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敷村的女孩十四 丛林法则

十四丛林法则
这是一个特制的火锅，靠近锅沿有一圈小沟，小沟里面盛着液体的调料汁。这个黑乎乎的动物是一只大鳖。
服务员点上酒精底火，让它慢慢烘烤火锅。那只鳖开始还比较舒服的样子，但是火锅越来越热，它就在锅里乱爬起来。鳖渐渐害渴了，渴极了就把长脖子伸进那小沟里喝一口调料汁，然后再乱爬一阵，再喝一口调料汁。直到喝饱了，那只鳖再也忍受不住痛苦，也就死去了。而此时，它周身每一个细胞都充满了调料。再放上一些材料加水煮一会儿，鳖汤和鳖肉的味道就特别鲜美了。
据说这是古代一位虐食大师的杰作，今天这一工艺被这里的厨师用上了。喜欢虐食的官员大款来到这里，不仅吃上这稀罕的鳖火锅，还能欣赏到鳖爬火锅的奇观。鳖在屁拐尿流地痛苦挣扎，官员大款们就兴高采烈地看热闹。据说，由于这活驴肠和鳖火锅，这里增加了不少的顾客，挣了不少钱。
今天这一过程又重演了一遍，汤三宝等人也从中获得了很大的快感。
就着鳖肉，喝着鳖汤，大家又喝了一瓶五粮液。这时候，他们已经飘飘然如羽化登仙了。
吴先锋摸摸鼓鼓的肚皮，颇有感慨地说：“今天是狠不下心来吃不了驴肠，黑不了心肠喝不了鳖汤。”
长时间不说话的肖可佳特别兴奋地打开话匣子：“这叫生存竞争，是自然规律。整个生物界都是这样，强者战胜弱者。老虎吃人，成了一级保护动物；山羊吃草，却成了我们宴席上的佳肴。弱者不进化，被杀被吃是理所当然。弱肉强食物竞天择是真理。自然界中存在着丛林法则，因为整个自然界的生存资源总数有限，为了生存和繁衍后代，就会出现有我没你、有你没我的竞争，实力不够的生物只好被淘汰，成为高一级生物的美餐。人类也是这样，美国攻打伊拉克，没有什么道理，只是因为自己强大，就可以借口找大规模杀伤武器，也说是解放伊拉克实现民主。美军的科技含量极高的军队攻打弱小的伊拉克，就像非洲莽原上凶猛的豹子戏弄羚羊一样。巴顿将军的名言是：战争是人类最壮观的竞赛！在竞赛中，人可以为所欲为。在战斗中，强者胜，弱者亡。”这时的肖可佳，好像成了一位演说家，他不断地打着手势，抬高了声音，很生动地讲演着。他停了片刻，瞅瞅吴先锋，继而发挥道：“当前社会竞争激烈，有的人当了厂长、经理、董事长，月收入几万元、几十万元，几百万元，吃香喝辣，美女成群；大部分弱者只有几百元的工资，还有很多下岗的，有的老婆也离婚嫁了有钱人。这就是因为竞争的能力不一样。明星一出场几万元到手，一个普工人干一年不过几千块钱的收入。这个是不能红眼的。”他停了停，看看汤三宝，接着说：“就说男女问题吧。强者多搞几个女人也是正常，弱者搞不到女人也不奇怪。这是性竞争，也是优胜劣汰。南极的海豹，强壮有力的占有几十只雌豹，软弱无力的被打败后一个雌豹不能占有。有些动物在性竞争中甚至丧失生命。有能力的男人，女人自己送上门来他还要挑挑拣拣，没能力的就只好独身或者去强奸。强奸风险太大，可是你有权有势有钱，就不用担那么大风险了。都说西门庆是坏人，可是他能扒到那么多女人，就应该说有竞争的能力。武大郎矮小丑陋，也无能，被害死也是必然。当然西门庆还有更强大的对手武松，他死在武松手里说明他的能力还差一点。”这时他又把视线转移到吴先锋的脸上，接着讲演：“前几年搞的优势组合是对的。你不行就得下岗，就得少吃点。砸三铁符合优胜劣汰的规律。毛泽东错就错在只为弱者说话，不支持精英。这样科技就不发展，国家就落后。D的理论是对的。中国要富起来就得进一步开放，让弱者继续弱下去，让富人继续富起来。”
