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秋风中（31、32）

第三十一章杨芮

***

睁开眼睛，看见高远俯视的脸，我眨着眼睛，笑着说：“早。”
“佩服你，到哪里都这么能睡。”高远说。
我脑中打起问号，高远这话什么意思？再看看四周，我跳了起来，问：“几点了？”
“还早，没到9点。”高远笑起来，似乎我的反应令他感到好笑。
“你起床怎么不叫我？”
“星期天，叫你起来那么早干什么？”
“这样你爸不是认为我彻头彻尾的懒女人。”我埋怨着咕嘟。
“我不这样认为就好。”高远今天心情似乎不错，“而且，我爸早就出去了，他不会知道你睡到几时。”
“你爸这么早出去干吗？”
“他每天6点半起床，7点钟出门晨练，一般9点到9点半之间回来。”
“他那么早出去晨练，肚子不饿？”每天7点钟出门锻炼2小时，真够有毅力。
“他有吃了点东西再出门。我们回来的时候，都是小芮起来给他煮好早餐，我们不在的时候，他就自己随便弄点。”
“你以前的老婆真贤惠，可以理解，你爸想不喜欢她都难。”我酸酸地说。杨芮怎么说都是宜家宜室的女人，这样的女人在什么样的男人眼中，都是值得珍藏的。要我做到像她那样，还不如要我一头撞到墙上来得简单。
“放心，我爸也喜欢你的个性。”高远安慰我说。
“可他看起来没一点喜欢的我样子。”
“慢慢来嘛。”
我梳着头发，左右扭扭头，问高远：“我把头发剪短，会不会看起来更精神更帅气一点？”
“你的长发好看。”高远说，“我喜欢你这个样子。”
“呵，我从没剪过短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好想试试。”
“不准试。”高远霸道起来，拉开我的手，让我挽起来的头发垂落下来，披散在我肩上。
吃着早餐的时候，高远说想约杨芮见面，把房子的事情说清楚。
高远说过，那是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在他们原来在市区买的房子被银行扣押之后，以杨芮的名义买的二手房，在杨芮提出离婚、高远离开这个城市之前，他们就搬进那套房子，那是除了高远开的车，他们仅有的资产。离婚的时候，高远把房子签给杨芮。
昨日高父也说起，杨芮不要那套房子，要把房子还给高远，至于为什么，高远也说不懂。而现在，高远打算去说服杨芮接受那套房子。至于原因，就不知道高远怎么想的。
我说也要跟他去，很想看看十年前有着清泉一样的脸的女人，十年后是什么样子。高远无法拒绝，同意我一起去。

***

高远离开之后，杨芮也搬出那套房子，现在住在学校分配的教师宿舍。
很多老师见到高远，都笑容满面地打招呼：“高先生，来接杨老师呀。”
而高远也是笑着回答：“是呀。”
也许高远在这所学校算个有名的人物，不然碰到的老师们，怎么都跟他很熟悉地打招呼。高远说以前经常来接杨芮下班回家，跟学校的老师们就熟悉了。
远远地看见一男一女向我们走来，女的手挽着男的胳膊。高远看向着他们，脸上抽搐一下，我想这就是杨芮和她现在爱的人。
“是他们？”我小声问高远。
“嗯。”高远哼了一下。
我一直盯着杨芮的脸看，越来越近，终于看得清楚，那张脸跟我想象的大相径庭。
她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帽沿压得很低，几乎盖住眉毛，一些短短的黑发，从帽子下露出来。帽子下边的脸，不很漂亮，妆上得很浓，脸上涂着一层厚厚的脂粉，两片嘴唇鲜红，眉毛也画得细长，眼影涂得很亮。
一眼看去，杨芮脸上画的妆，给我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形容：庸俗。
从杨芮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清泉一样的迹象，我不禁心生失望。是什么，令一个一脸清纯的女孩，变成一个如此庸俗的女人？
杨芮挽着的男人，表情有点别扭，三十岁左右，相貌普普通通，个子比她稍高一点，有点偏瘦。那个男的，怎么看都比不上高远。
“你没说带朋友过来。”杨芮和她的男人在我们面前停下，杨芮的手还挽在那个男人的胳膊上。她看了我一眼，眼睛闪过异样的光，然后看着高远开口说。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如此柔婉，给我的感觉不是披着那张脸的人发出来的声音，而是一个倾城倾国的美淑媛所发出。天下竟然有人的脸，跟她的声音如此不相谐调。
“你每次都不是一个人。”高远说，声音带着我不曾见过的刻意的淡漠。
“不介绍一下？”杨芮抽动嘴角，最后微微笑起来，那笑容很勉强。
“岳琳，我的……”高远榄过我的肩介绍。
“您好，杨老师，您叫我小岳就好。”我拉下高远攀在我肩上的手，想伸手与杨芮握手，但见她只是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我便把手插进衣袋里。
“可以认识一下这位先生吗？”我见杨芮盯着我看，对我的话没有反应，我只好把目光移向杨芮挽着的男人，继续往下说。
“哦，您好。我是方荣，杨……老师的……同事。”男人赶紧自我介绍，显得不自在。
“小方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现在的男友。”杨芮在方荣的话后补充，“他人老实，对我很好，就是不太善于说话。”
我是感觉杨芮的补充，对我而言，完全是多余的，如果是说给高远听的，就不知高远会怎么想。
“你好，方先生，很高兴认识你。”我对方荣说。
“你客气了。”方荣礼貌地笑着。
“上车吧。”高远不想再废话，拉开了后车门。
杨芮没说什么，放开方荣的手，竟自坐上车。方荣在另一边也上了车。
车开之后，四个人都沉默。
我想放点音乐，打破车内的安静，伸出的手却被高远按住。我看向他，之间他的脸是绷紧的表情，我收回手，转脸望向右边，不发一言。

