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顿饺子是郑仁君吃过的最香的一顿饺子，事后数十年每到三十晚上吃饺子时，郑仁君还要记起他们在财院三十晚上吃饺子的事儿。大年初一早饭后，郑仁君对同宿舍的同学们说：“咱们远隔千山万水来到财院是为了上学学知识，可去年耽误了整整一个学期没上一天课，我们得搞复课闹革命！”老梁说，现在学生大多数都回家过年了，学院里连四分之一的同学也没剩下，学院领导都靠边站，主要任课教师多数都被关起来了，咱们咋复课？郑仁君说，要复课当然得大多数同学都回来才能上课，我们得先造舆论。一会儿我写篇《春节献词·一论复课闹革命》的大字报，你写些要复课闹革命的大字块。呼吁在院师生给回家过年的同学写信催他们赶快回院上课。大字报贴出去后，立即得到在校师生的积极响应，第二天，追穷寇战斗队就贴出了“坚决支持复课闹革命”的大字报。接着是其它专业和三、四年级的在校学生也分别以红卫兵组织或个人的名义写出拥护复课闹革命的大字报。7天过后，“杨运兵团”仍无动静，即没提出反对复课闹革命，也没表示支持复课闹革命，原因是大多数杨运兵团的主要头头都回家过年，连他们的“天天批”也停下好多天了。郑仁君和郝光复就先找靠边站的学院领导谈话，要求他们放下包袱轻装上阵，勇敢地站出来主持学院复课闹革命。学院党委书记苏天侠1936年参加革命延安军政大学毕业，转业前任中国人民解放军某部炮兵学校政治部主任。院长魏中生九一八事变前留学日本，事变后又留学英法，是位经济学博士，他的夫人是位日侨，院党委书记和院长都是十三级干部。当郑仁君和郝光复找到他们谈话时，他们说：我们何尝不想早点儿复课闹革命，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学生要以学为主兼学别样么，可是革命造反派不让我们主持工作呀！郑仁君说：“杨运兵团代表不了财院广大革命师生的愿望，我们马上与他们交涉。”党委书记苏天侠说：“郑仁君同学，你才是我们学院的真正革命派，要是分配政策允许，我非留下你不可！”正月十六以后，杨运兵团的几位主要头头相继回到学院，郑仁君和郝光复就去找他们交涉，经过几轮谈判，几位主要头头同意复课闹革命。但是还要白天复课，晚上批判。只有一位管着关押老教师黑屋子钥匙的伙食管理员白忠义坚决不同意复课闹革命。他不交出黑屋子钥匙，任主课的老教师们出不来，复课闹革命就搞不成啊！郑仁君召集各班各专业和追穷寇战斗队代表开会，问大家，这白忠义目前是我们复课闹革命的最大拦路虎和绊脚石，我们怎么能消灭这只拦路虎踢开这块绊脚石呢？追穷寇代表说：“白忠义是六三届留校生，他见其它留校生都安排在院团委和财务处教导处工作，而他却当了伙食管理员心里非常不平衡，恨透了院领导和老教师，可他根正苗红谁也治不了他呀！”郑仁君说：他日常工作和生活中难道就没有一点儿牢骚和不满的表现么，我们可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呐！有一位高年班学生代表说，我想起一件事儿，去年春天咱们食堂作豆腐脑，有位大师付问我这豆腐脑好不好喝，我说好喝，他说你喝豆腐脑毛主席他老人家却粉身碎骨了。我问那大师付怎么回事，大师付说这豆腐脑是白忠义砸碎了毛主席石膏像点的。这件事食堂大师付们都知道。郑仁君说够了，这一条就足够白忠义喝一壶的了，你马上起草一份揭发白忠义损坏毛主席光辉形象的大字报，最好请食堂大师付们都签名。其它班级同学立即写大批判文章声援。