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村的女孩十七 救女

十七救女
李刚和冯子路飞车来到狮子山度假村门口。他们下了车，想从大门进去。年轻力壮黑脸虎眉的赵飞虎从传达室窜出来，看到两个有些土气的来客，便没好气地说：“这么晚了，你们来干什么？”
这人所见到的来客多是相貌堂堂衣冠楚楚的君子摸样的人，而且都多是开着轿车来的，当然对这两个粗人有些怀疑。
“我们进去有事。”冯子路回答。
“有什么事，是吃饭还是跳舞？量你们也吃不起饭，也不会跳舞。到这里住宿一夜少说四百块，多的也有上千的，你们能花得起吗？”赵飞虎用轻蔑的口吻说。
“你不要小看人。你们的客店门头高，可我们还不稀罕呢！”李刚不服气。
“那你们深更半夜来干什么？”赵飞虎又问。
“找人。”冯子路回答。
“找什么人？这里都是有钱的客人，你们这些土包子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赵飞虎极不耐烦。
“你怎么知道我们找的是客人？你这态度，像是做生意的吗？”李刚心里焦急，说话也不好听。
“那你们要找谁？看你们这样子，也不是正经人，谁会搭理你们？”
“你这青年怎么这么说话？你凭什么说我们不是正经人？”冯子路反问道。按照他的性子，他真想揍那小子一顿才解气。但是考虑找人要紧，也就强忍着，将怒火压在心里。
李刚性子稍慢一点，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要求那青年放他们进去：“青年人，你也有父母，你应该理解你父母对你的疼爱。我们是来找一个女孩子，他是我的女儿。”
“女儿？”赵飞虎耸耸眉头说，“这里女孩子多着呢。你的女儿是干什么的？是在餐饮上端盘子的，还是在舞厅里跳舞的？”
李刚说：“不太清楚，只听说是到这里应聘当服务员的。”
“无论干什么的，这会儿都下班了。你们回去吧，明天来找。”赵飞虎说，一面朝马路挥挥手。
“不行，我们一定要找到她！”冯子路坚决地说。
“麻烦你帮个忙，打电话问一问你们的领导，一个叫李慧芳的在哪里。”李刚不想跟门卫弄得太僵，便好言要求道。
“这你就难为我了，大家都睡觉了，你叫我怎么打电话？你们这些乡下人就是不明事理。”赵飞虎说。他转过身子要回传达室，一面补上一句：“简直是无理取闹！”
冯子路想：“这小子不是乡下人，难道是大城市里来的吗？听他说话的口音，看他那粗黑的面皮，还不是当地山上来的？这年头什么人都变了，没有礼貌，没有道德，雷锋再也没有了。”于是一下子火冒三丈：“你怎么这么势力眼？你不就是一条看门狗吗？看门狗还有好的呢，你怎么就这么蛮横？”
“你敢骂人？你骂谁？”赵飞虎猛的回过头来，瞪起虎眼，攥起拳头。
冯子路岂肯示弱？他也攥紧拳头，做好迎战的准备。想到自己好端端的一个工人被资本家赶出工厂，到了这步田地，连个把门的都敢欺负，便十分恼火。他说：“你小子要打人吗？那你算瞎眼了，也不看看老子是谁！”
赵飞虎一愣怔，即使再弱智，他也害怕碰上不要命的。于是稍微软了一点，问道：“那你说你是什么人？”
李刚说：“我们两个原来是机床厂的工人。他可是当年的劳动模范。”
一听是工人，那青年胆子就大了，于是用嘲讽的口吻说：“我还以为你们是哪里来的大干部呢？我说你们不识时务，你们还不满意，你们工人现在算老几？一月拿的工资能赶上我这个把门的吗？还在这里夸你们的过五关斩六将，告诉你们，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你们现在是奴隶！连个讨饭的都不如，还吹什么劳动模范！”
李刚心里惦记着女儿的下落，所以不愿意跟这小子纠缠，便尽量用缓和的语气说：“青年人，我知道你们看不起我们下岗工人，可你也得想想，官向官，民向民，穷人向的是穷人，我看你就是工资稍高一点，也是平民呀，对我们总还有点同情心吧。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你帮着打听一下我女儿的下落，一个女孩子，做父亲的不能不惦记。这年头，女孩子出门最不放心。”
