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这种藤树，官方史料上没有任何记载。只有在一些民间传说中曾零星的出现过这种藤树的秘闻。这种藤树，民间将其称之为“抱棺神树”。别名叫做“龙头藤”。但是知道这个名字的人恐怕是没几个。那本书上所记载的藤树和眼前这棵藤树有些出入。书上说的龙头藤是上古时期，大禹治水时经过陕西时发现的。然而各类传闻中，却都各有所云，从来都没有统一的意见。
　　陕西的河脉很多。以秦岭为界，北边的河流属于黄河水系，南边的河流属于长江水系。在黄河水系中，有一条泾河。这条河就是西游记中，因为私改降雨时辰，在剐龙台上被魏征斩首的泾河龙王的老窝。西游记固然是部名著，但其实是吴承恩在走访了很多地方后，记录下来当地的民俗传说加以整理，才写出来的。传说中，当年吴承恩走到秦岭附近时，确实在泾河境内听说了一起骇人听闻的事件。在小说中，有这么一段，说泾河龙王被斩首之后，首级从天而降，坠在长安城千步廊南，十字街头。很多人都以为唐朝的国都长安是北京，其实错了。长安其实就是如今的西安，也是在陕西。这泾河龙王的首级在泾河当地的秘闻传说中，从云头落下不假，却并不是落在长安城中，而是落在了泾河南岸的一片小树林中。当时这龙头被人见到后，被恐惧的人们就地掩埋，更是怕见到龙头不吉利，恐招致灾祸，只好对外三缄其口。直到多年后风调雨顺，才明白这掉落的龙头并非不祥，至此才敢当成故事讲给吴承恩听。却不知那龙头在埋下之后，由于泾河龙王怨念不灭，加上先天风水是个凶恶之地，便生出了一种史所未有的藤生植物。
　　为何说那里的风水是处凶地？全因为当年李世民打天下时，曾在此处埋葬过很多客死他乡的战士。战争嘛，总是残酷的。尸首都是奇形怪状，没几具是全尸。没有全尸的尸体被埋葬下去，当然会有强烈的怨念。换成是谁都会这样想：我帮你打天下，到头来尸骨不全，连个棺材都没有。死后的魂魄都回不去家乡，只能在这里做孤魂野鬼。
　　时间长了，这里的风水被怨气所改，发生过一次小规模的地动。之后这里的风水就变得异常混乱，乱石突生，野草横行。放在如今的风水上说，这里已经变成了“化形池”。化形池在神话传说中，是恶鬼在投胎之前，需要到化形池里化去自己的鬼气。从而以干净的魂魄转世投胎。可是这化形池常年累月的为恶鬼化形，自身却变得污浊不堪，加上吸收了地府阴气，竟然成精作祟。故而凡是化形池类的风水，无不阴气缭绕，恶寒陡生。活人在此处起宅，必然无因就病，严重时会吸取人的三魂六魄收为己用。死人葬在这里，魂魄不安，必然多生事端。轻则克死家人，重则立地成精。这里说的成精，当然不是真的变成妖怪，而是尸体埋下去之后，十有八九就得尸变，变成名副其实的僵尸。白日里平民从这里经过，寒气袭身，死寂一片，连个鸦雀声都无，所以更是步步小心，唯恐惊动了什么东西。
　　这泾河龙王的头颅落在了这里，怎么能不生出怪异来？于是便有了龙头藤的出世。后来见过它的当地人，便因其长相奇特，只吃荤不吃素，生长的藤蔓如同棺材，就将其呼之为抱棺神树。只要被它捉到，棺材钱倒是省了，命却真的是没了。然而只有真正见过龙头的那几个人，才会将其称之为龙头藤。
　　曾经一度有传闻，说这抱棺神树之所以捕食人类，是因为泾河龙王的怨气得不到发泄，便大肆捕食唐朝子民当做报复。后来被玄奘法师感化，自断主藤化成了玄奘法师手中的九环锡杖。剩下的枝节从此遁入厚土，不复再出。当然，这些都只是民间传说，当成茶余饭后的消遣听听就行，故事的可信度约等于零。
　　话说这种抱棺神树曾经一度莫名其妙的消失，又曾经莫名其妙的出现过。每次出现就必将有大事件发生。有些旁门左道的记载中，有过这方面的记载。抱棺神树消失后不到三百年，在黄巢自立为帝时，它首次出现在了秦岭南边的长江流域。那时候兵荒马乱，没人去注意这个家伙的悄悄出现，而且看到它的人都被它吃掉了。再次出现时是忽必烈南下灭宋，建立元朝的年代了。这次它出现的地点是仍旧是秦岭附近。忽必烈南下灭宋时，乘胜追击，在秦岭跟它打过一个照面。当他的部队经过这里时，突然遇到狂风暴雨，便只好安营扎寨。想不到半夜时莫名其妙的丢失了十来个军士，没有人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不见的。只有一个被吓傻了的兵士，说什么吃人的棺材。忽必烈怒极反笑，便将其遣送回家抱孩子去了。这件事是个笑谈，于是未被载入行军记录中。只随意的写了句“偶遇敌，兵士损十余”了事。
　　自此之后，它可能又出现过，又可能没出现过。反正是再也没发现记载了。
