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桂子花开，命里的开始

　　农历八月，桂子花开，幽香万里。不过我只能听得别人说起，因为我感冒了，那是从三天前开始的，而且还有些严重的趋势。我想今年的桂花香，我是没有福气闻到了。不过若真成了这样，我也是没有任何怨言的。
　　我没有参加今年的校运会，但是每个晚上下晚自习以后，我都会陪扬子他们去绕着操场跑上二十圈。不过，往往他们都结束了，而我还在继续，沿着昏暗的跑道。但是我没有放弃过，从来。
　　我喜欢那种狂奔到心力衰竭临近死亡的感觉，不过我也是不会玩命，至少现在不会。正如扬子他们说的，我现在已不只是属于我了，我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因为还有欧阳丽，不过我更喜欢叫她丽妹。
　　哎，有些事情是怎么也说不清楚的，所以也就不说清楚了。
　　“杨筱港，你先停下来听我说……”陈妹突然就跟在我后面，大声对我说道，足够把我吓得半死。
　　“干嘛？咦，你来减肥啊，那加把劲。”我觉得她是没有身材可言的，虽然长相蛮不错的，但如果能对自己狠一点，那还是有效果的。因为她们这些女生啊，一到高二便一个个地都胖了起来。
　　“减你个猪头啊，你家老婆大人叫你过去。”她吼着，像是发怒了。
　　“什么？我老婆？”我老婆，这是第一次听见别人在我面前这样称呼丽妹。我愣在原地，心里头别提有多高兴了。最后，是陈妹把我拖到篮球场上来的，因为我已然累的都快走不动了。
　　那儿灯火辉煌，如盛大灿烂的宫殿广场。
　　“她在宿舍门口等你。”陈妹说。
　　我望过去，尽管我已三百度近视并不戴眼镜，但还是立刻否定了她的那句话。
　　“哪有？”我说。
　　“我说的是小卖部那边，你转过墙角去就能看到了。”陈妹说。
　　然后，我就准备弃她而去，可还没迈开步子，就被她叫住了。
　　“你注意点形象好不好，你看你成什么样子啊？”陈妹说。
　　我，满脸的盐水汗滴，大部分裸露的光溜溜的胸膛；一条裤管卷在膝盖处，一条根本就没动过；一根鞋带也是散着的……
　　我胡乱地弄了一阵，然后用手使劲抹去脸上的汗水，孩子一样地站在她面前。
　　得到了她的允许后，我才离开。毕竟她这个妹妹对我这个哥哥还是挺好的，而关于未来嫂子的事情她也是很尽心尽力的。临走时，她仍不忘提醒我说话时应注意些什么，还特别强调要不失时机促成飞跃。
　　其实怎么说呢，我也是个毫无实战经验的小子，尽管关于我的传闻很多。
　　我往小卖部那边快步走去，丽妹从那边走过来，然后我停下转身，与她一起走去。其实，此时的我已经没有了方向，或者说她的方向就是我的。我们走过辉煌的篮球场，我喜欢这样比喻我们学校的篮球场。然后，停在了桂子树下，任身旁的人来来往往。
　　“你觉得我们在一起好么？我并不能帮到你什么的。”丽妹突然说。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啊！我不想要你帮我做什么，其实只要能这样一直走下去，挺好的。”我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担心甚至害怕会把我毁灭了。而我就是想和她从现在，一直走下去，安安静静的。
　　“可是如果这样，我的心会一辈子都不得安宁的。”她说。
　　她低着头，然后我就望不着了她的脸。再然后，我也没有说话。
　　“那……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呢？”过了好久，她突然抬起头来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感觉很好啊！”我这个人不怎么会说话，但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难道只是感觉么？”她又低下头去，独自呢喃着，好久都没有抬起头来，“难道写信给我也只是感觉？”
　　“嗯。没感觉怎么会平白无故地给一个人写信呢？”我说着，却是心里话。
　　“感觉……只是感觉。”她独自呢喃着，然后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可是我觉得……反正我并不是那个幸运儿，不会二者兼得的。”
　　“什么意思？”我真的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说。只是到了后来，也差不多就是现在，我才知道，原来同龄的女孩要比男孩成熟，而当时的我就像是在胡闹。一场想来禁不住会发笑很久的胡闹。
　　“我觉得……你还是暂时把我忘记吧。”她说。
　　然后，她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沉默地望着我，仿佛是在等待我的答案。
　　“暂时忘记你？”我一时竟不知道她怎会有这样的想法，更别说能缓过神来。
　　“要怎么暂时忘记，为什么呀？”我问。
　　“你不要再问了，因为我已经决定了。”她一副铁石心肠的样子，“如果有缘，那么二百五十几天以后，我们再……”
　　她又提起了那二百五十几天，可我是不知道那时会是什么摸样的。因为我没有信心，我把握不住这事件的走向。
　　“二百五十几天……”我转过脸去，望着远处的灯火，沉默了。
　　“你那么优秀，以后会遇见比我更好的人。”她说。
　　我觉得她就只知道这么拒绝我，像那天从飞机场上下来的时候，一连几天甚至几年，这借口都不会变。而理由呢，我似乎都不曾明白过。
　　“今天我和同学出去时，在校门宣传栏的榜单上看见了你的名字，当时我就很矛盾……”她说。
　　我真不知道她这样的拒绝是为何。然后我无奈地笑着，我想或许一个人拒绝另外一个人，总是使用这样的借口吧。
　　“你回去吧，我有点累了。”她说着。而我却依然看着远处的灯火，并不曾转脸来看她。然后她继续说，“你也不必难过，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啊。”
　　她说着就要离去，但又被我叫住了。然后两个人对望着，看着她我沉默了。