赵飞虎一听是下岗的，不但没有任何同情心，反而更加瞧不起他们了。他讽刺他们道：“噢，下岗了？我的眼睛没有看错，你们也就是这么个地位。同情？这年头谁同情谁？谁能顾得了谁？人就像一群饿狼，都在争着抢食吃，谁也不会让谁。你说对你的女儿不放心，这看出你的思想太守旧了。这年头，女孩子要发财比男的还容易，只要她肯脱光衣裳，不害羞。就说这里吧，哪一个女孩子挣钱都比我这个把门的多。她们不过是跟客人跳跳舞，欢乐欢乐，然后一块儿到客房睡一觉，大把大把的票子就到手了，用不着花大力气。可是我呢，一天干二十多个小时，连个囫囵觉都不能睡，也就是拿七八百块钱。你们说这合理吗？可是我不愿意像你们那样下岗，为了活着，这条把门狗我还得当下去。我家里还有个瞎眼的老母亲，我得养老。我没有媳妇，我这样子姑娘们也没有肯嫁给我的。那些姑娘，长得好看的，宁肯跟有钱人和当官的睡觉，不会跟我过穷日子的。当然了，我理解，谁不想多挣几个钱？谁不想过得好一点？”
听到这里，李刚凭本能判断，女儿也走上了青年说的那条邪路了。这让他十分后悔：“我千不该万不该在家里吵她。就算欠了几万块钱的债，也不该让她承担还债的压力呀。”
冯子路已经沉不住气了，不愿意再听赵飞虎的胡言乱语，便用强硬的语气说：“你说，你是不是让我们进去找人？你说一句。”
他的态度激怒了赵飞虎。这个弱智的家伙只凭感情用事，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我早就说了，都下班了，没法找人。你们怎么这么罗嗦？赶快走吧，我关门了。”赵飞虎说着，进屋按了关门的按钮，电动门徐徐地关上了。
李刚和冯子路无可奈何地站在那里。
“这样吧，我们到北边小山坡上往院子里看看，也许能发现点什么。”李刚说，这只不过是无奈时的自我缓解。
冯子路本能地答应了一声，便跟着李刚往北走去。
度假村后面的院墙下有一条人行小道，是村民上山自然踏出来的。他们推着自行车拐到这条小道上，将车插在路旁，两人往山坡上爬了几十米。下弦月已经升起来了，在这个位置上，度假村的全貌可以尽收眼底。他们看到，在大院偏西北处的一座三层的楼房里，有好多窗户映着着暗淡的红光。他们不知道那就是客房，多少女孩子正在接受那些达官贵人的蹂躏。在他们脚下的正南方，是一座像平房一样的矮楼，好像也有灯光。
冯子路从衣袋里取出一盒劣等软皮的香烟，抽出两只，给李刚一支，自己叼上一支，点上火后，两人都狠狠地抽起来。
忽然传来一阵呼救声。
两人都竖起耳朵。
“爸爸，快来救我呀！”
声音不是很大，但也能听得清楚。
两人几乎同时站了起来。李刚最敏感，因为女儿的声音是他最熟悉的。
“快，就在这座矮楼上，我们赶快想法爬过去！”李刚说。
他们都十分慌乱。
怎么进去，隔着大约两米半高的院墙？
“这样，我的个子高，你踏在我的肩上，爬上墙头，然后我踏着自行车，你拉我一把，我再爬上去。”冯子路忽然想起了这个主意。“别的办法都来不及了。”
他们一边商量一边从山坡上窜了下来。
李刚蹲下，扶住不规则的石头垒成的墙壁。
冯子路身子灵活一些，他敏捷地踏上李刚的肩膀，攀上墙头，然后回过头来。此时李刚已经将自行车推到墙根，并踏上去，一双手伸给冯子路。
里面女子的呼救声更急促了。
他们心急如焚。
李刚蹬着墙上的凹陷处，猛一用力，也攀上墙头。
他们不顾墙的高矮，跳了下去。
楼房里传出的呼救声撕心裂肺：“爸爸，他欺负我，你快来救我呀！”
他们趴在一楼的后窗上谛听，判断出呼救者不在一楼。然而二楼的窗户又很高，不好攀登。于是他们迅速地转到楼前小院南面。这小院靠南是几间平房，平房外面有一棵芙蓉树。冯子路攀着树爬上平房，李刚紧随其后。
他们踩着东墙来到二楼的阳台下面。可是阳台是封着的，怎么办？
“哗啦！”性急的冯子路用粗大的拳头砸开玻璃，他们先后钻进阳台。
但是通向客厅的门也是关着的。
此时里面女子的喊声变得喑哑了，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
冯子路又用粗大的拳头砸碎了卧室的大玻璃，两人迅即跳了进去。
其时，吴先锋已经离开慧芳姑娘的身体，赤裸着身子躲在一个角落，而慧芳姑娘好像已经窒息。
李刚凑上去，用哭声喊道：“孩子，慧芳，你怎么样啦？你醒醒呀！”边喊边摇晃着女儿的身子。
吴先锋吓得瑟瑟发抖。
这时候，冯子路用有力的左手抓住他的一只胳膊，把他提了起来。一看是吴先锋，便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怒火冲天，大骂道：“吴先锋，你这个畜生！你什么鸟厂长？把我们工人多年的血汗占去了，吃香喝辣，坐豪华轿车。这还不说，还奸污我们工人的女儿。你跟地主恶霸黄世仁有什么两样？你是个十足的地痞流氓！像你这样的坏蛋，共产党不管我们管。我非打死你不可！”于是挥动粗大的右拳照他的头部狠狠地砸下去。
