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我放开捂着鼻子的手试着嗅了嗅，那股臭味不但没散，反而更重了。我忍着奇臭闻了闻，这股臭味的来源果然不是这，而是在我们背后的石阶下。难道是何璐涵她们跟上来了？她们中的谁放的臭屁，这么有威力，臭味都传到上边来了。我拿手电往下照去，仍旧是没有人影，但是臭味却更加浓烈。我心道不好，这股臭味可能不是屁臭……仔细回想了一下，猛然想起，那是我们在进入山洞时，闻到过得尸臭！就是那个高度腐败，死在这里的那个20岁的小不点儿！
　　想到这层，我头皮直发麻。从不断靠近的尸臭来看，很可能是何璐涵她们抽了个空去把尸体给背回来了。我忍不住咒骂道：“这帮人没脑子吗？搜刮完皇帝陵再去背尸体不行吗？现在背着它是个多么大的累赘啊！”
　　随着手电光的光柱，在阶梯通道的顶部，慢慢出现了一个黑影。那黑影越来越近，我猛然发现，那果然是先前在进入山洞时发现的尸体！最让我惊讶的是，那尸体竟然活了！他是自己爬上来的！并且它不是爬阶梯上来的，而是像壁虎一样，贴着洞顶爬上来的。从它爬行的姿势来看，它的四肢可以随意弯曲，仿佛关节处全部脱环，要不是没有线，我都以为它是被人用线提着的木偶人。
　　随着它的靠近，我看的越来越清楚了，甚至连它身上缝合的线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大军的缝合手艺还真有我的风格，整具尸体上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线头。当初大军把他的眼球重新装进眼眶后，眼皮也被缝合起来了，也就是说它已经失去了视力。然而经我这短暂的观察，发现它竟然是靠声音来辨别我们的位置，因为我看到它时不时的扭动脑袋倾听我们的动静。在它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发臭的血液和尸油不停的流淌。爬行时从关节处发出来的咯咯声，在这黑暗的洞窟中显得无比诡异。腐败肿胀后变得乌黑的身躯上，也往外流淌着暗黄色的尸油，大大小小的蛆虫在它的七窍间钻来钻去，整个尸体就像是从阴沟里捞出来的千缝万补的布娃娃！
　　我看的心惊肉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脚下发出的声响马上就被它捕捉到，脑袋一下转过来面对着我！它的眼皮虽然被缝合起来了，我却总感觉它正透过眼皮下细微的孔隙盯着我看！
　　我被它发现之后，它竟然冲着我咧开了嘴。从中流出来很多血淋淋、白花花的东西，又像是脑浆，又像是内脏的碎片。
　　我被这似尸似兽的怪物吓的差点尿了裤子，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跑！离它越远越好！可是腿脚就好像被钉上了钉子，怎么都移不动，嘴巴张了张却半点声音没能发出来。幸亏胖子终于发现了我的不正常，顺着我的手电光也看到了它，吓得他大叫一声“我滴娘哎”拉住我就跑，连龙纹帝王蝎都被胖子给扔在了一边。
　　我被他拉着跑了几步，才发现腿脚能够动弹了，于是我发足狂奔，也不知道究竟是冲进了“冰封岭”还是“戏春桃”。
　　那个怪物见我们逃跑，也贴着洞顶爬了过来。爬的速度很快，几乎与我和胖子的步伐不相上下！我和胖子根本不敢回头，一鼓作气跑进了一所类似于仓库的石室。刚进门就看到两旁尽是2米多高的货架，每个货架底下都有只空空的木箱子，货架上摆的是些黑糊糊、圆溜溜的东西。年代太久，已经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了。
