站长：“嗯，还烧哩。不行再去趟卫生院。”
　　 李曼：“我劝了半天了，他死活不去。”
　　 老站长：“吃了午饭再量量，要是还烧，就让大刘驮他去。”
　　 李曼：“嗯。”
　　
　　71兔舍旁日外
　　 信号员跟着李曼来到兔舍旁，李曼打开一个兔舍，用手往里面指了指。
　　 李曼压低嗓音：“看到了吗？就那只。”
　　 信号员不解地：“做甚？”
　　 李曼打了信号员一下，示意他小声点。
　　 李曼：“杀了炖肉吃。”
　　 信号员一惊：“甚？杀了吃肉？”
　　 李曼点点头：“那只最肥了，就杀那只。”
　　 信号员连连摇头：“不不，它们可是你的心肝宝贝，哦可下不了手。”
　　 李曼皱起眉头：“哪里那么多废话？让你杀你就杀，养它们就是为了改善生活的。”
　　 信号员转身看了眼李曼的宿舍，神情复杂地摇了摇头。
　　 李曼：“你要是不杀，我就去找胖嫂了。”
　　 信号员倔强地摇头，转身走了。
　　 望着信号员的背影，李曼嘟囔了一句：“真是头犟驴！”
　　
　　72车站厨房傍晚内
　　 李曼从灶上的锅里往碗里夹兔肉，先夹了一条兔腿，又夹了几块兔肉，夹完兔肉，又从旁边的菜盆里夹了一些土豆丝。
　　 李曼转过身，看到信号员端着饭盒站在一旁。
　　 李曼：“把饭盒给我，我给你夹几块兔肉。”
　　 信号员没有理睬李曼，从菜盆里盛了一勺土豆丝，拿上两个馒头出去了。
　　 “哟，真香啊！”人未到，声音先进来了，胖嫂端着饭盒出现在门口。
　　 胖嫂：“曼子，兔肉炖好了吗？”
　　 李曼：“好了，您的功劳，您先尝尝吧。”
　　 胖嫂砸吧了一下嘴唇：“好嘞，那哦就不客气啦！”
　　 说着，胖嫂接过李曼递过来的筷子，从锅里夹了一块放在嘴里，虽然烫得龇牙咧嘴，嘴里却喊着：“香，香，真香啊！”
　　
　　73李曼宿舍傍晚内
　　 李曼看着杜晓峰吃兔肉，杜晓峰边吃边点头。
　　 杜晓峰：“好香啊！这是什么肉啊？”
　　 李曼抿嘴一笑：“别管什么肉，吃着香就成。”
　　 杜晓峰：“到底什么肉？不然我可不吃啦。”
　　 李曼犹豫了一下：“是野兔肉，站长到屯子里收的。”
　　 杜晓峰：“又让你们为我破费。”
　　 李曼：“不不不，今天是星期日，我们每个星期日都要改善伙食的。”
　　 杜晓峰将信将疑：“不会吧。”
　　 李曼：“真的，不骗你。”
　　
　　74站长办公室傍晚内
　　 站长坐在办公桌前剃牙，信号员板着脸进来。
　　 老站长看着信号员，依旧剔着牙。
　　 信号员：“站长，哦把宿舍收拾干净了，又从镇上买了套新被褥，还是让他住哦宿舍吧。”
　　 老站长：“你跟曼子说了吗？”
　　 信号员：“没，还是您跟她说吧。”
　　 老站长显得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老站长：“你去把曼子叫来。”
　　
　　75李曼宿舍门口傍晚外
　　 信号员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上前敲门。
　　 李曼画外音：“谁呀？请进。”
　　 信号员：“是哦，站长有事找你。”
　　 李曼画外音：“好的，知道了。”
　　
　　76站长办公室傍晚内
　　 李曼不快地望着老站长，老站长回避着李曼的目光。
　　 李曼：“您说呀，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老站长：“曼子你别急，大刘也是为你好，他是怕旁人说闲话。”
　　 李曼：“闲话？谁说闲话啦？脚正不怕鞋歪，我既然让杜同志住了，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老站长：“曼子，你……”
　　 李曼：“好啦，您别说啦，我去跟他说。”
　　 说完，李曼气鼓鼓地出去了。
　　
　　78站台一角傍晚外
　　 信号员蹲在地上抽烟，李曼站在他的对面。
　　 李曼：“你说呀，到底是谁说闲话啦？”
　　 信号员闷头不语。
　　 李曼：“你不说是吧？不说就是你有什么闲话。我告诉你，别说我跟杜同志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也轮不到你来管。你不是有闲话吗？那好，我还偏让杜同志住我宿舍，一直住下去，直到他的东西发走。”
　　 信号员捻灭烟头，依旧没有说话，而是用力捶打自己的脑袋。
