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生活的欺骗第二十五章　假钞

　　第二十四章生活的欺骗
　　后悔，那是一种什么样情感，我不清楚。如果说那是因为外部因素的突然变化，使得本应是习以为常的某些小事变成了尴尬或妄想，所以才导致了做出了无奈而懊恼决定的话，那我想，我好像，曾经，有过。它应该也发生过。
　　不过我记不大清了，那记忆有些久远，好像曾经发生过，又好像只是我的臆想，或者说在很早以前我就暗示过自己，那没发生过，暗示过自己，这才是的生活，安稳，平淡，冰冷，刻板，这才是我的生活。应该说在很久以前我就把自己的记忆覆盖过了，这在心理学上应该叫做自我欺骗。
　　“你在骗他对吗？”小茵直视着我，眼神有些暗淡，轻声的质问。那话语听来像是在质问她自己。
　　我从昨天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看了看小茵。今天晚上小茵来做模型时一直闷闷不乐，我们以为她在学校又受了欺负或是又遭了非议，可没想到问题远比我们想的要复杂。
　　露雪轻轻的把小茵冷了的茶倒掉，轻巧又优雅的缓缓续上，“小茵，我们没有......”
　　“你在骗他对吗？他根本就没有画画的天赋对吗？”小茵依旧直视着我，面带愧疚的质问。
　　
　　“你真的没后悔过吗？任何人都有后悔的事情的，你也一定有，说出来也让我高兴高兴。”王欢的话似乎又在我耳边回响，“是什么事情呢？你的父母？你好像从来没说过你的父母，是和他们怄气的事儿？还是你曾经喜欢的某个女孩？说出来吧，不要等到老了的时候，只能在公园的长椅上一个人回忆过去，那样就太过无趣了。来，快说说！”
　　“我没有后悔的事情，我的生活一向如此。我早已习惯了在生活中只做该做的事情。”我记得我是这样回应她的。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我看着小茵的眼睛，平静的说道。
　　“我们骗了他对吧？现在同学们都认为他是大师，包括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只有我知道，他的涂鸦仍然是涂鸦。”小茵放下粘好的模型部件，目光从我的肩头越过，好像我只是空气。
　　小茵是认为自己欺骗了别人吗？愧疚，她在愧疚。我暗想。
　　“别抱怨生活欺骗了你，要有勇气再骗回去，小丫头别为这事气恼，你只不过是提前给他上了一课而已，他应该感谢你的。”孙浩浅笑着说，声音中透着蛊惑的味道。
　　“那，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去面对他，怎么去面对同学们？”小茵的语气弱了下来，眼神中蒙上一层迷茫。
　　“很简单，你也当他是大师好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的，对，对，你把自己也骗了不就行了。”孙浩耸耸肩，很是轻松的说道，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在骗自己。”王欢昨天的话语又在我脑海中响起，“你以为你可以骗得了生活吗？你只是在骗自己而已。”她说的依旧很哲学，带着怜悯的浅笑。
　　那怜悯的浅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我记不起来了，在哪里见过呢？好像很久远了，我只依稀的记得那个笑容，还有那张稚嫩的容颜。
　　“早上好。”
　　她笑笑，低着头，快步走出楼道。
　　“早上好。”隔天，我又向她打招呼。
　　她回头看着我微笑着点点头，轻快地跑出楼道。
　　“早上好。”再隔天，我依旧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她说，微笑着在我前面缓步走下楼梯。
　　
　　“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小茵希冀的看着露雪，期望着她能说出不同的答案。
　　露雪摇摇头，“没有，现在大家都认为他有画画的天赋，他会成为大师，就算他自己不这么认为，也改变不了别人的印象了。如果有人说他的画作只是涂鸦，那那个人一定会遭到围攻，大家会一致认为是那个人的错，是那个人不懂得欣赏艺术。当他身边的人都认为他就是大师的时候，就算他不是大师也会认为自己是大师了。”
　　“皇帝的新装现代版。”孙浩揶揄的笑了笑。
　　“真的改变不了了吗？我有些后悔了。”
　　“改变不了。”我摇摇头道“基本归因错误，人们常常把别人的行为归因于人格或态度等内在特质上，而忽略他们所处情境的重要性。人们在评价别人的行为时总以为有充分的证据支持，但我们总是倾向于低估外部因素的影响，而高估内部或个人因素的影响。”
　　“人们总是只看到自己认同的部分，喜欢对别人谴责或赞誉，却往往忽略了环境因素造成的影响。”露雪接着说道。
　　“又开始说我听不懂的话了，能不能说我听的懂的。”孙浩不满的抗议道。
　　小茵看了看孙浩，很认同的点点头。
　　环境因素，我暗想。又回想起昨天王欢的话。
　　
　　“小山，你觉得你这样生活有意思吗？就这样机械式的生活，你不觉得乏味吗？你在这网吧工作四年了吧，有想过换个工作换个环境吗？你有人生目标吗？”
　　“人生目标，挣钱养活自己算吗？”
　　“......”
