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烟味儿（一百二十回）如果你是我的男人

　　节日的大街清冷了许多，零星的爆竹炸不碎心底的郁结和这死寂的天。走出火锅店后，梅影一直没再说话，只以帽子遮住脑袋，将手放在嘴边不停地哈着气，实在太冷了，她只想尽快地回到那烧着暖气的房间里去。
　　
　　“梅影，怎么都不说话，还在为刚才的事烦闷吗？不要想那些令人不悦的事了，看着你不开心，我也很难过，真的不该带你过去玩的。”阿新一把拉住她，好似在检讨着自己的错误。
　　“我没事的，不过是些小事罢了，才不会放在心上。就是天太冷了，不想说话而已，我要回去了，今天感觉很累。”梅影转过身来对他说着。
　　“梅影，不要走，我们去蹦迪好不好？你刚才不是说喜欢那种疯狂的感觉吗？”阿新极力地想要挽留她。
　　“阿新师傅，我真的累了，改天我们再喝酒好吗？有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你送我回去吧。”梅影的脚与心都没决定要跟他走，这一个夜晚，他已经完成了他的使命，何必再纠缠不休。
　　
　　这些年来，她也学会了说客套话，每次想要拒绝别人的盛情时，就一味地说“改天”或是“下一次”，谁知道这改天是哪天啊，下一次到底又是哪一次？不过嘴里打个哈哈罢了，嘴是两片皮，边说边在移，何必去对一个初识的人讲求什么真情意。
　　“那好吧，我就送你回去，明天我休假，我们出去玩一天怎样？我把相机带上，给你这漂亮的新发型多拍几张留个纪念，这也是我的杰作嘛，怎样？”他好像并不想放弃。
　　“那明天再说吧，我要安排一下，要不我老板会发飙的。”在没有找到恰当的借口时，梅影一般情况下都拿工作当借口。
　　“哦，那好吧，记得给我打电话哦。春节我也不回家，就是请假我也会陪你出去玩的。千万别忘了我说的话，那你今晚就好好休息吧。”阿新的话音里透着沮丧，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将梅影送回了酒店，自己就蔫蔫地回去了。
　　
　　回到房间里，脱下那沾惹了一身香水味儿和火锅味儿的外套，放满了一池热水，她要舒舒服服地泡个澡，好好地将自己的身体洗净。梅影可能是属狗的缘故，嗅觉相当灵，她从不抹香水，任再昂贵的香水，她也闻不到一丝幽香淡雅，还是那股子熏人的味儿。作为女人，不一定都非得喜欢香水啊，她始终觉得还是烟味儿和酒味儿更令她舒心。
　　从浴缸里出来，看着镜中红光满面的自己，突然间又毫无倦怠之感，穿上一套很柔软的睡衣，给自己沏上一杯茶，不由地又坐到了书桌前，心里有很多不能对他人倾诉的话，又想写下来了。
　　
　　每次写日记时，对着冷旭的那一支钢笔，她都会亲吻一下，在心底里对她已经逝去的爱人问声好。“冷旭哥哥，我心里又烦开了，只有你能陪着我，将我的心事写下，与我共度这不眠之夜，永远爱你的影子！”
　　“亲爱的，你说，爱是什么？我觉着吧，爱不是让我们坐看云卷云舒，也不是要我们去体会月明风清，爱的天空常常阴霾骤起，狂风暴雨在闪电的映衬下才会格外的凌利与耀眼，我还是更喜欢那种天雷撞地火的激烈。爱也不是平稳而坚固的航空母舰，爱只是在大海里飘摇的一叶小舟，一个大浪打来立马舟翻人挂。所以，爱里面是有很多的不确定性，也掺杂些许的危险性。当然，不是每一艘船都能觅到停泊的港湾，也不是每一个港湾都如传说中的那么温暖而舒适。爱也会像风中摇曳的花瓣，脆弱得不堪一吹，只有山野里的劲草方能抵御疾风，由此看来，爱也需要一颗坚强的心。
　　爱是没有办法握在手心里的，因为爱又是自由的，是不羁的，爱像流浪的风，停停走走。也许，永远都找不到栖息之地，也许，爱根本就没法停留。所以，我觉得，爱应该是流动的，是不受约束的，是禁锢不了的。爱究竟是什么呢？人真的很矛盾，因为人是复杂的情感动物。有时候，我又觉得爱是一种占有，是排他的，是私有的，是溶入血液的！就如同你曾经给过我的爱。那么霸道，令我窒息，却又让我如此地甘愿！
　　是的，爱是自私的，爱也是需要回报的，爱与被爱都是幸福的！爱不需要奉献，因为真正的爱是两心相悦的。爱要的只是那一汪流转的眼波，那一番流转，柔情似水，醉人心菲，爱令人心醉，亦会让人心碎。
　　
　　爱一个人就好比欣赏一件艺术品，久久地玩味，体会着其间的美感，甚至会生出深深的触动来。世间之大，不是每一样东西都有资质成为艺术品，也不是每一个人都有一双雕琢璞玉的手。如果爱一个人，就要好好地珍藏，因为我们心里爱着的那个人就是价值连城的珍品。我说的对吗，亲爱的？