肖可佳演讲完了。他用手帕擦拭一下额上的汗。他的目光在每张脸上来回移动着，像小孩子一样，希望得到称赞。
“说的好，世界就是强者的世界，不是弱者的世界。我好像在网上也看到这样的说法。现在是开放时代，人人靠自己的能力混饭吃，混女人睡。没有能力你就别想。”汤三宝醉眼朦胧地说，他很想说几句上档次的话，只是知识有限，不可能系统地发什么高论，便只好只言片语表示自己还不是个文盲。
吴先锋挺着肚子晃着膀子吹了起来：“说的对，人类当然是这样，我当厂长最明白这个道理。都说工人阶级力量大，屁！他们其实是些弱者。工厂一改制，他们什么办法也没有，你们看，我们坐在这里吃山珍海味，喝五粮液，他们好的也不过在街头给人修自行车，卖青菜，差的就捡破烂，到老家吃老婆孩子那二亩地，还有的毫无着落，靠亲友接济生活。我呢，不到一米七的个子，百多斤重，现在成了堂堂的厂长、大款。这是为什么？不就是靠智慧吗？我是强者，他们是弱者，就是这么个差别。那个叫冯子路的，一米八的个子，浑身是肉，还不是下岗，去扛包出苦力？当年他还是劳动模范呢，外号叫什么冯铁人。那个叫李刚的，也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带头闹事也没成气候，叫我几句话顶回去了。这就是人跟人的差别。”
“吴厂长就是有两下子，轻易就把国家的厂子弄到手了。我从内心里佩服、羡慕。”臧伟恭维道。
“我也佩服吴厂长的本事，可是从治安的角度看，这些下岗工人不会老实的，他们吃不上饭就会闹事。他们的孩子上不了学，就会偷盗抢劫。你们干企业发了财的也不能不考虑这些，尽量减少下岗工人。”公安局长叶剑飞不无焦虑地说。“当然我不是反对改革，可改革也要稳妥一点，不能改出社会问题来。现在据说全国到处有人闹事，群体事件不断发生。这不是好现象。”
“管他呢，杀不了穷人富不起来，杀不了杨白劳得不到喜儿。道理就这么简单。”吴厂长慷慨激昂地说。
“你这不成了黄世仁了？”叶剑飞调侃说，“要是来场革命，你这样的就得先上断头台。”
虽是玩笑，吴先锋也觳觫了一下，但是随后他便坐稳了身子。他说：“那样的革命是不可能发生了。当年杀黄世仁也是不对的，人家凭自己的能力买了土地，又凭能力经营管理，凭什么杀人家、抢人家的财产？”
“老弟说的有道理。管理也是劳动，劳动就创造价值，不能说是剥削。像我，为了那几个公司，多操多少心呀。”汤三颇有同感。
这时，作家肖可佳觉得可以进一步露一手了，他乘兴发起了高论：“几位弟兄说的都很有道理。这问题是有很大争议的。毛泽东时代说，工人农民是劳动阶级，也就是说，只有亲自参加体力劳动的才算是劳动者。改革开放以来，D提出，科技也是生产力，打那以后，知识分子的作用才被重视。只有知识分子才能掌握科技，他们从事复杂劳动，创造的财富比体力劳动者多，他们当然是主要的生产力。动物有强弱的差别，人类也是这样。从事复杂劳动的当然是强者，从事简单劳动的就是弱者。按照按劳分配的原则，多劳多得，知识分子得到的就应该是简单劳动者的多少倍。管理人员的劳动也是这样，因为他们要有更加复杂的头脑，付出更多的心血。所以，他们的年薪几十万，几百万，普通工人的月工资也就是几百元。要说合理，这才是最合理的。那年老毛搞的平均主义已经过时了，因为那样会严重阻碍生产力的发展。吴厂长，你是名正言顺的的资本家了，你要理直气壮地干，你对社会的贡献比一般工人多几百倍、几千倍——这是我的体会。”