　　人生目标，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平静的生活。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人生目标，但这是我一直希望的。我没打算换工作，换环境，我习惯这样的生活方式，就好像我本就属于这里，这本来就是我的生活一样。
　　“你在欺骗自己。”王欢最后说道。
　　
　　“比如小茵你的同学，大家都看到了他喜欢涂鸦，也看到了他的涂鸦和大师画作很相似。你的同学们不会对大师的画作胡乱品评，因为那是大师，大家都认同了的人，大家会认为他的画作无论是什么都是杰作，哪怕他们自己看不懂。你同学画了个和那大师的作品很相似的涂鸦，人们会怎么认为？会认为大师的画和涂鸦一样吗？不，人们不会那样认为，那样会让他们的认知产生矛盾的，这就是人们生活的环境，没有人会去质疑，当相似的画作出现时人们会很自然的认同，人们会认为你的同学也是大师，至少将来是。这是因为人的行为是最容易观察的信息。个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很容易被注意到，而生活环境等外部条件则难以引起注意，于是，我们就忽视了这些外部因素的作用，而过多地强调了个人自身的原因。”露雪平静的说道。
　　孙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我们也是一样？”
　　“一样，”露雪微笑看着小茵，又说道“我们都有一种基本的信念，觉得个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于是，在分析行为的原因时，我们就会追溯个人自身的原因。比如，我们倾向于认为一个人的生活状况与自己的努力奋斗有很大关系，所以，当我们看见一个人生活拮据时，可能会想，为什么他不勤奋一点儿呢？”
　　“那，那就只能一直欺骗着他了？”小茵低着头，语气里满是自责。
　　“他自己会改变的，或者沾沾自喜的欺世盗名或者成为真正的大师。生活重来就不欺骗任何人，它就在那里，从不改变，改变的是我们自己。”露雪微笑着轻声说。
　　生活从不改变，改变的是我们自己，我低声重复着。我似乎又回想起来很多年前的那个九月，那个我经常打招呼的清晨的楼道，还有那一张有些稚嫩的脸孔。
　　
　　我走下楼梯，脚步平稳，目光越过那熟悉的背影，就好像那身影根本不存在一样。
　　“早上好。”她说，那是她第一次向我打招呼，也是最后一次，她浅笑着，带着一丝怜悯和哀伤。

　　第二十五章假钞
　　“这么说，小山又一次成功的骗了很多人？”冯晓露饶有兴致的向孙浩问道。
　　“嗯，嗯。”孙浩颇具敬意看着我，点着头。
　　今天又是聚会的日子，周莹和冯晓露早早的就凑到了一起，逛了会街后，便到了我和孙浩的住处，听冯晓露说，张辉的单位有些事情，要晚到一会。呆着无聊，我便拿出整合完的模型部件慢慢的刷着熟桐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们聊天。孙浩看到她们到来似乎很是兴奋，大概是终于找到了可以倾述的对象了吧，所以半带对小茵及其同学的同情半带对我和露雪的鄙视，绘声绘色的把小茵的遭遇讲了一遍。
　　我放下一件刷过熟桐油的模型部件，把它整齐的摆放在硬纸板上，随手又拿起另一件，一边蘸着熟桐油慢慢刷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回道，“我没骗人。”
　　冯晓露很是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还好意思说没骗人？鄙视你，只会骗小孩的家伙！”
　　“我在整个事件中得到利益了吗？得到愉悦了吗？”我拿着模型放在眼前仔细的刷着，平静的问道。
　　“利益？我想想，你是小山啊，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谁知道这是不是你长期计划的一小步，进而为了达到你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再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那个模型又是谁的？我们可以再联想一下，一个男性青年，境遇不好，长期处于身体和精神的压抑状态，这时突然有一个邻家的小女孩出现了，虽然女孩还很小，但总有一天她会长大的吧，于是他就用自己爱好和思维去接近她，感染她，虽然时间会很漫长，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会成功的。”冯晓露似乎是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猛的惊叫了一声，“呀！小山，你，你，好邪恶，好恶心！”
　　我“......”
