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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双兔傍地(一)

作品名称:烽火燕赵      作者:周会涛      发布时间:2015-08-23 10:34:43      字数:8340

  漆黑的夜晚,萧瑟的北风携裹着淅淅沥沥的秋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整个天宇仿佛都被深秋的寒意浓重地包裹着。一雄和水灵逃出槐庄已经两三天了,今天晚上便露宿在一个废弃的瓜棚里。此时,他们路上带的食物已经吃完。身上的钱倒是不少,可这样恶劣的天气出门,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们也不曾轻易到过往的村子里买东西,因此,此时他们俩早已是饥肠辘辘。水灵紧紧地依偎在一雄的怀里,一雄结实而健壮、散发着青春热量的胸膛,似乎让她驱走了所有的寒冷、饥饿和恐惧。她不由想起儿时她和姐姐、一雄三人无忧无虑,天真烂漫的生活,她的双臂更加搂紧了一雄的胸膛。
  从那越搂越紧的感觉里,一雄分明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青春的萌动,那是发自人体本能的一种冲动。然而,一雄却在拼命控制着这种冲动,他宁愿相信那种感觉纯粹是出于一个无助少女寒冷与恐惧的本能。想到这里,他不禁为自己那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而羞耻,而无地自容。如果说他对水娟的感情存在着儿女情长的因素,那么他对水灵则纯粹是哥哥对待妹妹的一种怜爱。他已经对不起了水娟,没有很好地保护她,那么他就更有责任和义务保护好水灵,决不能让她再受一丁点的伤害,唯有这样,他才能对得起九泉之下也瞑的水娟。
  
  一雄把手到水灵带着雨帽的头上,轻轻地抚摸着,问道:“水灵,你害怕吗?”
  “我不怕。”水灵扬起她俊美的双眸:“一雄哥,有你在身边,我一丁点都不怕!”
  “等天亮了,我就到路边村子里买点吃的,现在已经出了堂阳县界,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再说,有几个中国人肯甘心情愿为小鬼子卖命的,就算有什么事情发生,你我也不是吃素的。”一雄说。
  “我和你一起去,反正你到哪儿我到哪,如果有人问起,咱就说是北边逃难过来的小夫妻,行不?”
  “也行,不过冒充夫妻,俺就怕你脸上挂不住。”一雄脸上微微发烫。
  “没事的,反正又不是真的,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水灵忽然转到他们路上提及过的话题:“到了赵州孙庭坚伯伯那儿,你也留下来好了。孙伯伯跟我家的交情,他一定会收留你的。去太行山,路途遥远不说,一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到了以后能不能找到八路军的队伍,都是未知的事情。”
  “不行,孙伯伯早年是同盟会员,你在保定参加抗日锄奸团以后,又转入军统,而我已经向师傅孟斗寇交了加入共产党的申请书,我们虽说都是在抗日,可毕竟走的不是一条路。”
  “现在国共不是都合作抗日了嘛,为什么你我决不能在一起合作一下呢?”
  “俺的愿望就是上战场真刀真枪地跟鬼子干,俺可不愿意偷偷摸摸地杀几个小鬼子就算了。要不等我在队伍上安顿好了,回来接你怎么样?”
  水灵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说:“军统组织很严密,纪律也很严厉的,我到赵州也只是权宜之计,等风头过了,我还是要回到保定找组织的。”
  “那咱就抗日战场上见,跟小鬼子一决高下,给你姐姐报仇。”
  黑暗里,一行眼泪从水灵的眼里悄悄流淌下来,不知是为姐姐而难过,还是为必定的分手而遗憾。
  