不知这家伙是装死还是冯子路出拳太狠，冯子路一松手，吴先锋居然像软面条子一样倒在地上了。
“我叫你装死！”冯子路还是没解恨，又一次将吴先锋提了起来，啪啪地照那张淫邪的脸狠狠地揍了几巴掌。
吴先锋哼哼两声，趁冯子路松手的功夫，又一次倒在地上。
这时候，在李刚的千呼万唤下，女儿已经醒了过来。
“爸爸呀，我不该从家里出走，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遭遇呀。要不是你们来救我，我也就叫这个畜生糟蹋了。”姑娘边哭边说。
“孩子，别说了，是爸爸的错。我不该在你和你妈面前发脾气，逼你出来打工。打工也罢，怎么跑到这鬼地方来了！”冯子路一边抹泪一边说。“咱们走吧，回家，家里再穷，我也不让你出来了。”
慧芳姑娘下了床，整整衣裳，拢拢头发。
这时候，出了气的冯子路忽然察觉自己闯祸了，万一这小子死了，可是麻烦。于是他将死狗一样的吴先锋提起来，放在床上，然后俯下身子听听他的胸部，发现他的心脏还在跳，便放了心。
他来到客厅，找到那瓶没喝完的饮料，将瓶嘴对准吴先锋的嘴让他喝。谁知吴先锋死也不喝，还把冯子路的手推开了。
其实吴先锋头脑还是很清醒的，他知道那饮料是女性用的催春剂，是毒药之类，他当然是不喝的。
这催春药对慧芳姑娘没有起多大作用，一是因为她喝后很短时间吴先锋就来了，药物还没有真正发生效力，一是因为当时她的恐惧心理战胜了药效；还因为工人子女意志不是毒药能摧垮的。
“咱们走吧。”李刚说，一面扶着女儿出了卧室。
冯子路又一次教训这个非法的资本家道：“吴先锋，你听着，今后不准你骑在工人头上拉屎。像你这样的暴发户，我们迟早是要跟你算账的，你不要以为你侵占的厂子就是你的了，国家的东西我们早晚是要夺回来的。你吃下的山珍海味喝的茅台必须吐出来。你这黑心的资本家！”说完，随着李刚父女往外走。
谁知这时响起了门铃，同时传来嘈杂的人声。
李刚和冯子路明白，他们的行动已经被人发现了。
但是他们似乎忘记了什么叫害怕。
冯子路打开门。
一群人闯了进来。其中有两个五大三粗横眉立眼的家伙，估计是吴先锋的打手，两人同时向冯子路举起拳头。
冯子路像个凶神一样，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对方，同时攥紧拳头，准备迎击。
两个打手放下拳头。
“你们是些什么人？敢深更半夜到这里作案？”其中一个面目狰狞的问道。
“谁在这里作案？你们到卧室看看那家伙，他强奸我的女儿！”李刚回答说，同时攥紧拳头。
其中一个到卧室看了看，回来说：“你们不懂这里的规矩。这不是强奸，这是生意上的交易。夜进民宅，非偷即盗，你们是在犯罪！”
另一个家伙掏出手机打110。
胖得脸上往外流油的经理卢大进卧室看了看他的主子，出来哼了一声说：“等着吧，够你们受的。真是无法无天呀，把我们的领导打成什么样子了！”
其他几个人也都进卧室看了，但是发表看法的很少。
“公安局来人我们也不怕！总得讲道理，就是旧社会，强奸民女也是大罪。这样的坏蛋自古以来被斩了不计其数！”冯子路理直气壮地说。
晚来的杨建设来到慧芳姑娘面前，惋惜地埋怨她说：“我昨天已经好好地交代你了，定了协议，就要服从这里的一切，他们不会亏待你的。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好事办糟了。到什么时代了，还守着老观念。这样只能亏了你自己。这里的女孩子要都像你这样，可就麻烦了。她们多少人都发财了，你执意要穷下去吗？”
李刚火了：“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告诉你，我们是冻死迎风站，饿死不弯腰！就算穷死，我们也不会让孩子来伺候吴先锋这样的畜生的！”
这时候，外面响起刹车停车的声音。不一会儿，进来五六个穿警服的，还有两个穿白大褂儿的。警察给李刚和冯子路带上手铐，将他俩和冯雪莲都带走了。
吴先锋也被医生指挥着，由度假村的人抬到楼下，送上120救护车。
李慧芳在警车上大喊大叫：“你们为什么不逮捕那个畜生呀！放了我爸爸，放了我叔叔！他们没有罪！”
救护车和警车都拉着警报，向着县城飞驰而去。慧芳姑娘的哭喊声响彻了夜空。但是人们都在沉睡，都在做梦，谁能听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