　　爱不是年份久远的红酒，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将爱窑藏。如今这时代，爱又像一袋速食面，打开即食。爱也是不需要掖藏的，爱他就大声说出来吧。爱不是浪漫的邂逅，爱就是命中注定！人可以不信命，但我们都得认命！
　　在错的时间遇到对的人，这是无法预知的劫难，在对的时间遇到错的人，那无疑是一场巨大的灾难。爱是不确定的，爱也会游移、飘逝，所以不要轻易为爱承诺！
　　
　　原谅我，我最亲爱的你，是啊，又在说你了，记住了，待来生，不要再轻易地对人许诺，那些铿锵的诺言犹然在耳，你却不在了。这么多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回味你那些话，今夜，又触动我的情肠，又想骂你了‘你个死鬼’。
　　还记得吗？上一次我跟你讲过一个叫林雨默的男人。他喜欢我，他对于爱的表白比你还要狂热。不错，他是有家室，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他再一次来找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去爱他。这么多年了，我为你守身如玉，你也一定想你最爱的影子幸福不是，亲爱的，祝福我，好吗？
　　从前你跟我说，如果我是你的女人，就永远是你的女人，就只能是你的女人。今夜，我也想对林雨默说，如果你是我的男人，就只能是我的人！
　　亲爱的，不要生气，不要介意，你的影子也该恋爱了，在天上笑一个给我看，嗯！看到了，还是你最乖！
　　
　　如果你是我的男人
　　
　　如果你是我的男人，你就只能是我的人，你不可以为了别的女人而分神。
　　你是我每一个晨昏，你是我每一缕掌纹，我完整你的灵魂，你成就我的永恒！
　　如果你是我的男人，不要轻易地说分，既然叩开了我的心门，就该好好守护你心中的女神，这是命定的缘份，莫要让上苍来嘲笑你的无能。
　　如果你是我的男人，我会无比地心疼，给你我所有的真，还有每一圈年轮。
　　我已经逝去了青春，但你依然可以见证我的人生。
　　如果你是我的男人，余下的岁月请陪我一起完成。
　　如果你是我的男人，来吧!我要给你最炽热的吻。
　　言之凿凿又情之深深，无论岁月如何沉沦，拂不去的还是最初的纯真。
　　如果你是我的男人，请与我一同面对这哭泣的红尘！
　　请与我一起撑！
　　来吧，做我的男人，但愿那一个杏花微雨的清晨，会成就一份坚实的永恒！”
　　
　　写下了这一番直抒胸臆的，热情洋溢的文字，梅影的心感到了无比的痛快与舒爽。爱纵然可以永恒，但岁月是即逝的，过了年就三十二了，她不想再等了，因为她想要的爱情已经来了！
　　是的，梅影跟别的女人没啥区别，至少情感上是一样的，她也需要爱情的滋润，这很正常，没什么不妥。可是她的性格又决定了她对于爱的渴望程度和评判标准。林雨默的那些温言软语给了她极大的鼓励和信心，她不是坏女人，她并没有抢人家的男人，一段不幸福的，没有爱的婚姻，的确早就应该戛然而止的。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里少了爱，即使还活着，跟一具行尸走肉又有什么两样？！她梅影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女人，她要去获得爱情，也要给予自己倾慕的男人以炽热的情怀，她说过的，如果爱他，就给他!就算得不到所有人的祝福，她也不在乎。
　　没有爱的人生是苍白的，没有拥有过爱的女人是悲哀的。对，要爱就轰轰烈烈、痛痛快快地爱，要做就要做一个风一样的女子。敢爱敢恨，想爱就去爱，不必再纠结。她的心已向他敞开了，只等着他的到来和怜爱。心念至此，梅影的心里豪情顿生，对着日记本又是一阵抒怀。
　　
　　“风一样的女子！
　　金钗、冷剑,哪一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娇媚、刚毅,哪一种方能突显自己？
　　风划过的那一刹那,带走的是什么？
　　是一如少女般澄澈的情怀，还是故做风尘样的矫情？
　　是背风低泣,还是迎风狂笑哈哈哈……
　　
　　忧怨的风,怒吼的风,吹起我衣袂飘飘的风。
　　低柔倾诉的风，似狼嚎夹带着杀气的风。
　　吹落的是花、是叶，卷走的是泥、是沙。
　　来啊！吹吧！吹得那些死缠的树与藤轰然崩裂。