***

让高远和杨芮单独谈，我和方荣坐到隔了很远的另一张桌子。
我喝着咖啡，心想自己不该来的，终于看到高远和高父口中好得无可比拟的小芮，但是心里很失望。我想不通，按照高远和高父的形容，杨芮应该不是这个样子，而是那种清香淡雅的女人，令所有的男人心生怜惜才对。
“杨老师似乎很喜欢化妆和戴帽子。”我说，看了一眼杨芮，她头上的帽子没有摘下来。
“不……她以前不是……”方荣回答，把目光从杨芮身上收回，“不经常这样。”
方荣看杨芮的目光，痴痴的，满是爱慕。不难看出，他非常爱杨芮。但我又觉得有点不对，怎么不对，我却说不上来。
“杨老师人挺漂亮的。”我接着说。
“嗯，在我眼里，她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方荣又看向杨芮，痴痴地说。
“那么方先生你现在不就是天下幸福的男人。”我看方荣望着杨芮的目光，还是感觉不太对劲。
“很多年了，能远远地看到她，我就觉得很幸福。”方荣说。
很痴情的男人，难怪女人会心动！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好奇地问。
“结婚？”方荣想不到我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反应不过来，“结婚……”
“是呀，什么时候可以喝你们的喜酒？”
也许这是个很唐突的问题，方荣再看向杨芮，“现在还不确定。”
“也是，他们才离婚不久，现在就说再结婚的话题，是快了点。”我抱歉地冲方荣一笑。
方荣也勉强一笑，说：“没关系的。不说说你跟高先生？”
“我们是在他们离婚后才开始，没什么好说的。”我一直问别人的问题，问到自己身上，却不愿多说。
“刚才在学校的时候，很多老师跟高远打招呼，好像还不知道他们离婚了。”我接着说出自己的疑问。
“杨老师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离婚的事，所以在学校对谁也不说。大家还是以为因为高先生去外市上班，杨老师才一个人住进教师宿舍。”
“不过别人迟早会知道的。”
“迟些早些不同呀。杨老师已经向学校提出辞职，教完下月份的课，就不教书了。”方荣说着，目光里闪过一丝苦楚。
我是不是看错呢？还有老是感觉不对，难道其中还有什么问题？
我只能继续问：“为什么？我是说好好的，为什么不教书了？”
方荣没有立即回答我为什么，犹豫一会之后，转移了话题：“高先生真有福气，这么快就交了你这个年轻漂亮、看起来聪明能干的女朋友。”
“呵，方先生您过奖了。”我礼貌一笑。
“老天待他不薄呀！”方荣突然感叹起来，“有些人，天生就深受老天爷厚爱。”
“对不起，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怎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说的真是高远吗？高远怎么深受老天爷厚爱？
“没什么意思，瞎说说。”方荣又笑起来，含糊过去。
如此说下去，也没有意思，我也转移话题：“方先生也是教语文？”
“不，我教的是体育。”
我们东扯一点西扯一点，终于把话题从高远或者杨芮身上扯开，说到其它的事情上去。
直到高远过来，对我说“走了。”我发现高远看方荣的眼神，有一种低视色彩，不是敌视，而是没把他看高。
方荣几乎不能正眼面对高远，急着望杨芮那边去。
杨芮呆坐在那里，样子看起来有点落寞。
没来得及说再见，高远就拉起我的手，大步走出去。
我问高远结果怎样。
高远说：“还是一样。”
“她坚持不要房子？”我实在想不通在这个时代，还有女人离婚为什么有房子不要的。
“算了。”高远说，看样子是让她爱怎样就怎样。
路边，一对拉着手的男女在买热狗，女的在挑，男的看着女的，满脸是爱的笑意。
我突然一颤。我终于想起来了哪里不对。
方荣看着杨芮的痴痴的眼神，空有爱慕，没有爱的笑意。难道方荣没有得到杨芮的爱？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敢再想下去。
“怎么了？”高远问。
我笑了笑，摇摇头，回答：“没什么。”