  坐落在河北省赵州洨河上的赵州桥又称安济桥,建于隋朝年间公元595年—605年,由著名匠师李春设计建造,距今已有约1500年的历史,是当今世界上现存最早、保存最完整的古代敞肩石拱桥。赵州桥以其悠久的历史闻名于世,曾吸引了无数中外游客前来观光。
  这天,赵州桥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的造访,他就是日军石门特务机关派来的号称“中国通”的日本特务东田野夫大佐。东田野夫虽说是在臭名昭著的特务机关工作,可外表长得却像一位学者。文质彬彬不说,还有着一张与其身份天壤之别的慈善的面容,加之他时常表露出来的和悦的微笑,使人更愿意相信他是一位满腹经纶的学者。他自幼在中国长大,对中国文化怀有特别浓厚的兴趣,一口流利的汉语,更是让人意想不到他竟是一个日本人。与一般日本人不同,在他的意识里,要想彻底征服一个民族,尤其是像中国这样一个伟大的民族,实现大东亚共和的神圣理想,光靠强大的武力是远远不够大,必须从精神上让它屈服。而要达到这个目标,必须首先了解这个民族的文化,并加以引导,使之为大和民族服务,最终实现削弱与融合的目的。
  
  雨后初晴,赵州桥拱形的身姿映衬着天边升起的一条彩虹,使人不由想起长虹卧波这个词语。东田野夫站在桥上,双手贪婪地抚摸着桥栏上的活灵活现、千姿百态的石狮,不由对陪同前往的日本驻赵州司令部的翻译官、本地商会会长的儿子宋迈祖感叹道:“宋桑,太奇妙了,一千多年以前的人们,竟能创造出如此神奇的人间奇迹,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宋迈祖由于出身本地名门,又受过高等教育,因此,对赵州桥的历史也颇有研究。见东田野夫兴致正浓,便想趁机抓住这个难得的好机会讨好他的皇军主子。他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关于赵州桥,有许多传说呢。相传,鲁班周游天下,走到赵州(今赵县),一条白茫茫的洨河拦住了去路。河边很多人上争着过河进城,而河里只有两只小船摆来摆去,半天也过不了几个人。鲁班为便利百姓交通运输,决心自已动手,在河上建造一座坚固、美观的石拱桥。鲁班的雄心壮志感动了“上帝”,派来了“天工”、“神役”支援。在一个傍晚,有个神童从河西边赶来一群羊,到了鲁班的工地后,神童突然不见了。而那群羊则一下子变成了修桥用的石料、拱圈石、桥面石、栏板石、望柱石、勾石、帽石等,样样俱全。在那些“天工”、“神役”的帮助下,鲁班用了不到一夜时间,胜利地完成了这座“制造奇特”的石拱桥。”
  “鲁班?春秋战国时期的工匠鲁班吗?这怎么可能,碑文上明明记载着是隋朝的李春营造的。”
  “真没想到,看来东田先生对中国的历史还这么精通。当然,只是传说而已。其实还有更加神奇的传说呢。”见东田野夫来了好奇心,宋迈祖更加卖力地讲解起来:“鲁班一夜之间造桥的事迹传到了蓬菜仙岛仙人张果老的耳朵里,于是相约柴王爷一起去看个究竟。张果老骑着一头小黑毛驴,柴王爷推着一个独轮小推车,两人来到赵州大石桥,恰巧遇见鲁班在桥头上,张果老问鲁班这桥能否经得起他和柴王爷过去,鲁班很不屑地说当然没问题,于是,张果老骑着毛驴,柴王爷推着小车过桥。谁知张果老施用法术聚来了太阳和月亮,放在驴背上的褡裢里,左边装上太阳,右边装上月亮;柴王爷也施用法术,聚来五岳名山,装在了车上。两人微微一笑,推车赶驴上桥。刚一上桥,眼瞅着大桥摇摇欲坠,鲁班急忙跳到桥下,举起右手托住了桥身,保住了大桥。据说,桥身下至今还留有鲁班的一只大手印呢。”
