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烟味儿（一百一十四回）一个轮回的穿越

　　梅影掰开他的手，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地摇晃着，她突然很想诗意地回复他。从前对他的痴醉沉迷一齐涌上心头，想起从前为他写的那些小情诗，不禁莞尔。从前为了他辗转于床榻间那每一个煎熬的夜晚越来越清晰，在她最美好的年华，竟然与他失之交臂，那一个轮回她没能赶得上，那么，这一个轮回呢？
　　她是否已得偿夙愿，是否已赢得了他的心，是否会不顾一切地如飞蛾扑火般，以翩飞的姿态再去演绎一段悲壮而惨烈的爱情？她不想去直视自己的内心，她是喜欢他的，可是他给不了她纯粹，所以，她还不能对他表明心迹。太乱了，乱极了，她无法拒绝他情深的一双眼，还有他那永远都吸附着她身体的迷幻又浑厚且醉人的嗓音，她的心开始散乱……
　　
　　“看红尘，多少温柔的痴醉,又怎抵，世事的翩跹。碎裂的酒杯，也会有一种黯然失魂的美，和着冷雨，恣意横飞。”
　　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也不知道自己突然之间的莫名其妙，饮尽杯中酒，放开手中摇晃的红酒杯，任由那杯子直直地落入地下，一声清脆的回响，林雨默傻傻地看着她。
　　“老林，这就是我的回答。酒杯虽然碎了，但我听到了脆生生的破裂声，还看到了满地的玻璃渣子。”梅影的话很坚决，她这小半生的路走得太坎坷，回望昨日的种种，她黯然神伤，她怎能容许自己再踏入泥淖里。挣扎，无尽的挣扎，她这一生总是在挣扎。为了金钱，为了爱情，也为了更好地活着，她已经挣扎得太久太累了，她想歇歇了。
　　
　　其实答案有很多种，因了各人的心境，自是会生出千奇百怪的结论来。梅影心里也是没底的，她要的是一种存在感，哪怕只是一声碎响，但毕竟是掷地有声的，是一种很真切的声音，耳朵是有感觉的。
　　那满地的碎玻璃，由一个完整的酒杯变为另一种形态，需要时间和过程，也需要一个能令它破碎的载体。如果落入地毯，酒杯不会碎，但是地面不同，坚硬而冰冷，可以在瞬间改变酒杯原有的形状。要想复原，要想重新拼凑，绝对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舍弃，只能买新的。
　　
　　“丫头，你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意思吗？你是不是嫌弃我是有家室的人，不配跟你在一起，不配来照顾你吗？我…我的确是配不上你的，给我些时间，好吗？我想把她安顿妥善了，再……”林雨默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他的手好烫，还有一些微微的冒汗，心有不甘又急切地问道。
　　“去，坐对面去，你没见上菜的服务员一进来老是盯着我们看吗？答案有很多种，你慢慢想，想好了再来告诉我。不是后天就要走了吗，今天就算给你送行，我请客你买单嘛，下次等你回来我再补请你哈，连请一个星期都没问题，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男人买单的样子，实在是太潇洒，太帅了，哈哈哈。”
　　
　　梅影并不需要他马上回答她，这样的一个答案他应该能想到，即使他的答案不是她想要的，那也没有关系，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独自生活。如果真的要找一个男人，林雨默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可是她并不想去拆散一个家庭，即便他心里有很多的苦楚和不得已，她还是希望能得到一份纯净的爱。
　　她不怕那些流言蜚语，大不了被唾沫淹了又爬起来。她只是不愿意看到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纠结。爱如若被分割了，那不如不爱，她要的就是完整。
　　
　　“怎么？不喜欢我跟你坐在一起吗？我身上好像没啥怪味啊。丫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像猫啊，一只小野猫，十二年前我就隐隐地感觉到了。那时候，你不谙世事，可我能感觉到你骨子里透出的野性与不安份。十二年后，你变了，你漂亮了，气韵魅人，风情灵动，我一点都不否认你的变化带给我的憾动，我不想撒谎，真的。我以一颗诚实的心来对待一份很自然流露出来的情感，我是个正常的男人，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是可以令人赏心悦目的。”
　　林雨默又是一往情深地望着她：“知道吗？那天你上楼的姿态是如此撩人，听着你高跟鞋踏在阶梯上的那每一声回响，我的心就会随着那节奏跳动一下。我一直在你的身后，别又说你不知道，那天若不是因为楼道间不时有人，我真想冲上来将你抱上楼去。告诉我，跟谁学的，你这招欲擒故纵是要来攫取我的心吗？现在的你越来越像个妖精，知道吗？不过我更愿意你是一只小野猫，来，让我看看你的爪子有多厉害，我就是喜欢你身上自然流露的野性，我要驯服你，我一定会驯服你的！”
　　林雨默揉捏着她的胳膊，梅影一直忍着，的确有些痛，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像个疯子，他霸道的眼神具有一种威摄力，对于情感的表达，他比冷旭更加地狂热，可是他的字字句句竟是叫她生不起气来。