　　想不到我们运气这么差劲，几百年难遇都能被我们给撞上。看起来，以后出门得先看看黄历，别又是被僵尸追又是被藤树缠的，换成是谁都得吃不消！不过这时候龙头藤出现，难道是要有大事发生？然而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还是先想办法脱困才是要紧。
　　闪电不止，雷鸣不息，也不知道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我被倒吊在棺材里，不用等它吃掉我，光是脑袋充血就能要我命。才不过几分钟，我便感觉我的脑袋开始胀痛。我使劲摇晃插着匕首的那只脚，希望能把匕首摇出来掉到我的手里。功夫不负有心人，那匕首终于脱离了靴子的束缚，落在了我的手里。我握住匕首，开始拼命的切割棺材。
　　我正忙的不亦乐乎，却猛听得身旁一声大吼，那僵尸凭借着自身的蛮力，硬生生的推开了棺材盖，正挣扎着站起身子。闪电光下，我看到那僵尸的身上已经没有了黑毛，估计是被我那一把火给烧了精光。失去了黑毛的僵尸，身体上那种青色越发的明显。仔细看去，那种青色竟然是它身上鳞片反射出来的光。我纳闷的想到：按说僵尸就算修行的再好，也不至于在身上修炼出鳞片来啊，难道这僵尸想回归大海，作一条鱼吗？又或者它达到了境界，即将修炼成龙吗？要说修炼成龙，脑袋上也得长出犄角才对啊。我看过关于僵尸的书籍，却没有任何章节说僵尸还能进化出鳞片来啊。现在这僵尸眼看着就要脱困，它若是出来了，我就不用等到脑袋充血过量而亡了，落在它手里仍旧是个死。想到这里我只好加快了手里的动作，争取在它危害到别人之前，先解救了胖子一起逃命。
　　那僵尸怒吼连连，棺材盖被它一点点的撑开。等空隙足够大时，它纵身一跃，就跳了出去。我心里一凉，暗道完蛋，想不到我们经历了那么多的艰难险阻，好不容逃出了洞窟，却又死在这里。
　　可是那僵尸显然忘记了我的存在，全神戒备着那棵龙头藤。看起来，在僵尸的眼里，这龙头藤比我要难对付的多。这个机会我当然要抓住，继续拼命的切割那些藤蔓，终于被我切断了比较细的一根。透过这个缝隙，我找寻着胖子的踪迹。要是能先联系上胖子，我们俩一起努力研究脱困之法才好。可是我一眼看完后，心里冰凉一片。只见这棵树的四周吊满了棺材，里边关着人的有五个，加上我后是六个。没有关人的棺材，盖子是打开的状态。难不成我们所有人都被它给抓来了？何璐涵的小队四人，加上我和胖子，正好六个。若是都被抓来了，那就大糟特糟了。即便我和胖子脱身成功，怕是也解救不出剩余的人了。想要都解救出来，除非先弄死这棵龙头藤。不管怎么说，我至少得先让自己脱困再想其它的办法了。想到这，顾不上脑袋充血发懵，只管拼命的去切割其它的藤蔓。
　　一边切割，我一边观察着那僵尸和这龙头藤的决斗。
　　龙头藤被它用蛮力逃出来后，没有用其它的棺材再去捕捉它，而是全部收敛到一处，蓄势发动最有效的攻击。那僵尸也是弓身曲腿，蓄力准备硬拼。雷声阵阵，僵尸终于找到了机会，纵身向龙头藤冲去。那龙头藤见状，甩出长长的枝蔓，拿棺材当做锤子，当头砸向僵尸。
　　僵尸侧身躲过，脚步不停，箭一般的射向龙头藤的主干。先前说过，这龙头藤把自己伪装成了树木的样子，其主干是最脆弱的部分。故而用一些藤蔓把主干围绕起来，当成护盾。那僵尸失去了吻血剑，扑上去后只能张开自己的嘴巴用满嘴尖利的牙齿去撕咬。主干外部的藤蔓没几下就被撕开了一条长长的缺口。这时，共有三个棺材向僵尸兜头砸下。僵尸躲开了两个，第三个没能躲开，被一下砸到在地。我也恰好割开了困住我的棺材侧面，用手肘一撞，就裂开个口子。我从口子里钻了出去，啪嗒一下摔在地上。由于脑袋充血太厉害，加上被摔了个四脚朝天，脑袋着实迷糊了一阵。直到听到胖子大叫让我小心，我才意识到现在还不能偷懒。我睁开眼睛看去，只见一个黑影从我旁边迅速的抢了过来，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棺材，急切间只得往旁边连滚数米，才躲开了这一次攻击。抬头望去，只见胖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使劲的拍打棺材，想挣脱出来。我把匕首凌空抛了过去，正好扎在藤蔓的缝隙里。胖子连忙捏住匕首，从缝隙里小心的拿进去，开始切割棺材。那么剩下的事情，就是我要给胖子争取时间了。
　　我把目光瞄向了僵尸与龙头藤的战局，发现龙头藤似乎比僵尸还厉害，处处压着僵尸打。僵尸数次想要再去接近它的主干，都被打了回来。僵尸被打的失神时，被一口棺材咬住了一条胳膊，然后被拉扯的离开了地面，吊在半空。僵尸失去了发力点，成了龙头藤的活靶子。只见一个个棺材跟长了眼睛似得，轮番砸向僵尸。僵尸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玩完。