　　 李曼缓和了语气：“大刘，我知道你对我很好，可我早就对你说了，咱俩不合适，永远都不可能。”
　　 信号员终于开口了：“哦知道，哦知道。自打你跟哦说开了，哦就再也没有胡思乱想过。”
　　 李曼：“不胡思乱想你干啥跟我怄气？兔子也不管宰，兔子肉也不吃，还逼着我把人家杜同志赶走。”
　　 信号员：“哦把你当妹子待，哦是不想……”
　　 李曼：“好啦，别说啦，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对杜同志说什么，你就是把我当妹子待都没门儿。”
　　 说完，李曼转身走了。
　　
　　79李曼宿舍夜内
　　 门虚掩着，杜晓峰躺在床上看小说。
　　 李曼敲门进来，手里提着暖水瓶。
　　 杜晓峰放下手里的书：“下班啦？”
　　 李曼笑着点点头，看了看翻着的小说。
　　 李曼：“这本又快看完啦？”
　　 杜晓峰：“嗯。”
　　 李曼：“你还烧着，得注意休息。”
　　 杜晓峰：“没事，好多了。”
　　 李曼在椅子上坐下：“我发现你比较偏爱西方小说。”
　　 杜晓峰：“嗯，尤其是法国19世纪的。”
　　 李曼：“我也是。”
　　 杜晓峰：“这么偏僻的地方，如果没有这些书陪伴你，你肯定会感到枯燥和寂寞的。”
　　 李曼苦笑着点了点头。
　　 杜晓峰：“李曼，我觉得你该安个家了。”
　　 李曼脸一红，摇了摇头：“安家？在这里吗？不会的。”
　　 杜晓峰：“我看大刘挺喜欢你的，人也正派厚道，你……”
　　 李曼皱起眉头：“别说了，我不想听。”
　　 杜晓峰：“站长也……”
　　 李曼提高嗓音：“我让你别说了，我跟他没有那种可能！”
　　 杜晓峰：“可是……”
　　 李曼的眼眶湿润了：“是的，我可能一辈子都回不了上海了，即便回不了上海，我也不会委屈自己的。”
　　 杜晓峰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曼：“你休息吧，我去值班了。”
　　 杜晓峰：“对不起，我惹你伤心了。”
　　 李曼摇摇头：“没事儿，我知道你是好心。”
　　 两人陷入了沉默。
　　
　　80候车室夜内
　　 候车室里旅客很少。
　　 李曼披着棉大衣走到墙边，关了一半灯光，然后在一个横椅上坐了下来，显出一副疲惫的样子。
　　 李曼微微闭上眼睛，进入半睡眠状态。
　　
　　81（闪回）李曼宿舍日内
　　 杜晓峰躺在床上，李曼坐在旁边。
　　 李曼把药片递给杜晓峰，然后又把凉好的水递给他。
　　 杜晓峰把药吃下后：“对了，刚才你问我，喜欢不喜欢简爱，喜欢，真的很喜欢，喜欢她的朴实，喜欢她的执著，也喜欢她的沉静。”
　　 李曼笑着点点头：“我也是，跟你一样。”
　　 杜晓峰把目光投向李曼，李曼正注视着他，两人都不自然起来。
　　 李曼拿起桌上的《宋词选》，按着书签翻开，是柳永的《雨霖铃》。
　　 李曼：“你也喜欢这首词？”
　　 杜晓峰“嗯”了一声，背诵起柳永的那首词：“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
　　 李曼跟着背诵起来：“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82（闪回毕）候车室夜内
　　 李曼的脸上露出一种幸福的笑容，突然睁开了眼睛。
　　 李曼悄悄看了下四周，虽然没有人注意她，她的脸依旧泛起了红晕。
　　
　　83李曼宿舍门口晨外
　　 杜晓峰在压水机旁压水，桶里的水满了。
　　 杜晓峰哼着：“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
　　 杜晓峰提着水桶给葡萄树浇水。
　　 信号员从站台上向这里观望了一会儿，向这边走来。
　　 杜晓峰浇完水：“我是一个兵，爱国爱人民……”
　　 杜晓峰转过身来，信号员已经走到压水机旁。
　　 杜晓峰：“大刘，早。”
　　 信号员没有理睬，而是默默地注视着杜晓峰。
　　 杜晓峰放下水桶：“大刘，找我有事？”
　　 信号员：“不烧了？”
　　 杜晓峰：“嗯，身子觉着有劲儿了，应该不烧了吧。”
　　 信号员：“那就别在这住啦。”
　　 杜晓峰：“嗯，不住了。”
　　 信号员：“哦求你个事。”
　　 杜晓峰：“什么事？请讲。”
　　 信号员：“别再搅和曼子好不好？”
　　 杜晓峰：“搅和？”