　　断了…千年的树精与藤妖各自离去。
　　修练，再战…不分出胜负来必不罢休！
　　后院的老墙，悬着一柄剑，闪着寒光，蓝色的，很刺眼。
　　风吹过，悠悠地，但清脆的回响。
　　风叹息,真是把好剑！风走了,剑颓然落地。
　　天太黑，没有星星，看不到月亮。
　　剑啜泣，风把我悬挂的丝带吹断了。
　　爽啊，好一个杀人夜！”
　　
　　一口气写完，虽然并不明白自己写下以上文字的真切含义，但心里面却是舒爽得很，她就是要做风一样的女子，要如风般不羁，要如风般自由，只要她想去爱，谁也无法阻拦。再凌厉且闪着刺眼寒光的剑，也经不住狂风的肆虐，也会颓然落地。若今后谁来对她的爱情指手划脚，她定会狂啸着将那些闲言碎语吹个杳无踪迹。
　　过节了，酒店里值班的人也少了，没有了往日的喧闹，也听不到电梯上上下下的杂音，这一夜，梅影睡得很踏实。在寒冷的冬天，她并不愿意外出去感受所谓节日的氛围，待在暖气十足的房间里看看书、写点自己的心声，或是听听音乐，也是极美的事。
　　
　　第二天还没醒来，就接到了阿新的电话，梅影婉拒了他的再次邀请，因为一夜之间，她的心已坚如磐石，她在等待林雨默的再次到来，可是她又不愿意做出一副焦急期盼的状态来。
　　她的心智日臻成熟，决然不会在情感上再出什么差错。她的心虽很笃定，但毕竟还不能确定林雨默的心，没有把握的事她是不会去贸然行事的。若等不来他，也没啥大不了，刮起一阵风，就让心再一次远行，赏尽一路风景，也不失了一番韵致。
　　
　　洗浴中心一整天也没几个客人，夜总会还算热闹，都是单位和一些朋友间的聚会来包场唱歌的，留几个服务员伺候他们就行了。突然间，梅影又感到百无聊赖，空气太沉闷了，逢年过节的，别人都在狂欢，家家户户都是热闹非常，她还是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完善，也不完美，极需要把这一些缺憾都补上。在还没想到更好的排遣方法时，也只好找她那帮留守的手下以打麻将混时间。
　　大年三十夜，因为天寒地冻，梅影否决了她那帮手下准备去广场放鞭炮和赏烟花的计划，买了几瓶红酒，和她们一起在她的房间里做了一顿火锅。她们也实在是太吵了，嘴就停不下来，听着她们叽叽喳喳个没完，春节晚会也看不清静，真是越吃越没劲。在这个举家团聚的夜里，她又想要静一静了，吵闹太甚，心便也烦躁起来。
　　说实在的，梅影跟她们还真没太多话可说，眼见得一个个都在叫喊着吃撑了，六瓶红酒已被她们七个人干掉了四瓶，看样子也是酒足饭饱了，不想她们来帮她收拾碗筷，不想她们又将她的房间搞得一团糟，拒绝了她们想要以打麻将来守岁的由头，早早地就让她们回房了。
　　终于静下来了，看着眼前一片杯盘狼藉，略略地清理了一下，索性将电视也关掉，换一身舒适的睡衣，一个人开始自斟自饮。心里啥也没想，眼里只有酒，那红色又透明的液体以自己柔润的姿态在陪着她，给她驱寒，也让她渐渐地不再清醒。不知觉中，剩下的两瓶红酒全被她干掉了，头晕晕的，倒在床上就睡了。
　　
　　“咚咚咚”，一阵紧似一阵的敲门声惊醒了她，初一天就遇上鬼敲门，这是要来找死啊。梅影心里恼恨着，忙了一年了，初一天也不让她睡个好觉吗，翻了个身，将被子蒙住脑袋，又接着睡去。
　　“咚咚咚”，又敲开了，响声比刚才还更甚，没法安睡了，揉了揉混沌的双眼，梅影一万个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来，心里还兀自想着，照理说今天是不可能又有客人来包场的，不是都说初一天不出门吗，这会儿老秦也不会来找她谈工作上的事啊，他不是要出去旅游吗？估计整个酒店除了每层楼值班的服务生，恐怕连住宿的客人都没几个吧。
　　
　　实在是烦人，蹬掉被子光着脚，脑子也是晕沉沉的，摇晃着身子气冲冲地向门口走去。打开了房门，她眼睛还眯着，对着半开的门就是一阵怒骂。
　　“找死啊，初一天也不让人休息。”梅影说话的当口也没将眼睛全然睁开，只觉跟前站的人身上有一股寒气向她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对，就是来找死的，我还要看看你是怎样让我壮烈牺牲的，并且，你还要负责给我收尸。”
　　
　　梅影傻了，一下子被眼前的这个男人吓坏了。他醉人的声音将梅影的眼彻底拨弄开了，林雨默居然站在她面前。不到四天时间，他又站在她眼皮子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