　　露雪原本微笑的脸孔瞬间绷紧，带着怒意大声嚷道，“小山哥才不会那样做呢。”
　　冯晓露看着露雪愣了愣，随后又苦口婆心道。“小雪啊，你可别被他的外表迷惑了，快跟你哥搬离这里吧，这个人很阴险的。”
　　孙浩和周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皆都认同的猛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我放下模型，疑惑的看着他们。
　　“哈哈，恭喜你，小山你终于也有和我们一样的感受了。”冯晓露狂笑着说。孙浩和周莹也跟着笑了起来。
　　露雪愣愣的看着他们，略带羞意的低声问道“小露姐，你刚才说小山哥......”
　　“开玩笑的，这家伙要真想找个女朋友也不会向小女孩下手的，我们女人总是会被那些冷静，执着，思维严谨的家伙吸引，很可怕的是，这些特质这家伙都有，就我所知，在大学期间缠着他要做他女朋友的就不下五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最后都很失望的离开了。”
　　“对了，小山，你是怎么摆脱她们的？”孙浩似乎也来了兴致。“你不会告诉她们你喜欢的是男人吧？”
　　周莹和冯晓露对视一眼，她们似乎很认同这个答案。露雪却有些紧张的看着我，等待着我的回答。
　　“刻板印象。”我淡淡的说道。
　　“什么？”
　　“我对她们说，她们的感觉只是刻板印象。”
　　“那个，那个什么印象是什么意思？”冯晓露问道，随后又耷拉下头叹道，“我似乎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了。”
　　“刻板印象是指个人受社会影响而对某些人或事持稳定不变的看法，刻板印象往往不是以直接经验为依据，也不是以事实材料为基础，只凭一时偏见或道听途说而形成的。因此，绝大多数刻板印象是错误的。”露雪微笑着淡淡说道。
　　孙浩三人怪异的对视一眼。
　　“不过，小山哥，刻板印象，也并不一定是错哦。”露雪微笑着说道“如果是对某人或群体积极的刻板印象长时间关注和鼓励的话是可以引发另一种皮革马利翁效应的。”
　　“我搬过来是不是真做错了？”孙浩无助的看着冯晓露和周莹哀怨道。
　　“哎，多好的一个妹妹啊，可惜啊，已经没救了，孙浩你还是放弃她吧。”冯晓露不无同情的说道。
　　周莹好笑的看了看他们，又饶有兴趣的对我们问到，“那个皮革马利翁效应是什么？”
　　“哦，这个效应的名字来源于一折戏剧，指人们基于对某种情境的知觉而形成的期望或预言，会使该情境产生适应这一期望或预言的效应。就是说如果某人相信你有某种特点，这可能会使你表现的好像你就有这个特点。”
　　“比如......”冯晓露有些绝望的吐出两个字。
　　“比如小茵的同学，大家对他有了一种大师的期望，这就是刻板印象，虽然起因是我们引发的，但刻板印象不会变，随后人们就会有一种期待，也就形成了皮革马利翁效应的，也许他真的会成为人们想象中的那个人。”露雪微笑着看着我说道。
　　“这么说，是你们创造了一位大师。”周莹不敢置信的看了看我们。
　　“在没有外物或其他群体的影响下有可能，但一旦有外部因素介入，很有可能会使所有营造出来的一切瞬间崩溃，就像皇帝的新衣。”我平静的说道，放下刚刷好的模型部件。
　　露雪有些迟疑，又略带期待的看着我，欲言又止。
　　“那崩溃后，他的同学们会不会认为他是骗子，那岂不是很可怜？”冯晓露有些担忧道。