　　胖子转身想关住仓库的门，把那怪物管在门外。奈何那门年代太久，急切间根本推不动。胖子还待发力，那怪物却一跃而下，从正面猛的把胖子扑倒在地！
　　胖子被扑倒后，那怪物用四肢把胖子牢牢抱住，使胖子动弹不得。又张开那无比恶心的嘴巴，咬向胖子的脸。情况太过紧急，我来不及想什么，抬起脚就踢向那怪物的脑袋。
　　那怪物的脑袋被我踢中，只是歪了一下，马上便扭过头来冲着我发出类似于野兽般的嘶吼。我不理它，顺手从还没落地的小腿上拔出匕首，见那怪物又转头去咬胖子，急忙一刀戳进那怪物的腮帮子里，顺势狠狠的剜了几下！这几下不求把它杀死，但求把它满嘴的牙齿给剜下来几颗，让它无法得逞。却没想到那怪物的腮帮由于腐烂变得的松软，也被我锋利的匕首从左到右，整个豁开了。
　　那怪物咬人不成，反被我的刀子豁开了嘴巴，它便合上嘴巴咬住了匕首，然后扭头猛夺。我没它有劲，第一下就没把持住，匕首被它强行叼走。它夺走匕首之后，扭头把匕首甩到一边，再次张大嘴巴对着我发出嘶吼。这次它可是真的把我吓了一跳，只见它的嘴巴已经被我整个划开，这一张开嘴，嘴角都开到耳朵根儿了！通过它大张的嘴巴，我甚至都能直接看到它的内脏！我还来不及犯恶心，就见那怪物再次咬向了胖子。可怜胖子怒吼连连，却苦于无法挣脱那怪物的四肢，只能拼命的把头扭向一边躲避。
　　我失去了武器，对此情况几乎无可奈何。情急之中，把手电的大头塞进那怪物的嘴里。周围顿时一片漆黑，只有那怪物的嘴巴里还放着光。我看的清楚，不等那怪物把手电吐出来，便从它背后用左臂勒住它的脖子，手肘拼命顶住它的下颚，让它无法张嘴咬人。这时胖子也终于挣脱出一只手来，从下边托住怪物的下颚，同时喊道：“老房加油！勒死它！”
　　我浑身的力气都用在勒住怪物脖子的手臂上，闻言只好喘着粗气道：“你奶奶的！它本来就是个死人，我再牛也勒不死死人哪！”胖子又叫道：“那就把这狗日的脑袋给掰下来，看它死不死！”我闻言道：“那就试试吧！”
　　说罢我俩一起用劲，把怪物的脑袋拼命往上抬，打算硬生生的把怪物的脑袋给揪下来。那怪物也知道自己陷入了危机，放开了抱住胖子的四肢，关节反转，一掌推向我的面门。黑暗中我哪里看得见？忽然感觉一只臭气熏天的胖手啪的一下糊在我面门，手掌捂住了我的嘴巴，其中两根手指头在我脸上摸了一下，顺势就塞住了我的鼻孔。我骤然无法呼吸，本能的仰头，想躲开那只手的覆盖，却没想到黑暗中又袭来一只拳头，狠狠的打在我的后脑勺上。我被那一拳打懵了，只感觉自己仿佛一下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勒住怪物脖子的手臂不知不觉的就放开了。正好胖子解放了手脚，打架的本领立刻得以施展，黑暗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反正那怪物竟然被他打飞了出去。那怪物捂住我嘴巴的手也被迫放开，我得以呼吸，大大的吐了口腐尸的臭气，眼前猛然出现光亮，原来是胖子不但把那怪物给打飞出去，还顺便把手电给夺了回来。
　　那怪物吃了个暗亏，四肢着地，停在仓库的门口不断对着我和胖子嘶吼。我和胖子被它蹭的浑身都是尸油，恶心之下，却也对刚才死里逃生的状况后怕不已。尤其是我，两腿肚子直打颤，手心冰凉，后脑勺上被怪物的拳头打的火辣辣的疼。再转眼看向胖子，同样是一副后怕的样子。但是相对于我来说胖子还是比较镇定的，多年打架的经验告诉他，面前这个怪物，肯定不能用一般的打架方式了。还是赶紧抄家伙，弄死拉倒！
