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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作品名称:浮生如寄,寄也浮生      作者:陟云子      发布时间:2011-11-16 15:07:46      字数:5128

  我现在无比怀念我的大学时光,就像清川无比怀念他养过的那只宠物狗一样。
  大一的时候我们宿舍有四个人,除了我端木之外,另外三个人是小谷、清川和虾米,这是一个绝妙无比的组合。小谷从来不用梳子梳头,他备有一把短小精悍却锋利十足的篦子,在他觉得头发快要粘成一坨的时候他就会拿它来一下下地刮着头皮,掉下来的头皮屑足够公寓外面裹面包糠炸鸡柳的大爷自卑的。而他说这是为了更深刻的触及灵魂。清川来自某著名海滨城市,头半个学期他介绍自己的句式必定是“我们那个地方如何如何”“我们家如何如何”,弄得我们都以为他是一个富二代,正盘算着该如何宰他一顿时,有天他却突然冒出一句“跟你们商量一下,咱们能不能凑钱买个打印机,二手的就行”。我们那个郁闷啊,傍到款爷的感觉没有了,宰他的事自然也不了了之。虾米在我们几个人中是最小的,我看着他都有隔代的感觉了,他总是拿出一些智力测验题考我们,诸如“比细菌还小的是细菌的儿子”“动物园里小象鼻子第二长”之类,我有回说他我要是再大三岁就可以冒充你家长了,这小子先是两眼发直一声不吭,而后在我坐下来时突然扑到我身上,对我又打又咬。我说干什么干什么,清川你看好你家狗,别让它乱咬人传播狂犬病。
  才上了几天课,新鲜的感觉就没有了,大家都腻烦的要命。清川说上课没意思,尤其是讲政治课的老头子,年龄都快赶上我爷爷了,还敢出来晃悠,不怕哪天心梗突发抢救不及。小谷说有些老师就是这么变态,一辈子掌控玩弄学生还没够,退了休还惦记着折磨折磨祖国的花骨朵儿,造孽啊造孽。虾米说阿弥陀佛,早死我好早超度他们,上西天的路费我给打个八五折。我说说那些干嘛,还不如找个地方痛快痛快。
  队伍有没有战斗力从团队协作精神就可以看出来。我话刚一出口立刻有两人举起三只手响应。我一看虾米怎么没动静了,仔细一找才发现他兴奋过度一跤摔在了下水沟里,嘴边还沾着一些很令人怀疑的固体物质。他刚一开口就被自己给熏着了,扭转头哇哇大吐。我说算了虾米,实在不行你先回宿舍,只要别做叛徒出卖我们三个地下党员就行。虾米咳了一声,努力挺直薄似煎饼的脊梁,大声说怎么着看不起我是不是,告诉你老子就是当年的许云峰和江雪琴,辅导员哪怕拿出中美合作所的手段,辣椒水老虎凳一起上也休想从我嘴里问出片言只语。停了停又说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人多了热闹。
  就这样几人直奔西门外的一家网吧。学校对大一新生管束得很严,正常上课时间没有凭条不能随意出入校门,为此还特意聘了个老头子虎视眈眈地监视。清川眼尖,老远就见到老头子在那里转悠,就跑上前去嘘寒问暖,那老头子激动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同学你是哪个学院的,回头我叫你们辅导员选你当三好学生。清川心说这么简单的圈套我还不至于往里跳,再说三好学生只是唬人的玩意,从小就跟我无缘。不过话说回来,那奖状拿来擦屁股我还嫌硬呢。于是便说大爷不用了,谢谢你老人家的殷殷关怀,更何况学雷锋做好事是我们应尽的义务,一面扭头做惊异状说大爷大爷快看,那儿有两个人在打架。大爷转身问哪儿哪儿时,清川已经顺顺当当地摆脱了尾巴,金蝉脱壳与我们大部队会师了。
  我们几个人最初玩的游戏叫跑跑卡丁车,一款现在看起来很衰的游戏,不过当时我们的投入精神着实令人感动。我们把几乎所有的精力和超过半数的生活费都花在上面,乐的网吧前台的小网管看到我们就像看到上帝一样。不过我坚信他没见过那个大胡子的老外,否则现在他一定没有心情和邻近的女孩打情骂俏。我们买了点卡,就像跳水运动员纵身跃下跳台一样奋不顾身地投入游戏的怀抱,忘记了游戏之外还有个叫世界的东西,也忘了吃饭睡觉,以至于很多年之后我看见有辆帕萨特拐弯时躲闪不及撞到绿化树上还忍不住说了句SB那个地方应该做漂移!但什么事都是有几率的,我们几个玩来玩去,水平上升到一定层面便裹足不前了,唯有小谷突飞猛进,后来居上,跑完高级赛道要比我们快上二十秒。我么三个人不死心,轮番上去挑战,可都被他一一挑于马下。他说你们行吗,你们三个人绑在一起行吗。我说你就装吧,裤裆里别雷管小心玩大了。但这小子真有两手,看门绝技毫无含糊。后来他以此稳扎稳打,步步为营,还在省级比赛上拿了个第二名,奖金扣税后有一千多元,也算是个意外收获。
