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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情

作品名称:罗霞      作者:俺是王月      发布时间:2015-08-15 15:44:53      字数:3533

  我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在雅安你陪你大妈住些日子,我自己去附近先转转好吗?
  罗霞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你想去哪儿?
  我笑笑:这里的女孩再漂亮我也害怕,所以不会在这儿泡妞的,我想去贡嘎神山。
  罗霞扑哧一笑:你要去雪山吗?你先去康定等我吧。我陪陪大妈,然后去康定找你,一起去贡嘎神山。
  我也一笑:嗯,我去看看积雪怎么化成水的。好,我去康定等你。
  然后我哼起那首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哦,端端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哦……李家溜溜的大姐,人才溜溜的好呦,张家溜溜的大哥,看上溜溜的她呦……
  罗霞脸一板:不行,在这儿和我陪大妈,过几天一起去康定。
  晚饭吃的是罗霞做的跳水鱼,本来说好了去外面吃的,还特地给才旦大妈洗了澡。罗霞在屋子里生了一盆火,屋子顿时暖了起来。大妈坐在澡盆里像婴儿般快乐的嬉戏,我从没见过老年妇女的裸体,想吐。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笑话:养老院里一个老太太想证明自己是否仍有魅力,于是裸身昂然从两个下棋的老头面前走过,不料两老头只有一个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下棋,另一个纹丝没动。老太太走后那个抬头看了一眼的老头说话了:这死老太太,衣服不熨一下就穿出来乱跑。另一老头嗯了一声说道:上衣的口袋布还拖挂在外边……
  罗霞仔细地帮才旦大妈拭洗着满身的褶皱,嘴里还哼着自编的歌儿:罗霞远在海边,心理惦记着大妈,大妈忘记了一切,可永远也忘不了罗霞……大妈嘻嘻笑着,撩拨着水玩。罗霞的歌声停下来时,大妈也哼了起来,罗霞翻译给我听: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又是仓央嘉措。嘶哑的歌声中,宗教和历史的磁场再次笼罩我。我负责续水,往盆里又加了些热水。才旦大妈感觉到了水温的变化,突然大怒,一巴掌激起一大滩水花来,溅到我的脸上。我抹了一下,手里竟然捏着些刚刚漂在水面的污垢。真恶心啊,我实在忍不住冲到外边干呕了一阵。回来时罗霞嗔怪的看着我,说道:我要是变成大妈这样了你肯定不会管我对嘛?
  我无语。罗霞的眼神黯淡下去:但你要变成大妈这样了,我会一步不离的侍候你一辈子。
  一个邻居讪讪的走了进来,见我们在给大妈洗澡,马上挽起袖子来帮忙,我乘机闪了出去。在屋外我吸着烟,听着罗霞和邻居的四川对话。大意是罗霞责怪邻居照顾大妈照顾得不好,每个月都按时寄了钱回来,为什么大妈还这么狼狈。
  邻居叫起撞天屈,说白天照顾大妈的吃喝,谁知道大妈每天半夜去捡垃圾,捡回来就堆在屋子里,谁制止大妈就跟谁急,他们也实在没办法。罗霞叹口气,承诺每个月多加点钱,让每个礼拜给大妈洗次澡,邻居应了。
  邻居带来了本地的鲜鱼、腊肉什么的,罗霞馋了,非要在家自己做了吃,自己去厨房拾掇。少顷便有异香传出,我也食指大动。雅安果然是雨城,吃饭时哗啦啦就下起雨来,清冽的雨声中我们说着仓央嘉措的故事,连饭桌都恍惚起来。
  饭后雨停了,我换上罗霞给我的石屐独自去散步,刚刚跳水鱼里大量的辣椒和花椒已经驱散了体内的寒气,就是在雨后也不觉得寒冷。出了院子是石阶路,西边是差不多一人高的土坡,土坡的断面夯着整齐的石块,土坡和路的接口长满了青苔,几乎延伸到路的中间。雨后是清甜的湿润,远远的路灯昏黄,石阶一半儿的清亮,一半儿青苔的默默无语,屋檐还在缓缓的滴答……
  我的石屐塔塔的响,怪不得四川话说舒服是安逸,确实安逸,就像那首唐诗:应怜屐齿印青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这种安逸让人不思动,我决定也不去酒店住,在另一间屋里睡在了一张古老的大床上。远处有犬吠,这儿的狗虽都不是高贵的品种,但吠的很从容,不像那些名贵小犬显摆的急躁。
  大妈睡了后罗霞来陪我,床吱吱呀呀太响了我们什么也不敢做,也没做什么的心思,就静静的聊天。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我也在思考,关于我们各自像大妈那样后对方的态度,像一道伤疤,我们不敢据此交流,都在心里默默的思索。
  我想打岔,就问起大妈这几年的生活。罗霞说大妈痴呆了,生活不能自理,所以托了邻居照顾。罗霞初到南海的日子,每月寄钱是很大的负担,所以砸锅卖铁的投资开出租,不想男朋友太混蛋……我这才理解罗霞为什么下决心去做小姐。这时我突然想起她唯一的那一次坐台,我让那个主任捏她的胸,心里忽地一阵刺痛。罗霞看出来了,脸红了红,我们都没吱声。
  一会儿,罗霞悠悠的说:其实我早就认识你,那时候开出租,一帮司机都在议论你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年轻就和一帮大官混在一起。你坐我的车时态度拽的要命,我心里不知道骂了你多少次。还有那次你醉的像死猪,你家小区的保安跟你一样凶,坐车不给钱还有理了,我去你家要钱,你个锤子老婆拿我当小姐,我真没受过那么大委屈。
  我笑笑,摸摸她的脸,她翻个身,趴在那儿继续说道:“不过感觉你人还是不错的,后来你故意坐我的车我知道,你总是道歉我气就消了——”说到这儿她把脸埋到手心里笑了一下:“你坐我的车好老实的,也不说话,不像那些什么狗屁当官的大老板们,上车嘴里就流氓兮兮的,要不就是带着小姐在后边乱摸,恶心死人。”
  我说:“我那次笑你,你是不是又生气了?”