其实，这白忠义是个心狠手辣，城府很浅的家伙，他仗着杨运兵团的势力狐假虎威，在批斗老教师时用钉了八分钉的三角带抽打老教师，绑老师游街用厕所里的手纸竹篓做高帽给老教师戴。但当他看到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揭批他自己的罪行时就吓的六神无主，尿了裤子，躲在家里不敢到学院来上班了。他不来上班，黑屋子的门打不开，饭送不进去，老教师们饿的受不了就“叮叮咣咣”地砸铁门。杨运兵团头头们见铺天盖地的大字报，知道众怒难犯，也贴出揭批和开除白忠义的大字报。郑仁君又找到杨运兵团总司令赵西说：白忠义损毁毛主席光辉形象的现行反革命行动是发生在他参加你们革命组织之前，这件事与你们杨运兵团无关，但是他现在还属于你们杨运兵团的人，这宗现行反革命的案子就交给你们杨运兵团处理了，但是他必须把黑屋子钥匙交出来。赵西说行，损毁毛主席光辉形象确实是件很严重的政治事件，我马上派人把他抓来召开批斗会，与他彻底划清界线！
　　白忠义被反剪双臂绑到了财院交出了黑屋子钥匙。杨运兵团的确做到了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白忠义给别人戴过的粪纸篓给他做高帽游街，用白忠义给老教师们挂脖子的小黑板给他做大牌子挂脖子，用他抽打老教师的带钉三角带抽打他。
　　郑仁君拿到了黑屋子钥匙，放出了被关押了四个多月的老教师和教导处主任、总务处主任，分别与他们谈心，请他们说清楚自己的历史问题，解除思想顾虑，回归到正常教学秩序中去。老教师们感动的热泪盈眶。有位名叫李恒的老教授是位留美经济学博士，是财院主教材《会计核算原理》的原作者，别看他双下肢残疾，解放前却曾任山西省银行总经理，辽宁省银行总经理，国民党新六军上校军需官。他一个人的历史档案就装了满满半档案柜。他有六个子女已有五人大学毕业和正在清华、北大就读。他在交待历史问题时说：我在解放前参加工作是身不由己的，我是国民政府的公费留学生，回国后自然就得接受国民政府安排，国民政府调你到哪儿工作自己得无条件服从。当国民党中央军上校军需的事是个虚衔，当时日本投降国民党为在东北扩军备战急需大量经费，他们就委任我个虚衔好向银行贷款。解放前我也结交过不少中共地下党的朋友，帮他们做过许多事。要不，在三、五反运动时，我不早就完蛋了么？但是我也承认我有罪，当时我趁战乱之机大搞投机倒把，成火车倒卖大盐，赚了人民的血汗钱，我家有50两黄金都是那时候倒卖大盐赚的，我现在把这些属于人民的钱还给人民。郑仁君说，杨运兵团揭发你现在还偷听敌台、去抄你家，没有搜到电台也没搜到黄金么？李恒说我家确实没有电台，我小儿子学英语经常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英语广播。而黄金我是藏在破布包和苏达罐中的，你可以派两个红卫兵去我家取。郑仁君一听，什么？50两黄金，那可是一笔天文数字的巨款啊！但是专政对象主动交出来你要不接受恐怕还不行。于是说，这样吧，我带几个人跟你一起去你家取来交公保管，待运动结束后上面有了明确规定再确定这批黄金归属。郑仁君叫上于永金、张大庆和高刚，四个人一起跟李恒来到他家取黄金，果然在一个装破乱的大破旅行袋和厨房的特大苏达罐中取出了50枚小金锞，那元宝底上铸有中华民国xx年中央银行监制一两足的字。郑仁君把50枚金锞交到学院财务处，处长说不行呵，财务处每天连过万的现金都不能过夜，得交到银行去，这么多黄金价值几十万啊，你还是把它交到银行去保存吧。郑仁君一想也是，叫了学院的吉普车与张大庆等几人把黄金送到了中国人民银行辽南分理处，请他们开了代为保管的收条。回院后又把银行收条交给李恒，说李老师，这银行收据你保存好了，如果文革结束后党和政府不接收你上交的黄金，这些黄金还是你的。1979年落实政策时，这批黄金完全回到了李恒教授手里。