　　“我不是那么幸运的人，你怎么不明白呢？我很害怕高考以后的日子，怕自己会摔得很惨。而你是不同的，你可以有很好的未来，会有更好的人，我不想毁了你。”她说。
　　她的拒绝，我始终都闹不明白，只是后来明白的时候，我们已经各奔天涯，不再碰面。
　　“可我不想这样的。”她那固执的脾气一发不可收拾，而我的也是一样。我们都是固执的人，似乎谁都不会后退一步。
　　后来，我们就吵了起来。她拿她的父母、我的班主任以及高考来压我，或者是说说服我。然后我们不欢而散。我固执地以为，她就是想让我难受。
　　
　
　　我一个人蹲坐在天主堂门口的台阶上，默默地抽着烟。我也不记得那是第几枝了，只觉得头疼欲裂。我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间，什么原因，我开始依赖着香烟这玩意的。以至于多年之后，我依然无法戒除。
　　然后，晴子走了过来。和她一起的，是她的表哥陆天豪。
　　“筱港，你怎么了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她问。
　　我没有说话，依旧默默地抽着烟，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狼狈不堪的样子。待烟草烧尽，我才站起身准备离去。可刚走两步，却重重地坐在地上，她急忙扶住了我。
　　“我送你回去。”她说。
　　我挣扎着推开了她，如果不是她表哥及时扶住了她，她非摔倒在地不可。我侧脸忘了她一眼，心下有一丝歉意。
　　“我不要你送。”良久，我说。
　　“杨筱港，你不要太过分了。”她表哥陆天豪冲我吼着，我知道他一直以来都不怎么看好我。而其中的原因，我始终都没有弄明白。
　　“表哥，你还说，你回去。”
　　她说话有点大声，对着她表哥。
　　但是我并不理会她们，只是站起身，走向那漆黑的廊道。
　　后来，陆天豪与我向相反的方向离开。她跟在我后面，没有理会她表哥。
　　“我送你到门口就走。”她说。
　　但是，我没有回家，而是沿着北集路、环东路，慢慢地走着。她就这样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眼睛湿湿的，心里很是沉重，但没有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走到了公园路口，然后停了下来。此时，我不知道该往哪走了。
　　“去我家吧。”
　　站在我身后的她静静地说道。
　　“有酒么？”我问。
　　“有，我陪你喝。”
　　然后，我随她而去。
　　也许，她不知道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也许知道和丽妹有关，也许又无关。我不说，她亦不问。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样。故而与她在一起，我的心里总是安静的，似乎没有那些波涛暗涌，那些郁闷心绪。
　　还好她家里还有几瓶啤酒，她说那是年初何妹买来的。那时候何妹心情差，大晚上的来敲她家的门，然后她看见那丫头提了一箱啤酒上来。只是那晚没喝多少，何妹就醉了，而她也是不爱喝的，所以留下至今。
　　她取了两个杯子来，然后我们两个人坐在客厅里喝着冰冷的液体。我喝得很快，也很多，没一会儿便又开始一枝一枝地抽烟，似乎把她都吓住了。良久，她望着我，慢慢说道。
　　“其实，我想我们俩是可以有很美好的未来的，只是……”
　　我知道她本就受不得这酒精的刺激，喝下两三杯之后，她脸红红的，神色有些恍惚。
　　我们其实是可以有很好的未来的，只是天不遂人愿，注定我无法陪在你身边，也许等我们都毕业了吧，那时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只是这是关于丽妹的，而不是她。
　　我手中燃烧过半的香烟掉在地上，我低下头去捡，却迟迟不敢抬头来看她。我怕望见她那美丽而深情的眼睛，然后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对于这个丫头，我心隐隐一阵触痛，很是歉疚。我不敢看她的脸。
　　她突然蹲下，望着我，娇纤如葱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我那瘦得只剩骨头似地手，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有她，可是我真的不在乎的。”
　　“丫头，你不要这样，我……”
　　我低下头去，痛苦不已。说实话，她并不比丽妹差，甚至比丽妹还要优秀、漂亮，可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怕我会伤害了她，也会伤害到另外一个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那种随便的女孩，所以……”她望着低着头的我说。
　　我却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桌上杯中那在灯光下呈黄色的液体，苦笑着。然后，饮尽。
　　她坐在我旁边，偎着我，我没有拒绝。然后，她我靠得更紧了，再然后静静地说。
　　“也许有一天你会什么都知道，其实我是个乖巧的女孩，只是现在我不能说我为何要这样对你。”
　　她拿起酒杯，慢慢地喝着酒，呛得她不断地咳嗽。而我却是一眼都不敢望向她，只是久久地注视着杯中那在灯光下呈黄色的液体。
　　也许只是错了时间，让我不能把握，偏在这二人之间徘徊。我很矛盾，也很恨自己不争气，偏逃不得这情感万万千千的纠缠。我不知道我的以后，也不知道她二人会是谁陪在我身边。也许是丽妹，也许是她，也许是另外的人。
　　我不说话，她也不再说，只是静静地靠着我，看着我一遍遍地倒酒、喝酒。
　　
　　
　　嘴巴里满是丝线一样的东西，不过那种味道是让人连心都麻木的；手触摸到的是某个人光滑的身体；还有一双小手放在我的胸口......