　　 信号员：“你大小也是个部队干部，该注意下影响。”
　　 杜晓峰：“我……”
　　 信号员：“你要是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也该顾忌一下曼子的名声！回头你拍屁股走了，你让她咋做人？”
　　 杜晓峰：“大刘，你误会了，我和李曼……”
　　 信号员攥起拳头：“哦警告你，别再进曼子的屋，你要是再进的话，哦就对你不客气！”
　　 杜晓峰：“大刘，你听我说，我……”
　　 信号员不等杜晓峰把话说完，狠狠瞪了杜晓峰一眼，转身走了。
　　 李曼端着一碗鸡蛋羹走出厨房，与信号员打了个照面，想跟信号员打招呼，见他铁青着脸，便没有理他。
　　 杜晓峰站在压水机旁发呆，没有注意李曼的到来。
　　 李曼把碗在杜晓峰眼前晃了晃：“吃早餐喽。”
　　 杜晓峰醒过神来：“哦……”
　　 李曼端详杜晓峰的脸：“怎么啦？”
　　 杜晓峰有些不自然：“没……没怎么。”
　　 李曼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回头看着杜晓峰。
　　 李曼皱起眉头：“是不是大刘又说什么啦？”
　　 杜晓峰更不自然了：“没……没说什么。”
　　 李曼：“哼，瞒不了我，他肯定说什么啦。你不说是吧，那好，我这就去问他。”
　　 杜晓峰：“李曼，别去。”
　　 李曼：“那你就说实话。”
　　 杜晓峰：“他……他不高兴我住在你宿舍，我已经好了，也该……”
　　 李曼：“好了，我知道了，你吃吧，不然该凉了。”
　　 杜晓峰接过碗：“答应我，别去问他，我一会儿就回候车室……”
　　 李曼：“吃完了再量一次体温，如果不烧了，我不会留你的。”
　　 杜晓峰：“不用了，肯定不烧了。”
　　 李曼：“烧不烧体温表说了算，快吃吧，我也该去吃了。”
　　
　　84厨房晨内
　　 胖嫂放下碗出去了，屋里只剩下李曼和信号员。
　　 信号员放下碗也要出去，李曼叫住了他。
　　 李曼：“你给我站住！”
　　 信号员停下了脚步，不敢看李曼。
　　 李曼：“你去找一下杜同志，把你刚才跟他说的话收回来。”
　　 信号员站着不动，也不吭声。
　　 李曼提高了嗓音：“听到没有，去向杜同志道歉！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去，我就去告诉站长。”
　　 信号员：“爱告谁告谁，哦就是不去！”
　　 说完，信号员出去了。
　　 李曼：“大刘，你……”
　　
　　85站长室日内
　　 老站长在打电话：“……排上了……明天就能走货，好，好……没问题，哦们准备吊车，没问题。”
　　
　　86站台一角日外
　　 一列客车驶出站台，信号员手里攥着红绿两个信号旗，朝着候车室方向走，老站长迎着他走过来。
　　 老站长脸上挂着一种释然的笑：“大刘，这回你悬着的心可以放下哩，去矿山联系吊车吧。”
　　 信号员惊喜地：“能发货啦？”
　　 老站长：“是哩，刚接到电话，明天上午10点。”
　　 信号员的脸色终于挂上了笑容：“嗯，我这就去矿山！”
　　 老站长：“顺便割一斤肉，晚上咱们吃饺子，对了，再打一瓶酒。”
　　 说着，老站长从衣兜里掏钱。
　　 信号员：“您不用掏钱了，这顿饭哦请。”
　　 说完，信号员把手里的信号旗交给老站长，快步走了。
　　
　　87站长办公室日内
　　 老站长伏案写着什么，李曼推门进来。
　　 李曼：“杜同志的东西排上了？”
　　 老站长没有抬头：“嗯，排上了，明天上午10点，我已经通知他了。”
　　 李曼的脸上流露出失落，转身欲走。”
　　 老站长抬起头来：“曼子，哦跟你说几句话。”
　　 李曼转回身来，看着老站长。
　　 老站长：“曼子，哦明白你的心思，哦知道，小杜人不错，也有前程，可是眼下你爹……”
　　 李曼打断老站长：“我没想那么多。”
　　 老站长：“那就好，那就好。哦已经跟胖嫂打招呼了，今晚吃送客饺子，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李曼：“嗯。”
　　
　　88候车室日内
　　 李曼从站长办公室出来，胖嫂从售票口探出头向她招手，她走了过去。
　　 胖嫂压低嗓门：“曼子，告诉你个事。”
　　 李曼：“啥事？”
　　 胖嫂对李曼耳语：“哦问过杜同志了，他没成家，也没对象。”
　　 李曼脸上露出惊喜，嘴上却嗔怪：“您问人家这个干吗？”