  “真的吗?那我们不妨去桥底看看,有没有那只大手印。”东田野夫说。
  “当然没有,不过桥底还是值得一看的,它与别的桥体不同,一共二十八个拱圈呢。如果一道拱圈坏损,其他拱圈还可以继续支持桥体,不会影响桥的正常使用。”
  “看来中国的文化确实是源远流长的,我随军进入华北以来,就亲自参观过的就有涿鹿的轩辕黄帝陵,新乐的伏羲台,定州开元寺塔、正定隆兴寺等地方。深感燕赵之地确为作为中国的根脉文化的发源地,其意蕴真是博大精深啊。”
  “东田大佐对中国文化可谓精通之至,令人佩服,佩服。”宋迈祖点头哈腰地恭维道。
  “可是,”东田野夫突然转换了话题,眼睛里透露出一种难以琢磨的阴冷:“你知道对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哪里吗?”
  “小的不知,小的不知。”
  “告诉你,给我留下更深印象的,绝不是这些,而是保定的直隶总督府。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封疆大吏李鸿章,与我们大日本帝国签订了《马关条约》。”东田野夫得意地望着宋迈祖,继续说:“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历史虽然远不及中国,甚至有传言说我们是你们秦朝时期派去东瀛的三百名童男童女的后代。可是,虽然我们没有你们光辉灿烂的文化,但我们大和民族是不可战胜的,你们支那民族是要靠我们来拯救的,大日本帝国万岁。”
  “是的是的,大日本帝国大大的,我们中国小小的,小小的,大东亚共和万岁,万岁。”宋迈祖奴颜婢膝地应和着,一副令人作呕的奴才相。
  “我这次来赵州,绝不是游山玩水来的,是带着大日本皇军的特殊使命来的。你是知道的,我们日本是个岛国,属海洋性气候,去年冬天,我们驻石门一带的皇军由于不适宜当地干冷的气候,普遍流行呼吸道疾病。后来听说赵州神医孙庭坚有一个祖传秘方,专治这种疾病,疗效极为神奇,就让你们想方设法得到秘方。可是,你们当地的官员办事不利,竟连一个小小的名医都对付不了。我很想知道,这个孙庭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皇军花天价竟然买不到他祖传的秘方。”
  “其实这孙庭坚就是一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因医术高明才在赵州名望颇高的。这个人,天生一副倔脾气,古怪得很。身份显贵的人去看病,要是在他面前摆谱的话,他都以医术不精推了你;可是,普通的百姓去看病,即使一时手里没钱,他都会实心实意为你消痛解灾的。对这样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的人,我们使尽了招数,怎奈他油盐不进,我们为了秘方又不能抓他杀他,实在是无计可施了。”宋迈祖双手一摊,面露无可奈何之相。
  “那么明天,我要亲自拜会一下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东田野夫慈眉善目之间,露出一丝肃杀之气。
  