　　“不会，他的同学们不会认为他是骗子，仍会认为他会成为大师，这是认知失调，人们更愿意相信让自己更舒服的答案，而不会去认同让自己难以接受的事实。”
　　“真恐怖，杀人于无形。”冯晓露喃喃道。
　　孙浩和周莹也默默的点点头。
　　“那如果是贬低嘲笑性质的皮革马利翁效应会有什么效果？”周莹想了想后问道。
　　“踢猫效应。”我回道，拿起放着模型部件的硬纸板走回房间，把它们放在窗台上晾晒。
　　“踢猫效应？”周莹反问了句。
　　“踢猫效应来自于一个故事，一天，妻子买了件新衣服，心情很好，便向刚下班回来的丈夫炫耀。丈夫刚好在公司受了气，便朝妻子发了火。刚好儿子跑过来找母亲，母亲便把气撒到了儿子身上，而儿子也莫名其妙的被骂到，心情自然不好了。而恰恰这个时候，什么都不懂的小猫咪有跑过来展示对小儿子的热情，小儿子便一脚把小猫咪给踹开了。”露雪解释道
　　“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效果，不是也应该是像小山那样杀人于无形吗？”冯晓露很是不解。
　　露雪皱着眉似乎也想不出所以然来，这是敲门声响起，露雪展了展眉，去开门。
　　门外张辉正端着一件啤酒和一个人说着什么，见露雪开了门，便走进屋里，放下啤酒，和大家打了个招呼，同时他身后的人也露出身影，同他一起来的正是关凌，小帅的未婚妻。
　　大家看到关凌都皱了下眉，只有露雪热情的上前打着招呼，“关凌姐姐，你来了，我还害怕你没时间呢。”
　　“小雪邀请我参加聚会，我当然要来了。”关凌笑着回道。
　　“小帅呢？那小子怎么没来？”孙浩不阴不阳的问了句。
　　“小帅有事，今天是我自己来的，孙浩哥好。”
　　孙浩有些不耐烦的摆摆手。
　　关凌不以为意继续和露雪说着话，“电话还好用吗？”
　　“好用。”
　　“那个，那个，送出去了吗？”关凌很小声的问道。
　　露雪忙低下头，轻轻点点头，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窃喜。
　　我看了看关凌又看了看露雪很是不解，不知道关凌为什么会出现，也不知道露雪为什么要邀请她来。
　　“继续努力。”我依稀听到关凌小声对露雪说道。
　　“小露姐姐好呀，你们在聊什么？”关凌转过头又向冯晓露打了个招呼。
　　“我也没听懂，好像是什么一个叫做皮革马利翁的踢了一只猫。”冯晓露代答不理的回了句。
　　“是什么踢猫效应，我也不大懂。”周莹微笑着说道。
　　关凌点点头，“是因泄愤而产生连锁反应吧。”
　　“你也懂得这个？”冯晓露质疑道。
　　“不懂，只知道是坏心情的传递，就像假钞，收到的人为了避免损失，就会把它传递下去，同时传递的还有坏心情。”说着关凌拿出一张假钞，“我前两天就不小心收到一张。”
　　“那你会把它传下去吗？”周莹笑笑，继而问道。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关凌尴尬的笑笑，表情很是无奈。
　　“小山，小山，你说说该怎么办？”冯晓露似乎唯恐天下不乱，很是兴奋的冲我喊道。
　　我看了看假钞又看了看关凌，低头想了想，“我给你五十元，把这一百元的假钞卖给我好吗？”
　　众人诧异的看着我，一阵无语，最后只听孙浩喃喃道“这家伙不是想要收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