　　三月上旬，返乡的学生基本全部归校。复课闹革命正式开始了，由师生和院领导联合组成的复课闹革命领导小组决定减掉体育、外语和哲学三门副科，其余主科正常进行。经过两个学期的授课，到1968年1月份，全院学生的全部课程完全结束，老教师提出让学生实习半年而后才能毕业考试，郑仁君是三结合领导小组的主要成员，在会上提出说不实习不行么？心想，我当小队会计之前就参加了一个月的会计培训班，四清运动查帐时数我的帐记得最清楚，再说，我们学了工、农、企、事、商、金融六个方面的会计核算，我们实习哪一行呢？老教师说，不实习就上岗肯定会手忙脚乱，带上我们学院的实习介绍信，回到各县，每行实习一个月哪个单位都会接受。郑仁君没再坚持不实习的主张。1968年1月中旬学院放假，正好是1月30日过大年。学院规定学生自1968年2月起各自找单位实习，到5月底结束，每个学生至少实习四个行业的会计。6月1日前必须返院，6月2日和3日毕业考试。郑仁君在家过完年不久，就接到学院通知：学院将组织毕业生分配意向调查组，调查组成员由革命教师和学生联合组成。通知他不用参加实习，要回学院参加调查组。郑仁君回到学院，参加了辽东调查组，调查组由郑仁君担任组长，组员是校团委副书记蒙金玲和三五班的男同学崔颖。蒙金玲是位女同志，1965年留校毕业生，比郑仁君大三岁，圆脸大眼睛，中等稍胖的身材。出差路上，她带了一本《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每到驻地她便捧读。遇到不懂的地方她就问郑仁君和崔颖。崔颖说：“这本书我从来都没看过，你问我还不如问自己膊洛盖（指膝盖），郑仁君就准确地回答出她的问题，并说出问题出在哪一章哪一节书中多少页。蒙金玲心中暗暗佩服郑仁君超强的记忆力，经过近20天的走访调查，已经走了辽东的几个县，郑仁君办事认真负责和睿智的待人接物方法更使蒙金玲佩服的五体投地。调查组到丹东市招待所住下后，蒙金玲给郑仁君写了一封热情真挚的求爱信，次日早饭后递给郑仁君。郑仁君回宿舍拆开看信，崔颖一把抢过去说我先看看。看了几行字崔颖就大叫了一声：“哎呀妈呀，老师向学生求爱，好事，好事！郑老弟你大喜呀！”
　　其实，郑仁君从调查组走过一两个县的时候，就渐渐发现蒙金玲对他表现异常，首先是不准再叫她老师，她说她的知识水平远不如郑仁君，不配做他的老师，其次是她对他的关心超出一般师生关系和同志关系，郑仁君心里早就明白蒙金玲的意思。内心却在权衡是否可行。郑仁君倒在行李上说：“喜什么喜呀，她比我大三岁呢！”“女大三抱金砖，”崔颖说，“燕妮比马克思大四岁呢，女人比男人大点儿知道疼丈夫！”
　　崔颖把信递给郑仁君。那是两页红格信笺。隽秀的钢笔字整洁大方。信是用一首诗开头的：“苍山林海中，独有一株松，本来就是材，哪能当柴用。”
　　信分三段，第一段是对郑仁君的赞扬和肯定，第二段婉言说明时代不同了师生可以恋爱，30多年前鲁迅和许广平就给我们作出了榜样，又何况我们并非师生，第三段则是对二人结合后生活的向往，她说她可以为他的事业牺牲一切，可以作他的贤内助和家庭的贤妻良母……郑仁君心想，从蒙金玲的品行素质来看，她的确可以成为自己的贤内助，可是，你能不能成为父母的好儿媳能不能在他们床前尽孝呢？我们都是父母养育成人，我们还肩负着赡养老人的义务呀！