作家说完，抹抹额上那亮晶晶的细汗，脸上出现得意之色，他用媚态的猫看人的眼神看着汤三宝和吴先锋。
“还是作家有见识，真是说到我们心眼里去了。我们这些人就是从事复杂劳动的，多得一点是很自然的事。”吴先锋共鸣道，然后命服务员给他和肖可佳斟满杯，提议道：“来，我们兄弟俩单独碰一杯，喝个知音酒。”
肖可佳像一只哈巴狗受到主人的恩宠一样，已经不胜酒力了，还是举起了杯子，用杯口碰了一下吴先锋的杯底，然后一饮而尽。
“好，痛快，够朋友！”吴先锋用很响的声音说。
这时候，汤三宝乘机向吴先锋进言道：“肖作家是大作家。我是专门把他请到我那里给我写文章的。我已经答应他，文章写好后发表在《滨海文艺》上，我就付给他十万元稿费。老吴，你是在国企改革中立了大功的，你跟你的名字一样，也是改革开放的先锋，我看你也叫肖作家给你写一篇宣传宣传，那样对你的企业也有好处，起到广告的作用。你不要舍不得钱，不就是十万八万嘛。”
吴先锋是个痛快人，对汤三宝的提议立刻做出反应：“好，这主意好，我先锋什么时候吝啬过？肖作家要是同意，就把我的改革经验报道一下。至于稿费，我付的比汤局长只多不少。”
肖可佳激动了，急忙站起来，向吴厂长哈一哈腰说：“谢谢，万分感谢！作为一个文人，我愿意为吴厂长效犬马之劳。”
但是肖可佳没有注意到，公安局长叶剑飞和校长臧伟对他的反应有些冷淡。于是他向他俩表示：“我是玩笔杆子的，为大家出点力算不了什么。要是叶局长和臧校长需要我效力的话，我一定不疼力气。我这人不爱财，不要考虑钱的问题。”
两人还没有回答，吴先锋便替他们说话了：“乌龙县的治安良好，叶局长是功臣；乌龙中学的教育搞得也不错，高考成绩突出。我看你给他俩每人写一篇。他们没钱，我包了。”
一直沉默的臧伟说：“这个，学校里有钱。肖作家要是愿意的话，就主要写写乌龙中学的好校风，不要突出我个人。还有我们学校的团委是怎样带领青年丰富业余生活的。可以突出我们的团委书记汤改革。肖作家可能还不了解，汤改革是汤局长的二公子，很能干。”他瞅了瞅正在直勾勾地看着侍立一旁的女服务员的汤三宝局长。汤局长似乎也听见了他的话，但没有反应。
叶剑飞说：“肖作家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写乌龙公安局是怎样应对群体事件的。现在这类问题已经成为工作的重心。”
吴先锋说：“是，叶局长说的对。那天李刚和冯子路带头闹事，你们的110反应迅速，很快把事件平息了。肖作家你一定好好写写叶局长的工作能力和成绩。”
“那好那好，我一定遵命。”肖可佳说，一面站起来向臧伟和叶局长哈腰。
这时候，外面传来探戈舞曲《花好月圆夜》的悠扬歌声。
女服务员送上醒酒汤来，并给他们分别盛到碗里。
吴厂长催道：“现在准备进行下一个节目了。我们快喝汤醒醒酒，好到舞厅里去跳舞。可能舞伴们在那里等着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