　　 胖嫂：“闺女，哦是关心你哩。哦看着你们俩挺般配，当然得问问喽。”
　　 李曼的脸红了：“您没说别的吧？”
　　 胖嫂一本正经地：“没有，哦哪能那么不知深浅呢？闺女，他可比大刘强十倍百倍哩，你可别把这份缘分放跑了哟！”
　　 李曼的脸更红了：“胖嫂，您说什么呢？”
　　 胖嫂依旧一本正经地：“哦说的可是实在话，你要跟了他，就能随军，就可以离开这个穷地方啦？”
　　 李曼：“胖嫂，您……”
　　
　　89李曼宿舍门口日外
　　 李曼在收杜晓峰的衣服，收军上衣的时候，用手摸了摸，似乎有点潮，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了下来，往宿舍里走。
　　 杜晓峰从候车室里出来，李曼停下了脚步。
　　 杜晓峰快步走过来：“我自己来吧。”
　　 李曼的表情很复杂：“这件上衣还有些潮，我得给你熨一熨。”
　　 杜晓峰望着李曼：“这些日子真是太麻烦你们了。”
　　 李曼没有躲避杜晓峰的目光：“干吗这么客气？”
　　 杜晓峰：“不是客气，是真心话，尤其要感谢你。”
　　 李曼：“进屋吧。”
　　 说完，李曼抱着衣服进了宿舍。
　　 杜晓峰四下看了看，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
　　
　　90李曼宿舍日内
　　 李曼在床前叠衣服，杜晓峰坐在两屉桌旁。
　　 杜晓峰：“怎么不说话了？”
　　 李曼没有抬头，声音有点伤感：“没想到你的货这么快就排上了。”
　　 杜晓峰：“是啊，老站长一天打好几个电话。”
　　 李曼依旧没有抬头：“一听说你走，我这心里还挺那个的。”
　　 杜晓峰苦笑了一下：“其实我也不想走，可是……”
　　 李曼扭头看了杜晓峰一眼：“不瞒你说，自从下乡到现在，我还没有这么开心过。在这么偏僻的地方，能遇到一个能跟我聊小说、聊诗词的人，真……真的蛮开心的。”
　　 杜晓峰的语气也感叹起来：“是啊，我也很开心，如果没有你，没有你的那些书，这些天我得多难熬啊！”
　　 李曼转过身来望着杜晓峰，语气有些伤感地：“唉，恐怕你很快就会把这里忘掉的。”
　　 杜晓峰：“不会的，永远都不会忘的。”
　　 李曼弯下腰从床下拽出柳条箱子：“你选几本书带着吧，留个纪念。”
　　 杜晓峰：“不不不，这些书对你来说太珍贵了，君子不能夺人之美。”
　　 李曼打开箱子：“还是选几本吧，我也没有别的好东西送给你。”
　　 杜晓峰：“那……那就把那本《少年维特之烦恼》送我吧，我很喜欢那首开篇诗，‘青年男子谁个不善钟情，妙龄女人那个不善怀春，……’，真是写得太好了。”
　　 李曼把《少年维特之烦恼》拿出来，放在两屉桌上。
　　 杜晓峰抚摸着书：“以后一翻开这本书，我就会想起你的。”
　　 李曼的眼眶湿润了：“嗯。”
　　 杜晓峰：“我可以给你写信吗？”
　　 李曼：“嗯。”
　　 杜晓峰：“我休探亲假的时候，一定来看你。”
　　 李曼的泪水在眼眶里滚动：“嗯。”
　　 杜晓峰：“如果你愿意，到时候我带你去北京玩几天。”
　　 李曼点点头，然后把头扭向窗外，两滴泪珠滚落到颤动的脸颊上。
　　
　　91站长办公室夜内
　　 办公桌上摆着几个菜，中间是一大盆饺子。
　　 老站长和杜晓峰挨着坐，李曼和胖嫂坐在对面，信号员坐在一侧。
　　 杜晓峰和信号员都有了醉意，老站长则显得很清醒。
　　 信号员又给杜晓峰倒酒：“杜老弟，哦们再干一个，哦是个粗人，有甚对不住的地方，请你多担待。”
　　 李曼夺下信号员手里的酒瓶：“不能再喝啦。”
　　 信号员：“曼子你别拦着，站长说啦，得让哦陪好杜老弟。”
　　 李曼：“杜同志喝得不少了，不能再让他喝啦。”
　　 杜晓峰：“没……没事，哦没……没事，哦……”
　　 李曼：“没事也不喝啦，吃饺子，饺子都凉啦。”
　　 胖嫂：“对对对，吃饺子。”
　　 老站长站起身来：“这样吧，每人再满上一杯，就算是杯中酒哩，一起祝小杜同志一路顺风。”
　　
　　92站台一角日外
　　 李曼和老站长把杜晓峰送到列车旁，胖嫂站在候车室门口抹眼泪。
　　 信号员在站台的另一端，向着这边挥手。
　　 老站长从口袋里拿出个很漂亮的烟斗：“小杜，这是哦做的，是这里特有的六道木的根做的，留个念想吧。”
　　 杜晓峰很郑重地给老站长敬礼，然后双手接过烟斗。
　　 杜晓峰激动地：“谢谢老前辈，那我就收下了。”