　　我见胖子左右瞧瞧，忽然推倒了一个货架，那货架倒下的方向正是那怪物的方向。那怪物退后几步躲避，就听咣当一声，货架倒在地上时，把原本货架上的木箱子给摔了个稀碎，溅起一片灰尘。货架的支架倒是很结实，没有损坏。我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发现那货架的支架竟然是用圆形实心的青铜制造的，其接头处都是采用的嵌入式。在那个年代，这种结构都算是先进的。可惜由于年代太久，有些地方已经被铜锈腐蚀的快要断掉。胖子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抓住其中一根，使劲一扭，就能在朽烂的那头扭出个尖来，将其拆下来扔给我一根。自己又拆了一根，对我说道：“老房，打架这种事，你得听我的了，待会我说怎么做，你再怎么做。”我点头答应。
　　只见胖子大吼一声：“不管你是何方妖孽，今天遇到胖爷我，算你倒霉！胖爷我今天要是不拆了你的骨头，老子的姓以后反着写！”
　　我心想：“曹字反着写不还是曹吗？跟没说一样。”
　　胖子吼完一嗓子，就准备冲上前跟怪物玩命。还没等到跟前呢，突然听到那怪物说话了！那怪物说话不张嘴，却见它肚子在一鼓一鼓的，很像是腹语的一种。那怪物说话很慢，而且一直在重复说着一句话，这句话只有三个字：“还……给……我。”
　　胖子听到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慢慢的退到我身边，问我道：“它说什么？‘翻开窝’？窝翻开后有啥宝贝？难不成是一窝小怪物？”
　　我摇了摇头道：“你听错了，他说的是‘还给我’，但是我不知道它究竟让我们还给它什么。它的命也不是我们害的，甚至它死时都不认识我们，它究竟让我们还什么？”转念间我想到一件事，问胖子道：“胖子，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和大军在搬动尸体的时候，是不是从人家身上揩油了？”
　　胖子骂道：“老房你说的是什么屁话！胖哥我是那种从死人身上揩油的人吗？”
　　我仔细看了看胖子的眼睛，胖子说谎的时候，眼睛总是滴溜溜乱转的。这次他的眼神很坚定，看起来他没有说谎。那这怪物究竟想让我们还给它什么呢？我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只好试着与这怪物沟通：“你想让我们还给你什么？”
　　可是那怪物似乎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只是望着我不停的重复那句话。我挠了挠头，发现我连头发上都是尸油，不停的散发出恶臭。恶心之下顿觉不快，便也不打算再与这怪物废话了。于是我拉住胖子慢慢的后退，打算离它远一点。那怪物见我们后退，也跟着逼近了一点。我们停，它也停，看起来它是跟我们铆上了。但是它似乎有些畏惧胖子，只敢慢慢的跟着我们，不敢再发动攻击了。只是它仍旧不停的说着还给我……还给我……听的胖子一阵焦躁，直想回头再跟它斗个高低。我劝住了胖子，反正这怪物暂时不敢动我们了，我们又何必理会它？有本事就让它跟着咱们出洞，等到天亮太阳一出来，什么妖魔鬼怪都得化为灰烬。
　　胖子想想也是这么个理，便不和它计较了。可是为了防备它再发难，我和胖子也只好时刻保持警惕。
　　有胖子帮我盯着它，我这才得空打量这个类似于仓库的地方。只见这里没有别的出口，只是个九十平米左右的石室。除了那些货架，再无他物。我看了看那些货架，发现每个货架上都有个木牌子，牌子上写的是国内的某个地名。第一排货架牌子上写的是葵阳，第二排写的是惠州，第三排写的是茂名。这三个地名都是广东的地名，究竟是何用意，我却不知道。我又看了看摆在货架上那些圆溜溜，黑糊糊的东西。从外形上看，很像中药里的桂圆，但是闻着味道不像。我忽然看到侧面石壁上题着一首诗，上写：千里红尘快马疾，并非捷报到京基。荔枝半斗星夜远，只为博妃一笑奇。