　　郑仁君对蒙金玲的求爱信迟迟没有表态，只是在次日前往庄河的公汽上递给蒙金玲一张纸条，上写“和蒙大姐诗二首，一、苍山林海中，遍生多样松。本来都是材，各有各的用。二、苍山林海中，处处多青松。平岗挺且直，峭壁舞虬龙。标材建广厦，弯弓造其型。当柴无不可，助人过严冬。”事后十多天才走完丹东地区五个县，郑仁君还象往常一样，在公众场合称蒙金玲为蒙老师，回到驻地称蒙姐。而蒙金玲对郑仁君则是更加关爱。崔颖就常在宿舍里对郑仁君发泄不满：“操，咱仨人一起出差我就是个灯泡！”郑仁君说：“蒙大姐对你不也挺好么。”“好什么呀，光嘴上白花，吃饭的时候她怎么把肉都挟到你饭碗里没给我一块？”
　　调查组走完丹东市到本溪市，郑仁君邀蒙金玲和崔颖顺便到他家串个门，也算公私兼顾看看父母。郑仁君决心把家庭状况亮给蒙金玲看一看。崔颖说蒙老师你去吧，我不去了，我在县城等你们。蒙金玲带着两听水果罐头两包糕点到了郑仁君家，吃了两顿饭住了一晚上，次日返回县城。在剩余几天的走访调查中，每逢回到宿舍，崔颖总是借故溜出去，把空间留给郑仁君和蒙金玲。而蒙金玲总是先整理调查笔录，然后就捧起书来看，再也没有提及他们之间的关系问题。三月底调查组完成了调查使命回到学院，向院领导汇报完调查结果后，调查组就解散了。第二天傍晚去食堂就餐时，蒙金玲叫郑仁君到她单身宿舍来一趟，郑仁君说吃完饭就来。蒙金玲说你不要去食堂吃了到我这儿吃吧，我这儿有好吃的。郑仁君到蒙金玲宿舍一看，崔颖早到了，窗下的写字桌上摆着一大盘儿锅烙饺子还有一盘油炸花生米和一瓶酒。蒙金玲说：“咱仨人共同出差一个多月，感谢你们二位在出差旅途中对我的关怀照顾。我这也是借花献佛，这锅烙饺子是邓老师送给我的，我只买了花生米和酒，你们俩会喝酒多喝点，我不会喝酒少喝点。来，我先敬你们一杯。为咱仨顺利完成调查任务干杯！”郑仁君觉得蒙金玲今晚好像有些失常，多数是要宣布分手，而这是“最后的晚餐”。郑仁君扭头瞅瞅崔颖，崔颖人送绰号小特务，对任何事物都特敏感。但崔颖木讷地举着酒杯，听蒙金玲说声干杯，用胳膊肘碰了一下郑仁君：干杯！崔颖和郑仁君都一口干了少半高脚杯白酒，蒙金玲只抿了一小口。蒙金玲又给郑仁君和崔颖斟了第二杯酒，蒙金玲说：小郑同学多才多艺为人正直，将来必成大器，是所有有抱负有理想未婚女人心中的偶像，我也是其中一员。我知道我向小郑同学示爱的事崔颖同学已经知道了，但是爱和婚姻并不是一回事，古今中外有许多真心相爱的情侣不能终成眷属。小郑带我到他家里去，我明白小郑的意思，这些日子我经过深思熟虑，觉得我与小郑的确不合适，小郑你说呢？郑仁君点点头。蒙金玲说那就让我们作永远的朋友吧，来，小崔小郑，为我们作永远的朋友干杯！从蒙金玲宿舍出来，郑仁君感到有些失落也感到解脱。郑仁君回到宿舍，一眼见到老梁，郑仁君问：梁兄，没去实习么？老梁说，没去。我今年26岁了，毕业后回去就想结婚，可我手里崩子儿皆无咋结婚，你们下乡调查这一个月我就在科研所干了一个月的活儿，到5月底还能干俩月，这仨月总共能挣120多元加上以前攒的也就200来块钱，钱少就少买点儿东西将就吧！哎，昨天你们刚一回来，崔颖就告诉我，说你跟蒙老师好上了，你们打算多暂结婚？郑仁君说：吹了。吹了？老梁说，我听崔颖说是蒙老师主动追求你的，蒙老师那人既稳重又漂亮，她要主动追求别人那是得反复思考后才能作出的决定，咋，那么好个人你还没相中？郑仁君说，不是我没相中她，是她没相中我的家庭。哦，老梁说，我再给你介绍一个吧，这个人是徐芳她们班的学习委员，人长的漂亮不说，关键是她那学识和人品、气质，你见了保证动心。郑仁君说：算了吧，我压根儿也没想在学院处对象，天南一个地北一个。老梁说：嘿，千里姻缘一线牵么！你看我和徐芳不就辽南一个辽北一个么？其实，这个人也是咱们财经学院里非你莫属的人。“哈，哈，哈！”郑仁君一阵大笑，“胡说八道，财经学院还有非我莫属的人！”