　　我心想这战局可不能那么快就结束，胖子还没脱困呢。让它把僵尸解决了，我们还得被抓住。于是我也冲向那龙头藤的主干，避过两个棺材的撞击，一把抓住了被僵尸撕裂的地方。透过这个破洞，我看到它的主干内部不与外部相同，竟然是红色的。看上去好像是筋脉似的东西，尚且在缓缓蠕动。这条筋脉比我手腕只粗不细，表面上有好多粘液，看着都恶心。可是我没办法，只能一咬牙，用右手钻进那条缝隙，一把抓住了那红色的筋脉。那筋脉被我抓的一收缩，所有的棺材都是一哆嗦，咬合不稳，纷纷的打开来。我回头一看，胖子和其他人都摔落在地，正是何璐涵他们的小队。想不到，这藤蔓竟然能伸出那么远，把我们所有人都给带过来了。我高兴于大家的全部脱困，没发现从我旁边伸出来个比较小的棺材，抡圆了一下锤在我的头上，我当场便被打倒在地。脑袋生疼，眼前金星乱跳，弄不好鼻血都出来了。那棺材还嫌不过瘾，又挥舞着小棺材砸了过来。我还在发昏，注意力再也集中不起来，四肢酸软的连动一下都是不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棺材砸落，却是无可奈何。我把目光看向胖子，他被摔的地方有点远，根本赶不过来相救，急的胖子眼睛都红了。我暗道一声：“完蛋了……等胖子赶过来，我肯定已经被砸死了……希望胖子能够替我报仇……要不然我死的太不值了……”
　　正感慨间，从身边突然冲出一个黑影，一下抱住了砸下来的小棺材，自己却被它砸到地面上，激起一大片水花。我扭头看去，救我的人竟然是那只僵尸！
　　“竟然是它救了我！”我心里诧异到了极点，猛然间觉得这些理不清的事情第一次让我有了无助的感觉，“这家伙不是一直想要我的命吗？怎么会救我？我对它又砍又烧的，它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以命相救？就因为我刚才不经意间也救了它一次？”
　　没时间多想，那僵尸被砸在地上后，马上又跳了起来，躲过第二下砸击。扭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至今难忘。那种眼神虽然充满了野兽的味道，却在深处带着一抹感激。闪电明灭，我的心忽然燃烧了起来，挣扎着坐起身子，看着僵尸再一次与龙头藤的对峙。看到僵尸的那种眼神，我心里竟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这僵尸要孤注一掷了吗？
　　果然，这次僵尸没有放过最好的机会，仗着与主干的距离够近，一把就抓住了那条红色的筋脉，并把它硬生生的从破洞里扯了出来。这个时候，整个龙头藤都抽搐了起来，所有的棺材同时高高扬起，又同时向着僵尸锤落，那僵尸不管不顾，把筋脉塞进了自己的嘴里，狠狠得咬断。与此同时，龙头藤上所有的棺材也都砸在了僵尸的身上。可怜的僵尸连同主干，一起被敲了个粉碎！龙头藤也终于失去了所有力气，委顿下来。
　　我惊讶的嘴巴合不拢，胖子走过来，把我拉到一边，轻声的跟我说着话。我摇了摇头，表示我没事，转身继续看着那渐渐委顿的龙头藤。
　　这时地面忽然发生了震动，委顿了的龙头藤竟然缓缓的向地下缩了进去。直到地面上仅仅剩下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震动才算停止。
　　胖子去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胡冰不见了。我的头立刻大了起来，这个胡冰，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啊。好好的人，说疯就疯掉了，真不知道他们在洞窟里究竟看见了什么，能把人刺激成这幅模样。
　　眼下也别无他法，只能先把躺着的人都给放在一起，用树枝做了个超大号的担架，把三人固定好了之后，慢慢的往回拖。刚收拾完毕，地面忽然又震动起来。我急忙回头，看见从龙头藤消失的洞里，又伸出了一具棺材，紧接着，一具接一具的棺材不停的从那个洞里往外爬。吓得我和胖子拖起担架就跑，胖子便跑边骂：“草！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打不死啊！”
　　我没时间回答他，拖住担架玩命的往山下奔。只有往山下奔，担架才不会那么沉，我们才能跑的更快点。身后，无数的棺材翻翻滚滚，大张着棺材口，向着我们穷追不舍。这次强势回归的龙头藤体型比上次更加巨大，棺材的数量几乎数不过来，难道这东西也会进化吗？不但死而复生，还能变得更加强大。大自然的造物之奇，我这几天算是全都领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