　　 老站长拍了拍杜晓峰的肩：“哦就不送你上车了，曼子替哦送。”
　　 说完，老站长转身走了。
　　 杜晓峰从上衣口袋里取下那支英雄100钢笔，递给李曼：“实在没什么可送你的，这支钢笔我用了几年了，以后你就用它给我写信。”
　　 李曼接过钢笔：“嗯，我收下。”
　　 汽笛响了，杜晓峰向李曼伸出手：“再见了，李曼。”
　　 李曼的手在颤抖：“再见。”
　　 杜晓峰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我回去就申请探亲假，我很快就会来看你的。”
　　 李曼的眼眶湿润：“别……别为我请假。”
　　 杜晓峰：“我一回到部队就给你写信。”
　　 这时，汽笛响了。
　　 李曼的声音有些哽咽：“嗯。车快开了，上车吧。”
　　 杜晓峰很不舍地松开李曼的手，然后提起地上帆布提包：“好吧，那我上车了。”
　　 李曼随着杜晓峰走向车门，压低嗓门指了指手提包：“那本小说里我放了一张照片，就夹在第一页。”
　　 杜晓峰激动地：“真的？我也应该给你留一张，可惜我身上没带着，回到部队我就给你寄过来。”
　　 李曼：“嗯。”
　　 汽笛再次响了，杜晓峰拎着提包上了火车。
　　
　　93火车车厢里日内
　　 列车启动了，杜晓峰把头探出窗外，向李曼挥手告别。
　　 李曼虽然尽量克制着自己，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赶忙把身子转了过去。
　　
　　94团长办公室日内
　　 杜晓峰向团长敬礼。
　　 杜晓峰：“报告团长。”
　　 团长起身跟杜晓峰握手：“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辛苦你啦！”
　　 杜晓峰：“谢谢团长的鼓励。”
　　 团长示意杜晓峰坐下：“杜参谋，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杜晓峰摇了摇头。
　　 团长：“大好事啊同志！”
　　 杜晓峰：“大好事？”
　　 团长：“前两个月，你去军里参加英模报告会，王副军长是不是单独接见过你？”
　　 杜晓峰：“是啊。”
　　 团长：“你没感觉到什么？”
　　 杜晓峰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团长：“哈哈哈，你呀，真是缺根弦儿。还是我告诉你吧，王副军长相中你啦！”
　　 杜晓峰：“想调我去军部？”
　　 团长：“去军部那还不是迟早的事，恭喜你呀同志，你就要成为王副军长的女婿喽！”
　　 杜晓峰脸色大变：“什么？女婿？”
　　 团长：“怎么，你不愿意？”
　　 杜晓峰：“不不不团长，您听我说，我……我已经有……有对象了。”
　　 团长板起脸：“胡说，你有没有对象我还不清楚吗？”
　　 杜晓峰：“真的，我……我还没来得及向组织汇报，我这次出去执行任务，交了一个女朋友。”
　　 团长：“你……”
　　 杜晓峰：“团长……”
　　 团长：“你你你……”
　　
　　95站长办公室日内
　　 一位部队干部正在跟老站长谈话。
　　 部队干部：“站长同志，谢谢您能如实向我介绍李曼同志的家庭情况。”
　　 老站长：“这么说小杜和李曼的事成不了？”
　　 部队干部：“绝对不可能，杜参谋是我们部队的英模人物，也是我们部队重点培养的青年干部，组织上是不会批准的。”
　　 老站长：“唉，哦就知道会这样哩，哦就知道会这样哩，这可咋整，这可咋整哟？哦说同志，李曼可是个好娃子，连续两年都是站里的先进，不信你问问大伙。”
　　 部队干部：“老同志，不行啊！希望您多做做李曼同志的工作，千万不要再跟杜参谋有任何来往了，不然会毁了杜参谋的前途的。”
　　 老站长摇了摇头：“唉……”
　　
　　96杜晓峰宿舍日内
　　 杜晓峰坐在两屉桌前写信，他的表情异常烦躁。
　　 杜晓峰突然停下笔，思索了片刻，把写了一半的信撕了。
　　
　　97站长办公室日内
　　 老站长面色沉重地坐在办公桌前，李曼表情呆滞地站在对面。
　　 老站长：“曼子，忘了他吧，就算是为了他的前程。”
　　 李曼的眼里含上了泪水：“您别说了，我知道。”
　　 老站长：“唉，这是命啊，认了吧。”
　　 李曼扭过头：“要是没别的事，我忙去啦。”
　　 说完，李曼出去了。
　　
　　98李曼宿舍日内