  她说:对哦,我好气,本来人家那么伤心,你干嘛还笑我,哭有什么好笑滴嘛?
  我一笑:我不是笑你哭什么,我是笑你哭的声音,跟唱歌一样,我从来没听人这样哭过,太滑稽了,所以笑了。
  罗霞白了我一眼:没心没肺。
  我问:后来是因为我帮了你,才喜欢我的吗?
  罗霞想了想:我说了你不要笑我哦。
  我点点头,她咬咬嘴唇终于说道:那天我第一天坐台,其实心里就盼着客人能是你。我想,反正变坏人了,第一次至少要我顺眼的吧,但我看到你又吓死了,恨不得马上跑掉。你个锤子好坏,自己不动,叫别人欺负我。
  说完她坐起来使劲拧我,我没动,她提起这一段,我心里又刺痛了一下。
  她接着悠悠的说道:然后我打了你,知道自己闯祸了,心想这下完了,连下贱的行业都做不了了,妈咪肯定还要扣掉我的押金,下个月没钱寄给家里,才旦大妈要没饭吃了……她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我起身,抱住她,吻她。
  一会儿,她擦掉眼泪说道:其他的小姐都在议论,没想到她们都说你是好人,坐你的台你都斯斯文文的不下流,给钱也大方,每次那些贪官带小姐出台,你自己假装把小姐带到到客房却付了钱让小姐走掉,她们都好感激你……
  我一笑:那些是公关的公款,我没必要省,还有,我是嫌那些小姐脏,她们没必要感激我的。
  罗霞抱住我:嗯,不管怎么说你是好人。后来妈咪来也没扣我的押金,只是让我走。第二天我准备换一家还做小姐呢,却有老板打电话让我去工作,还说预支我工资。我以为佛祖在帮我呢,没想到是你。唉,我当时真的傻了。
  她抽噎了一下,又说:“我拼命的工作,没想到做正行也可以赚很多钱,就想见你,可我又不敢,怕你看不起我,好容易下了决心去找你感谢,想请你吃顿饭,还有——还有——”
  我一笑:还有什么?
  她直视我:还有陪你睡一觉,没想到你个锤子拽成那样,把我赶走了,我气死了,好丢脸。
  说着她又锤了我几下。
  “后来我到北京出差,在报上竟然看到你的照片,你那一本正经的样子哦。”边说罗霞边捂着嘴大笑。
  “靠,难道我不帅吗?”
  “嗯,帅。”她依着我躺下,“我打通了你的电话,想着第二天就可以见到你,我就想:完就完吧,这是我的男人了,管你是人是鬼,有几个女人,我就要你是我的男人。”
  第二天我们起得很早,去给罗霞的母亲上坟。罗霞忙忙碌碌半天准备好了祭品,邻居的男人开了一辆机动三轮送我们过去,一路颠的快要飞起,差不多四十多分钟到了坟区。
  坟茔在一处缓坡上,起起落落大大小小杂乱的坟包,刚进了秋天,高原的青草已逐渐凋落,一块块像癞痢露出褐色的潮湿土地。罗霞带着我一会儿就走进了坟包深处。坟茔很小,裸露着褐色的土,前面立着一方很薄的碑,碑上很简单的几个字:德木阿果,卒于1980年。
  我奇怪的问:怎么没有生年?
  罗霞低头叹息。我心下恻然,这个可能汉话也说不好的彝族女子郁郁的生活在小城里,没有人知道她从哪儿来,但大家都知道她葬在了这儿。
  她去世的时候还很年轻吧?我问罗霞。
  “嗯,才旦大妈说妈妈抱着我来雅安的时候大概十七八岁,”罗霞轻叹着说,“现在,”她指着坟茔,“现在她也没我大。”
  我吃了一惊,那晚罗霞跟我说起猝然而薨的母亲,我脑海里是个背着背篓苍老女人的形象,但眼下躺在坟茔里的女人比我面前青春的罗霞还要年轻,如此年轻的女人静静的躺在这儿,自己的男人不知在何处,女儿已经超过了自己的年龄,能撒手女儿成长过程的母亲是多么的悲哀和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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