　　老梁从床上坐起来说：郑老弟，你还真别笑，这个女生名叫白荷，跟徐芳床挨床，俩人好的跟亲姐妹一样。他们班里就有几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男同学向白荷献殷勤，都吃了闭门羹，崔颖就是其中一个。徐芳问她究竟想找个什么样的，她说她还没想过，如果要真找的话，必须是相貌、人品、学识出类拔萃、身体健康。她的这些条件在咱财经学院的近千名男生中，除了你难道还有第二人选么？嗨，你就别管了，我去找徐芳，叫她明天早晨把白荷领过来跟你见面！说完跳下床就跑了出去。
　　次日早刚起床，徐芳就领着一个漂亮女孩敲开郑仁君宿舍的门。郑仁君刚刚漱洗完毕，穿了一身深灰色工作服，他原也打算今天跟老梁去科研所找活儿干。徐芳是个身高不足1.60米的矮胖子，而她身边的女孩儿却是个身高约1.70米左右的细高挑，白嫩的瓜子脸上，一双水汪汪的杏核大眼闪着睿智的光，一道不高不矮的鼻梁和一张不大不小的嘴，两面的酒窝不时的跳动一下。美女，真是美女！郑仁君心说，我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徐芳说，小郑，我这妹妹名叫白荷，是我们班的学习委员也是院花，你们认识一下吧。郑仁君站起身来说，欢迎欢迎，你们二位快请坐吧，我给你们倒水。徐芳说，你不必忙活，我们不渴。郑仁君说，徐大姐和白荷同学，你们俩也没去实习么？徐芳说，我哥是农场会计，我嫂子是商店会计，我回去翻了翻他俩的帐本，对了对记帐原始凭证就算实习了，我得回来帮老梁多干几天活儿多挣几个钱结婚用呵！白荷说我回去实习了一个月，实习了工、农、事、商四个行业的会计，看了不同行业的会计帐簿和所设项目、科目，我都做了记录，还亲手记了帐，平了帐。还帮工业会计搞了产品成本核算。我提前回学院是想利用毕业前这几个月把精减掉的哲学课自修一下，我觉得哲学这门课程对我们今后的实际工作会有很多指导意义。此时正好老梁洗漱完回屋，老梁说，小白，这回你可真是找对人了，我们的郑仁君是哲学博士，他早把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烂熟于心了，他现在的哲学水平就是一个哲学系本科毕业生也不行！郑仁君说，白荷同学你可别听他吹了，我其实没那么高的水平。老梁说，仁君，今天你就先别去干活儿了，白荷今天也先别看书了，你们俩先谈一谈。郑仁君说，白荷同学，咱们都在一个楼里读书三年多了，以前我咋没见过你？白荷脸色微微一红，说，我这小人物你哪能在意呢，我从一开学就认识了你，只要你没离开学院，我几乎天天都能看见你！老梁拍了一下郑仁君肩膀：仁君，小白早就盯上你了，你想跑也跑不掉！开饭了，咱们吃饭去！大家去食堂，郑仁君问老梁，你这些日子去和科研所干啥活儿？老梁说刨树盘，我刨了10天树盘子正好刨了40个，挣了20块钱，每天还得加6两量的饼子，花掉1角2分钱！郑仁君说我前年刚来的时候一天就刨6个树盘一两量也没加！老梁说你不饿么？郑仁君说咋不饿，饿坏了，头两天想加量既没钱也没粮票，后来有了钱没粮票也加不了哇！老梁说你倒找我呀，我从青年点走的时候带了40多斤粮票呢。郑仁君说当时我们才从五湖四海走到一起来刚刚认识我怎么好意思张嘴向别人借钱借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