　　李曼趴在床上啜泣，声音很低，但异常悲伤。
　　
　　99团长办公室日内
　　 团长异常严肃地坐在办公桌前，杜晓峰一脸颓丧地站在对面。
　　 团长：“你可以不答应王副军长这门亲事，但是，你必须跟那个……那个李曼断绝来往。”
　　 杜晓峰：“团长，我不能答应您。”
　　 团长：“答应我？我可没有这个权利。实话告诉吧，这是团党委的决定，你必须执行！”
　　 杜晓峰：“团长……”
　　 团长：“好啦，不要再说了！”
　　
　　100团部值班室夜内
　　 杜晓峰坐在办公桌前，神情紧张地看了看手表，已经过了23点。
　　 杜晓峰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又轻手轻脚地回到办公桌前。
　　 杜晓峰拿起桌上的电话，摇动了摇柄。
　　 电话员画外音：“您好，请问要哪里？”
　　 杜晓峰屏住呼吸：“你好总机，我要个长途。”
　　 电话员画外音：“哪里的长途？”
　　 杜晓峰：“就是给咱们发货的前屯火车站，你先通过军线要通我提货的那个综合库，再让他们转接地方线，我问过，那个综合库有前屯火车站的外线。”
　　 电话员画外音：“好的，接通了叫您。”
　　 杜晓峰：“先谢了。”
　　
　　101站长办公室夜内
　　 胖嫂盖着大衣躺在横椅上睡觉，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
　　 胖嫂起身接电话：“喂，找谁？”
　　 杜晓峰急迫的画外音：“大嫂，是我，小杜。”
　　 胖嫂露出一脸惊喜：“哟，是小杜同志呀，你在哪呀？天哪，你这电话是咋打过来的呀？”
　　 杜晓峰画外音：“我在部队，经过了很多总机才打到你们那里的。”
　　 胖嫂：“小杜你们部队来调查曼子了，你知道吗？”
　　 杜晓峰画外音：“我知道，我……”
　　 胖嫂：“听说你们部队不许你和曼子处，咋会这个样子呢？你知道吗？曼子可伤心啦！”
　　 杜晓峰画外音：“胖嫂，您能叫一下曼子吗？”
　　 胖嫂：“哦，你瞧我尽顾着跟你说啦，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她。”
　　
　　102曼子宿舍门口夜外
　　 胖嫂敲门：“曼子，快，电话。”
　　 李曼画外音：“这么晚了，谁的电话？”
　　 胖嫂：“你快点吧，是长途，小杜同志打来的。”
　　 李曼画外音：“谁？”
　　 门开了，李曼一脸的惊讶。
　　 胖嫂上前拉住李曼的手：“是小杜，他从部队打来的，你快点去吧！”
　　 李曼愣了片刻，飞快地向候车室跑去。
　　
　　103团部值班室夜内
　　 杜晓峰焦灼不安地把电话紧贴在耳朵上。
　　 办公桌上的闹表嘀嗒嘀嗒地响着。
　　 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杜晓峰露出紧张的表情。
　　 “当当当。”外面有人敲门。
　　 杜晓峰：“谁呀？”
　　 团长画外音：“我。”
　　 杜晓峰赶忙放下电话：“哦，您等一下。”
　　 杜晓峰匆忙挂上电话，过去开门。
　　
　　104站长办公室夜内
　　 李曼语音急促地对着电话机：“喂，请讲话……喂，请讲话……”
　　 胖嫂站在一旁急得直搓手：“别急，多等会。”
　　 李曼：“喂，喂……”
　　 这时，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李曼异常失落地：“好像断了。”
　　 胖嫂接过电话听了听：“嗯，是断了。”
　　 李曼带着伤感：“我拿起电话的时候，听到他说话了。”
　　 胖嫂：“你别急，他肯定还会打过来的。”
　　 李曼默默地点了点头。
　　
　　105团部值班室夜内
　　 团长坐在椅子上，杜晓峰站在一旁。
　　 团长：“你暂时想不通我可以理解，年轻人嘛，难免会感情冲动。王副军长那边你不要有顾虑，我已经替你回绝了，人家王副军长就是水平高，不仅没有生气，还执意要把你调到军里去。”
　　 杜晓峰：“团长，我还是愿意留在这里。”
　　 团长：“你是军里培养的苗子，团里想拦也拦不住啊！我琢磨着，这次野战演习结束后，恐怕你就留在军部了。”
　　 杜晓峰：“团长，我是真舍不得离开咱们团。”
　　 团长：“我知道，可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你将来前途无量啊！”