  我们的经常出入引起了老头子的怀疑,终于有一天他拦住虾米:“同学你住哪儿?”因为我们几个人中就虾米长得像小孩子。虾米没有面对敌特分子的经验,当时就两腿发软,要不是我在他耳边一直为他加油鼓劲,这小子非把尿憋到裤裆里不可。清川代他回答:“大爷,您看这太阳地这么毒,您进去清净一会儿,歇歇再来。要不然我们看着不忍心不说,万一你有个中风感冒什么的,我们送市二院都来不及。”他不说还好,一说老头立刻认出了他:“你小子那天骗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清川满不在乎地说道:“您看您,这么激动干啥,是不是当红卫兵留下的老毛病又犯了?”老头有点健忘,清川一提红卫兵他立刻大为动容:“哎,你不提我倒忘了,我当年那可叫一个风光啊,六六年被毛主席接见,第四批,你们谁行?”我们齐声回答“不行”。他又说“我出席了市劳模大会,胸前戴着大红花给市领导作报告,你们谁行?”我们又说“不行”。他接着说“我去过亚美利加哥伦比亚,五大洲遍地走,‘坐地日行八万里,巡天遥看一千河’,你们谁行?”我们苦笑了一下,“不行。”他最后总结说:“你们还嫩着那,瞧你们这群小鬼啊,‘梅花欢喜漫天雪,冻死苍蝇未足奇’,用在你们身上再合适不过了。”我们全愣了,我们四个不说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也得是言容洒脱侧帽风流,这家伙居然把我们比成苍蝇?幸好下一句话他纠正过来了:“你们就是梅花啊,‘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的那个。”我心说您别拽了,这么多句词没一句用对地方,还亚美利加哥伦比亚呢,估计也就是梦游时把房前屋后转悠了一圈。不过我们嘴上当然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用《现代汉语词典》中的几个语末助词嗯嗯啊啊了一通,最后他聊爽了,大手一挥放行。从那以后我们几个人便出入西门视若无物了,弄得隔壁宿舍的哥们经常跑过来打听你们是怎样练就穿墙术和万里独行的。清川没好气地说恐怕还得加上凌波微步和北冥神功,要是你去的话最好带上避邪剑谱,那家伙内力深湛,修为精进,凭你这小体格两个都不是人家对手。
  这样晃晃悠悠地过了一个多月,有一天我们四个正在网吧,同班的一个男生给清川打电话说快过来,高数今天点名,全点。清川说那关我鸟事,刚要挂电话那同学说期末有五次点名不到记录将被取消考试资格,你们今天恰好到第五次了。清川无奈地看着我,怎么办拿个主意吧。我说这点小事还得劳动我老人家,你不会找几个人代答。清川一想也是,回头告诉那哥们老师喊我名字你答应一声。说罢挂了电话,继续我们的卡丁车大业。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这样的:这个男生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跟吃喝嫖赌抽、坑蒙拐骗偷从没沾过边,听到清川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心情别提有多激动了,感觉跟中了五百万差不多。当老师念到清川名字的时候,他腾的一下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高数老师女性,近视,百分之三十的容貌加上百分之七十的自恋,当时还以为他有什么不轨企图,戴着的眼镜立刻就被震到了地上。但他比老师更紧张,杵在哪儿跟电线杆似的,半天没说话。后来老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问道:“你就是清川?”他面色呆滞地点点头。老师也无奈了:“你倒是吱一声啊。”他终于完整地吐出一个字:“吱。”声音挺响亮,于是全班爆笑。这件事的后果之一就是期末清川的高数差半分没有通过,清川事后唉声叹气说全怪自己当初认人不淑,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了一个情商为零的木瓜。
  这件事理所当然地被耳目众多的辅导员知道了,于是辅导员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傍晚找清川过去谈话。清川悲壮地冲我们三个人一挥手:“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哥去了,你们三个要做好思想准备。”我冲他一咧嘴:“我们三个还没暴露,你先安心在里面呆着,你的父母啊老婆啊什么的我们会给你照顾好的。等过一阵儿风头松了,我们凑钱把你赎出来。”清川啐了一口:没个正经!老成持重的小谷替他出主意:你把我的臭袜子带上,咱们别的不行,化学武器大大的有,叫他最后抱头鼠窜。虾米说你快成日本鬼子了,赶明儿我们三个拍死你就权当抗日了。清川摇摇头,就知道你们三个太囊,干什么事都指望不上。虾米最怕别人小瞧他,一听立刻站了起来:谁说的!清川说算了算了,我一个成年人怎么能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清川最终潇洒地迈进了辅导员的办公室。辅导员叫刘军,只比我们大几岁,我们入学时他刚从这所学校本科毕业,在对付清川的经验上必定欠缺,想必也不能把清川这根老油条怎么样。所以他一走,我们立即从邻近宿舍拉了一个人凑成一桌打起了“拖拉机”。没什么奖惩措施自然吸引不了众人,于是大家商定谁输了谁在脸上贴纸条。为了防止有人突然冲进来查寝,虾米插上了门,还在门后顶了两把摞在一起的椅子。