  赵州的当街,一家保康诊所的牌匾显得格外醒目。这是本地最著名的一家诊所,诊所的主人便是孙庭坚,也就是水灵投奔的周福通的老朋友。正是上午十点多钟,诊所里早已挤满了前来就诊的患者。孙庭坚双目微闭,正在为一个老太太号脉。他着一身整洁的白大褂,身材瘦削,但精神矍铄,严肃的面容里透露出一位医者的尊严。药橱前,他的老伴正在按他开的方子给患者抓药,她头发花白,戴一副花镜,一杆抓药用的小称在她的手里灵活地摆弄着。周围墙上,挂满了患者们赠送的诸如“妙手回春”、“神医在世”等的牌匾或锦旗。看完病的人无不满意离去,留下一片赞许之声。
  一位学者打扮的人坐到了孙庭坚的面前,孙庭坚仔细观察了他的脸色后,也不搭话,微闭双目,给面前这位患者号起脉来,一边问道:“先生面生的很,恐怕不是本地人吧?”
  “对对对,我是特意慕名而来,想请孙大夫为我解除身体顽疾的。”患者说。
  孙庭坚不再说话,手指灵活地变换着号脉的方式,他面部表情一反常态地严肃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皱纹微蹙,再一次仔细打量着这位患者说:“从脉象上来看,先生应该是腰部的疾病。只是先生的脉象与常人大不相同,内里只见充斥一股邪气。”
  “噢!”患者忽然来了兴致,问道:“早就听说先生医术精湛,可有何特殊的诊治之法?”
  “不不不,浪得虚名,浪得虚名而已。”孙庭坚连忙摆手:“这腰病虽说治疗起来有一定的麻烦,可只要坚持针灸一段时间,问题也不大。可这邪恶之气,并非什么病症,本数与生俱来的东西,亦或特殊职业所灌输的,非人力所及,敢问先生以何为生啊?”
  患者深深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搪塞道:“先生说得极是,怎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本人常年从商,俗话说无商不奸,免不了和形形色色的奸商打交道,近墨者黑,自己哪能全身进退呀。若得先生把我的腰病的老病根除了,我也便心满意足了。”
  孙庭坚连连摇头,这自然不是他对患者的治疗没有把握,而是他绝不相信这个陌生患者的话。
  患者被孙庭坚让到病床上趴下,仔细地行完针后,便有一搭无一搭地跟孙庭坚唠了起来:“家母患有严重的气喘病,听说先生配置了一种药物,专治这种肺部疾病,可否让我买些回去,一试疗效?”
  “噢,先生说的想必是雪梨膏了。那是我家祖传的一种药,是用我们赵州的雪花梨配珍贵药材精心研制的,想必家母吃了以后,病情也会大大好转的。这样吧,你走的时候,带上二十合回去,如果不见效,全部退钱。”
  “哪里哪里,孙大夫声名远扬,岂有药效不神奇之理。关键是我们那里离海较近,每年秋尽冬初,这种病症便会流行开来,我想,作为一个商人,很想抓住这个商机赚些钱,多从孙大夫这里进些货,如何?”
  “这种药是我们家为患者治病所用,货源极其有限,绝没有拿来做买卖的道理。”孙庭坚严词拒绝。
  “如果孙大夫能把制药方法卖掉的话,我肯定比你开诊所要强得多。”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正可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这雪梨膏只有用我们赵州土地上产的雪花梨,配以赵州的甘水,才会有如此的奇效,那里面,渗透着这片土地的体液啊。即使把秘方得了去,在别的地方也不会产生如此疗效的!”孙庭坚的话越说越激动:“先生治病我等尽力,若有非分之想,敬请免开尊口!”
  “孙大夫不必着急,闲来无事,说说而已。”
  等孙庭坚为患者起了针,患者下床活动了一下腰身,连声赞道:“孙大夫果然名不虚传,疼痛之感顿散,多谢。”说完付完诊费,走出店门。
  