　　桌上的闹钟嘀嗒嘀嗒地响着。
　　
　　106站长办公室夜内
　　 桌上的闹钟嘀嗒嘀嗒地响着，已将近一点钟了。
　　 胖嫂躺在横椅上打起了呼噜。
　　 李曼坐在办公桌前，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话。
　　
　　107团部值班室夜内
　　 桌上的电话响了，杜晓峰迅速拿起了电话。
　　 杜晓峰：“喂。”
　　 电话员画外音：“对不起杜参谋，还是接不通。”
　　 杜晓峰：“哦，那就算了吧。”
　　 杜晓峰失望地挂上了电话。
　　
　　108站长办公室夜内
　　 桌上的闹钟嘀嗒嘀嗒地响着，已经是凌晨3点多了。
　　 李曼实在坚持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
　　 李曼梦到了杜晓峰，梦到他们一起在结满葡萄的葡萄架下开心地交谈。
　　
　　109团部门口日夜
　　 全副武装的杜晓峰向团长敬礼，团长还礼后与杜晓峰握手。
　　 团长：“这次军部点名要你参加野战演习，对你来说是个难得的机会，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杜晓峰：“是，团长。”
　　
　　110野外日外
　　 几个军用帐篷，几辆军用卡车，和一部吉普车。
　　 全副武装的杜晓峰独自坐在一个大树下，目光迷离地望着远方。
　　
　　111小山包日外
　　 小山包上的野山花已经很稀疏了，荒草把它们的空间侵占了。
　　 李曼独自站在山包上，她望着那些野山花，不忍心再采摘。
　　
　　112公路上日外
　　 一队军用卡车在疾驶中。
　　 杜晓峰坐在头车中接听对讲机。
　　 杜晓峰：“是，一定在两个小时内赶到唐山市区！”
　　
　　113候车室日内
　　 候车室里的广播里正在播新闻。
　　 播音员画外音：“……今天凌晨，河北唐山市发生一次强烈地震……”
　　 李曼正在拖地，听到广播呆住了。
　　 胖嫂从售票口探出头：“曼子，你听到了吗？是唐山，震中是唐山！”
　　 李曼神情木讷地点点头。
　　
　　114小厨房傍晚内
　　 胖嫂给李曼盛菜，李曼表情呆滞。
　　 胖嫂：“曼子，想开些，他不会有事的。”
　　 李曼：“他跟我说过，他们部队就在唐山郊外。”
　　 胖嫂：“唉，怎么这么巧，怎么偏偏就是那里呢？”
　　
　　115几个月后城郊军用帐篷内
　　 团长在跟杜晓峰谈话。
　　 团长：“杜参谋，在这几个月的抗震救灾中，你表现得很好，指挥部已经给你报请了三等功。”
　　 杜晓峰：“团长，我做得还很不够。”
　　 团长：“军部要举办一个参谋培训班，军部点名要你去，你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就去军部报到。”
　　 杜晓峰：“团长，这里很需要人啊。”
　　 团长：“这次培训很重要，它关系到你的前程，去吧。”
　　
　　116两年以后列车上日内
　　 杜晓峰坐在车窗边，再次打开那本《少年维特之烦恼》的首页。
　　 李曼照片特写。
　　 对面那个女青年靠在那青年身上睡着了，男青年疼爱地搂着女青年。
　　 男青年冲杜晓峰笑了笑，然后指了指杜晓峰手里的照片。
　　 男青年：“是您爱人吧？”
　　 杜晓峰脸一红：“不，是女朋友？”
　　 男青年：“是刚分别，还是……”
　　 杜晓峰：“已经两年没见面了。”
　　 男青年严肃起来：“哦，够苦的。”
　　 杜晓峰苦笑了一下：“是啊！”
　　 男青年：“她在哪儿？”
　　 杜晓峰：“下一站，快到了。”
　　 男青年：“这么巧？我们也在下一站下车。”
　　 杜晓峰：“哦，真巧。”
　　
　　117前屯火车站全景日外
　　 火车站已经变了样，候车室和那排宿舍都是新建的，只有那架葡萄树，那个压水机，还有那棵小柳树没有变。
　　 站台远端，老站长举着信号旗在向这边示意。
　　 远处传来汽笛声，随即一列客车驶进车站。
　　
　　118火车车厢日内
　　 有的旅客开始准备下车，对面的那对年轻人也站起身来。
　　 杜晓峰坐着没动，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车窗外的站台。
　　 站台上并没有李曼的身影，杜晓峰顿时不安起来。
　　
　　119站台一角日外
　　 列车缓缓启动，站台上只剩下杜晓峰。