　　我睁开惺忪的眼睛，却望见睡在旁边的是晴子，她的头发凌乱而张扬得疯狂。
　　我的妈呀！我用手轻轻地抽掉她的手，却发现自己的衣服和裤子都没了。我轻轻地翻了个身，却触摸到了她那和我没有多大区别的身体。然后，我悄悄地检查着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极不对劲。
　　她的手突然从后边把握抱住，脸靠着我的后背。还有，我觉得自己的浑身不怎么舒服。
　　“怎么，你害怕了么？”她说着，贴着我更紧了，我的心啊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我没和你做什么吧？”我恐惧，也羞涩得都没办法启齿了。我知道我的一世英明就这么毁了，也就是从这时开始，我知道我和欧阳丽也不会再有什么结果了。
　　“你瞧，都这样了，你说做了什么。”她慢慢地说着，一个手指头还在我的后背轻轻地比划着什么，“我现在已经是筱港哥哥你的人了。”
　　“哎，我怎么这么糊涂……完了。”这回我是真的绝望了。
　　“没关系啊，你昨晚说的，我们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的。”她说。
　　可我有说过么？我怎么连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
　　屋里的台灯一直亮着，而窗外已有些微亮了。
　　“你先起来吧，我不想这样。”我说。
　　“干嘛，现在才六点，起那么早做什么？”她疑惑地说。
　　“那你慢慢睡吧。”我从一旁的桌上拿过衣裤，如平时自己一个人那样穿着。我才不理会她的存在呢，反正啊，对于她来说，我杨筱港已经没有什么隐私或者说秘密可言了，更别说还会害羞什么的。
　　“你真生气了，筱港哥哥？”说着，她也站了起来，突然我就被她弄得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
　　我望着她，上下打量了个遍，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没……我只是想出去跑跑步。”
　　“那我和你一起。”她说着。
　　然后我也不管她，一溜烟就跑到她家客厅来了。而她却抱着衣服，也跟着跑了出来，站在我面前一边朝我微笑，一边穿着衣服。我也真搞不懂自己，我还嫌她慢，帮她穿了起来……
　　我们出了她家门口的小巷，沿着神河路，跑到了快到南大门的地方，然后又折回来。她累得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回来就倒在床上。
　　我也不管她，一个人去洗脸。可当我刚站在她家卫生间洗脸池的时候，她就很霸道地把我推开了。然后她就站在了我面前，背对着我，可我也不气，只是静静地望着她。她的个头比丽妹高一些，身体没有丽妹那么丰满，头发却比她的长……
　　“看什么啊，那么呆那么傻，很感动的样子。”她乐呵呵地站在我的面前，不断地摆着手，仿佛我就是个傻蛋，站在她身后只是让她摆弄手掌的。
　　“没什么。”然后我绕过她，独自享用原本先属于我的洗脸池。我想，这次的事情很难办，而我也遇见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我想也许不仅仅是我和欧阳丽就此完蛋了，可能高中没毕业就要回家结婚了。
　　后来她就煮米粉来吃，她煮的东西很好吃，我也没跟她客气。我喜欢吃她煮的东西，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而当多年以后，我明白她的苦心时，她已经不在我身边了。如今我身在别处城市，关于吃的我每天最痛苦的便是早餐，因为我总觉得什么都不好吃。
　　我吃不饱，然后我们又出去吃，当然在外边主要是我在吃。就在我和她抢着付账的时候，她说要我答应她三件事情，可我问是什么，她又不肯说，却只是望着我笑得很灿烂、很开心。
　　我想我是不能够伤害这个丫头了，真的不能够的。
　　
　　
　　作者的话：
　　虽然原《她这一辈子》是这部小说或者日记的前传，但是在原《她的一辈子》当中，很多情节只是选取片段，也就是说原《她这一辈子》是参照这部小说来写的，更类似于完整的小说，故而没有时间，也没有脉络。
　　遂导致读过《她这一辈子》的许多人，觉得此小说与现故事的叙述多有不符。其实，原《她这一辈子》是很像小说的，像那种比较微型的小说，是各个片段的整合或者说集合。也因为此小说或者说故事的头几个章节与《她这一辈子》的章节有许多内容是重合的，所以大家不必介意，慢慢地故事会走上正轨。而在此小说或者说故事中，为何还要重复叙述那些已说过的故事呢？因为此小说，还有另外的故事。但是我依然会继续讲述完《她这一辈子》中的故事，因为那才是主线。