  我那天手气特别冲,连赢了六七把,不仅还清了外债,还让他们人人脸上都沾满了纸条。虾米这小子最背,连下巴上都贴了五根白纸条,晃来晃去的像出殡时打的招魂幡。我正开心呢,忽听门外有人招呼着“查寝了”“查寝了”,妈的,怕什么来什么,这个楼长是个年约五十的大妈,模样简而言之就是一个女版钟馗,大脸盘小眼睛蛤蟆嘴,个性又十分泼辣,谁见了谁怕。我们平时在一起开玩笑时就说,你要是玩得再过火晚上我就让你去楼下大妈那里侍寝,这位大妈的杀伤力由此可见一斑。不过这喊查寝的怎么就一个人呢?而且往常查寝时楼内鸡飞狗跳,喧闹非常,好似日本鬼子进村,这次却静悄悄的,鲜有人响应,不会是咋呼吧。虾米输得本就不耐,从牌桌旁跳起身来扯掉了上身穿的T恤,我们全呆住了,你要做什么。这家伙光着膀子扳住椅子往上爬,从门上的小窗口往下一瞄就骂开了:清川你这驴养的,没事儿喊什么喊。清川仰头一看乐开了:嘿虾米,没干好事吧,有本事出来单挑。虾米怒喝一声,刚要飞出窗去狠狠地教训一下清川,却忘了脚下只是两把普通的木椅,一活动椅子立刻就毫无感觉地分开了。虾米像一个沙袋一样重重摔在了地上,下巴先着的陆,满嘴里全是血。
  大家一看玩大了,赶紧抬头的抬头,抬脚的抬脚,七手八脚地把虾米抬下楼,也没人关注这事的始作俑者清川了。我一边走一边说清川,你小子就一个字,呆啊,这没喝酒耍的哪门子酒疯。清川说,这不是刚从刘军那里回来么,热热身。我说你在他那儿没热够啊,还跑回宿舍热,看下次我们群扁你。清川说,兄弟啊,不是我说啥,那刘军可是个狠主儿,咱们之前都低估他了,我没抵挡得住他糖衣炮弹的进攻啊。我一瞪眼睛,你小子全招了?清川开始避而不答,后来在我的政治攻势下,他终于交代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当清川一踏进办公室,刘军同志立刻笑眯眯地从办公桌旁厚厚的材料堆中探出头来,和蔼可亲地说,你就是清川同学吧,请坐。清川心想笑里藏刀必定有诈,不过管它呢,坐下再说。于是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还舒服地翘起了二郎腿。刘军对此视而不见,反倒关切无比地询问起清川的家庭情况来。清川心想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于是有问必答,来者不拒,不过片时便将基本情况都交代了。刘军面不改色,就清川的家乡和清川唠起了家常。清川本就话多,又喜欢介绍自己的家乡,听刘军夸奖这座城市的繁荣昌盛,不由心花怒放,忘乎所以地卖弄起来,又是“我们家那个地方如何如何”来了一大通。刘军也不恼,只是耐心地听着,不时地点拨几句,促使清川源源不断地说下去。后来发生的情况几乎是必然的,刘军不动声色地掌握着谈话的动向,而清川丝毫不觉,仍在那里大侃特侃。结果呢,双方的话题不知不觉地就移到了当下的流行网游上。清川一翘大拇指,说老师不是跟您吹,我玩卡丁车就是这个的。刘军这时图穷匕首现了,说你这手绝技是什么时候培养的,清川咬了一下舌头,说这是业余爱好。刘军叹了口气说你也不用瞒我,我都掌握第一手资料了。清川的心理防线登时崩溃,稀里糊涂地就全说了。刘军说你这也不是错误,我上学时玩得比你们还疯狂呢。我看你挺有潜力的,是个可造之材,只要好好表现我们可以既往不咎。现在我这里有个机会,不知你愿不愿意尝试一下?清川明知这是圈套可还得硬着头皮往里面钻,说老师您吩咐吧。刘军说咱学校最近不是要迎接省厅评估组的检查吗,你替老师观察一下,看哪些同学经常迟到早退,哪些同学经常翘课,记个名单给我送过来。清川短暂地啊了一声,心想我这不成了卧底了么。刘军问怎么不愿意,很多同学都抢着干呢,老师觉得你比他们强才放心地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可要珍惜啊。清川违心地感谢着刘军,心里却将刘军所有的女性亲属问候了个遍。刘军微笑着将清川送出了办公室,一面还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好干,老师对你满怀期望之类,清川说他此时才感觉出来,刘军的这张脸有多虚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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