　　 杜晓峰的目光注视着候车室。
　　 老站长从站台的另一端快步走来，他似乎已经认出了杜晓峰。
　　 老站长来到近前：“小杜同志？”
　　 杜晓峰扭过头来：“站长您好！”
　　 老站长带着疑惑：“曼子给你去信啦？”
　　 杜晓峰困惑地：“没有啊！”
　　 老站长：“你这是出差，还是……”
　　 杜晓峰：“我休探亲假，是特意来看你们……”
　　 老站长上前拉住杜晓峰的手：“走，到哦办公室说去。”
　　
　　120站长办公室日内
　　 老站长给杜晓峰倒了杯水。
　　 杜晓峰的目光依旧看着候车室。
　　 老站长：“你先喝口水。”
　　 杜晓峰：“站长，李曼呢？”
　　 老站长：“你先喝口水。”
　　 杜晓峰：“她调走啦？”
　　 老站长：“没，她今天有事。”
　　 杜晓峰望着老站长，老站长躲开了他的目光。
　　 杜晓峰：“车站啥时候翻盖的？”
　　 老站长：“头年夏天，头年夏天下了场百年不遇的大雨，山上下来的洪水把车站冲垮了。”
　　 杜晓峰担心地：“没伤着人吧？”
　　 老站长摇摇头：“别提多悬了！曼子觉轻，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对，赶忙出去察看，然后跑回来叫人们赶快撤离。等人们都撤离后，曼子又往外搬东西，要不是大刘硬把她拖出去，她就没命哩！”
　　 杜晓峰：“哦。”
　　 老站长：“为救她，大刘的腿砸瘸哩。”
　　 杜晓峰：“啊？”
　　 老站长：“曼子伺候得很细心，还好，没落下啥大毛病。”
　　 杜晓峰有种不详的预感：“大刘还没成家吗？”
　　 老站长：“成了，就是今天。”
　　 杜晓峰：“今天？”
　　 老站长：“小杜，请你别怪哦，你给曼子的来信都让我扣下了，她一封都没看到。”
　　 杜晓峰疑惑地：“为什么？”
　　 老站长没有马上回答，他卷了支小兰花递给杜晓峰，然后又自卷了一支，把烟先后点着后，老站长才缓缓开口。
　　 老站长：“哦没想到曼子他爹能够平反，所以，哦不想让曼子毁了你的前程，也不想让曼子因为你苦了自己。前年唐山闹地震，曼子一门心思认定你死了，结果大病了一场，想起来就让人后怕。那时候你要是有封信，或是有个电话该多好啊！”
　　 杜晓峰：“我……那时候根本就……就不通信啊！”
　　 老站长：“哦知道，哦知道。唉，你们就是没有这个缘分呀！”
　　 杜晓峰：“站长，我这次来就是……”
　　 老站长摆摆手：“晚哩，晚哩。”
　　 杜晓峰：“怎么？”
　　 老站长：“大刘娶的人就是曼子，他们正在镇上办酒席哩。”
　　 杜晓峰惊呆了，一屁股瘫坐在了椅子上。
　　
　　121小山包上日外
　　 小山包上像两年前一样盛开着野山花。
　　 杜晓峰独自坐在山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一丛丛野山花。
　　 杜晓峰从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里面有一对翡翠手镯。
　　 杜晓峰自语：“李曼，这对手镯是我们家祖传的，我母亲让我把它们给你带来了。虽然我无法给你戴在手上了，但是我还是决定把它们留给你。”
　　 说着，杜晓峰把那对玉镯放在地上，然后用双手挖了一个土坑，把玉镯放在了土坑里。
　　 杜晓峰又从挎包里拿出一摞信：“李曼，这些都是我写给你的，可是，那时候我不敢给你寄过来，也都留给你吧。”
　　 杜晓峰把那些信一封封地点着，然后把纸灰洒在玉镯上，再采了一些花瓣撒在上面，然后才用土盖上。
　　 杜晓峰站起身来：“李曼，你知道我有多少话要跟你说吗？可是我不能跟你说了，站长求我不要那样，他说你要是看到了我，就不会跟大刘入洞房了。可是，我还是决定看你一眼再走，就看一眼，就在这里。”
　　
　　122站台一角日外
　　 李曼和信号员穿着崭新的铁路服出现在站台，他们胸前都别着小红花。
　　 李曼笑着，信号员也笑着。
　　 李曼给老站长剥糖，信号员给老站长点烟，老站长的表情有些尴尬，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眼小山包。
　　
　　123小山包上日外
　　 杜晓峰躲在花丛后面，目不转睛地望着李曼。
　　 杜晓峰的眼睛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