　　
　　“老林，你很喜欢这样对女人说话吗？我发觉你的口才倒是越发好了，还说自己不喜欢跟女人说话，骗谁呢。我如此纯洁的一个女人到了你嘴里却变了妖精，我不要做妖精，我要做仙女。你要知道，妖精可是会吃人的哦，剥你的皮，抽你的筋，食你的肉，喝你的血，还要把你的骨头拿来煲汤喝，还要……”
　　“还要怎样？还要继续诱惑我吗？还要我把这颗心挖出来你才满意吗？真的，丫头，我很难去表达对你的感受，哪怕从前我们匆匆别过，时不时的总会想起跟你的那些对话，能够让我敞开心扉聊天的人真的不多，何况还是女人。我不是个狂放的人，我其实是个很内敛的人。喜欢我的女人还是很多，可我连跟她们说话的欲望都没有，这两年来，我跟我老婆分房而睡，也没有那些男人们说的性幻想，我总是给自己找很多事来做，天不亮我就起来跑步，我不是那种喜欢躺在床上胡思乱想的男人。这一次见到了你，我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从前，觉得自己浑身又焕发出了活力，而这样美妙的感觉，是其他女人所不能给予我的。这些日子来，我想了很多，想起从前也想了未来，你现在又是一个人，我越发地控制不了自己来找你的欲望，丫头，给我一个机会，好吗？不要再拒绝我了！”林雨默的话语里透着恳切。
　　“老林，我还要把你的皮做成一双高跟鞋，日日踩，天天踏，叫你永世不得翻身，哈哈。我问你，那如果我不是一个人呢？如果我有老公呢，你还会这样吗？”梅影有时候喜欢较真，她的心里容不得半点杂质，她需要一个肯定而又坚决的答复。
　　“会！我会！我还是会来找你！因为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已经深深地牵引着我的心，我无法忽视你的存在，我也顾不了那许多世俗的眼光，我只想要你，只想跟你在一起。这几天来我寝食难安，我几乎是在数着时针过日子，想去找你可又怕去找你，一见到你，就想将你拥入怀里。你的身影折磨着我，我好似又回到了青春年少时那种春情初萌的悸动，丫头，你太折磨人了！”
　　林雨默一边说一边把梅影的手捧起来放到唇边，深情地吻着，轻轻地揉搓着。倾听着他的低吟细语，不禁又想起了那个十二年前残破的亭院，那一个细雨纷飞的春天，一种温婉又清凉的舒爽扑面而来，他才是魔鬼，将她早已结了疤的痛处又撕开来，在这个寒冷的冬夜里赤裸裸的无处遁形。
　　
　　“老林，再让服务员拿个杯子来，我想喝酒了。跟你说了这许多话，我口渴了，菜也凉了，你是不打算让我好好吃顿饭吗，第一次请我可别太小气哦，我还要点菜。”梅影掩饰着自己的内心，她真的不想今后漫长的人生再出差错，她就只想要他一个肯定的答复，一个能许她一生的承诺。
　　“好好好，陪你喝酒，要吃什么就点，我可不是小气的男人哦，臭丫头。如果你能再吃到从前那么胖才好呢，我错过了你这十二年来所有的蜕变，真想看看你这一路是如何走来的。当我知道你就是当年的丫头时，我心里真是难受极了，你看看自己这小身板，都瘦成啥样了，以后我要每天监督你吃饭，女人还是要白白胖胖的才好。你要知道，如果你性情不似从前，不是那个健谈的小姑娘，我可能不会再来找你，一个再美貌的女子若是没有你这般的豪情爽朗，我是不会喜欢的，最多就是像欣赏一束美丽的花儿般，赞叹一下就离去。不要觉得自己变漂亮了就能吸引所有的男人，我一直觉得你说话有一种魅力，从前是，如今依然是。十二年前那一次对话，我后来想了好久都没明白，为何跟你絮叨那么长时间，觉得自己挺莫名其妙的。你就是有一种看不见的魔力，能够将语言侵到我的骨髓里去，能够让我这么沉默的一个人也变成话唠。人都是需要倾诉的，我这两年就是憋闷得太久了，感觉自己苍老了，像个病人。还好，老秦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我，要是知道你在这里，我怕是早就来了。”
　　
　　是的，梅影的眼睛确实有毒，他和冷旭是同一种男人，他们在别人眼里是沉默寡言之人，可一旦遇到了她，他们就像打了兴奋剂一般，絮絮叨叨个没完。她很清楚自己是个怎样的女人，她的心底里蕴藏着无穷的能量，自冷旭走后，她就一直在等待着那个来挖掘的人。她没有想到等来的竟然是林雨默，除了惊喜，更多的是意外。她不愿意去介入他的家庭，可是她的心也需要安放。
　　夜深了，酒楼要打烊了，她不想回酒店，她要好好再醉一次，既然他要找回青春，那么就让他彻底地去体会一下飞扬的激情，还有那一半是明媚，一半是忧伤的狂放不羁岁月。
　　其实人的心是很复杂的，对于爱情，时不时也会生出一丝的刺激感，将原本一直无望的单恋变为现实，这无疑加快了她和林雨默的脚步，速度总是伴随着激情，让他们彼此心心相印，又惺惺相惜，他们的确也不想再错过了，就让那些蓄积已久的情感，在这个冬夜里也喷涌一回，这一个轮回真的太长了，太难熬了。明天又是怎样，谁知道呢？这个夜晚就陪着他一起撒欢吧。
　　
　　“走，我们蹦迪去。”梅影拉着林雨默一阵狂奔，他不是要青春吗，她就给他。她要把他这些年郁积心头的烦愁琐事通通地甩出来，她要让他尽情地挥洒自己的真性情，她要给他一段新的人生，一段他从未体验过的人生。
　　那一年，杏花微雨，她悠然穿行在雨幕里，慢慢地，走向他…那一支烟，淡了杏花，浓了思念。这一刻，梅花傲放枝头，暗香幽怀，一弯冷月，凄然于天，一缕清辉，斑驳了他们的身影，伴着凛风晓月，踩碎一地的冰凌。原来时光一直都在，那一年和这一刻，一个转身的距离，竟是一个轮回的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