  默送他的,是孙庭坚疑惑而警惕的眼睛。他料定,来人绝非等闲之辈,他内心深处仿佛感觉到一种不祥之兆。
  那个患者刚刚拐出街角,便有几个黑影尾随而来,原来这个人就是日本特务东田野夫。
  尾随而至的身影中就有宋迈祖,他亟不可待地上前打问情况。东田野夫连连摇头说:“果然是个老于世故的家伙,可以说是油盐不进,很难对付的。”
  “这个人在赵州一定颇有名气,口碑极好,绝不干违法的事,因此我们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皇军早想除掉他,可一来于事无补,二来顾忌社会影响,所以——”宋迈祖解释道。
  “那就拿他最亲近的人入手。”东田野夫恶狠狠地说。
  “我们也想来着,可孙老头家里就他们两口人,一个儿子在南方国民政府普通部门供职,现在很少联系,我们也是无懈可击啊。”宋迈祖双手一摊,一副为难的样子:“哎对了,听说最近他们家来了个亲戚,是个女的,长得还很漂亮,据说是他家的一外甥女。”
  “外甥女?”东田野夫重复了一句,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好,那我们就从这个外甥女入手。”
  
  巍巍太行,宛如一条巨龙横亘与华北平原与黄土高原之间,形成中华腹地雄伟的脊骨。不似其他山脉的奇秀瑰丽,也绝少美丽的传说,浓厚的人文,因此它便少了人们游山逛水的好景致。然而它它而雄伟、苍劲、古朴而深邃,是中华腹地孕育出的一种坚强不屈的精神和力量。
  这天,在太行山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进着八路军某部救亡工作团派出的十几名战士,带队的,是刚入伍不久便被提升为班长的夏一雄。一身整洁的军服,使他眉宇之间更增添了几分英气。这次,他们是去一个叫的刘家峪村庄开展创建发展工作的。
  蔚蓝的天空下,山的轮廓格外分明。早春的山间,万木吐绿,路边的野花五彩缤纷,一切都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气象。此情此景,与一雄此刻的心境又是多么和谐地融合在一起啊。回顾过去几个月的经历,他不但安全地把水灵护送到了赵州孙庭坚那里,还顺利地找到并加入了八路军。非但从日本人统治的重压下摆脱出来,还如愿以偿地实现了他从小的当兵的梦想。参军后,由于他出众的本领和积极的表现,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被提升为班长。这一次,他又接受新的任务,独自带队到新区开展群众工作,一种年轻气盛的豪情使他充满了工作的激情和对未来峥嵘岁月的憧憬。虽然他知道即将开展的工作中一定会遇到很多困难,不可能一帆风顺,但是,他还是的革命的前途充满了信心。然而,越是在这个时候,他越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水灵,现在的她,处境又怎么样呢?是否已安身?是否遭遇什么不测?他后悔自己没能说服水灵跟他一起走,可是转念一想,人各有志,自己不也没能听从她的劝告留在赵州吗,还不是选择了既危险又艰苦的工作。
  
  正月里来正月正
  正月十五雪打灯
  玉兔思乡遥相望
  人间处处有真情
  一阵悦耳的歌声从不远处的山林里传了出来,伴着山间小鸟的鸣叫。战士们不由停下了脚步望去,好几个战士情不自禁地赞叹道:“真好听!”
  三月里来三月三
  五彩风筝飞上天
  天蓝水碧山青青
  春回大地燕翩翩
  歌声连续不断地传来,一雄高兴地说:“太好了,在这大山里走这么长时间,难得碰到一个人。同志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到前面去问问路。”说完,便卸掉身上的行装,大步流星地向歌声传出的方向奔了过去。
  七月初七夜转凉
  牛郎织女话衷肠
  今宵离别依依情
  泪洒鹊桥羡鸳鸯
  
  歌声越发清脆,透过树木的枝桠,一雄已经能够看到唱歌的是一位二十左右岁的姑娘,身穿一身大红的袄子。一雄来在她的面前,很礼貌地打着招呼:“老乡,打柴啊!”
  姑娘抬起头,一见一雄,吃了一惊,带有山间野气的俊美的面庞上泛起一层红晕。但她马上就镇定下来,赶忙放下手里的砍刀,亲热地拉住一雄的手说:“是八路同志吧,俺们已经接到上级通知了,说你们这两天到,俺叫桂香,是刘家峪的妇救会主任,俺爹是村长,怕你们不认识路,就让俺一边打柴,一边迎接你们。”
  “太好了,大山里找个地方,太难了。要不是遇到你,我们真不知怎么办。桂香同志,这里离你们村还有多远?”
  “不远了,拐过前面那个山梁就到了。”
  刘家峪村长,是一个将近四十来岁的庄稼人,可由于常年的风吹日晒,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大许多。他红脸庞,一张被岁月侵蚀过的脸上刻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他是桂香的爹刘大力。此时,他热情地把一雄等人接到家里。桂香忙着帮战士们到各家安排住宿,刘大力便和一雄介绍起村里的基本情况,从党的组织到经济生产,从民兵建设到村民思想,谈着谈着,话题落到桂香身上。刘大力告诉一雄,桂香十岁的时候就死了娘,为给她娘看病发丧,家里被迫把她卖给本村的张家当童养媳,只等张家的独生子张宝长大成人后圆房。由于自己家穷,婆家很是看不起,因此桂香在婆家很受气,整日家不让歇着不说,还经常遭到无端的责骂甚至毒打。这种情况直到前不久他作为全村第一个入党的党员被推选为村长、以及桂香也当选为村里的妇救会主人以后才得到改观。
  “是个苦命的孩子,跟着我受尽了苦,我从心里感到愧对孩子。”刘大力愧疚地说。
  “是啊,我们共产党的队伍,就是要打跑小鬼子,建立一个人人平等的社会,让千千万万个受苦人过上幸福生活。”
  