　　看完这首诗，我才明白，原来这写的是杨贵妃喜欢吃荔枝，唐明皇为了她差人星夜兼程，从广州送来荔枝的事情。闹了半天这个仓库似得地方，是一处冷藏荔枝的地方。那些木箱子，想必在当时装的都是冰块，用来冰镇那些荔枝用的。想到这里我才明白，原来我们还是跑进冰封岭了。所谓的冰封岭原来是个冷库！是当年唐明皇给杨贵妃冰荔枝的地方。怪不得冰封岭下边的那首诗说：寒岁老枝万里冰，荔香玉面隐朱屏呢。不过，如果这里是唐明皇给杨贵妃冰荔枝的地方的话，那就不应该是墓葬啊？更不应该是皇陵啊？况且杨贵妃的墓早就被发掘了，虽然是个衣冠冢，可是至少那是人家皇帝的一片痴心啊！那这里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呢？
　　我存着这个疑问，打算和胖子商量下，可是胖子正气鼓鼓的看着不停说着“还给我”的怪物，摩拳擦掌的还想和它斗上一斗。我拉住他说：“胖子，你跟怪物较什么真啊？我和说你点正经的事吧！”
　　胖子一听说正经事，还以为指的是去黄帝陵里抢宝贝的事情，眼睛陡然一亮，急忙道：“好啊，你说你说！我听你的！”
　　我整理了一下思路，慢慢说道：“胖子啊，我有一种感觉，总觉得我们好像掉进什么圈套里了，但是究竟是个什么圈套，我还没想清楚。而且，这里可能根本不是什么皇陵，甚至根本不是陵墓。那只龙纹帝王蝎背壳上的地图只有胡冰才看得懂，但是他却一直没说那究竟是不是这里的地图。而且，我总觉得胡冰他们对我们隐瞒了什么。至于到底隐瞒了什么，我只是隐约有点感觉，却总是抓不住那条主线。还有，我们逛了这么久，连仙猥石的线索都没有找到，他们也对这件事情只字不提，这难道不奇怪吗？现在他们又集体玩消失，说不定在某个暗处，他们正喝着茶，嗑着瓜子看我们俩的丑态呢！”
　　胖子闻言大怒不已，骂道：“这帮杂毛，有种出来和你胖爷爷明刀明枪的干一场，搞什么阴谋诡计？老子最烦的就是这个！”
　　我摇头不语，这些事情虽是疑点，但是我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些疑点。想了会觉得有些头疼，便放弃了。
　　这个仓库没啥可看的了，我便和胖子走向门口，那怪物很识趣的让开了路。我顺便把被怪物夺走的匕首捡回来，插回靴筒里，冷冷的看了那怪物一眼，便向来路走去。那怪物仍然是跟着我们不停的说那句话，听的我耳朵都快长茧子了，可是我实在犯不上跟它拼个鱼死网破的，能忍也就忍了吧。
　　回到十字路口，胖子再次提起了龙纹帝王蝎。被捆绑了如此之久的龙纹帝王蝎，此时早已没有了刚遇到它时的威风。看它垂头丧脑的模样，也就剩下半条命了。胖子还乐呵呵的踢了它一脚，幸灾乐祸的道：“亏你还叫帝王蝎，这点委屈你就受不了了，等把你卖了的时候，你还不得哭出来啊！”
　　说着话，我和胖子就走进了戏春桃。这次胖子故意走在我的后边，一来是震慑那怪物。二来是我们进入后，可以迅速关上门，把那怪物关在外边。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胖子如愿的把怪物关在了外边。这次我们俩的耳朵终于清静了不少。胖子舒了口气，道：“想不到那怪物还是个话唠，就一句话也能说到现在。对了，老房，你说这家伙怎么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