第三十二章妹妹


***

晚上九点，我们还在回去的路上，高远认真开车的样子，沉默，我歪着脑袋，也不说话。
我的手机响了，还是Glenn.Frey唱着“I.know.you.need.a.friend，Someone.you.can.talk.to……（我知道你需要一个朋友，一个可以倾诉的人……）”，电话响了挺久，我才拿起来。
电话是妹妹岳珊打来，接通之后低低地喊了一声姐，然后就收了口，没了下文。
我实在不喜欢妹妹这样的个性，说话要说不说的，我听着很着急，想说什么直接大声说出来，别人听着也舒服一点。
“阿珊，什么事呢？”虽然不喜欢，我还是尽量耐心地问。
“姐……我……”妹妹支吾着，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想说什么？我现在有时间，慢慢说。”我看着车窗外面的夜色，黑暗一片，看不透。
“我想……我谈恋爱了。”妹妹终于把话给说顺畅。
“嗯？谈恋爱？!”我吃惊不小，虽然妹妹长得也不错，但是依她内向害羞的个性，说话都是能省一句就省一句的，有这么快就被人给追上了？但转念一想，现在的大学生，没什么不可能的。
“是怎样的男生？你们怎么认识的？说来听听。”我平静地说。要是以前，她敢说她谈恋爱，我一定控制不住大吼一声：“小小年纪，谈什么恋爱，你懂什么是爱？！”
“他对我很好，经常逗我开心。”妹妹慢慢地说，就这两句，又没了。
“他是你们学校的？你们同学？”
“隔壁的。”
“大几？学什么的”
“大三，在软件学院。”
“哦。”软件学院，以前对软件学院的学生，感觉是那种成天对着电脑，认为只要有一台电脑，就可以操控世界的牛人。
“长得怎样？”我问。
“还好。”
“这样呀，你喜欢他什么？”
“不太清楚，反正，感觉喜欢。”
“哦。那你们认识多久了？”
“两个多月吧。”
“他说喜欢你没？”
“他有说喜欢我，问我喜不喜欢他。”
“那好呀。如果觉得他还不错，在一起很开心，也没什么。不过要注意，谈男朋友是可以的，但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要随便让男生占便宜。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真要发生什么，记得一定要做好防护措施……”
“姐——”妹妹听我这样说，急了，打断我的话：“你说到哪去了，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
“我是说着预防，等到了再说就来不及啦。”谁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基本上都冲动得很，什么都不考虑，就很不负责任地弄出人命来。
“我们只是以前只是在网上见面，前天他说要跟我见面……”妹妹慢慢吞吞地说。
“什么！”我忍不住喊了一声，“你没见过他？只是在网上认识？”
网恋！别糊里糊涂被人给骗了。即使没被坏人骗，网上的恋情，有多少是真的？即使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对的？即使是对的，又有多少是持久的？
“姐——”妹妹被我一声吼，声音特委屈。
“我有没说不准你跟他见面。”我赶紧说，妹妹要是想哭想哭的，我就没辙，“见面的话，注意安全，叫多几个同学舍友一起，见面的地点，最好在学校附近，或者你们学校里边。看到人了，觉得不好，扭头就走，觉得还可以，也不要急着确定什么关系，慢慢交往了解了再说。实在拿不定主意，就问问你的同学。”
大学生，每个都想恋爱一把几把，但是终成眷属的，寥寥无几。但是在大学不谈过恋爱，会是非常遗憾的事情。所以，妹妹要是能谈谈恋爱也好，说不定还能改变她那别扭的个性，学会与别人怎么相处。
“姐，这样也可以？”妹妹小心地问。
“我也只能这样说，你自己看着办。”我搬出爸妈对我常说的话。
你自己看着办。别人不能帮你拿主意，只能给你参考意见，最终决定权在你手上。自己决定的事情，好就好，坏也罢，自己负责。所以，自己每做一个决定，每走一步，都得小心慎重考虑，无论结果怎样，自己都得无怨无悔，不会去责怪怨恨别人。自己的人生，是自己走出来的，即使会磕磕绊绊，自己也活得精彩。
“我知道了。”妹妹说。
“要是还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给我，我不能给你决定什么，但我是你姐，希望你好。”我能说，也就这些，其它的说得再多也没用。
“嗯。”妹妹哼着，接着说就这些，以后有事在给我打电话。
我收了电话，长长吐出一口气。
“你可真有一套，这么直接教你妹妹。”高远看向我，笑起来。
“没办法，谁叫我是她姐。别的姐姐怎么教妹妹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就是这样子。”做姐姐的，总不能对自己的弟弟妹妹漠不关心，何况还为他们想着想那的。
“了不起的姐姐。”高远温温笑着。
“多谢夸奖。”我也顺势得意一笑。
车内的气氛松懈下来，暖融融的很舒服。
我打开广播，主持人叽叽喳喳之后，传出芝华士啤酒的广告歌曲When.youknow：We.could.be.together，Everyday.together，We.could.sit.forever，As.loving.waves.spill.over……
高远笑着说：“想来杯啤酒。”
“我的汉斯。”我接着说。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