  水灵投奔到孙庭坚家已经半年多了,为了不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她总是深居简出。每天除了买菜做饭以外,很少出保康诊所的大门。
  按照她的计划,堂阳事件之后,家乡是一定呆不下去了,回保定肯定也会遇到危险,说不定还会给保定的军统组织带来麻烦。到赵州避难纯属权宜之计,等过些时间风头一过,她还是要回保定找组织的。可不久,她就从孙庭坚伯伯那里得知了日本人千方百计要得到雪梨膏秘方的消息,于是,她便改变了初衷。她想,一定要保护好孙伯伯和他的秘方,绝不让秘方落入日本人手里。自己已经被小日本害得家破人亡,再无什么牵挂,为此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
  她清楚地知道,小日本达不到目的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保康诊所肯定被他们严密地监视起来了,里面的人一举一动随时随地都会落入他们的眼睛。她外出买菜的时候,凭她在保定军统组织里练就的的本能,分明感觉到自己已经被跟踪了。虽然她这个时候还不知道,狡猾的日本特务东田野夫已经把她列入重点调查和跟踪的对象,但她十分清楚这个时候别说保护孙伯伯一家,恐怕连她自己想脱身都难了。现在她最想做的,就是与自己的组织马上联系上,救她和孙伯伯一家出赵州。可是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种奢望又是多么可笑。她就像被困在大海里的一叶孤舟,内心充满了焦躁与不安。但是,她已经下定了最后的决心,就是死,也不能向日本人屈服。在她看来,对于这场罪恶的战争而言,只有战士,没有女人;只有战斗与死亡,没有退缩与妥协。
  
  这天,她又到菜市场去买菜。一个菜摊前,她正挑选着黄瓜,一个戴墨镜,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看上去好像一个商人的青年人也来这个菜摊前挑选青椒。这个人约摸三十来岁,一边仔细地挑选青椒,一边随口说出了一句古诗:“柳条折尽花飞尽。”他说得很随意,就好像自言自语一般,以至于买菜的人都丝毫没在意他说的是什么。然而身边的水灵却大吃一惊,因为只有她明白,这正是她在保定时与组织接头的暗语!这句暗语取材于一首隋代无名氏的一首送别诗,如非专业人士之外,知道这首诗的人极少。所以用这样的诗,就是因为增添保险系数,以免被冒充或盗用。此时在这样一个买菜的摊位前竟然有人吟出这样的诗,尤其是在她的面前吟诵,这绝非巧合。
  水灵的脑海在飞速转动,她想,此时的她决不能流露出很在意这个人的样子,也不能四处搜寻暗藏周围的跟踪者,因为那样会使这个人很容易暴露。而身边这个人是否是日本人掌握了底细而故意引她上钩,虽说不能完全排除,但这种可能性也微乎其微。因为这是她在保定时用的暗号,赵州的日本人不可能掌握。即使真的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自己早已是日本人案板上的鱼肉,随时随地都可以宰割,没有必要再如此费力试探她,她也绝不可能干那种怕那万分之一的危险而失去与组织联系上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借问行人归不归。”只片刻的停留,水灵便迅速做出反应,她应答的很随意,也好像随口说出的一句日常用语,以至于买菜的小贩都无动于衷。因为他只管养家糊口,哪里会关心什么诗不诗的。就在那个人交完钱与水灵擦肩而过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一个纸条准确地塞入水灵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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